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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骑着竹马来-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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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是打算怎么办呢,是回余杭书院念书,还是……”玦儿望着他,有股念头想要把他留在长安,自己亲自教导,可一样似乎又不太妥当,这话说了一半,就没再说下去。
  孙隐闵仍是淡淡的:“一切都听爹和姊姊吩咐。”
  玦儿一时不知如何说下去,只好又向孙璞问些琐碎事项,比如他现在杭州外宅的胡氏和那个庶子的事情,还有孙璞对孙隐闵的安排等等。孙璞对大儿子也是彻底没招了,在余杭读了几个月的书院,也是上房拆瓦的不得安生,除了颇讲义气这一条稍微算得上优点之外,实在找不到他身上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如今只看他想干什么,索性都依了他。
  季涟在一旁也不多插话,只是偶尔说一两句,本要留孙璞父子一起用晚膳,却被二人推辞了,他看玦儿也是心事重重的,便没有强留。
  晚膳过后,季涟问道:“你……可是想把隐闵留在长安?”
  玦儿轻叹一声道:“我倒是有一个意思,却不知他到底想怎样,他的脾气品行,我真是有点也琢磨不着。我离家时他方满十岁,那时只是淘气,这四年……许是发生不少事,他性子变了许多。如今娘亲走了,我只剩下他这么一个弟弟,当然想留在身边教养;可我又怕他真的顽劣不堪,倒坏了你的名声。”
  季涟笑着摇摇头,道:“他不论是学文还是习武,最好的先生总是在长安的;就算是闲晃,在长安也在你的眼皮下面,我就怕……把你累坏了。”
  玦儿见季涟并不反对,稍舒愁容,道:“也不止单为了隐闵,我方才听爹说起在苏州纳的胡氏和那个弟弟,觉着爹对他们也是有几分情意的。只是因为娘亲新丧,爹心里跨不过那个坎,隐闵又心里同他生了罅隙,所以…… 一直也未敢接纳。我托人打听那胡氏的为人,听说也算是纯良,母亲既已不在了,爹总得有人照顾才是。若是隐闵留在长安,爹一个人回去……或许对大家都好些。”
  季涟眯着眼盯了她好半天,才开口道:“我以为……你必然怨恨胡氏的,就算面上没有隐闵表现的那么明显,也必不希望你爹再迎胡氏入门的。”
  玦儿微微愣了一下,轻笑道:“我往年在家的时候,爹和娘……那时还和睦的很,我……挺小的时候,还有一年偷听到爹娘七夕之时,结下盟誓,愿生生世世为夫妇……”,说到这里,她抬首瞟见季涟晶亮双眸似笑非笑的凝着她,面上微热,继续道:“谁曾想后来有这样的事情,不过……我想娘亲在底下,也不愿见到爹一个人没人照顾,所以……”
  季涟怔忡片刻,笑道:“你几年没见岳母大人了,又怎知她这样的想法?”
  玦儿笑笑,随意道:“我不过将心比心罢了。”
  季涟闻言一笑,拍拍她的手,拉着她走向寝殿,道:“早些歇着吧,过几日有得你折腾呢。”
  玦儿点点头,忽地回头问道:“听说——涵弟入京也好些日子了,他……”
  季涟笑容顿消,半晌才道:“罢了,我明日就召他进来吧。”
  第二日齐王涵奉召入明光殿,季涟早已候在明光殿许久,看着齐王涵一脸惶惑的表情,他亦是心绪复杂。
 一位弟弟今年也十五了,和孙隐闵仿若的年纪,心思却来得单纯许多,他往年并不明白,以张太后的心思,怎么竟然养出涵这样的儿子。
  后来他渐渐的明白了,所以在他最低落的时候,纵然深恨张太后,竟也曾有过悬崖撒手的念头。
    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就如他最初明知涵本性单纯,却也时时防范一样——他也许什么念头都没有,可他的身份,却能让很多人有许多念头。
  “涵儿,你过来吧……”,季涟坐在一张宽大的躺椅上,足够容纳两个人。
  齐王涵脸色更是惶惑,他入京之前,辗转反侧思量多日,不知季涟究竟为何事竟至要幽禁母后——母后和兄长之间若有似无的明争暗斗,他并不是全然无知:他有一个宽仁的父亲,慈爱的母亲,英睿的兄长,仿佛生活中只有阳光,可这并不妨碍他偶尔也回头看到一些阴霾。
  只是……既然已经风平浪静的过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要来一道平地惊雷?
  除了季涟指派给他的国相,他还有一些别的师傅,母后被幽禁后,他似乎陡然明白了许多事,再看这位自己崇敬的兄长时,便多了些许复杂——所以季涟要他坐时,他便没有了往日那般的兴高采烈了,甚至生出几分惧意。
  季涟笑了笑,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涵儿到底也长大了:“要你坐,你就坐吧,我知你来做什么的,你不必这样的惶恐。”
  齐王涵这才安心,行了礼之后,起身坐到季涟身侧,又有些局促的问道:“臣弟……想去广清宫探望母后,不知长兄允否?”
  季涟行事果断是出了名的——涵记得很小的时候入宫,皇爷爷总是很骄傲的牵着长兄——这和母后总是抱着自己是不同的,皇爷爷总是让长兄握着他一只手指,以一种睥睨天下的姿态走在最前面。
  所以他从没想过争储,他打一出生就知道,那个位子是为自己的长兄准备的。
  所以他不敢开口问长兄:究竟为了什么,竟至于要幽禁母后?
  更不敢开口求他把母后接回来。
  季涟身形笔直的坐在躺椅上,笑了笑,问道:“涵儿还记得前年这时候么?”
  齐王涵一愣,前年——那是永昭二年,突厥大兵压境,他中秋入京后一直留在宫中,然后……出去骑马,摔了腿……
  “臣弟——记得,臣弟的腿——已大好了。”
  “后来,你是不是让你孙姐姐帮你照料陈庆隆的家?”
  齐王涵点点头:“臣弟——日日养在宫里,出去不得,只好托孙姐姐代为照顾。”
  他被季涟这几句话说的完全摸不着头脑——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季涟一手紧握着扶手,虽尽力忍耐,仍有青筋显现:“那之后不久,你孙姐姐的孩子就没了。”
  齐王涵茫然的看着他——他咬牙切齿的,垂着眸,或许不想让人看出他眼中的愤怒,于是齐王涵脸上倏的血色顿无。
  季涟别过脸——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的可笑。
  玦儿和他一起这么多年了,原也是聪颖非常的人,若齐王涵堕马之事和他有关,玦儿断不会贸然去接济陈庆隆的家人——恰恰就因为一问心无愧,和齐王涵挚诚的求恳,让玦儿没留心的帮了他一把,进而坐实了张太后对季涟的怀疑。
  竟是这样可笑的起因,作恶时没有报应,行善时反遭天噬。
  齐王涵的目光陡然散乱,许久后才无力的问了一句:“孙姐姐……她知道么?”
  季涟仍是别着脸,静室里回荡着他的一声叹息:“也许……知道吧。”
  齐王涵不再说话,茫然中带着几分惶恐的望着他,季涟回过头来看他一副模样,又叹了一声:“罢了,事已至此,你——好好的回封地吧,再过两年,也该纳妃了。”
  齐王涵却更是惶恐了,往日里不曾去想的许多事都冒了出来,只觉得兄长的眼神,越发的深不可测,季涟看着他笑了笑:“朕说罢了就罢了,诸事皆到此为止,你尽可以安心——朕可曾对你有过一句虚言?”
  齐王涵这才 点点头,心里乱糟糟的,想问候玦儿一声,又无从问起,半晌后只好默默的退出来。
    季涟目送着齐王涵退下后许久,才出了明光殿,关上明光殿的殿门,一手拉着殿门上的铜环,一手抚着殿门上阴刻的花纹:“你杀了朕的儿子——朕却放过了你的儿子,总该……还清了你的养育之恩吧?从今往后,朕再无半 点亏欠与你……”
  册后的日子也近了。





   冬月十二,按例玦儿开始斋戒,季涟遣使祭拜天地、宗庙;冬月十四,侍仪司在太极殿设册宝之案,奉节官、掌节官、承制官等依次入列,典仪、赞礼、知班共六人与侍仪司、奉节官和掌节官东西相向而立,百官入朝觐见,仪式皆比照中朝例。
  冬月十五的早上,列陈皇后凤驾仪仗,丹陛仪仗三十六人于前,丹墀仪仗六十人于后,共九十六人,列于太极宫前,内官焚香祭祀之后,季涟着玄色缂丝绣龙纹衮冕朝服入太极殿。
  礼官奏封仪礼乐后,承制官宣读立后的诏书,列出皇后的金册金宝,如此一番之后,才轮到主角出场。玦儿依例着玄色大袖织金云龙纹的皇后翟衣,深青的蔽膝、青袜青臾,戴九龙四凤冠、三博鬓、玉绶环至太极殿上,南向而立,册礼使开始授皇后册宝,然后是内外命妇朝拜。皇后玺绶、金册、金宝一样一样的接下来之后,升皇后座,和季涟一同接受百官和内外命妇的朝贺。礼成之后,季涟携玦儿由太极门至肃仪门,在肃仪门上接受长安百姓和四方使者的观礼。
  冬月十六,文武百官按例上表笺称贺,季涟与玦儿受贺之后又要钦天监占卜吉日,吉日前斋戒三日,再 一同承御辇去谒太庙,祭祀先祖,然后分别宴请文武百官和内外命妇……
  一样折腾下来,花去了近半月的时间,头几日季涟还觉着一是郑重其事所必须的步骤,沉浸在实践当年誓言的喜悦之中,后几日自己也有些烦了,只是一东西都是他自己亲定下来的,许多东西原没有  这么繁杂,是他自己恨不得天下人都来瞧瞧他幸福的模样,最后只能在心底暗恨,被玦儿嘲笑为何要一样的“自作自受”,最后殃及她一条池鱼。
  季涟咬牙切齿道:“这事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你竟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你要是池鱼,那谁是城门啊?”
  玦儿指指自己的脚下,道:“城门可不就在这儿。”
  季涟万般无奈——我这是何苦来哉?还不如窝在长生殿好好的睡一觉呢!
  最后一次百官朝拜之后,便让许公公先送玦儿回长生殿,玦儿小憩一阵,才见小王公公回来,却不见季涟,便问道:“陛下呢?”
  小王公公脸色颓唐:“余公公病了,有几日了一直不见好,听说已快不行了,陛下今日方才知晓,去了余公公的值班房探他了,又怕娘娘惦记,所以让咱家先回来。”
  玦儿听说余公公病了,想到自己进宫之后也受到余公公颇多照顾,便道:“余公公的值班房在哪里?本宫也去看看吧。”
  小王公公只得带了玦儿去宫里太监住的地方,余公公因已是宫里的掌事太监,有一个单独的院落,玦儿和小王公公走到院门,看到几位小公公守在门外,小王公公见他们都在外面,便问道:“怎么没人在里面服侍公公?”
  一位小公公回道:“回皇后娘娘、公公的话,陛下来了之后就把小的们都赶出来了,说任何人都不让进来”,那小公公看了玦儿一眼,见她是准备来探余公公的,自然也不敢阻拦,接着道:“娘娘要探余公公么?陛下和余公公都在西厢房里。”
  玦儿笑着点 点头,回头对小王公公道:“你就在这儿先等一阵吧。”说着便一个人转向西厢房。
  诺大一个院子里竟然真一个人也没有,连个端茶倒水的公公也不见,玦儿拐到西厢房的门口,却见厢房的门关着,正欲敲门时,听到里面季涟的声音:“公公,前几日,涵弟来见朕……朕真的不知道,母后究竟用了多少法子,可是——朕最后还是放过了她的儿子……朕心里——真是恨……”
  余公公微叹道:“陛下,此事就算了吧……无论如何,现在陛下得偿所愿,太子也有了,娘娘也做了皇后了,江氏和谢淑妃都死了,又免了陛下自己动手,如此……不伤陛下圣明,就……到此为止吧。”
  季涟深吸一口气,道:“朕只是不甘心,朕已经做了  这么多死后要下阿鼻地狱的事情,多做一件,少做一件又有什么关系——便再做多几件,也换不回朕的孩子,朕的孩子……”到此时,季涟声音已有些哽咽,玦儿在门外却听得有如云里雾里,不知余公公和季涟到底是在说什么,只是听到自己的孩子,不免心酸。
  余公公惨笑道:“陛下,过去的事情,就忘了吧,陛下还为此伤心,让娘娘瞧见了,岂不是更加难过。现下好不容易诸事圆满,陛下何不放眼将来……”
  季涟仍是哽咽之声:“圆满……朕给那孩子取名为炅,想让她当那孩子是自己生的一般,可是朕自己每次看见那孩子,都会想起朕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她答应跟朕生五个儿子,三个女儿的,可如今……难道 一都是朕的报应么……是佛祖惩罚朕做的一些错事么……”
  玦儿听到季涟提起自己小产的孩子,泪水又泛了出来。
  又听到余公公咳嗽了几声,喘着气断断续续道:“陛下何必如此自责,人生在世,孰能无过——世人常谓宁宗先帝弑兄篡位,可宁宗陛下不也好好的熬过了这些年么……咱家一共伺候了五位陛下,从高祖皇帝一直到陛下,咱家打心眼里只把宁宗和陛下当作主子……宁宗陛下在世的时候,常夸赞陛下他日当为太平天子……如今陛下南定滇藏,北却突厥,宁宗陛下在九泉之下,必是欣慰的……陛下以后就别再来一种地方看咱家了,等咱家去了,陛下就一把火烧了,让所有的事情,都跟着咱家,化成灰……散了吧……”
  里面好久都没有动静,玦儿在门外抹了泪,不知此时是否该敲门,思忖半晌便转了身朝外走去,才走 了两步,身后的门突然开了。
  季涟看见玦儿便在院中,一时脸色煞白,见玦儿转身,脸上犹有泪痕,颤声问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玦儿勉强笑道:“我见你一直没回来,过来找你——顺便探探余公公的病。”
  季涟见玦儿不自然的神色,脸上便也有些灰暗,垂了头低声问道:“你——什么都知道了,看我不起了是不是?”
  玦儿愣了一下,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什么,只好上前拉了他问道:“你——”,话还没说完,季涟颇有些着恼,甩了袖子怒道:“你不用这样吞吞吐吐,我原是一样弑君鸩父的人,我还准备了毒药给谢淑妃——你看我不起就直说好了,不用这个样子!”
  玦儿被他一句话震住,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只是颤声道:“你——余公公——”,季涟别过头看见她的脸色,更加恼怒:“我还没那么丧尽天良——余公公是自己服了毒药,不是我要杀他的!”
  玦儿听得季涟越说越离谱,嗫呐道:“我,我没 一样想——你说弑君鸩父,还有毒药什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涟被她问得一愣,这才恍然到玦儿可能是刚刚才来,脸色更加尴尬:“这下你都知道了,你心里——你心里不定怎么想我呢。”
  玦儿没有言语,把他刚才的话和在西厢房里和余公公的话一连起来,一才想清楚一个模糊大概,永宣二年季涟突然返京,之后永宣帝猝死,季涟登基……原来一一切不是巧合,更加不是永宣帝知道自己命不长久所以密令季涟回京……
  至于那准备给谢淑妃的毒药……玦儿心里不禁苦笑——原来自己和季涟竟然想法子都想到一起去了么?一样七想八想的,眼泪就又出来了。
  季涟看见玦儿只是哭,便有些慌神,又不知她知道了自己做的一些事情,会怎么样看自己,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正茫无头绪的时候,玦儿却拉着他泣道:“一些事情,你何苦瞒着我,一样一个人闷在心里……”
  季涟拉着她出来,一路上也不敢开口劝她,只是帮她拭了泪,待回了长生殿,才黯然道:“你要我怎么跟你说,跟你说我亲手奉上下 了毒的汤药眼睁睁的看着父皇饮下去?跟你说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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