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濒死的地球-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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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莱纳站起身,伸个懒腰,瞥了眼天色。太阳已落到树木排成的暗墙之下,阴郁的黑影漫布林间的空地。

“说正事。”莱纳大声说。他的声音尖锐清晰,像是长笛鸣响。“首先,”他一本正经地挥挥手,“我得确保我们之间的谈话是真诚的、清醒的。”

他伏身钻进石板下的巢穴,拿出四根结实的棍子。他把其中一根横过男俘的大腿,将另一根垂直架在这根上面,一端穿过那人的胯下抵在背部。这样一来,他只用很轻的力量就能在俘虏的大腿和腰背部同时施以重压。莱纳试了试刑具的效果,在男人大叫起来的时候,幸灾乐祸地笑了。然后,他给女人也架上了同样的刑具。特赛迷惑不解地看着这一切。那个年轻人显然准备让他的俘虏吃苦头。这是地球的风俗吗?可是本来就是非不分的她怎么才能判断?“莱纳!莱纳!”那人喊,“饶了我的妻子!她什么都不知道!放过她,你会得到我所有的财产,我会服侍你一辈子!”

“嗬!”莱纳笑起来,帽子上的羽毛颤个不停,“谢谢了,谢谢你的慷慨——可是莱纳不想要什么残羹冷炙。莱纳喜欢丝绸和黄金,喜欢匕首的寒光,喜欢姑娘做爱时的叫声。所以谢了——我要找的是你老婆的兄弟,等你老婆抽抽嗒嗒、尖声大叫的时候,你就会说出他藏在哪里。”

特赛觉得这一幕活剧变得有意思起来。两个俘虏隐瞒了那个年轻人想知道的事,所以他要折磨他们,直到俘虏无法忍受,把他想知道的事告诉他。聪明的手段,她是想不出来的。

“好了,”莱纳说,“我得确保谎话不会被巧妙地杂进实话里。你瞧,”他娓娓说道,“一个人受折磨的时候,他会心烦意乱,会虚构,会捏造——结果说了一堆废话,就是不说实话。”他从火堆里拿出一个烙铁,把它塞进男人被绑在一起的脚踝之间,然后立即压下女人身上的刑具杠杆。

“我什么都不知道,莱纳!”男人反反复复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哎,真的不知道!”

莱纳不满地站在一旁。女人已经昏过去了。莱纳把烙铁从男人身上拿开,不高兴地往火里一丢。

“真可恨!”但过了不久,他的好心情又冒了出来。“好吧,我们有的是时间。”他摸了摸自己的尖下巴。

“也许你说的是实话,”莱纳琢磨着,“也许你的好老婆才是那个知情的。”莱纳扇了她几巴掌,又给她闻了嗅盐,把她弄醒了。她木然地呆看着他,面目扭曲,双颊青肿。“注意了,”莱纳说,“我要进入提问的第二阶段。我分析,考虑,然后下了结论。

我想,也许当丈夫的不知道我要找的人逃到了哪里,只有妻子一个人知道。”

女人的嘴微微张开道:“他是我的兄弟——我求你——”

“哈!这么说你知道!”莱纳快活地叫起来,在火堆旁来回踱步。“啊,你知道!我们重新开始审讯。现在注意了。我要用这根棍子把你男人的腿压成肉酱,把他的脊椎碾进肚子里——直到你说出来为止。”说完,他动手了。

“别说——”男人话没说完,就痛得昏了过去。

女人破口大骂,悲声啜泣,苦苦哀求。最后,她喊起来:“我说,我什么都说!”她哭着说,“德拉去了艾弗雷德!”

莱纳缓了缓。“艾弗雷德。原来是这样。在坍墙之地。”他抿紧了嘴,“可能是实话。但我不信。你得再说一次,在吐实器的效力下再说一次。”他把烙铁从火中取出来,搁到她的脚踝上——同时再次压下男人身上的杠杆。女人没有说话。

“出声,女人,”莱纳吼道,气喘吁吁地,“弄这个忙得我一身汗。”女人还是不出声。她的双眼大睁,无神地往上瞪着。

“她死了!”她的丈夫喊起来,“死了!我的妻子死了!啊——莱纳,你这恶魔,你这卑鄙小人!”

他尖叫着,“我诅咒你!以泰尔之名,以克兰之名——”他的声音颤抖着,拔高到歇斯底里的尖音。

特赛困惑不解。那个女人死了。杀人不是有罪的吗?潘德鲁姆这么说过。如果照长胡子的男人所说,那个女人是好人,那么莱纳就是恶人。当然了,所有流血的肮脏东西都很邪恶。不过,残害某条生命直至死亡,这种事特别卑鄙。

对恐惧一无所知的特赛从藏身处走出来,朝火光的方向走去。莱纳抬眼看到她,往后一跳。来管闲事的是个苗条的姑娘,美得让人神魂颠倒。他乐得想唱歌,差点跳起舞来。

“欢迎,欢迎!”他嫌恶地看了看地上的两个人,“真煞风景,我们只当没看见他们好了。”他把斗篷往身后一甩,明亮的眼睛色迷迷地瞧着她,像只自鸣得意的公鸡一样大摇大摆地朝她走去。

“你很迷人,亲爱的,而我——我是个理想的男人;你会知道的。”

特赛的手朝剑上一搭,它自行跳出剑鞘。莱纳往后跳开。长剑的寒光让他起了戒心,特赛的勃然怒色也让他提高了警惕。

“这是什么意思?得了,得了。”他不安地说,“拿开你的铁片。这东西又尖又硬。你得把它放到一边。我是个好人,但我受不了这种烦人的东西。”

特赛站在仰卧的两个人旁边。男人激动地抬眼望着她,女人则瞪着上面的黑暗处。

莱纳朝前一跃,想趁她分神的时候抓住她。特赛的剑自行扬起刺出,扎中了那个敏捷的身形。

劫匪莱纳跪到地上,咳出了血。特赛抽出剑,在他灰绿的斗篷上抹掉血,好不容易才把剑收回鞘里。

那把剑想戳刺,想杀人。

莱纳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特赛转过身,恶心起来。一个虚弱的声音传到她耳中:“放了我——”

特赛想了想,切断了绑着那个男人的绳子。他踉踉跄跄地走向妻子,抚摸着她,扯掉她身上的绳索,盯着她仰起的脸庞,呼唤着她。没有回应。他猛地站直身,冲着夜空嚎哭起来。他抱起那具柔软的身躯,蹒跚着走入黑暗,一路东倒西歪、跌跌撞撞,一路咒骂个不停……

特赛打了个哆嗦。她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莱纳,又看了看闪烁的火光无法照亮的漆黑森林。她一步三回头地慢吞吞走过坍塌的墟迹,走过草坪。流血不止的莱纳,则被丢在渐渐熄灭的火堆旁。

闪烁的火光渐渐看不到,被黑暗吞没了。特赛在影影绰绰的树干间摸索前行。她头脑的缺陷放大了眼前这一片漆黑。安贝隆从来不曾有过黑夜,夜色只是一片乳白色的迷蒙。特赛继续深入这片呜咽悲鸣的森林,屏气凝神,心绪沉重。幸好她没碰到本来可能会遇上的东西——迪奥殆、黑蝠怪、徘徊的厄妖(某种兽类,人类和恶魔的混血生物)、能一跃二十英尺扑到猎物身上的极跃兽……

特赛一路顺利,不久就到了森林边缘。这里的地势较高,树木变得稀疏起来。特赛出了树林,走进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广漠。这里是莫达那沼泽,一个属于过去的地方,一片承载了无数足迹、饱吸了诸多鲜血的辽阔土地。此地曾有过一场臭名昭著的大屠杀,征服者戈利坎·柯代将格瓦珊和保提库两个大城市的人驱赶至此,用直径三英里的包围圈困住他们,越缩越紧。由类人生物组成的骑兵队挥舞着兵器恐吓人们,把他们逼往包围圈中心。到最后,他弄出了一个蠕动不休的巨大人堆,一个五百英尺高、不停尖叫的血肉金字塔。据说戈利坎·柯代默然凝视着他的丰碑有十分钟之久,而后转身策马回到莱德讷,他来的地方。

古人的阴魂早已消散,现在的莫达那沼泽已经不像森林那般沉闷。灌木丛宛如地面上的斑斑污渍,昏暗的蓝紫色晚霞映着地平线上一溜突兀的嶙峋峭崖。

特赛择路穿过草地,因为见到开阔的天空放下了心。

几分钟后,她走上了一条石板铺就的古道,这路已是破破烂烂,路边一条沟渠里长着会发光的星形花朵。

沼泽上的一阵风叹息着用薄雾濡湿了她的面庞。她沿着路疲惫地前行。目力所及没有什么蔽身之处,晚风无情地抽打着她的斗篷。

一阵足音,几个人形扑来。特赛忙于应付几只钳来的手。她挣扎着想拔剑,但胳膊已被捆了起来。

有人点起火把,检查自己的战利品。特赛看到了三个留着胡子、一身伤疤的沼地痞子。他们穿着灰色的破烂衣衫,被泥浆和污物弄得又脏又臭。

“哟,是个漂亮娘儿们!”一个人不怀好意地说。

“我要搜她的身找找银子。”另一个说完,两手鄙琐地在特赛身上游来游去。他找到了那袋珠宝,把宝石倒进自己手里,托了一手流光溢彩的火焰。“瞧这个!王子才有的家产!”

“或是女巫才有的!”又一个人说。蓦然生出的疑窦让他们松了手,可特赛还是够不着她的剑。

“你是什么人,夜游的女人?”其中一人略带敬意地问,“一个女巫带着这么多宝贝,独个儿在莫达那沼泽里走动?”

特赛既不够机灵,也不够阅历,没想到就势扯谎。

“我不是女巫!放了我,你们这些臭东西!”

“不是女巫?那你是什么样的女人呢?你从哪儿来?”

“我叫特赛,从安贝隆来。”她气愤地叫喊,“潘德鲁姆创造了我,我是来地球寻找爱和美的。现在放开手,我要走了!”

第一个说话的无赖得意地笑起来。“哟,哟!来找爱和美!你已经找到一样了,小妞儿——虽说我们几个不漂亮,塔格曼满身是疤,拉撒德没了耳朵没了牙——不过我们还是有很多爱,是吧,伙计们?你想要多少,我们就给你多少爱!对吧,伙计们?”

三人不顾特赛的惊骇叫嚷,把她拖过沼泽,扯进一间石屋。

他们进了屋,一个生旺了火,另两个卸下特赛的剑,扔到角落里。他们用一把硕大的铁钥匙锁上门,然后放开了她。她跳起来想拿剑,却被一拳打得倒在又脏又臭的地上。

“但愿这一下能让你老实下来,凶猫!”塔格曼喘着气说,“你会快活的。”他们开始调戏她,'奇書網整理提供'“我们确实不是美人,但我们会给你想要的所有的爱。”

特赛蜷在一个角落里。“我不知道爱是什么,”

她喘着气,“反正我不要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这可能吗?”他们很是怀疑。他们描述着所谓的爱的种种肮脏细节,特赛听着听着,眼里冒出了恼怒的火光。

特赛从角落里一跃而起,又踢又打,把拳脚挥到这些沼泽痞子身上。她被摔回角落里时已是一身瘀青、半死不活了,那些男人们接着拿出一大桶酒,给自己添些乐子。

他们赌了很多次骰子来决定由谁最先享用这个小妞儿。结果出来了,接着引发了一场口角,其他两人都说赢的人作弊。争吵逐步升级,就在特赛瞧着这一切,因超乎寻常的恐惧而头昏眼花时,那三个人像发情的公牛一样斗了起来,凶狠的一拳又一拳,伴着一句又一句粗话。特赛蹑手蹑脚地摸向她的剑。剑感觉到了她的碰触,像只鸟儿一般飞到了空中。它一头扎进战团,把特赛扯了过去。那三人嘶哑地吼叫起来,长剑寒光闪动——刺入,抽出,比眨眼还快。伴着嚎叫,呻吟——三人四仰八叉地倒在泥地上,成了满身穿洞的尸首。特赛找到钥匙打开门,疯了似的逃进夜色。

她奔过黑漆漆风萧萧的沼泽,穿过大路,绊进一条沟里。她爬上冰冷泥泞的岸堤,跪倒在地……这就是地球!她想起了安贝隆,那里最邪恶的东西不过是花朵和蝴蝶而已。她想起来了,那些东西竟曾让她仇恨不已。

安贝隆已经不在了,已经与她断绝了关系。特赛抽泣起来。

石南花中一记沙沙的声响,她被惊醒了。她惊惶地抬起头,仔细倾听。又是什么暴行要伤害她的心灵?那种不祥的声音再次响起,像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她心惊胆颤地张望着周围的黑暗。

一个偷偷摸摸的黑影溜进了她的视野,沿着沟渠悄然靠近。她借着火蝇的微光看到了他——一个从林中荡出的迪奥殆。这秃脑门的人形生物生就一身炭黑的皮,一张英俊的脸,却因嘴角两只闪着光的尖长白牙毁了形象,现出一副凶残模样。它套着皮甲,一双狭长的眯缝眼饥渴地锁在特赛身上。它欢叫一声,朝她扑来。

特赛绊了一跤,匆匆爬起。她尖叫着逃过沼泽,全然不觉荆豆在她身上刮擦,荆棘将她划伤。迪奥殆一蹦一跳地追在后面,一路发出怪异的叫声。

越过沼泽草甸,翻过小丘山岗,趟过草丛小溪,穿过黑沉沉的荒野。追逐还在继续。逃跑的姑娘两眼大睁,满目空茫,追在后面的则不满地抱怨嘀咕着。

前面隐隐约约现出一点灯光——是间小屋。特赛呼吸间已带着啜泣,步履蹒跚地歪到门前。幸好门没锁。她栽了进去,摔上门,落下闩。迪奥殆“砰”一声重重撞到门板上。

大门很结实,窗户很小,还装有铁栅栏。她安全了。她一下子跪倒,呼吸在喉间锉磨不休,然后慢慢倒进一片迷茫……

屋里的人原本安坐在火边,现在站了起来。这人个头挺高,肩膀很宽。他好奇地慢慢朝特赛走过去。

这人或许是个年轻人,但无法确定,因为他兜头蒙脸地罩在一块黑头巾里。眼缝后是一双镇定自若的碧眼。

这人走到特赛身旁,后者一头栽倒在地,像个躺在红砖地面上的布娃娃。他弯腰抬起这柔软的身形,把她放到火边一张宽大的软椅上。他脱掉她的鞋,卸下激颤的剑,解开湿透的斗篷,接着取出油膏,敷上她的擦伤和瘀青。然后他用柔软的绒毯裹住她,垫上枕头,确定她睡得舒服了,这才回到火边坐下。

屋外的迪奥殆徘徊着不肯离开,不停地从上了铁栏的窗子朝里窥看。然后它敲起门来。

“是谁?”罩着黑兜帽的男人转身大声问道。

“我想要进屋的那个人。我想吃她的肉。”迪奥殆轻声说。

戴帽男人的声音变得尖厉起来。

“滚,免得我念咒一把火烧了你。不准回来!”

“我走。”迪奥殆说,因为他十分害怕魔法。说完,他就消失在夜色中。

男人转身坐下,凝视着火焰。

特赛觉得有种温暖辛辣的液体灌进嘴里,于是睁开了眼睛。跪在她身旁的是一个高个男子,蒙着黑头巾。他一手托起她的肩膀和头部,一手拿了把银匙往她嘴里递。

特赛缩起身躲开。“别闹,”那人说,“没什么会伤害你。”她半信半疑地慢慢放松了,安静地躺着。

红色的阳光自窗户涌入,小屋里暖意融融。屋子由金色的木头搭建,漆成红、蓝、棕三色的浮雕盘绕在屋顶。男人由火边拿来肉汤,从柜子里取出面包,放到她面前。犹豫一阵以后,特赛开始吃起来。

刚才的事突然涌上心头,她打了个寒颤,惊慌地四下张望。那人注意到她紧张的神色。他弯下腰,一只手搭在她头上。特赛默不作声地待着没动,有些慌张。

“你在这里很安全,”那人说,“什么都不用怕。”

一片迷茫袭向特赛。她的眼皮变得很重。接着,睡着了。

特赛醒来时屋里没人,茶色的日光自对面的窗子斜斜射入。她伸长胳膊,把手垫在脑后,琢磨起来。

这个蒙了黑头巾的人是谁?他是坏人吗?地球上的其他事情也自她脑海一一掠过。他没做任何伤害她的事……她发现自己的外衣丢在地上,于是从床上起来,捡起衣服穿好。她走到门边把门打开。眼前是一片荒原,一直遥遥淡入倾斜的地平线。她的左边突出一片峭崖的断面,尽是黑黢黢的阴影和刺眼的红色石头。在右边,则延伸着密林黝黑的边界。

这就是美吗?特赛冥思苦想。她扭曲的心灵看到的是荒原边际的惨淡,峭崖削面的粗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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