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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离-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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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该接受的,长离。”吟娥颓然垂下眸子,方才的凌然之气荡然无存,像是尽数泄尽,再无心力。“我应该去学着爱上她,将阴魔粉的力量转移到一个可以与我共度一生的人身上。我应该好好的去珍惜那个似乎是上天为我量身而制的夫君。可是……”吟娥说到此处又落下泪来,“可是……到底意难平啊…”
命定良姻,天造地设。
可到底是,意难平。
苏方沐听见门栓动的声音,连忙起身想要去替长离开门,却在起身的那一刻犹豫着不敢上前。在父母灵前好好反省了一场的她,现在有些不敢见长离,心中早已打好的道歉的腹稿到了嘴边还是有些忐忑。
正思索着,长离已经摇落了门栓,启门步入房来。
苏方沐终于打定主意,欲开口时却被长离抢了先。
“苏方沐啊!对不起啊,我反省过了,我今天不应该碰弈楸大哥的,弈楸大哥简单的和我说过了……然后我今天很乖,吟娥我也没有碰。你该不生气了吧。”
苏方沐倒吸一口冷气,这孩子又胡乱问弈楸什么了?!但立刻恢复了情绪,拉过长离道:“这事错不在你,是我近来心事太多,冷落了你。”
“啊?冷落?”长离有点怔住,“苏方沐,我听那些话本子里说的戏台上唱的,冷落这个词,好像一般都是夫君对妻子说的吧?”长离原本只是心里想想,却不料哪根神经搭错,居然在苏方沐面前说了出来。这下惨了,不仅让苏方沐知道她总是偷偷去听那些话本子和戏,还暴露了自己的无知!
苏方沐愣了一会,笑的整个身体俯了下去,颤动不已。末了,看着长离说出一句话来。
“那娘子,可还生我的气?”
第五十九章 玉簪撩帕流苏穗()
长离被苏方沐一声“娘子”唤的愣在了原地,苏方沐似乎也被自己方才惊世骇俗的话语说的怔住。
一室之中,烛火轻颤,暖黄的墙上倒映出两个颔首不语的身影。
虽是一言不发,但空气中却氤氲着一片未语先羞的脉脉情意,令人不知不觉烫了面颊。
四月廿六
宜嫁娶,祈福,祭祀
祭安葬,破土,伐木
这一日与往年的四月廿六并无大的区别,然而对于苏方沐和吟娥而言,这一日实是自父母双亡以来最弥足珍贵的一日了。因为今日,吟娥就能有一个绝佳的归宿。
齐家早已备下了殷厚的聘礼送至苏方沐的胭脂铺。苏方沐欢欢喜喜的站在门口接受街坊邻居们的祝福。
“苏姑娘,吟娥姑娘准备的如何了?这个时辰齐家迎亲的队伍应该快到了。”弈楸在苏方沐耳边提醒道。
“劳你帮我招待下,我上楼去看看。”苏方沐交代给弈楸之后便急忙上楼了。
“吟娥,你准备的怎么样了?”苏方沐一脸喜色的推门而入。因为吟娥提出想要自己梳妆打扮,于是苏方沐就没有请梳妆的婆子,齐家聘来的一应媒婆都恭敬的侯在大门处。
苏方沐入得门来,只见一个一身喜服头顶喜帕的姑娘端端正正的坐在梳妆台前,背如削山岳,指如玉葱尖。仅仅只是在那里一坐,便能颠了红尘众生。
苏方沐有些不确定的唤了一声,“吟娥?”
那盖着喜帕的姑娘微不可见的侧了侧头,垂感甚佳的帕子因这侧头的动作微微荡了一下,布料划出了一个优美的波纹,荡在了苏方沐的心湖。
苏方沐深吸一口气,语气中略微带了一丝窘迫,“长离?”
那顶着喜帕的姑娘仍旧没有言语,这令苏方沐的内心笃定了几分。她努力控制着怎么控制也无用的越来越快的心跳,迈着看似稳定实则发虚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长离。
微微数步,似踏莲花。
苏方沐随手从梳妆台上取来一根凤蝶鎏金长玉簪,略微挑起红帕的一角,然后徐徐掀开。
先映入她眼帘的是那抹娇小饱满如红樱桃的唇,接着是玲珑挺翘的鹅脂鼻,随着红帕渐起流苏轻漾,那双狭长上挑的凤眸柔顺的垂着,直到面前完全没了遮掩,意识到面前的人一直流连在她面颊上久久未曾离去的目光,这才颤了颤蝶翅般卷翘的长睫,缓缓抬眼。霎时间,霁月天光尽在其间,当真是风华倾世,颠倒浮生。
小阁中红绸高悬,所用之物皆被贴上了双喜的红纸,此一刻,两人相对久久无言。
长离微微歪了头看着苏方沐,只见苏方沐玉容含春笑的有些羞赧。长离从未见过苏方沐这般样子,一时间觉得心下欢喜,也跟着绽了一个笑颜。
顿时,苏方沐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面前那撩拨她心笙害她再也难享清宁夜晚的罪魁祸首,心下有些恍惚。
红帕掩容,玉簪轻挑。
这算不算,行了那洞/房之礼?
如果长离终将离开自己,那么她愿意倾尽一切,只求时光能在此刻多停留一秒。哪怕是假的,她也能借此回味一生。
“苏方沐?”长离显然根本没有意识到苏方沐的想法,很没觉悟的打破了这番意境。
“啊,怎么了?”苏方沐从她自己的世界中走出来,微微避着长离的目光。不知道从何时起她竟然意境不敢直视长离那双撩人的凤眸了。明明里面透出来的目光是那样的纯澈,她却只觉那双眸子中绽着万种千般的缱绻媚意,每每都能令她的心止不住的轻颤。
“不是你来找我的吗?这个应该要问你呀!”长离觉得今天苏方沐有点笨笨的,只得很耐心的解释。
“!”苏方沐这才完全惊醒,她左右环顾一圈,惊问:“吟娥呢?”
夕阳下的山道上,一道白影正在策马疾行。
“驾!驾!!”
吟娥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发了疯的前往北狄究竟是因为扇子上阴魔米分在作祟还是因为她内心最深处的情念。
从昨天晚上做下这个决定开始她就想到了一切最坏的后果,但是真的这么做了之后她才惊讶的发现,多日以来压在身上那沉重的担子一下子就消失了。此刻她迎着扑面而来的劲风,体味着一种她从未体味过的恣意洒脱。
要是永远可以这样无拘无束,随心而往,那该有多好。
那么,就来个了断吧!
这一次,我不想再被别人主宰安排自己的命运,前面的路,我想要自己选,自己走。嫁入齐家与齐焉举案齐眉平安一世也好,抛下一切与九娘同归于尽散作飞尘也罢,甚至是自己孑然一身远走他乡放舟江湖清寂一生也无所谓。
我只想求一个,畅快,自在。
“驾!”
她扬起一抹笑意,再次举鞭挥下,朝着北狄疾奔而去。
该是了结的时候了。
“苏姑娘,你也别太着急了。吟娥姑娘是个有分寸的人,想必不会做一些想不开的事。咱们现在就动身应该能追上吟娥姑娘的。”弈楸从未见过变了颜色的苏方沐,只得用一些自己也不确定的话语来安慰苏方沐。
其实他看着那个遇事向来冷静自持的女子竟然已经开始乱了阵脚,心中确实暗暗想着苏吟娥不懂事,不顾大局。但是再回过头来想想,苏吟娥亦不过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罢了,又何错之有?俯瞰芸芸众生,究竟凭何论对错呢?
长离坐在一边不出声,身上还着着那件大红的喜服。吟娥连夜跑去北狄之前隐隐有向她透露过,但是并未明说。许是忌惮着她毕竟和苏方沐更亲昵些,这种事情不说也罢。
“我愿与诸位同去北狄迎回我的妻子。”齐焉拱了拱手,对着苏方沐一行人行了个礼。
吉时早过,齐焉早就等在了苏方沐的胭脂铺里。此时知道了这番变故倒也不惊不恼,面上没有一丝不悦之色,反而有的仅是对吟娥的重重担忧。
“齐公子。”苏方沐满怀歉意地对她行了个礼,“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过意不去。北狄凶险,齐公子身份尊贵不宜受那辛劳,还是请齐公子在罗城等我们的消息吧。”
“不碍事的。”齐焉摇摇头,“其实我对于吟娥也所知甚少,她心有苦楚却对我难言,不能听她倾吐予她安心这是我的过错,不能怪吟娥。这番前去北狄迎接妻子,护她安全也该是我的责任。苏姐姐不必推辞。”
“话说的倒是好听,人还不是被你逼走的!”长离突然炸了一句出来。
“长离!怎么说话的!”苏方沐一听就心道不好,赶紧向齐焉赔礼,“小孩子不懂事,齐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齐焉闻言竟是愣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吟娥是我逼走的?”她做错什么了吗?她和吟娥后来的交流似乎只有送玉一事,其他的难道有什么是自己忽略了的?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敢像长离一样在这种场合下丝毫不给她面子的指责她。
长离从昨晚就憋了一股气,今天总算被她找到了由头,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吟娥开不了的口她来开,吟娥说不出的埋怨那就由她来说。苏方沐碍着齐家是以后的婆家怕吟娥今后受委屈所以不敢太得罪,她长离可只认一条,既然吟娥以后要嫁过去,那铁定是从定亲的那一刻起就不能受一丝委屈的,不然的话今后可有她憋的呢!到时候心痛的还不是苏方沐……
“你这么大人了,人是不是你逼走的你自己还不知道啊?要不是你说什么答应的话就收下玉,不答应就砸了玉,吟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答应你。她那个时候的状态你又不是不知道,整个人就像是…”本来‘中邪’两个字要脱口而出,但是长离突然想到苏方沐也在场,这两个字会不会伤到她,于是还是把这两个字含糊过去了,紧接着道:“也亏得吟娥脾气好,要是换做我,直接当面摔给你看老死不相往来啊!”
齐焉捏紧了锦袖下的拳头,面容蓦地沉了下来。一般她表现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府上的家丁甚至是生意场上的客户都会畏上三分,因为这个表情意味着齐家大小姐要发威了。
然而长离却不退反进,她背脊挺得笔直,一张小脸微微一扬,就这个睥睨众生的姿态上前两步。众人心下皆惊,一个不到及笄的女孩居然能和深谙算计的齐焉有鼎足相抗之势。
长离不以为意的歪了歪头,语调转冷,一双凤眸中逼出惊人的气势,“你其实一直觉得你家里有钱有势加之你能力很强,愿意娶吟娥整个苏家都该对你感激涕零吧?别不承认。我现在告诉你,你错了。你能娶到吟娥那样的女子,你才应该感谢上天对你的眷顾,赐给了你一个那么好的人。”
长离冷笑一声,“什么终身为她不娶,什么此生只认定她一人,什么愿意为她不顾家中反对。你扪心自问,你说这些话究竟是当真将吟娥视作瑰宝愿意一生待她如初,还是仅仅为了彰显你的痴情你的伟大!”
第六十章 北狄淄尘起苍茫()
齐焉彻底愣住了。
不论是在家中还是在生意场上,她都是铁腕手段,强势的让人不自觉的低头。这段感情她心中无比珍惜,但并不能完全削去深植在她骨血中不容拒绝的强硬。所以在吟娥面前她下意识的去主导去操控,完全没有顾忌到吟娥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长离早已止住了话语,定定的看着她。倏然间,一室寂静,无人言语。
“啊——”
随着一声长长的马嘶,吟娥连日赶路导致的虚脱令她无力再攀住马缰,马步一个踉跄,就让她整个人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在吟娥跌落在地的同时,那匹马也支撑不住倒地,口吐白沫。
北狄荒凉如昨,吟娥缓缓支起身子,一身素白的衣衫早已被连日来的风沙尘土染得变了色,她发丝微乱,一步一步行在这片土地上。
日头晒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她伸出手遮腕,干裂的嘴唇缓缓阖动。
“九娘,你出来见我,我知道你就在这儿。”
“你为什么不敢出来见我,你在怕什么?我知道了你干的那些卑鄙事,你在躲我是不是?你怕我恨你是不是?!”
一行清泪顺着她的面颊滑下,嗓子干燥得生疼,但却阻止不了吟娥的声音越来越大。
“事情做都做了,你有什么好躲的,你以为你躲得了一时就能躲我一世吗?!好啊,其实你想的没错,我苏吟娥就是贪生怕死,就是想过安生日子。但是你以为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还能过上安生日子吗?你以为我贪生怕死,即使被你欺凌侮辱,被你用那种卑鄙至极的手段束缚着,我也会一声不吭的全部忍下吗?!你错了!”
“我苏吟娥凄惨一世,早已没有什么希冀和畏惧了。临到头,我只想要一个了断。我宁愿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死,也不愿在你设下的囚笼中悲悲戚戚的活!”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吟娥的声音全部已经没了原本的音质,就像是最粗的沙粒在摩擦一般挠肺揪心。
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吟娥终于瘫软在地,双手撑住身子重重的喘气,连日来的辛疲一涌而上。
“你知道吗,我本来前几天就要嫁人了。新婚的丈夫是一个女子,虽然我们不会有血亲骨肉,但是她说她愿意终身待我好,给我名分给我温暖。她应当是我最好的选择,可偏偏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对。我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因为合适,就草草的将自己的一生轻易托付。”
她双眸布满血丝,没日没夜的赶路身体已经先一步发出了讯号。“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莫名其妙的纠结,就放弃了我此生最佳的归宿。”
“我傻……我是傻……”吟娥缓缓合目,接着猛地睁开,“难道你不傻?!阴魔粉是什么东西你比我更清楚,子体在鹊翎扇上,而母体在你身上!子体尚且能让我寝食难安,近乎疯癫,母体的影响可想而知!你接受处罚*元神每日皆受重创,你何苦再因为一段本该结束的孽缘再令你自己的心神饱受折磨!!你究竟是图个什么?看我痛苦你很高兴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想要拖着我一起陪你疯!!”
语落,吟娥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了,她慢慢将整个身体都趴伏在北狄荒凉干涸的土地上,地皮烫着了她的脸颊,然而她却对此浑然不知。身体渐渐麻木,意识渐渐昏沉,就在她觉得自己即将完全失去知觉的一刹那,所有感知又渐渐回拢。
沙沙沙——
沙沙沙————
吟娥闻声讶异的抬头,只见九娘半身是人□□不知道是什么形状,一长条深黛色的锦布将她的下身罩的严严实实。九娘看上去面色比之前憔悴了许多,一头青丝垂落肩背,只在末端束起。她这么个样子倒令吟娥看着呆了呆,卸了高髻玉钗的九娘,头发不再一丝不苟,几撮发丝柔顺的垂落在她的两颊,平添了几分女子的婉约。
吟娥没有说话,只拿着她先前的眼神打量着身前的人,那个令她爱透骨髓亦恨断心肠的人。
终于还是九娘先开了口,她没有嘲弄,没有威胁,没有解释,没有喜怒。只是淡淡了问了一句——
“近来安否?”
吟娥闻言唇角一舒,看着她笑了一声,然后给了回答。
“与君无异。”
九娘看着吟娥,也没有将她扶起的意思。只是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她们这样一伏一立,竟将两人的思绪不约而同的拉到了数年前,也是这样一伏一立,一仰一俯,永远的姿态似乎就象征着她们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们永远都不可能。
但若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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