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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手遮香-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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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安家都响起和陈知善打招呼的声音,安老太接过糕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你这孩子真是的,又不是外人,常日见着的,来了也就来了,还带什么糕点。”却又夸赞:“不错,这桂花茯苓糕正是我爱的那个味。”见安怡站在那里笑,便一声狮子吼:“还不赶紧去给你师兄倒茶?”

安怡笑笑,接了小丫头递过来的茶放在陈知善面前,道:“师兄怎么又来了?”

陈知善正要把那借口说出来,安老太已经骂了起来:“你会不会说话?懂不懂待客之道?什么叫又来了?真是越大越蠢了。”转头对着陈知善换了张笑脸:“知善啊,你留下来吃晚饭。”

陈知善小心地看了眼安怡,见她一如既往地淡笑着,说不出不欢迎,也说不出有多热情。不由暗想长此以往,总有一日要同陈喜说的那般,她得变成别家的人,便把心一横,笑着应了安老太。到底是多年的情分,他不试一试,怎么就知道安家人真的瞧不起她,她心里没有他半分呢?毕竟姑娘大了,名不正言不顺,是该避着些嫌的。

陈知善不是第一次留在安家吃晚饭,但安怡本能地觉得他今天看她的目光有些不一样,去而复返也很可疑,就给兰嫂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兰嫂走过来道:“大姑娘,曲姑娘使人来请您去她那里一趟。”

曲姑娘叫曲媛媛,是新任县令的女儿,年纪与安怡差不多,随父母来昌黎赴任时水土不服大病了一场,是安怡一手医治好的,从那之后,两个年纪相仿,又住得近的姑娘就成了好朋友。曲媛媛身体娇弱,家规森严,不比安怡能成日在外头跑,所以一无聊就来逮人,好听安怡讲外头的人和事。

安家人见惯不怪,并不管安怡。安怡和陈知善告了声罪,提了只野兔往外头去。半道遇着安保良归家,安保良少不得问道:“这时候了,你还要去哪里?”

“寻曲媛媛。”安怡的脚步已经迈出去了,想想又折回来,小声道:“爹,我前些时候和您说的那件事……”

还未说完,安保良已经断然拒绝:“不成!我就是在这破地儿待一辈子也是不会答应的。要我去求他们,除非日头从西边升起来!”又盯了一眼安怡,道:“我可告诉你,不许你借我的名义给他们写信示好!不然别怪我家法伺候!”说完一甩袖子,往前去了。

安怡叹了口气。这两年家里日子好过了,靠着她平日打听来的消息,知道朝中局势已然有了变动,再无人死死盯着安家这一系,她就试图说服安老太和安保良写信给京中本家,利用京中本家的力量走走门路,以便早些回去。但那母子俩都出奇的一致,坚决不肯向本家低头,甚至于甘愿老死此处。

她年岁到了,再能干再强悍再表示自己不想嫁人,安家人也是不可能任由她这样下去的,想必很快就会给她寻门亲事。安怡习惯性地摸摸随身带着的针囊,感受到金针传递给她的力量,瞬间充满了勇气,要真被逼得不行,她就背着安保良等人另寻机会入京吧。

安怡拿定主意,快步进了曲家大门,把野兔交给厨娘去办,直接入内去寻曲媛媛。曲媛媛正看着一叠诗稿发呆呢,见她进来,一双弯月似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忙得很的?弄得我都不敢去请你。”

安怡笑道:“今日去山里看个病人,打了些野味回来,送来给你尝尝鲜。”随手抓了一张诗稿,见上面写的尽是些春花秋月之类的,不由笑道:“咦,女大不中留,伤春悲秋了。”

“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你的嘴!”曲媛媛顿时粉脸羞红,跳起脚去抢诗稿。她比安怡小两岁,个子没安怡高,身体也没安怡矫健灵活,一扑扑了个空,气得直跺脚,娇憨可爱之态毕露。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谁跟谁呢。”安怡捏了她的小脸一把,把诗稿还她,“小脸嫩白的,叫人看着就想捏一把。”

曲媛媛正色道:“你却是越来越黑了,不是我说你,你又不靠行医养家糊口,兴趣所在而已,何必把自己折腾成这模样?”安怡本是美丽佳人,若是肤色再白皙几分,只怕飞龙关这一带的女子都要给她比下去,曲媛媛不明白,她怎么就这样不爱惜自己的容貌?

安怡笑道:“我本来就黑,何况在我看来,什么都比不过行医更有趣。”年轻女子行医本就有些麻烦,顶着这张脸就更麻烦,又不能时时戴着面纱幕笠,不如晒黑最好,反正她精通药理,将来想白回来时,随便配点药膏敷敷就白回来了。这就是学医的好处啊,安怡都有些沾沾自喜了。

人各有志,曲媛媛无奈地叹了口气,把那黑了不好找婆家的话咽回肚子里,从妆台里翻出一只竹笛递过去:“上次那支曲子你才奏了一半,把剩下的奏完吧?”

安怡心情不太好,不想吹,就托辞道:“别吵着你们太太了。”

正文 第51章 笛声何处

虽然曲媛媛缠安怡得紧,但曲太太不是很喜欢安怡,原因是她觉得安家没一个正常人。说起来还是百年大族,安保良还是两榜进士,怎会放着安怡一个大姑娘去行医、开铺子还债养家?才三岁多的安愉也就不说了,老的那几个都是不要脸的,还有个薛氏,也算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子,身为母亲怎会舍得女儿去抛头露面?依着曲太太想,曲媛媛就不该和安怡这样跑野了心的女孩子多来往,省得把人给带野了。

可安怡好歹也算是曲媛媛的救命恩人,在外头的名声也很好,安保良与曲县令又是同僚,两家隔壁住着,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虽不至于不肯接待安怡,但始终不太喜欢就是了。所以安怡每次来见曲媛媛,若非必要坚决不往曲太太面前晃。

按安怡的想法,只要她抬出曲太太来,曲媛媛必然不会再逼她奏笛。谁知曲媛媛却道:“你放心,我娘去观音寺替我外祖父祈福去了。今日早上才走的,算上脚程怎么也得七八日才能回来。我是一早就想使人去寻你过来玩,却听门子说你老早就带着兰嫂骑马出去了。快吹,快吹!”

安怡无奈,只得持竹笛试了试音,奏了一曲《梅花引》。

曲媛媛双目放光,扯着她的袖子道:“好姐姐,你教教我呗。”

安怡点点曲媛媛的小鼻头,笑道:“上次教你的牧童曲你吹会没有?”要不是那日在曲媛媛这里见着这竹笛,又被推着吹奏了一曲,她都快要忘记自己还有这个技能了。

因为这个技能给她带来的全都是不好的记忆,拿起竹笛她就会想起从前她和那个人在春日杏花盛开时,在夏日满天繁星下,秋日月夜里,冬日梅花林中一个奏笛,一个抚琴,一应一合,谁不夸他们一句“神仙眷侣”?

神仙眷侣?安怡嗤笑一声,这会儿那个人和那女人的儿女只怕都满地跑了罢,谁还会记得她?

曲媛媛见她面色沉郁,有些担忧,忙扯扯她的袖子轻声道:“安姐姐,你要是忙就算了。”

小姑娘挺会说话的,不说安怡不乐意,反倒说是她忙,安怡没有亲妹子,只有几个莫名其妙离她老远,不肯和她亲热,又嫉妒她得祖父喜爱的堂妹,对着曲媛媛这样的绵软可爱的小姑娘讨厌不起来,少不得重拾笑脸教她吹笛。

笛声传到墙外,叫一个人愣了神。

谢满棠布衣芒鞋,赶着一张驴车从昌黎县衙前经过,乍然听见这熟悉的笛声,不由愣了神。

装扮成小媳妇的柳七从驴车上探过身来娇嗲嗲地作势弹了他的额头一下,道:“当家的,怎么了?”

谢满棠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笛声有些耳熟。”

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他陪着家中老母在京中狮子山看梅,听见有人在梅林深处奏笛,奏的就是这首曲子。只因奏得太好,他们母子不由都对奏笛之人起了几分好奇,便在梅林外等候,见着一个风华正茂的美貌少妇由着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书生陪着出来,少妇手里拿着一管碧玉笛,与那书生且说且笑。

奏笛之人是个已经嫁人的女子,不能与之相交,这令得他颇为失望。后来无意中得知那个女子已经死去,他以为从此后再没机会听见那样美妙的笛声了,还颇为惋惜。没想到今日在这里竟又听见这熟悉的笛声,倒叫他意外了。

柳七将块粉红色的帕子掩着被胭脂涂得血红的嘴唇,抛了个媚眼给他,娇声道:“你只怕是听错了。”

谢满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柳七忙道:“我没那个意思,我怎敢怀疑你这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本领呢?”

谢满棠这才收回目光,抽了驴儿一下,驴车咕咕噜噜地往前去了。柳七坐回驴车上,八卦地道:“这笛子吹得这样的好,似是名师指点过的啊?”见谢满棠不理他,就又道:“从前你是听谁吹的呢?”

谢满棠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这趟出来很顺利,我觉得你扮女人挺像的,下次要不要扮个孕妇呢?”

柳七立即惊恐地闭紧嘴,朝他用力摆手。

谢满棠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专心赶车。

柳七回头看着暮色里的昌黎县衙,暗想,那姓安的小丫头不就是住在这里么?回头可得向她打听打听这吹笛的人是谁,能因一首曲子就得谢老大记在心上几年的人可不简单。要知道,谢老大二十多岁的人了还不肯成亲,平日也不见他对哪个女人有兴趣,大家都暗里猜他是不是不行,或者真是那什么。也不知谢老大晓得大家背里这样挤兑他,会是什么表情?看他还毒舌不毒舌?柳七越想越乐,忍不住多看了谢满棠两眼。

谢满棠感受到他热切的目光,有些疑惑地看过来,柳七怕给被看出端倪,事后被找麻烦,忙讨好地朝他一笑,缩回了驴车上。

安怡生怕回去太早,陈知善没走,便跟着曲媛媛混了晚饭吃,见天色黑了才起身告辞回去。兰嫂给她开的门,才见着她就朝她比了个手势,安怡疑惑道:“怎么了?”莫非陈知善还没走?那可真是呆得太久了些。

兰嫂贴在她耳边小声道:“吉姨娘有了,刚才陈公子号出来的脉,已是三个月了。”

安怡一愣,不是说不会生了吗?没想到居然怀上了。之前吉利也曾苦求吴菁给她号过脉,治一治,吴菁曾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从前伤过身子,难得有孕了。这事儿吉利谁也没告诉,却瞒不过安怡。

难怪得这些日子吉利常常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呢,原来是这个原因。她就是个医术不错的大夫,吉利却死死瞒着她,偏今日就当着陈知善的面露出来了,这是想干嘛?防着她知道了不声不响地一剂药投下去?

正文 第52章 祖孙过招

兰嫂见安怡不说话,知道她不高兴,就提醒她道:“老太太和老爷都挺欢喜的,小公子今日玩得累了,太太陪着睡了。”

这是说,安老太和安保良都挺为这事儿欢喜,毕竟这家里就只她和安愉两个孩子实在是太单薄了些,多子多福么。而薛氏这么早就陪着安愉睡了,那就表明薛氏心里很不痛快。安怡的心里也不痛快,朝兰嫂点点头,快步走到正屋前,不等小丫头出声就挑起帘子进了屋。

安保良和安老太正满脸喜气地坐着说话,见安怡进去就一起停住话头,安保良还算小心地收了喜色,安老太却是半点不掩愉色,笑着朝安怡招手:“你吃饭了么?厨下给你留了饭菜。”

“吃过了。”安怡寻了个位子坐下来,看这两人是否会和主动和她说吉利有孕这事儿。倒不是她自大,这几年来安家能脱贫过上好日子差不多就靠了她,之前只多吉利一张嘴吃饭倒也没什么,现在平白要多一个孩子,平日的穿用倒也罢了,莫非将来要让他和安愉争她挣下来的这份家产?安怡可没那么多善心,安保良等人算是这具身体的血亲,她用了这身体就该承担相应的责任,那叫惜福,但吉利对于她就是个讨厌人,生的娃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凭什么要她供着他们娘儿俩过好日子,给她和薛氏、安愉添堵?她要是欢喜得起来那才是有病。

安保良很快察觉到安怡的不快,悄悄和安老太递了个眼色,安老太想了想,吩咐安保良:“你忙了一天,去歇着吧。”

安怡道:“说来,我也是累极了。”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她每天累死累活的,可不是为了给安保良养小妾和庶出子女的。安保良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沉默地往外去了。余下安老太和安怡面对面坐着,谁也不说话。

片刻后,安老太才道:“你都听说了?”

安怡点头,却不答话。

“你放心。”安老太有些不高兴的皱起了眉头,姑娘大了,不比小时候好拿捏,何况这家里的经济差不多就靠安怡撑起来。近年来安怡学医,做生意,越见沉稳大气,已是差不多可以作得这个家的一半主,心气是养大了,不然换了别家,谁敢因为这种事生气?安老太是真盼望着这家里多添个孩子,总不能为了安怡生气就让吉利不要生,更何况说起这事儿,还算安怡欠了吉利的。

放心?放什么心呢?话没说清楚,那就是敷衍。安怡看着安老太认真道:“我自然是放心的,嫡庶有别,不管是男是女,贱妾所出的如何比得过嫡长子?不过就是多双筷子而已。是不是?老太太?”

安老太是个强硬性子,觉着自己本来就没错,只不过为了和气,也因为看安怡辛苦才伏低做小地安抚她这个小辈,怎地安怡还这样咄咄逼人?实在是太不懂事了些。当下沉了脸道:“你母亲进门多年就生了你们姐弟二人,难道你忍心将来你弟弟一个人支撑门户?不拘城里乡下,什么人家最硬气?兄弟姊妹多的人家最硬气!就是打架也图个人多热闹!我倒是想再要个嫡出的孙子呢,但也要你娘生得出来才行!”

所以这不是安保良的错,而是薛氏的错,如果薛氏是个能生的,生了一窝孩子,谁还操那个闲心?安怡如果懂事,就该为了她亲娘忍气吞声才是,不然闹起来还是薛氏难受没脸。但安怡不管这个,安愉差不多是她一手带大的,二人年纪悬殊大,那孩子粉嫩可爱,她真心疼他,不乐意他多个威胁,当下就道:“他有我呢。”

安老太闲闲地瞥了安怡一眼,一笑。从前的事情不好提,有伤安家的名声,但并不代表她就没办法收拾安怡。

安怡被笑得没脾气,总觉得安老太就在那等着她这句话。

果然安老太慢吞吞喝了口茶才道:“别不懂事了,你是女子,总是要嫁人的,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丈夫和孩子才是你最亲近的人。这世道呢,我不说你也知道,女人出嫁后哪怕就是往娘家多跑几趟也会被挑剔。”

接下来就该说她的终身大事了,安怡心里有数,不慌不忙地接招,抽出帕子捂住眼睛委屈地哭道:“我知道,祖母从来就嫌我是个女孩子,不能支撑门户。家里的日子才好过些就想赶我出门了,我得有多不招人喜欢啊。”不就是盖大帽子或是围魏救赵么?她也会。她就暗指老太太早年穷的时候要靠着她所以不说要她嫁人,等着她拼死拼活地把日子挣好过了,就想把她赶出去了,看老太太怎么接她这个话头!反正她就是不想嫁人。

安老太有些愣神,随即怒了,抓起放在身边的花椒木拐杖就要往安怡身上招呼:“打死你这个臭丫头!你这是想气死我呢!你去,你去,要嫁谁都把你的铺子庄子全部带走,好了吧?”

安怡见她气得老脸都紫了,也不想她气出个好歹来,一把抓住她的拐杖道:“不好,我要留着给我们安愉长大读书娶妻的。”见安老太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又扮委屈:“祖母这花椒木拐杖还是孙女儿听说花椒木能行气活血,对老年人手脚麻木、气血不畅疗效很好才辛苦托人寻来给您的呢,如今您倒是手脚不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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