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雨初霁-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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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晟闻言一滞。
孔雀未待凌晟答话便旁若无人般带着我离开了。
孔雀立在云头，我依旧坐在云上，身上搭着他的袍子。
“孔雀，织魂机的事，我还未好好向凌晟道谢呢。”
“谢我已经道过了，何须你来操心。以后，安心相夫教子，不许在见他。”
我忍不住笑起来，“孔雀，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对于我的打趣，孔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没想到他竟然用上了幻香这东西。”
提到幻香，我不禁好奇起来。我起身凑到他跟前问道，“对了，幻香真的那么厉害么。你在天宫道所见的琼霄是我的模样吗？你又是如何找到我的呢？”
他斜睨我一眼，道，“问题真多。”
复又答道，“你的法力都被我封了，又如何能凭空召来花瓣。异香扑鼻，必有蹊跷。在见琼霄，除了容貌与你一样，举止投足皆恰到好处，哪有一分你的随意莽撞。”
“那你还对她伸手，对她笑。”
孔雀捏了捏我的鼻子宠溺道，“傻瓜，我若不对她伸手，不对她笑，如何知道你在哪里啊。不过，这里味道好浓啊。”
我自恃嗅觉敏锐，我仔细嗅了嗅，“什么味道？我怎么没闻到。”
孔雀呵呵一笑，“醋味。”
我脸一红，转过身去，背对坐在云上，不在理他。
那日孔雀一到，我便知道我怕是没有机会同凌晟说几句话了。
于是离去前，我悄悄在花园一角开了一株樱花，约他到新安小院一叙。
我总觉得，怀雨的事，该劝他几句才好。
我去新安小院，因着雾痕和桉枫在，孔雀多半是不拦我的。
一早我就到了新安，雾痕和桉枫不在。许是雾痕又随桉枫去学堂看那些孩子了。
我闲着无事，便到了葡萄架下摘了几串葡萄。
也不知馨铭这葡萄是有了什么魔性，一年四季竟然都能长出葡萄来，酸甜可口。
我在水榭吃葡萄逗鱼，晌午阳光正好。
因着肚子里的孩子的缘故，我最近觉得身子越发的沉了些，不多时又靠着水榭的柱子打起盹来。
不多时，身上便多了一件玄色袍子。
“凌晟？”
没看见凌晟身影，却见厨房升起烟缕袅袅。
“凌晟，你果然在这。怎么天帝一来就要下厨啊。”
凌晟端了一碗汤给我，“这是给你的。对孩子有好处。”
我并未伸手去接，“凌晟，我要喝汤，自有孩子他爹会熬。我不值得你这样。”
凌晟并未勉强，只道，“若是老朋友呢，你还是不肯喝？”
我摇摇头。
他只得将碗放在桌上，“要怎样才肯喝？”
我笑，“若是天帝的旨意，就算是毒药，我也不得不喝了。”

　　☆、第九十章

他无奈，“你知道我不会勉强你。罢了，不喝就不喝吧。”
我与他踱到院子里，他说，“上次，是我去晚了。”
他指的是我被琼霄困在御花园的事。
“凌晟，幻香以后就别用了。怀雨她－－－－－”
话到嘴边，我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上次在御花园外碰到凌晟和怀雨我便知道，怀雨还是狠不下心，将我被困在御花园的事情跟凌晟说了。无论心里有多苦，她还是狠不下心。
凌晟苦笑，“明知药有毒，要戒掉怎的就如此难。”
“幻香有毒？”
他眉间舒展，“无妨，只是用久了难免有些损伤。你不用担心，朕是天帝，心中有数，并无大碍。”
“那以后就别用了。”
“好。”
“小皓儿很可爱。长的很像你。”
凌晟不说话。
我承认我说话的技巧很拙劣。
“樱樱，我答应你，会对怀雨好。以后幻香也不会再用。至于你，除了忘记我还有别的办法么？我现在还记得你穿着大红喜服的样子，安静地坐在凌云偏殿，是我没有进去掀你的喜帕。如今我不会勉强你，不会伤害你，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凌晟。我－－－－－”
“你的意思我懂，我已经错过你了。千万年的时光，总会将你忘记的。”
听到凌晟这话我心里有些涩然。
“天色不早了，你若在不回九如，怕是霁公子又要兴师问罪来了。我送你回去吧。”
那日之后，直至冬之出生，我在未见过凌晟。
冬之满月，我与孔雀拒了百鸟朝拜，只邀了三五好友。
凌晟和怀雨也在其列，如今，怀雨也已经封了天后，入主凌云殿。
馨铭已经是大姑娘了，可性子依然没改。
除了见到百叶就闹做一团外，她已经不满足霸占了我新安的别院，已经将主意打到这九如岛上了。
她种的东西已经从花花草草蔬菜瓜果扩展到了仙草灵药，听说太上老君见了她都要捂着葫芦绕着走。
怀雨来时，我忍不住打趣到，“如今可要叫你天后姐姐了。”
怀雨双颊染上绯红，可见，她与凌晟当是在无嫌隙了。
我与怀雨闲话的当儿，馨铭风风火火跑来了。
“樱姐姐，怀雨姐姐，你们可知道，此刻天下最倨傲的两个男人在干嘛？”
她说的是凌晟和孔雀。
我倒有些好奇，“他们莫不是打起来了吧。”
馨铭气喘吁吁地摆摆手，“不，不是。他们，他们在厨房，做饭。”
我松了一口气，“做饭有什么稀奇的。只要没打起来就好。”
怀雨掩嘴轻笑。
馨铭道，“岛主做饭我见过，六哥做饭我也见过。可他们俩同在一个厨房，互不说话，各做各的，我还真没见过。最重要的是，他们还都不让我帮忙。”
听馨铭这么说，我也不禁笑起来。“馨铭啊，你管那么多干嘛，只等着享口福便好了。”
“唔，樱姐姐你说的也是。对了，你看到百叶了吗？”
我偷偷指了指不远处一棵树。藏在树后的百叶浑身一个激灵，满眼幽怨的看着我，似在怪我出卖了它。随后便蹬着四只小短腿撒丫子开跑。
馨铭在后面追，“百叶，等等我。”
雾痕额上的花纹已经完全消失不见，桉枫在等一世也可修得正果。
时光缓缓，人心暖暖。

　　☆、番外1（怀雨篇1）

我是怀雨，真身是一只白鹤，久居灵岩山巅。
灵岩高寒，活物不多，向来没什么生气，除了雪还是雪，好在不远处有一株樱花树，几千年的修行终能化成人形。
我闲来无事便爱找她聊聊，我起初以为她是个安静的性子，只会不分季节的开一树粉色的花，几千年来日日如此。
哪知她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我俩很快就熟识，成了姐妹。
有人作伴，也不算太寂寞。
那日我去看她，却见她谢了满树花儿，形容枯槁。
我心中一惊，忙上前唤她。
近了才看见树下躺着一男子，眉如墨画，英俊挺拔。
原来她竟是将自己的元气都化做甘露喂了那男子。
那人伤势不轻，我一眼便看出，就算她把命搭上都未必救得了他，可是我没有劝她。
我接过樱樱给的甘露，小心扶起地上的男子，那一刻，心跳仿佛都要停止了。
怎么会有如此出尘的男子。
一碗甘露喝下后，他居然转醒了。
“是你救了我？”
我望了一眼旁边的樱樱，她似乎已经昏睡过去了。
我望着那男子点点头。
“救命之恩，凌晟永不相忘。”
我心口一滞，他说，永不相忘。
那日后我回了自己的住处，在也未去见过樱樱。
她身体已经透支，需要很多时间来恢复，自是无法来找我。
就这样，直到那天，传旨的仙官来，说是要我上天听封。
我心里又高兴又忐忑，去天宫的路，我特地绕开了樱樱。
被封怀雨仙子，我再也不是灵岩山上的小小精怪了。
本以为可以常伴在凌晟身边，可他说天下未定，娶妻尚有不妥。
可天上出尘的仙子那么多，我出身低微，自是比不过他们。
何况还有太华掌门之女望毓。那望毓身后是整个太华的势力，不可小觑。听说她早就缠着天帝给她和凌晟赐婚，天帝只草草答应了，并未正式颁旨。
我自是请不来天帝的旨意，唯一能做的便是缠着凌晟，这样日后才会有我的一席之地。
他去东山，我悄悄跟着他。
不想却被凶兽发现了形迹，抓去当了替死鬼。
这样也好，至少凌晟他不会放下我不管。
可惜我错了。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等我从东山出来，一切都变了。
凌晟他知道了真相。
他虽未来质问我，却也不愿同我说话。
眼神中难以掩饰的是，轻蔑。
樱樱死了。
大抵是死了吧。
从未听说过元神祭了开天斧还能活着的。
可凌晟不信，偏要去凡间找，这一找遍是三千年。
呵，都三千年了，我都快忘了她的样子，他还未有放弃的意思。
我心想去找他认个错，服个软，他总能忘记她的，毕竟人都死了不是。
那天晚上我去寻他，值守的仙官却说他不在凌云殿。
他不在凌云殿还能去哪。
这天宫的宫殿那个不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除了这凌云殿黑漆漆一片。
远远望去，唯见凌云殿的偏殿亮起了一盏灯。
他果然在这座不起眼的行宫里。
行宫简朴，摆设不及凌云殿十分之一。
他却在这里住下了。
那张不算大的床榻上外侧躺着他，里侧放的竟是一身大红的嫁衣。
早就听说那九如岛主多管闲事，竟让天帝给樱樱赐了婚，那嫁衣，多半是樱樱的。
可那嫁衣之上赫然放着的竟然是，竟然是凤冠！
呵，他竟想着要立那樱树精为太子妃了吗。
他终究还是将她寻了回来，悄悄将她安置在凌云殿里。
只是不知怎的她好像失了忆，不记得前事了，竟然连我也认不出来。
我去问凌晟，他并未多言。
我知道，他已经信不过我。
我嫉妒，却也只敢指使宫娥故意说几句闲话让樱樱听到。
可同样嫉妒的还有望毓，她不似我，骄纵惯了，胆大妄为。
她的意思我不敢违抗，否则这天宫便在无我立足之地。
我虽不是主谋，却亲手将她送上了天刑台。
我怕她死，不想她死，可是一想到凌晟，我竟然有些期待她死。
害怕，愧疚，难过。我知道我已经不是灵岩山上的那个我了。
张道人执鞭，不遗余力地抽在她身上，皮肉外翻，露出森森白骨。
甚至，张道人丝毫不避讳女子的脸面，直直用鞭子抽打在她的脸上。
我不知他们之间有何仇怨，竟至张道人狠辣至此。
我躲到云柱后面，不忍在看。
我只心道，若是凌晟心里有我，换我来受这刑罚，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样的想法把我自己吓了一跳，我知道我对凌晟，这辈子是无法放下了。
突然鞭子抽打的声音停了，张道人被来人一脚踹倒，一支孔雀翎羽钉在了道人执鞭的手上。那人竟是九如岛主！
他不是被关在五雷阵永生受劫了吗？
我心有疑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却似是知道我在这里一般，死死盯着云柱后面。
我屏住呼吸，有那么一瞬间我可以感受到，他动了杀意。
可最终，他未理会我，抱了樱樱直奔了凌云殿。
不多时，凌云殿的家具大都碎成玉渣，凌晟嘱咐了宫娥换了新的，并下令不可外传。

　　☆、番外1（怀雨篇2）

我躲在殿外，看到九如岛主拂袖而去，经过我身边时身形一顿，冷哼一声，似是警告。
樱樱伤的很重。
脸上也有几道伤疤，身上的衣衫被血濡湿，嵌入皮肉。
凌晟不让人碰她，亲自小心翼翼将她身上的衣衫一点点撕下来。
他双手颤抖，不，他整个身子都在抖。
床上的人嘤咛一声，他便不敢在动，良久才继续动作。
一件外衫剥下，竟然用了整整一个半时辰。
他额头上满是汗水，也顾不得擦，命人送了新的锦被轻轻搭在她身上。
那锦被是上好的蚕丝锦，不会接触她的皮肤，只轻轻浮在她的身体上。
擦药，他却无论如何做不来了。
我走到他身旁，道，“我来吧。”
他狐疑看我一眼，最终还是将药交给了我，缓步出去，候在门外。
四周有几个宫娥服侍着，说是服侍，我明白，那是监视。
她终于大好，能下地走动。
这里也不再需要我。
可她到天帝那里闹了一场，又匆匆下界去了。
不多时便闹出了五雷劫，我才知道，她也早不是三千年前的她，她的心里，多半是有了九如岛主。
我去凌云偏殿寻凌晟，看有没有法子救她。
她这一闹，天帝恐是不会轻饶。
谁知凌晟竟然不在。打听了几个仙官，才知凌晟跪在凌霄殿已有数日。我知他定是为了樱樱的事去求天帝了。
我帮不上他任何忙。好在最后天帝总算答应可留她一命。
九如岛主死了，她活着，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
凌晟即位，每每仙家议事却找不到他人。
常有仙家问起，“怀雨仙子，可知陛下人在何处？”
我苦笑，我当然知道。
他每夜都去凡间的那个小小院落。
终于忍不住，我跟他到了新安的那座小院。
谁知道，掌握六界生杀大权的他竟然会这小小院落里为她做饭喂老虎。
可偏偏她还不领情，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
我一气之下回了灵岩。
可没几日又不争气的想他。得知樱樱也回了灵岩，我便传音给了凌晟。
我知他一定会来看她，我只是希望，他也能顺便来看看我。
他果然来了。
我在听雨阁燃了迷情香，却被他一眼识破。
他冷笑一声，“呵，这点小把戏。怀雨仙子便是如此迫不及待么。”
他将香炉拂在地上，“好。那我就遂了你的意。”
男子动情时该是浑身炙热的，我感受到的却是他冷冽的气息，比这灵岩的雪还要冷上几分。他发泄一般，毫无怜惜。
疼，除了疼还是疼。
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在求个什么。
谁知，樱樱来了。
现在想来，她来该是大战前的告别。
不想，却看到这一幕。
她身形一晃，匆匆出了听雨阁。
凌晟似早就预料到她会来一般，停在我身上不在动作。
旋即，他披了外袍追了出去。
我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他只是想看看樱樱会不会嫉妒。好一招激将法啊。
可我不甘心，含泪问他，“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他回来的时候，双目黯然，淡淡道，“什么？”
丝毫不顾及我的歇斯底里。
“你故意给她看见的是不是！”
面对我的质问，他轻声道，“是。”
我还能说什么呢，一切于我不过是求不得。
他还是将我接回了天宫，许我一个妃位，赐凌霜殿。
他每次来，身上都有缕缕异香，喊我陪他下棋。
有时候什么也不说，一坐便是一晚。
他来的次数渐渐多了，身上的香气越来越浓，可待我也渐渐温柔了许多。
凌霜殿添置的宫娥和器具也越来越多，我知道这是他的意思，心里欢喜起来。
那日，九如岛主昭告天下，他与樱樱结成连理，受百鸟朝拜。
她依偎在他的身边，笑靥如花。
九如岛主眉目如画，一脸温柔的宠溺，天下人又何时见过这样的岛主。
朝拜仪式延续千年万年，这是他第一次现身，公然接受。
遥想多年前，我与化作百灵的樱樱曾在最外圈徘徊。
如今，我不需在参礼，她也不必幻做百灵鸟，我们各自都不是当年。
我一转身，蓦地看见远远隐在云端的凌晟。
他准我来观礼，不想，他自己竟也来了。
他额头微蹙，目光穿过云雾，紧紧锁在她身上，连我望了他许久也未察觉。
他不顾身份，亲自悄悄来了，却不现身，也不怕落了话柄，遭人诟病。
可细细想来，他遭人诟病还少么，为她。
可他不介意，别人也不敢当他面多说什么。
九如岛主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着痕迹将她轻轻往怀里一带，目光远远投向隐在云端的凌晟。
分明是警告。
凌晟还直直站在那里。
我悄悄移到他身旁，提醒他，“这礼差不多要结束了，陛下也该回去了。”
他点点头，这才回了天宫。
那晚，他喝了许多酒。
才一进殿，便闻到酒香夹杂着异香，煞是浓烈。
我伸手扶他，他凝着我看了许久，一语未发，炙热的吻，铺天盖地。
我脑中嗡的一声，这一天，我终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