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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在灯火璀璨处-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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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合挨着桌坐了,笑道:“那晚上也到我这儿睡得了,我正愁没人给我暖脚呢!”

玉娘嗔了她一眼,“那还不简单,赶紧找个人嫁了,不仅暖脚,暖身的都有呢!”

霜合一口汤差点没喷出来,“玉姨!你真是年纪越大,越口没遮拦了!”

“哟哟哟!这个时候给我来害羞啊,在这揽月阁里你什么没听过?”

“玉姨!”霜合皱眉看着她,但她似乎兴趣不减:“最近不是有两个现成的吗?先前那个来了一次不再来了,这个怎么样?最近看你常与他一起的!”

絮娘推门而进,先在炭火旁烤了烤手,凑上来道:“这是怎么了?吃个饭也能吃得横眉竖眼的?”

霜合低头吃饭:“你问玉姨!她在说什么嘛!我与贺公子在一起时不过是谈论花草,他对此道颇为精通!”

絮娘道:“要是你说你偶尔还会对着花草伤春悲秋一番,我打死也不信!”

玉娘猛烈的点着头,霜合抬头无语的看着她们,真不知道怎么答应她们在这里吃饭的,憋了半天,问道:“难道我伤春悲秋的样子真那么难以入目?就没有那么一丝触动人心吗?”

对面两人只差没从饭桌上滑下去了,她们觉得她关注的重点应该不是她的样子,双双叹了口气,闷头吃饭,一时间,只听到炭火烧得“噼啪”作响。

霜合也不说话了,全程都若有所思的吃着饭,絮娘两人吃了饭都各自忙去了,霜合看着丫鬟收拾好桌子,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早已静悄悄的了,她这才走到院子里,凉亭里已坐了一人,一手执着酒杯,却不是往嘴里送,而是齐刷刷的倒进了身边的一株海棠上。

不是海棠花开的时令,所见的不过是一株草木,霜合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的行为,问道:“海棠要喝酒吗?”

贺日新闻言,转过身来,笑道:“一般的海棠不喝酒,但是这种海棠却偏偏要以酒来浇灌才会成活下来,我曾经遍寻不着,却不想那日会在你这儿见到这罕见的醉海棠!”

“是么?”她踏上石阶,“难怪种了这么久不见成活反倒慢慢枯萎,若不是你发现,我们还真会把它当做寻常草木,再不会重视!”

淡淡的酒香袭来,霜合向来不喜饮酒,但因在揽月阁里见识地多了,也知道那是五十年以上最最上好的五粮陈酿,他居然奢侈地用这么珍贵的酒浇花,她纳闷的取过一只酒杯,自斟了一杯,低头一抿,酒味醇地舌尖打颤,她想这么个贵公子,果然是富贵闲人一个,忍不住开口道:“贺公子在成都的生意做完了吗?”

贺日新指尖轻轻滑过海棠的叶子,转头笑言:“十成事也有八成谈妥了,三日后便会动身回汴京,今晚我会在揽月阁里置办几桌酒席,这事已事先与红姨交代!”

霜合点了点头,原来是要吃散伙饭了,其实曲终人散的事她早已见得多了,但也生出几分伤感来,也许是由于这些时日她最苦闷时,他每日必来的闲情倒是为她解了些闷,待他走了,一时间却又不知这下午的时光如何派遣。

“在下倒是有个不情之请!”他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眼睛微抬,柔和的目光注视在她的脸上。

不知怎的,她每每与他相处,都觉得有种宁静的感觉,连带着自身都变得安静下来,也许爹娘都从未见过她如此大家闺秀的模样,小时候常觉得自己是将门之后,就该做点舞刀弄枪的事,从未有过一刻的安静,这样的宁静感觉倒让她的心起了一丝浮动。

却在灯火璀璨处  上卷  第二十九章 筵席

“什么事?”呃……话一出口,还是以往的直来直往,也许这个时候她应该说:“公子但说无妨!”

贺日新倒也不以为意,“在下入蜀这几月,都因事务缠身错过了姑娘的献唱,今夜算是最后一聚,希望能在席上听到姑娘的歌声!”

霜合倒是楞了,这样的场面她从未出席过,红芙总是让她避免这些事情,就算是她自己同意了,子谦哥哥也决不会同意。她虽知道贺日新并无他意,却一时不能答应。

他看出了她的为难,忙道:“姑娘若为难,不赴席便是!”他语音里的理解,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的不去是因为我!”

彭子谦不知何时已走上凉亭,站在霜合的身后,他这几日忙地整日不见人影,忽然见到,霜合倒吃了一惊,贺日新先她一步站起身子,道:“还有半壶浊酒,彭公子若不嫌弃是浇花所剩,便请坐下与我们一道!”

彭子谦倒真没丝毫客气,一聊衣衫下摆,便在桌边坐了,有冷风刮进亭子,霜合立时感到一丝冷意,加之这气氛有说不出来的怪。

亭子四周都挂有竹席,放下时夏可遮阳冬可挡风,刚刚由于浇花竹席高高卷起,霜合起身将它们一一放下,又命亭外一个刚刚路过的丫鬟新添了炭盆,一时间也有了暖意。

彭子谦见她忙活完,便道:“今夜我奏琴,你唱曲!”

“嗯?”霜合微有些诧异的看向彭子谦。

彭子谦道:“徐叔叔与外地商人谈生意时,多亏了这位贺公子的帮忙,今晚就算是为他送别!”

霜合松了口气,眉眼带笑的瞅着贺日新,“贺公子,今晚我们一定赴约,帮了徐叔叔,就是帮了我们!清霜这杯敬你!”彭子谦亦端起酒杯敬向贺日新,“同敬!”贺日新目光与他短暂交涉,很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彭子谦放下杯子,道:“徐叔叔不打算做汴京生意了,但仍感谢贺公子的好意,是以今夜的一切开销都由徐家出,以后分别,便相见无期了!”

霜合目光微凝地瞧了一会儿彭子谦,转头看了看贺日新淡然的神色,眨巴了下眼睛,低头默默的啄了一口酒,抬眼时已是平静无波,“那今夜倒要好好准备一番!”

凉亭里又静了下来,半壶酒的确喝得有些久,散去时各自都有些冷淡,霜合左右望望,跟随彭子谦的脚步而去,这几日颓废地够了,有些事似乎看得有些糊涂了,霜合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有时候觉得,要是自己能糊涂一些,这辈子也许就傻傻的快乐的过去,什么烦恼也没。

彭子谦没有多说什么,只静静地看了霜合一会儿,她和他的目光相触,其实也不用多做言语,也知对方心意,彭子谦终于放心的笑笑,转身回了房。

霜合走过他的房门,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遥遥看去,书案上还摆着前些日子未谱完的曲子,她走过去坐下,低头细细的瞧着。

笔架边摆着一方小小的薰炉,里面是玉娘特制的气味极淡的梅香,也不知刚刚是谁进来添了香,幽幽的冷笑正浮绕在她的弊端,若有若无。心一点一点地沉静下来,一些句词正隐隐地浮现在心里,难怪子谦哥哥常说,她若静不下来,一定填不出好词,原来静下来还有这些好处。

她嘴里轻轻哼着谱好的曲调,笔尖如珠般在纸面慢慢滑动:

芙蓉香残梅花冷,可记当年情浓?醉里斜眼看她,牡丹倾国,凌波一舞动锦城。望天涯,何处是归程,莫问红颜如珠散,相携素手双泪垂。

蓝裳回风玉肌生,犹记初见如梦!窗外月华霜冷,芳草凄迷,凝眸无言心似针。十指扣,风雨渐无痕,哭问城上断魂人,当年落英仍缤纷。

细细涂鸦了一番,写好后定睛一看,没想到写下的尽是上一辈的前尘往事,早已如风飘散,待要想些别的词来填入,却又觉得不伦不类,与曲调不合,垂头看了一会儿,轻轻的自嘲地笑了笑,她高霜合的日子还是得如以前一样过,去他的曹璨,去他的心结,她要决绝一点,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无商量的余地。

想到这,她振作起精神,兴高采烈地拿着自己刚刚完成的大作敲开了彭子谦的房门,“新谱的曲,新填的词!拿来与你瞧瞧!”

彭子谦定睛看了一会儿她眼中的光彩笑意,唇角渐渐带了笑,让她进了房,捧着曲稿,就着矮塌上的琴架细细推敲起来。霜合双手支颐,认真地看着彭子谦的表情,见他微有些皱眉的地方便有些紧张。

最终改了几处音,彭子谦让霜合一一哼唱了几遍,直到两人都满意了才作罢,最后低声念起了词,霜合的词作素来入不了文武皆通的彭子谦的法眼,且霜合从小便未在诗作上下过功夫,最多也是小时被母亲逼着背下几首诗,每次查验都在彭子谦的帮助下蒙混过关,父亲对她管教很松,偶有闲暇还会教她几套拳脚,她觉得自己更喜欢舞刀弄枪一些,当然这个也不擅长,唯独是遗传了母亲的嗓音,母亲由于一些特殊原因不敢在人前唱歌,但是她和爹爹能享受到母亲单独为他们唱歌,那缠绵清越的歌声从来不曾从她的脑海里消退。

可每次拿了词给伊璧奇看,他总会一口一声好,笑嘻嘻看着你,让你连责怪他看得不仔细的话都说不出口。

彭子谦看得很仔细,有几处地方还微微皱起了眉,霜合道:“要是不好,子谦哥哥你帮我重填一阕吧?”

彭子谦目光从纸上转到她带着懒散笑意的脸上,眸光也带着笑:“怎会不好!今晚就用这首吧!”

霜合睁大双眼:“人家是欢别,我们唱这歌不合适吧?”

彭子谦道:“欢别也要适当洒几滴泪!”

霜合语带担忧的说:“好好的惹别人哭一场,我们是不是太坏了?”可脸上的表情却顽皮无比。

彭子谦伸手轻点了下她的鼻子,眼中带笑:“我们不一直这样做的么?”这词乍一看像是送别之词,有锦城、芙蓉之言,有归程、断魂之送别情,但若知道那段故事之人,不会不懂其中之意,这也是他一看之下便即决定用这首的原因。

“那倒是!”霜合侧头想了想,嘻嘻笑了出来。一手捧着脸,凑过去再看了一遍词,彭子谦指出了几处押韵不好的地方,但也并无要改的意思,“作词人的真情实意是打动人的地方,我不做改动,是怕破坏掉这层意境!”

霜合点点头,两人又推敲了一会儿曲调,窗外天色已渐渐转暗,夜幕将至,窗内的琴声、歌声却还未歇,这是两人平素相处时最爱做的事,弄琴吟唱,单调中带着平淡的乐趣,一旁书架上的曲谱已是厚厚一叠,都是两人最珍爱的成果,直到玉娘来唤他俩吃饭,两人才恋恋不舍的离开琴架。

畅怡园里的船坞早早被布置妥当,花灯初上时,已有客人陆续而来,霜合撩开二楼舞台上的珠帘,再次确认了一遍座中主席上坐着的一人正是曹璨,没有想到他会来,她眉头微皱地打量了一番周围的人,她从未细细问过他与贺日新的关系,以前以为自己只是不关心,可她又明明像是故意想去忽略他和他身边的一切事物。从贺日新的言辞中便知他结交甚广,又几次见曹璨与他一起,想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可是她本以为可以放下事,现在看着他心还是会隐隐作痛,她要怎么办才好呢?也许过了今夜,他会和贺日新一道打包走人了,年关不是降至了吗?

又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发现坐在曹璨身边的正是那日来数落她的夫子邱景桦,正是不想见的人都来奇了。

彭子谦坐在琴架旁,看着她呆立良久的背影,目光越过她从纱帘和她之间的缝隙里看到了底楼座中的曹璨,他正侧身与身边一青布束发的少年郎说着什么,彭子谦目光复杂的看了一会儿,缓缓收回了目光。

“彭公子,霜姑娘!贺某在底楼设了席位,二位先请入座吧!”贺日新不知何时已走到了纱帘之前,指着底楼曹璨身边的两个座位说道。

霜合看了看他手指的方向,道:“不了!我与子谦哥哥算不得您的重要客人,再说我二人一向是献完艺便要退场的,不能坏了规矩,贺公子若真心当我们是朋友,就请让我二人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您的惜别之情!”

贺日新沉默了一瞬,目光看向霜合身后的彭子谦,彭子谦正用手绢细细擦拭着琴弦,闻言抬头微微一笑,“霜儿的意思与我一样!”

贺日新想了想,神色无甚变化地说道:“既然二位坚持,就请恕贺某招待不周,我会叫人另在二楼的厢房里备置酒席,二位献完艺便去厢房用膳吧,到时贺某会亲自来答谢!”

霜合不置可否的淡淡点了点头,彭子谦继续擦拭琴弦并未做声,贺日新看了看他二人转身下了楼。霜合回身坐在座位上,斜倚着身子漫无目的的瞧着楼下的人,贺日新已经走到曹璨身边落座,一轮敬酒过后,他侧头低声与曹璨说了什么,曹璨忽然抬头朝着二楼舞台的方向看了一眼,霜合的心忽地一跳,却见他面色冷淡地又迅速低下了头,霜合蓦地捏紧了手中的锦帕,将它绕成了指尖的一团疙瘩。

却在灯火璀璨处  上卷  第三十章 不懂

彭子谦抬眼看了看她手中的疙瘩,顺手拨的一根弦哑地难听,霜合回首看着琴,“今日琴出问题了么?”

彭子谦伸手重新调了琴弦,音色恢复正常,“想是这把琴平素用得不多,琴不常弹也也会生锈!”霜合看着这把平日里束之高阁的上好古琴,觉得也是。

楼下忽然想起了一片喧哗声,二人忍不住齐齐往下看去,只见一群人围着曹璨敬酒,曹璨可谓是来者不拒,一一接过喝干,周围一群人叫好,十几杯酒下肚,他竟然仍面不改色,只是眼中精光越胜。这时贺日新忽然笑了一声,高声打趣道:“憋了些时日,可是酒瘾犯了么?你这么个铁打的身子,前些日子怎么会好好的小病一场?”

他小病了一场么?就是他消失在揽月阁的日子?他会病在霜合看来也是件稀罕事,好像他那样强壮强势的人就从来不会生病似的,现在居然听见说他病了!霜合心中一跳,不知怎么就想起那日她感染风寒病地昏沉,他来找她时那些霸道的胡乱的吻,该不会就是这样将病传染给他了吧?脸有些烧,心却很是羞愤,逼迫自己不再去听底下的人说什么。

底楼笑闹了一阵,忽的安静了下来,已有侍婢上来请示他们,霜合朝着侍婢点点头,侍婢将纱帘缓缓拉开,底下已经静默了一片,她努力压制住自己不去看曹璨,目光盯着船坞外的茫茫月色,低泣一般的琴音从身边缓缓传来,她深吸一口气,开口唱道:

“芙蓉香残梅花冷,可记当年情浓?醉里斜眼看她,牡丹倾国,凌波一舞动锦城。望天涯,何处是归程,莫问红颜如珠散,相携素手双泪垂。

蓝裳回风玉肌生,犹记初见如梦!窗外月华霜冷,芳草凄迷,凝眸无言心似针。十指扣,风雨渐无痕,试问城上断魂人,当年落英仍缤纷。”

最终,她还是忍不住低头看了他,他手里的酒杯停在半空中,捏着酒杯的手指感觉很是用力,因为他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反观坐在一旁的贺日新,面色平淡,眼中神色亦无任何起伏,邱景桦也目光定定的看着她,半响后忽然在曹璨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曹璨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时已空,他没有再抬头,仿佛她的歌她的人从不存在,即便周围安静得只有她的歌声在幽幽回荡,“十指扣,风雨渐无痕,试问城上断魂人,当年落英仍缤纷……”

霜合退席的时候,不记得底下的掌声欢腾,只记得他平淡的面容,转身的刹那,她完全明确她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次不成功的猎艳,也能转瞬既忘的,而她,也要潇洒。

再次走在夜色里的畅怡园,离得那片欢腾远远的。彭子谦也习惯了享受孤独,他坐在湖中高高的假山上,一遍遍的擦拭着手中的玉笛,霜合遥遥的望着他孤冷的身影,知道每当他独自静坐便是在沉思一些事情,也不知这次他要为什么事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霜合走至几株柳树下,靠岸的水面正拴着一只小船,被周围密密的垂下的枝条掩护着,霜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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