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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国 她的宫-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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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荥皇后诧异惊呼,方一脱口才意识到口直心快,遂又力持镇定强牵扯个笑容:“德兮夫人好大的面子,随便举荐个人进宫就能博得贵人之位,然而封贵人这么大的事,本宫居然最后一个得知!”

“娘娘切莫动怒!”德兮夫人似急于解释,一脸焦急:“哎!臣妾尚记得昔日于云留宫中与娘娘相交倾谈,姊妹情深,然臣妾已为人妇,娘娘初登后位定是人贵事忙,身边没有个提携辅助之人岂不处处受阻?况且皇上如今未得一儿半女,多一人侍候亦多分机会,倘若兰忻有孕,那孩子的母后还不是非娘娘莫属?”

德兮夫人不说还好,一说更令荥皇后怒气冲天,遂回道:“好你个景凤兮!人你没本事抢到,就找个替身进来!你就不怕我整死她!”

却听德兮夫人一阵轻笑,好似听了天大的笑话,几个移步上前,趁荥皇后尚未反应过来,已一手紧扣她腕子将其压制,另一手紧捏她肩胛处狠狠用力,声儿却极轻、极缓、极妩媚,伴着丝丝气息吹拂做足了挑衅:“你是怕皇上消受不起各家美人呢,还是怕自己地位不保被人拽下来……或者你怕本妃?别以为你在萧乾宫做的好事无人知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这兰贵人是太后、太妃允诺亲封,请问娘娘您又敢得罪哪位?”

这话着实戳中荥皇后要害。别说奚云帝初登基,充裕后宫一事既交与后宫处理必是刻不容缓,尹太后、景太妃均乃两位先帝遗孀,别说她贵为皇后得罪不得,即便是奚献帝亦应秉明君之名,以孝义为先,更应诚心待之。

这兰忻怕只是头盘,稍后亦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荥皇后就算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吞。她是新后该立威,可那尹太后做惯了后宫之首,又岂会让她轻易如愿,遂准了德兮夫人进言,先以兰忻行下马威。

而景太妃,身怀龙裔,不论是男是女,皆属有功之臣。倘若是长公主,倒还好办,礼而以待便是了,倘若是皇子,一生受贤王礼遇也属应该……可坏就坏在此胎来于奚浩帝,身份尴尬,背景不凡。而她身为皇后,一直未能怀上,更未能尽本分安排侍寝,为皇上开枝散叶,倘若真等景太妃诞下胎儿,而她这边依旧毫无动静,岂不受人指点,遭人非议?最糟的是南方那三位转眼就入京,届时还不定如何搅和这趟浑水……

看来是该收买几个听命于己的嫔妃,即便她们怀有龙裔,自可大大方方过继,既以皇后之名令其背景更为丰厚,又可填补劣势,挽回面子。

——然而德兮夫人此时前来,看似好意,实则必有诈,足足将荥皇后的一番计量打翻。可饶是德兮夫人如何发难,饶是荥皇后对策再多,亦不得不碍于太后、太妃的面子收下兰忻。

只见德兮夫人肆意笑着,得意之色毫不掩饰,其念必不正,早已昭然若揭,却认准了荥皇后这个哑巴亏必吃到底!

恰此时,殿外费忠仁求见,呈内侍监上献贡品,数只金步摇、花钿、梳篦、簪钗、华胜等,件件精益求精,看得出内侍监巴结新主子的一番苦思。

费忠仁敛目低垂,不经意望见兰忻,倏然一惊,眼巴巴直直瞪过去,好一会儿回不了神,足令荥皇后起了疑心。

第二十四章

德兮夫人嫣然一笑,轻拾起一只簪钗道:“做工精致,与众不同。”却见她状似无意手一松,簪钗促然下落,撞上了白玉地转,清脆悦耳,几颗镶工最脆弱处砰然掉落,细细碎碎四散,好不可惜。

费忠仁惶然跪下:“请娘娘、王妃赎罪,奴才该死!”

却听德兮夫人又道:“只可惜细致是细致,华贵也够得上,就是太脆弱,经不起磕磕碰碰,不够稳固啊。”此言一语双关,诚扎扎实实再往那荥皇后心口又施一针。

然德兮夫人却又叹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其实能有块破瓦片总比什么都得不到的好,人心若想怕得太高,也要看本事,度量力而为。”

荥皇后轻颤难抑,终一个跌坐在软垫上,胸口起起伏伏似是气的,似是吓得,也似是被点破隐忧。

德兮夫人只淡淡望来,双眸盈盈水水,柔柔韵韵,却不望荥皇后灰白的脸,只灼灼盯着她头上晃悠悠的花钿,簇簇坠饰摇曳慌乱,颤颤晃得眼晕,更彰显主人的惧怕。

伴随德兮夫人一阵轻笑,莲步轻移,轻拽裙摆往殿外行去,只听缓而清晰的声儿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可惜,可叹。”

只见她轻纱锦缎飘逸,广袖左右拂摆,迎着日头一路浅笑而去。

兰忻亦款款拜退。

荥皇后通体透寒,一股阴冷之气从脚心蹿升,直攻心脉,那是惊恐,那是彷徨,更是无依、无靠、无助、无付,多番复杂之味,难解之绪皆一股脑冲杀而来,足令她手足无措,怵然惊恐。

——景凤兮说的不错,她以往种种猜忌奚云启虚情,比比揣度奚云启假意,虽最终未得证实,却依然如毒蛇猛兽蛰伏于心底,一次次蹿出来啃食她的心肉。

第一次,洞房花烛时,景凤兮示威欺人,令她虽得正位却依然难以心安,那夜自奚云启望见景凤兮后,便整夜心不在焉,恍然不觉她之怨怼不满;

第二次,景凤兮于她新婚翌日,在尹太后面前足足演了一场好戏,将她诡计拆穿,事后奚云启更因景凤兮手臂之伤稍加责问,言道:“我既娶你为妃,自然诚心诚意,你又何必再为难她人,图惹事端?”话里话外均透着对景凤兮诸多维护,哪顾及了她这妻子的感受;

第三次,承奚王御前求娶,她心中庆幸以为终能摆脱此孽障,却不想那日奚云启彻夜不眠,枯坐书房,她于门外隐隐听唉声叹气,心如刀绞;

第四次,奚云启深夜探见奚献帝,回来后辗转呓语间声声“父皇”、“凤兮”,她不知因何事令他如此,却苦苦等不到一句“荥儿”;

第五次,她得到费忠仁通报赶往昔日李贵人宫外小院,惊见景凤兮与奚云启纠缠,他面对景凤兮冷颜以对却依依不舍,又听所谓“良人信物”,足令她火冒三丈,那神情从未对她有过,那物件她亦从未听说,一时间只觉被欺瞒的好苦;

第六次,宫中内乱,她亲见奚云启不管不顾势要留下景凤兮,情愿以手握刀,直至郁结难抒而吐血,在晕倒之时,她冲上前去疾呼“王爷”,狼狈托住他的身子,却只听他口中呢喃“凤兮别去”……

昔日种种猜忌堆砌已如小山般高,午夜梦回时,她亦自问是否夺来的一切当真值得,终未得结果,不禁又自问难道真如景凤兮所言,纵使繁华簇簇,姹紫嫣红开遍野,也只得配与断井颓垣欣赏……

费忠仁见荥皇后久久不言,兀自愁眉不展,愣神思索,便先一步告退。

一路走过穿堂,待到殿外正路,却正望见不远处小路间的一对男女。

那女子一袭红纱锦衣,媚色夭夭,妖娆肆意,正是方才翩然皎洁的德兮夫人;男子广袖笼纱,高冠髯鬓,不正是那富有惊才风流之称的丞相大人 ?

费忠仁观人于微,仅仅一瞄此二人言谈举止便心里有数,料定他们是恰逢此处,小谈数语,全因丞相为女作说客,而德兮夫人不耐应酬,仍稍作敷衍罢了。

只听丞相似问了些什么,费忠仁听不太清,连忙轻脚上前几步,趴墙角听着,正巧听到德兮夫人嚣张回的一番话:“皇后之位坐了是福是祸,可不是丞相大人说了算的。倘若以前,丞相自可呼风唤雨,目中无人,然而时至今日早已物是人非,当今皇上并非如前两位一般任人摆布却毫无办法,据本妃看皇上胸有抱负,只是苦无良机才处处想让,丞相若想高枕无忧,再行操纵朝权,恐怕难了。”

丞相一怔,随即恍然笑道:“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王妃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尚记得于小院中一别……王妃之手肤如凝脂,温润丝滑,暗香浮动淡淡,自令本相难以忘怀,魂牵梦萦。”说罢,丞相眼眸半阖半睁,一阵吸气似是回味,足足的风流相,调戏之意尽显。

德兮夫人一听面色乍红,隐含懊恼愤怒,却依旧直直回视,不退、不避,亦无心虚,无愧色,酡红双颊媚态盛霞,幽亮双目如炬似火,霎时令周身的盎然春意亦俯首羞愧。

丞相所言昔日轻吻一幕,刻意挑起德兮夫人不耐,以令她羞愤时暴露短处,再杀个措手不及,更可肆意观赏其羞赧姿态。

然,丞相不知今日的德兮夫人早已非昨日景氏,一言一行皆天翻地覆,与日俱变,纵使待人接物也愈加圆滑难测。

不过眨眼的功夫,德兮夫人的窘态已一扫而光,变脸如变戏法般,霎时媚笑如淬了毒,于青丝飘浮间,颜展充斥了几丝诡异,极致妖娆,极致妩媚,却听冷声回道:“尹太后,生性多变,手段狡猾,既可与奚浩帝合作多年,又可于转瞬间投效于奚云帝,且与荥皇后恩怨纠葛难数难断;景太妃,初入宫时便于荥皇后交恶,且二女侍奉之人亦是劲敌,试问先帝因荥皇后而去,景太妃心中岂能无怨无恨,且腹怀麒麟儿,不论男女都将是荥皇后心腹大患;南方三位夫人,一者善女红,以相夫姿态博贤惠高名,二者翩姿妖娆,以绝色事夫,虽非长远之计却足令旁人生警,三者喜史书,工心计,论心思摆棋,更是步步惊心。更不要说所谓充裕后宫,皇上揽各色美人,取各朝臣之长……试问身处这番境地,荥皇后坐的可安心,夜深人静时可能入睡?”

德兮夫人字字珠玑,句句铿锵,掷地有声,一语断时局,一言预日后,如火辣辣的烙铁“嘶啦”印在肌肤,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不仅刀刀戳中要害,更遇见了荥皇后左右为难,四面楚歌的窘境。

丞相心知荥皇后性情品性,这父女二人间更因奉氏与丞相断情之事早有嫌隙,虽然如今仍事事统一战线,却早已貌合神离,丞相隐忧也皆因此。

一怕荥皇后娇蛮任性,仗着权位,仗着一时痛快而妄下决定,处处树敌,终令自己不得善终;二怕多年来辛苦建立的功业,也会因此受到牵连,毁于一旦;三怕奚云帝羽翼丰满时,便会调转枪头,铲除异己,且南方三王自成一派,确实难以拉拢,更不能正面对抗,若三王插手朝政,足令他“东宫盛”走向衰败。

这些暂且不说,承奚王本就手纵兵马大权,且虎啸营自北疆王叛乱一战更是如虎添翼,若真有心与他一较高下,只怕……

“其实,丞相也不必忧心。”正当此时,德兮夫人又开了口,声儿似远似近:“我家王爷乃正人君子,自不会于此时趁火打劫,火上浇油,况且丞相有事,与我家王爷无益。但丞相也该明白,皇上一向忌惮军权谁手,朝权谁握,然如今大局初定,又有南方兵力相助,只怕皇上下一步便要收归军权……届时,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皇上一旦得逞,丞相大人势力堪忧,任人宰割也是迟早的事!”

“你……”丞相眸中精光一闪而过,快如流行,却霎时融进笑意:“原来王妃是想本相从中干预收兵权一事,多加牵制!”

作为君王,军权不在手难以心安,奚云帝立威第一步便该是收编虎啸营,然而承奚王怎可甘心俯首,届时剑拔弩张,承奚王难免被冠上不忠之名。而丞相既是首辅,又手揽大部分朝权,且更是荥皇后生父,于朝中威望足矣,如若此时丞相肯站出来缓解局势,奚云帝纵使心中不服,亦不得不尊重待之。

且奚云帝拥南方势力支持,承奚王持兵权,丞相持朝政,此三者便成三足鼎立,制衡之余既可稳固大局,又可延缓奚云帝下一步将会对付东宫盛一派,一举数得。

对于成大事者,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却亦要讲究时机。而丞相是聪明人,当然懂得帮人就是帮己的道理,既一心要凌驾皇权之上,心中便早联手承奚王抵御南方势力之念,先除外患,再行一较高下……恰好德兮夫人提出,当下不谋而合。

只见丞相眼中熠熠闪烁,欣赏、倾心、佩服皆而有之。

德兮夫人见此便知目的达成,遂又道:“天色不早了,本妃也该回了。”

丞相欲再说些什么,恰这时,只听身后一沙哑至极的声儿道:“奴才叩见丞相,叩见王妃。”二人一同望去,正是费忠仁。

丞相望见德兮夫人神色如常,心下琢磨着,笑了笑先行离去。

*

德兮夫人见再无旁人便淡淡道:“起吧,方才的话都听清楚了?”

费忠仁一惊,连忙低头,不敢多言。

德兮夫人见他藏色宫服外罩了一袭青纱,面上苍白,再不以夸张描绘的黛眉、红唇示人,当真是换衣如换脸。

奚献帝喜青色,宫服皆以此为据;奚浩帝喜朱红,宫人又纷纷着大红,扮娇娘;奚云帝又喜青色,这便又折腾回去。绕了好大一个圈,兜兜转转,足见人心转变之快。

德兮夫人嘲弄笑道:“费总管不必怕,本妃那些话是说给丞相听的,也是说给你听的。”

费忠仁“扑通”再次跪下,冷汗涔涔,诚惶诚恐:“王妃恕罪,奴才愚笨鲁钝,方才只听风声、鸟叫,其他一概不知,一概不闻啊!”

“你慌什么!本妃还未说完,再说费总管胆大包天,还怕本妃的三言两语吃了你么?”不等费忠仁辩驳,德兮夫人淡淡声,不紧不慢的抢了话。

只见她左右打量着,嘴里“啧啧”有声,倏地面色一正又道:“本妃知道你既非一心效忠于两位先帝,也非忠心服侍于当今皇上、太后、太妃,这些人看似权大如天,却在你眼中皆不值一文,不堪入目。谄媚趋奉也只因你包藏祸心,多次设计挑唆其中,令奚家众人互相猜忌,尔虞我诈,纵使昔日兄恭弟顺,父子相处融洽,亦难防你一番处心积虑,于暗处刻意生事之心……日积月累之下终酿成了如今天伦惨祸,父子相残,兄弟相煎,皆如你意了?”

费忠仁不觉一怔,隐约间仍犹疑不定,却被德兮夫人一手扶起:“本妃不管你如何对付奚家,决不干涉,但若是再有类似于巧琴辱及本妃名誉之事发生,本妃也绝不会再纵容,替你隐瞒。不过,兰贵人那儿也请费总管多多担待,有她的好,就有荥皇后的不安,有她在此,也可另你事半功倍,对么?”

说罢,德兮夫人淡笑离去,不说谜底,徒留一丝后话不点破,不道明,却有已看破一切的余味。

——此番,巧兰摇身一变,在德兮夫人的提点帮助下化名兰忻,拜朝中一武将为义父,得了户籍,提了身份,如此进宫便有名有份。

说起来,那日巧兰得知奚浩帝薨逝,几欲伤心昏厥,却被德兮夫人先一步叫到身前以话击醒。

经过德兮夫人查探,奚浩帝被困于萧乾宫,苦无良策,就连传国玉玺都被尹太后先一步掠夺,呈现给奚云帝,奚浩帝纵有不甘,也难以逃脱禅位的后果,却不想先一步暴毙于萧乾宫内,经太医诊断乃中毒以至七窍流血。

而当晚执行此时者便是费刑,费刑一向听命于奚浩帝,多次为他夺旁人性命,不想此次竟连主子都杀了。追其根由,该是费忠仁属意。然费忠仁却于当晚密告德兮夫人,他是受了荥皇后之命……

自那日乱军进城时,德兮夫人曾暗示荥皇后“尽早立威,立下大功”,便不愁位子坐不稳,因此至奚浩帝薨逝时,她便料到荥皇后为奚云帝夺位心切,为己立功心急,定然沉不住气,动手弑君了。

而如今得到费忠仁证实,荥皇后当真就是主使者。

巧兰从德兮夫人口中得知元凶何人,自是愤怒不甘,瞬间激起她报仇之念。后以兰忻身份随德兮夫人入宫觐见尹太后,尹太后见兰忻自然明白其中意思。

尹太后虽与德兮夫人有些纠葛,却更与荥皇后恩怨深远,一面不满后宫职权被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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