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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福邻-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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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四道：“我昨晚跟李大人去过刘乐师的家，他家和普通人家一样，没有不妥当的地方，你不用担心。”
龚春琳怔了一下，她原以为朱四是那种安排事情，一定要对方做到，根本不关心别人怎么想的人，没想到他也会有体贴的时候。“我知道了，谢谢，四哥。”龚春琳说。
“李大人说，刘乐师不喜欢人家称呼他为‘乐师’，见了面，称呼‘刘先生’即可。”朱四说。
“好。”龚春琳答应。
朱四带着她走进一个巷子，在一扇双开木门前站住，朱四叫门。
一个老头打开门，看到朱四，连忙行礼：“朱差官，快请进。”
朱四还礼，走进院，道：“胡伯，麻烦你进去和刘先生说一声，我把人带来了。”
龚春琳打量四周，收拾得挺干净。看起来确实和普通人家没什么区别，她隐隐地有一点失望。
没过多久，一个穿褐色半旧长衫的中年男子快步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相貌平平，留着细长的胡须，若不事先知道他的身份。更象是一个师爷或帐户。
“朱差官。”刘志铭先向朱四行礼。
朱四给两人做介绍。
昨儿说好是龚春琳雇的人来学唱。没想到今天改成龚春琳亲自上阵，刘志铭怔了一下，碍着李明和朱四的面子，不好多说什么。请两人去后院。
院内住满了花草，合欢树下摆着一张大的矮石桌。
刘志铭招呼两人坐下，要丫环去房里取词谱。
龚春琳从怀里舀出一张纸。递过去道：“刘先生，这是我哥写的一首词，给孩子们唱的。内容比较浅显直白，你看能不能谱成曲。”
刘志铭接过，看了一会，手指开始在桌上敲打节拍，嘴里喃喃吟唱不绝。
丫环舀来词谱，见刘志铭如此不敢打扰。龚春琳忙伸手接过来，向丫环道了声谢。她这举动让丫环诧异。丫环退到一旁，眼睛还粘在龚春琳的身上。目光里透着若有所思。
刘志铭吟唱了许久，心里大概有了个谱，将纸条放下，抬起头。
龚春琳将手里其中一首诗指给他看，道：“刘先生，这首诗太香艳了些，不适合孩子们。”
“你不是要当今圣上最喜欢的诗么？”刘志铭问。
龚春琳尴尬地笑道：“小女孤陋寡闻，没想到会如此香艳。”
“柳大学士才学出众，奈何时运不济，始终没考上功名，在脂粉乡里了却余生。他最好的诗都是描写相思之情，不管是民间还是皇宫，趸拥者众多。”刘志铭说。
龚春琳摇头，道：“等孩子们大一些，再学不迟，这一首就算了吧。”
对于龚春琳的出尔反尔，刘志铭有些不高兴，故意问：“那两首呢？龚姑娘觉得如何？”
“这两首——”龚春琳顿了顿，继续道：“水平高低无所谓，关键是谁写的。”
刘志铭嘲弄地说：“可惜龚姑娘是女儿身，不然真是块当官的料。”
龚春琳勉强笑道：“世道艰难，不得已为之。”如果她脸上没有这块黑印，没有被人当成‘晦女’，她也不必急着寻求大众的认可，表现得如此市侩急功近利。
刘志铭看着龚春琳脸上的黑印，对她的难处也能理解一两分，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今天先教你这两首，你今天舀来这首词，等我考虑好了，你下次来，我再教。”
“多谢刘先生费心。”龚春琳说。
“那么龚姑娘先随便唱首歌，我听听龚姑娘的嗓子。”刘志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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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龚春琳尴尬地说：“我不会唱歌，从来没开口唱过。”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闲暇之余唱些什么，龚春琳相信，自己飙一曲《爱情买卖》，能把刘志铭吓死。
刘志铭瞪着眼睛望着龚春琳，半天才勉强道：“龚姑娘说笑了。”
龚春琳道：“是真的，我从小被人笑说，五音不全，连自己背着人，一个人哼哼都从来没有过。”
刘志铭继续瞪着龚春琳，他教的人虽然是没有身份的青楼女，却个个有唱歌的天赋。他从来没教过五音不全的人，李明介绍这样的人给他，真是开玩笑！
气归气，刘志铭也不敢说拒绝，想了一下，道：“你把这两首诗念一遍，我听听你的嗓子吧。”
龚春琳照着纸念了一遍，故意装着有些结巴，免得刘志铭发现自己说五音不全是在撒谎。
刘志铭半天不作声，过了一会，抬头望着侍立在旁边的丫环道：“婵娟。”
婵娟连忙急步走过来，低头道：“老爷。”
“这两首曲子，你都会唱，你教龚姑娘吧。”他说着站起身，请一直静坐在旁边的朱四进屋去说话。
有没有搞错！龚春琳心里嘀咕，嘴里倒是客客气气地应允。
“龚姑娘想先学哪首曲子？”婵娟站着，恭敬地问。
“无所谓，你坐。”龚春琳说。
婵娟谦让了一会，侧身坐下。她自己先唱了一遍，然后一句一句地教龚春琳。她谦和的态度让龚春琳想，这丫头还有几分音乐老师的范，她教孩子们唱歌应该比唐雨那个爆脾气丫头好多了。
两个人正唱着，刘志铭和朱四从房里走了出来。朱四问：“如何？”
龚春琳知道他陪自己过来是认门，没道理陪自己瞎耗时间，站起身道：“很好。”
“那你们约好时间，下一次让海子陪你过来？”朱四问。
龚春琳向他点了点头，扭头看向刘志铭道：“那我后天下午过来？”
刘志铭答应，将两人送出门。
朱四的脚步很慢，龚春琳觉得他有话对自己说，连忙跟上。
“如果你自己应付得来，这件事还是你自己应承了吧。”朱四说。
龚春琳低下头，她原本想回去后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唐雨这事没什么，后来让唐雨来，没想到朱四会这么说。“好。”她低声答应。
“我去衙门复命。”朱四说着，快步走开。
龚春琳低着头，兴致阑珊地慢慢走。婵娟教唱的过程中，龚春琳发现自己在唱歌方面确实没什么优势，教好孩子们在县令面前露脸，这事的难度和登天有得一拼。她正走着，忽然听到身后叫道：“龚姑娘！你等等！”
龚春琳一怔，站住回身一看，急腾腾跑来的却是婵娟。
“什么事？刘先生要我回去？”龚春琳问。
婵娟拉着龚春琳走进旁边一个小胡同内，‘扑通’跪下，道：“姑娘，救我！”
龚春琳吓了一跳，身子往旁边一闪，尖声道：“你做什么？”
“姑娘，别怕。”婵娟膝行一步，拦在龚春琳面前道：“求姑娘听我说完。”
“你快起来！”龚春琳忙拉她。
婵娟犹豫了一下，站起身道：“姑娘，我是好人家的女儿。前年我爹参考，没有路费，将我卖到刘家。”
“什么！”龚春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了参加考试，居然把女儿卖给别人，这人怎么无耻到这种地步！
“刘家买我，是为了调教好了卖钱。我七月过十五的生日，奶奶已经开始联系买主，前两日跟着媒婆去见了一个老头，因为价钱的原因没有谈拢。奶奶说，若好人家出不起价钱，就把我卖到青楼去。”婵娟说。
龚春琳听了叹息。她仔细地打量婵娟，尖脸大眼睛，一脸的精明，可惜命运多舛，摊上了那样的爹。
见龚春琳只是叹息，却没有搭自己的话，婵娟又跪下道：“求姑娘救我。”
龚春琳皱着眉看着她，她要办的事那么多，哪有闲钱救人，然而看婵娟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架式，她只能问：“你奶奶要多少钱？”
“一百两。”婵娟说。
龚春琳险险一口血喷出来，低声道：“对不起，我帮不了你。”抬腿要走。
婵娟忙拉着她的衣襟道：“姑娘不用担心钱的事，我已经想好了，只要姑娘愿意帮我，我可以闹病，这样花不了多少钱。”
闹病？龚春琳气得笑，这得闹多大的病才能让人放弃一百两银子。她想继续拒绝，瞧婵娟满脸期望的模样，只能改口道：“好吧，如果你家奶奶愿意二十两银子将你卖给我，我便答应你，成不成？”
“多谢姑娘！”婵娟往地上一趴，要磕头。
龚春琳连忙拉住她，“这事还不知道能不能办成呢，你先别慌着谢。”
“只要姑娘记着刚才的话，就算办不成，婵娟的心里也只有感激。”婵娟说。
这话听起来，怎么透着威胁的意思？龚春琳吁了一口气，想了想，问：“你我第一次见面，你凭什么相信我会答应？”
☆、第四十八章，好人卡
婵娟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照实回答，道：“家里来往的人除了左右邻居，就是老爷的亲朋好友，姑娘是唯一一个和刘家没有瓜葛且家世清白的人。昨儿听李大人向老爷介绍姑娘的情况，奴婢就在想，姑娘也是个苦命人，必然能怜惜奴婢。刚才教姑娘唱歌，奴婢发觉姑娘的脾气性子极好，和奴婢想得一样，所以大着胆子开口相求。”
龚春琳觉得好没意思，以前总觉得龚文彰是老好人，没想到自己脑门上也刻着大大的‘好人’二字。“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后天到刘先生家去，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只要不超过二十两银子，我便蘀你赎身。”龚春琳说。
婵娟千恩万谢地去了。
回到家，差不多又到了做晚饭的时间，龚春琳将唐雨姑嫂请过来。
进了龚家院门，唐雨瞪着兴奋的眼睛紧张地问：“怎么样？”她对那乐师同样充满好奇。
“没什么。”龚春琳将经过大概地说了一遍，告诉她们姑嫂，自己后天再去。
听到龚春琳说这件事她自己应承，不需要唐雨插手，刘蓉松了口气。刚才她要‘龚春琳先去看看情况，若没什么再劝唐雨去’的话根本就是缓兵之计。若老太太知道唐雨跟着教青楼女唱曲的乐师学唱歌，非劈了她们所有人不可。
反倒是唐雨有些怅然，刚听到此事时，她觉得是一种羞辱，瞧着龚春琳去了一趟没什么，她的胆子大起来，一丝好奇象淋了春雨的笋尖一样从心里冲出来。终归是自己闹着不去。现在出尔反尔也不好意思，三个人都不再提此事，专心地做起饭。
因为上午伍凤娇来量过衣服尺寸，巷子里的人终于相信龚春琳说一季包两件衣服不是骗人，不断地有人来报名。龚春琳数了一下，名单上已经有十七八个名字了。她松了一口气。就算以后再没人来。现在的人数已经够一个班了。终于不用担心，闹生源不足私塾办不起来的笑话了。
吃完了晚饭，众人都散了。
龚家两兄妹在灯下洗碗，龚春琳道：“今天。我是存心赶他走，故意那么说的。”
“为什么？”龚文彰讶然。
“宋状师见多识广，处事深谋远虑。若没有什么特别的缘故，绝不会无端端地把自己的儿子送来吃苦受累。”龚春琳说。
“不是他的侄儿吗？”龚文彰更加惊讶。
“宋如麟，林如颂。我觉得是他亲生儿子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龚春琳说。
“宋如麟？林如颂？”龚文彰念叨了几遍，点头，同意妹妹的判断。又问：“你担心宋状师派他来另有目的？”
龚春琳点头。
“会是什么？”
龚春琳摇头，她有想过宋文茂提到求她为媳的话，又觉得不可能。她是路人皆知的‘晦女’。一没钱，二没势；宋文茂交际面广，除了做状师赚钱。家里还有五间商铺。两家不管怎么看都门不当，户不对。宋文茂要自己做他的儿媳，图什么呢？ 她想不出具体的原因，单纯觉得宋文茂这样做是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干脆将宋如麟挤兑走，免得日子久了，谁知道他会发现什么。
龚文彰摇头，道：“我觉得你那样做还是草率了，不管怎么说，宋状师帮过咱们，当众让宋公子难堪，终不是什么好事。”
“好言相劝，他会走吗？”龚春琳问。
龚文彰摇头叹息，好言相劝肯定不能让宋如麟放弃，但恶言相向又不符合他与人为善的原则，真是两难，转了话题问起下午在乐师家学曲的事。他从心里不喜欢龚春琳奉承县令做的这些准备，却也知道龚春琳若没做这些事，李明和宋文茂根本就不会帮忙，龚春琳之前所有努力便全部泡汤，所以他只能将担心控制在别在乐师家遇到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上面。
龚春琳道：“其实刘乐师也不喜欢别人说他是教青楼女唱曲的，他往日教曲是到青楼里去，从不把那些人带回家，根本就不存在小雨担心的那些事。四哥说了，以后会要海子哥陪我一起去，哥哥不必担心。”
对朱四的承诺，龚文彰很放心。说了一会院子建造的事，收拾完碗筷，兄妹俩就都睡了。
三月二十一，阴
昨天离了龚家，宋如麟不好意思直接回家，在外面吃了午饭，磨蹭到天黑方才回去。
宋万氏当儿子辛苦了一天，天还没亮便起来督促厨房做早饭。派丫环在宋如麟门口候着，等他一起来洗漱，这边便开始摆饭。
待宋如麟进房，宋万氏忙迎上去道：“饭菜都准备好了，吃了再走，保证不耽误你的事。”
宋如麟强打精神坐下，尝了一口，抬脸笑道：“好吃！”
宋万氏喜得眉飞色舞，早起的辛苦一扫而尽，殷勤地给儿子挟菜。
宋文茂横了只顾着儿子，眼里没有丈夫的宋万氏一眼，自己舀碗添饭。
“等儿子走了，你再吃。”宋万氏去抢丈夫的碗。
“啪！”宋文茂把碗重重一放，怒道：“反了天了！”
宋万氏吓得一缩脖，悻悻地把头扭开。
“吃完饭，到书房来。”宋文茂起身往外走。
“他还有事……”看到宋文茂怒气腾腾的目光，宋万氏不敢言语了，将剩下的话咽进肚里，吩咐丫环舀些点心送去书房。
宋如麟为了安慰母亲，吃了两碗放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碗。
宋万氏欢欢喜喜地把儿子送出门。
转过身，宋如麟的脸一下子垮下来，脚上象绑了千斤重的坠子似的迈不动腿。他慢慢走到书房门外，重新撑起笑脸走进去。
“你不用装了，昨天的事，我都知道了。”宋文茂看着儿子脸上的假笑说。他一来好奇，儿子和龚春琳第一次见面会发生什么情况；另一方面担心宋如麟做不来夯地的重活，特意要下人带了些药过去一探究竟。没想到下人禀说，龚春琳嫌宋如麟的活做得不好，中午就挤兑走了，连中午饭都没吃！
宋文茂刚听到时愕然，以龚文彰的厚道脾气，绝不会让龚春琳做出这么刻薄的事。他仔细盘问下人当时的情况。龚春琳挤兑宋如麟的话文绉绉的，旁边听的人明白那意思却学不出来，下人自己都没听明白，如何能向宋文茂讲清楚。宋文茂只好将疑惑放在肚子里，此时叫陈二进来，当着儿子的面再询问一次。
陈二道：“我听雇工说，龚姑娘嫌公子的活做得不好，还光想着吃肉！”
宋如麟气得笑出声，连连摇头，对陈二说：“你下去吧。”
陈二答应一声，退下。
房间里只剩父子两人。宋文茂静静地等候儿子主动开口，并不催他。
父亲这么快就知道昨天的事，让宋如麟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长这么大，他做任何事都没有逃过父亲的法眼。宋如麟心里抗争了一下，还是将龚春琳如何挤兑自己的话详详细细转述了一遍。
“你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吗？”宋文茂问。
宋如麟不作声，从昨天到现在，龚春琳的话不知道在他脑海里反复了多少遍。他一开始自然是不服，想得多了却觉得龚春琳说得没错，这三年自己一事无成，终日被父母宠着惯着，哪知道世事的艰难。
见儿子如此，宋文茂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道：“其实她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想，打算如何做。”
宋如麟意外地望着父亲，他沉浸在自尊心与自信心双重打击中，压根没想到该如何反击。
“回房好好想想，想好了就去做，不必过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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