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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国 她的宫-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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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三妃先后于皇后殿请安,巧言笑语,好不巴结献媚,东宫荥欣然领受时,首次在三人前端起皇后威严,亦明白若她一心一意,三妃尊之,若她父执意与西平王联手,三妃敌对之,立于奚云启身后的南方之势亦将他们父女视为敌人。

——然而,是否与西平王划清界限,如今又岂是东宫荥说了算?

西平王奚云绶少年英发,不甚落下病根,致使一腔志向胎死腹中,幸得唯一良朋知己,西属将军程远不离不弃,代为奔波劳碌,才许了奚云绶才略得以施展。若说奚云绶智谋过人,那程远便是最值得信赖的实施者。

当此朝局看似稳定,实则半跟错节之际,奚云帝绝口不提西属欺压桑国、欺瞒哄抬关税一事;荥皇后闭户几日拒不见丞相,遂有变动心思的意味;承奚王府内看似一派祥和,德兮、淑瑾二位夫人相处融洽,一派祥和。

此时,奚云帝旧事重提“调军集权”,再次牵动朝野,然出乎意料,此次针对之人并非承奚王,而是看似最无威胁的西平王。南溪王奉旨草拟奏折,但凡西属封地军事规划,粮草军备分布储备等,无不巨细靡遗,遂于朝上当场诵读,令满朝文武哗然——但这番调查之精出自谁人,无人可知。

谁料一向安宁平和的西属经拥兵数十万之多,粮草军备富于朝廷,倘若谋反自立门户,便是顷刻间的事。

奚云帝道,念及兄弟情谊,念及西平王几年励精图治,成绩彪炳,若心知悔改便应立即行使“调军集权”,将西属强兵强将重新分配,划入禁军,分散势力以消拥兵自重的嫌疑。西平王接圣旨,当即令程远反西执行。

一转眼,已过了半月有余,在此期间西平王与丞相依旧来往甚密,且荥皇后一如既往疏远二人,足令丞相痛心不已。

西属来报,点兵划分正紧锣密鼓的进行,遂于数日后可至京师。

十二月,兰贵人怀孕已足六月(实际八个月了),再观望那肚子,大而圆滑,哪似六月怀胎,恰有流言蜚语传出,此胎疑似入宫前便有的。传入兰贵人耳中,心急如焚,传了德兮夫人问话,然德兮夫人冷颜回道谣言并非她所为,后招了太医前来,令其想个法子平息谣言。不日,太医上报,兰贵人此胎极可能为双生子,奚云帝听后大惊大喜,当下便问为何之前不知,太医又道,兰贵人此胎中有一味脉象时缓时促,不易察觉,反而另一味滑促有力,将其掩盖,如今胎儿日渐茁壮,脉象亦清晰可辨。

兰贵人之孕时喜时忧,反观景太妃那厢倒是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据闻胎稳母体安康,平日进补得当,起居按时,为人也变得谦和有度,行事不紧不慢,令旁人挑不出毛病。只每日向尹太后请安,闲话家常几句,便是见见甚为体己的德兮夫人,再无其他琐事。

纵观古今,但凡子嗣之筹皆尽人事听天命,得一子乃血脉延续,其父乐哉,其母有所寄托,于夫家地位更为稳固。这在宫中、民间皆是一个道理,荥皇后眼巴巴瞅着等着寻摸机会过继兰贵人之子,而宫外承奚王府,同样为子嗣筹谋者还有凤兮。

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日一向深居简出,不问府中事务的淑瑾夫人才听了来人汇报北方形势,正欲前往书房告知承奚王,不巧刚步出内院,寒风阵阵袭来,伴随一股熟悉的暗香,令她心头一激,立时提高警觉。

不远处,巧月脚下不稳,才踩了地上一块水冰滑了个结实,手中香炉的无辜掉落一旁翻滚数下,灰烬洒出大半。

淑瑾夫人犹疑不定,直直望去,但见巧月见了脸上一僵,遂连忙行礼抱着香炉走远,这番心虚更坐实淑瑾夫人某些想法。

直至凤兮回府,旁晚将至,地卷寒风盘旋直上,簌簌带起片片雪花,然玉手轻抬托起点点晶莹,融化间微微凉意入心。侍女抱了更厚实的狐裘迎来,却见衣袖翻飞,蹙眉不语的凤兮盈盈站立风中,淡淡似滑不开的愁透着雪肤与愈为削尖的下颌,与往日冷艳有所不同,竟有三分苦愁,三分羸弱。

凤兮进了屋,闭目深吸一口气,欲唤巧月,却听内间一声阴阴冷冷的问话:“去哪了。”

入内一瞧,正是谈辛之,她笑着上前:“入宫,早上不是跟你说了么?”

“我是问,入宫后去哪了。”谈辛之一脸高深莫测,深邃的眸中似冻实的冰川。

凤兮静静回望,良久不躲不避,挑眉反问:“你派人跟踪我?”

谈辛之不答,一把捉住她肩胛,紧紧扣住:“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何谓避孕香!”

谈辛之是军人,久经沙场,不谙宫廷药香学问。避孕之香,重下可绝孕,少量可暂避,长期用者于己身无益。除非是频繁出入宫闱的凤兮,再无旁人可从太医手中带出此香。

第三十一章

谈辛之质问的神态,逼迫的眼神,冰冷、痛心、不解,令凤兮哑口无言,心焦难耐。她想解释,想辩驳,但话到嘴边却无端哽咽,声不成声,难以成言。

子嗣,子嗣,她日日夜夜都盼着能怀上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活泼、聪慧、徳孝,继承他们一身希望,承载骨血,延续未来……

但……但在这动荡时局,连己都难自保的时刻,孩子可以有么,可以寄托么!

深吸口气,凤兮微侧过脸,闪躲他的逼视,稳定着声:“我知道,皇上极力推行‘调军集权’……但是西平王何许人,我是知道的,他绝不会就此罢手,一定会趁此再掀内斗!届时……”

“我问的是你我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谈辛之极力控制手中力道,生怕伤着她半分,但怎知她自己不爱惜,却一味自残,这如玉般的人,曾娇柔蜷缩在怀,懂得如何轻语抚慰,撩拨他理智尽失,但却也能在顷刻间,令他心揪痛彻。

“不!当然有关!”凤兮回道,眼眶莫名的泛红:“自程远离京,你日日晚归,调兵遣将,当真是为京师防御奔波么!西平王要反了,天下又要大乱了!是不是!”一股腥甜蓦然冲上喉咙,眼底的酸涩镇痛尚不及其一,然她只得使劲吞咽压制那苦涩,钝痛袭来,滚烫的泪再难抑制,奋勇而出,声已哑,泪成行。

“你从不对我说你的难处,将在外,纵然辛苦也从不对我透露半分,你怕我担心,我明白,可作为你的妻子,我更是时时刻刻为你挂怀,为你担忧!我不要做在你身后的小女人!所以我不能任性,不能妄为,听着兰贵人整日念叨孩儿如何,心里羡慕,可却不能有……”

凤兮哭的伤心欲绝,低垂了头欲躲开谈辛之的钳制,却反被拉入怀,只听他隐忍的声竟也有丝哽咽:“兮兮,别哭,别哭……”他曾暗暗发誓,决不让她再留一滴泪,然而他却先做了这狠心的侩子手,令她心神难安。

“如果可以,我只想作景凤兮,只作谈辛之的女人,我不要做王妃,我只要一个属于你我的孩子,但是……但是……”她哭的泣不成声,耳中嗡嗡听到他声声安慰,心里碗大的伤口却愈来愈深。

她要长长久久,她要一生一世,但是时局动荡,天下不安,他身系兵权,身负高位,如此时刻,正面临着一步错满盘皆落索,岂能被儿女私情羁绊,她不愿做负累,更不愿令旁人有威胁害他的把柄,唯有燃点一抹香,暂断子嗣。

然而谈辛之,胸怀抱负,野心勃勃,一向自负游刃权势、玩弄官场有余,在过去的二十几年,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从未想到有一日为一小女子牵肠挂肚,肝肠寸断,甘为绕指柔,甘愿为她一笑费尽心。可,情乃两面,既爱入骨髓,又恨入血液,他遭遇凤兮,爱之、恨之、怜之、气之,却因不善言语而苦苦难于表达,只盼解语花盈盈绽放于他的怀中,一生一世。

然而,谈辛之如何都未料到,凤兮为他牺牲,为他周全,为他断了后患……

“哎!兮兮……你为什么要这么聪明。”他的眼里透着千言万语,声中情绪复杂,交融爱恨,听在凤兮耳中,竟没由来的心慌意乱,莫名恐惧涌上心头。

“子晟……”她欲再解释,却被他掩住口,只听谈辛之一声轻叹:“那香别再用了。”

一句话似做了了断,却又似留下无穷无尽的隐忧,凤兮怔怔回望着,难以置信他眼中的淡漠孤寂,以往温柔缠绵皆烟消云散。

头一次,凤兮心慌不知如何是好,那丝恐惧越来越深。

钳制她的手臂终于缓缓垂下,谈辛之依旧一副军人凌然的冷漠姿态,就如昔日初见,冷、呛、辣味一并涌来,充斥她酸涩的味蕾。

他不再发一言,默默转身,默默出门,冷冷寒风吹打衣角,锦袖,盘桓忧愁不去。

“噗”的一声,那腥甜之味终于汹涌而出,一口血豁然喷出,凤兮颓跪在地,说不出话,只觉钝刀割喉,任凭指甲扣进掌心亦难抵心中痛伤。

这日后,谈辛之居于军中处理要务三日之久,府中流言蜚语,下人纷纷议论,然凤兮病痛在身,再无心思理会琐事,几次令侍从带衣物送去军中,却被一次又一次遣回。

姨娘日日来探,久久叹息,凤兮知道,姨娘是有话训示,但见她身子虚乏才隐忍不言,事到如今,她已伤了他,又怎能再领姨娘忧愁,遂先开了口:“姨娘有话请说,女儿一定听您的。”

只见姨娘痛心垂眸:“凤兮,姨娘知道你聪明,从来不用别人提点。但你也该知道,子嗣对于女人的重要性,不论是在民间,还是在官家,那不仅是一个生命,更是女人一生的寄托!你……你怎可走此一招险棋!”

凤兮不语,姨娘又道:“不论王爷有几位夫人,你都不该如此任性。姨娘当初没能得上一儿半女,非我所愿,这是我终身的遗憾,可你是老爷唯一的骨血啊,就是不念在你们夫妻情分,不念在稳固王妃之位,可你却要辜负你爹么!”

姨娘的这番话实实敲进凤兮的心,望着姨娘,她难以体会终其一生未有儿女的遗憾,难以体会一生一世求爱不得,甘心活在爱恨交织中的凄苦,却也不忍另伤心大半辈子的姨娘再添新伤。

她父亲景如山狠辣,害了两个女人,令她们肝肠寸断,而她半点不输,竟也令他……

思及此,凤兮蓦然明白了些。以往谈辛之被她惹恼,总会斥责两句,哪怕装腔作势也要都上几句嘴,但如今却……他一定是伤在心里,却心疼她的身子,不忍迁怒。

她要见他!

此时此刻,她要快点见到谈辛之!

然而这番念头尚未有机会达成,姨娘走后不久,连上瑾便来探望。

“我来是向王妃请罪的。”连上瑾一进门,尚未坐,便轻声道出来意:“我没想到几句示警之词,竟闹到如今地步。”

凤兮静静望着连上瑾,暗暗打量揣度,一时看不破这其中悔意几分真假,只得不动声色,径自品茶。

“我也知道,今日就是说什么王妃也不会信的。其实,一个女人一辈子所求的不过是丈夫的疼爱,孩子的孝顺,王妃您有全天下最令人艳羡的一切,本不该做傻事……”连上瑾态度前谦卑,实令凤兮看不出歹意,又听她道:“我曾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曾亲身体会母子天伦,夫妻情爱……但惨祸突变,容不得我选,我得到过,失去过,却更不愿见到王妃步上此路……你怎能忍心推开一个爱你至深的男人!”

话至此,连上瑾有丝激动,欲掩藏些什么,却被凤兮敏感的察觉。

凤兮不敢说,生怕一语成谶,更怕将这道界限戳穿,令一切一发不可收拾。

连上瑾眼中的爱慕、怜惜,她不会看错!

天啊,她早该料到!

像谈辛之这样的男人,本就容易另女子心动,更何况是失得千帆过,历经周折困苦的连上瑾?连上瑾跟她一样,身处尔虞我诈过,从生死边缘逃离过,被亲人背叛过,在情爱中痛苦过,她们的遭遇是如此的像,都懂得欣赏何谓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更懂得如何抓住仅有的希望,不择手段……

凤兮兀自沉浸在思绪中,待到醒神时,连上瑾已经离去多时,余香犹在,诚如凤兮心中骤然升起的防备。

如今,连上瑾或许只求谈辛之幸福,不求己利,但以后呢……她毕竟是一根刺,却是背景庞大,作用难测的一根刺,留在身边,却难保以后不会成为他们夫妻间的障碍。

一时间,凤兮慌了,乱了,胸中紊乱之气乱窜,正欲起身忽至一阵头晕,恰巧管家在外求见,说是代王爷取些换洗衣服。

凤兮唤了管家进来问话,寥寥数语不过是问近日谈辛之的起居饮食,隐隐关心涩于口中,欲问却不知从何起,然管家侍奉于府中多年,见多了人情嘴脸,似凤兮这般隐藏些小女儿姿态的摸样,了然于胸,遂笑道:“王妃何不亲自前往一探究竟?”

凤兮一怔,头一次仔细观察此人。髯须,长眉,生的慈眉善目,眯笑的眼,恭敬的姿态,这岂是一般尔尔的下人 ?她以往竟遗漏了。

可转念一想,能在王府中行走多年,这管家但凭审时度势,规行矩步定是不够的,一定有些令谈辛之欣慰钦佩之处,也定是极了解谈辛之过往的。

凤兮敛眸笑着试探:“军中一向不许女眷擅入,本妃一介女流,未得王爷批准,就是有心去探也是力不从心。”

管家似是早料到,回道:“王爷只吩咐老奴来去衣物,别的没提,不过衣物太多,老奴年老体迈,一人也是拿不了的。”

——纶巾、粗衣、宽带、布鞋,摇身一变,足矣。

然,直至凤兮随着管家一路步入军中要地,所见周围士兵肃然有序,无不显示虎啸营将士卓然声威,心中由衷佩服谈辛之训练有度,调配有方,但一念如何开口时,竟又陷入两难。

隐隐的,凤兮在意起了面子,有些赧然,有些羞愧,却越是如此越是别扭挣扎。

一转眼,再容不得她思索,两人已来到主帅屋外。

只听通报后,谈辛之低低沉沉的嗓音由内而发:“进来吧。”

凤兮连忙低了头,一路忐忑不安的入内,偷偷抬眸望去,房中布局简单明了,谈辛之径自望向窗外,似是沉思,桌上卷宗繁乱,迥劲有力的手指正哒哒敲打;右手边小小隔断打造出一方寝室,一眼望去卧榻窄小,盥洗简陋,便是搭在小几上得几件衣物,也显得不拘小节。

凤兮心中萌生一丝心疼,顿觉不该逼他委屈如此。

管家低声吩咐:“还不去把衣服摆好?”

凤兮连忙点头,快步行至小几前拾掇起来,却听身后管家笑道:“王爷辛苦了,老奴还带了点茶点。”

谈辛之应了,遂吩咐不必忙活,但片刻后又问起府中情况。

管家答道一切无碍,特别提及二位夫人相处融洽。

凤兮背着身子收拾,竖起耳朵聆听,甚为苦恼如何寻个机会,手里越来越慢,大有细细磨蹭的意味……但未几,仍听不到半丝动静,却眼看着收拾完毕,找不到借口,不由得急了。

咬了咬唇,凤兮转身翻弄床褥,一撮被绢带捆绑的秀发却从枕边露出,她一惊,抖着手执起,心慌意乱,愤怒丛生!

心想着本与他和好如初,示弱服软,却惊见良人藏着其他女子的信物,还是以如此私密的方式,落于发丝,枕在耳畔,再顾不得其他,她蓦然一跺脚,转身奔出隔断,冲口而出:“谈辛之!你对得起我!”

谈辛之惊了片刻,呆住半响,险些以为眼前人乃幻觉使然,但见凤兮双眸璀璨,噙着几分怒意,几分娇斥,煞是妖冶,赫然再现以往嚣张之焰,却愈加显得肤色苍白,唇色暗淡……

管家左右观望,识趣的退下。

才带上门,凤兮便怒不可抑的骂道:“你说你不负我,你说你心里只有我一人,这头发怎么解释!好你个下作胚子,一面骗我、哄我,一面却养了外室!”说罢,凤兮那还记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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