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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姬 [出书版完结]-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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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到我,他便告诉我一件事:秦王离宫巡视陵寝修筑进程,回来途中遇刺。刺客单枪匹马,武艺十分高强,剑杀数十名护卫,剑势直逼秦王。所幸有一位勇士从天而降,挡开刺客的剑锋,与刺客单打独斗,打得异常激烈。勇士与刺客的身手不相伯仲,刺客眼见行刺失败,便火速逃逸。

秦王大赞这位见义勇为的勇士,因他立下大功,欲意大加封赏。这位勇士却推辞秦王的封赏,言道不喜约束,只喜两袖清风与轻松自在。

秦王极为欣赏他的武艺,非要给他一个官职,并且许诺他:倘若勇士真的无法习惯,也不勉强他,三月后即可请辞。

不得已,勇士接受了卫尉的官职。

我微惊,秦王当真欣赏那位勇士。卫尉一职非同小可,掌王宫诸门卫屯兵,所握实权不可小觑,王宫若是出事,卫尉极为关键。

“绿透公主生辰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皓儿为何伤得那么重?”我紧张的是皓儿受伤之事。

“莫急,莫急。”公孙玄温声安抚我。

那晚的月出殿繁华热闹,绿透公主妆扮得娇美动人,露初夫人陪在秦王身旁,风光无两。

皓儿被安排坐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没人跟他玩,也没人跟他说话,就连喜欢他的秦王也从未看过他一眼。于是他闷闷不乐地离开宴席,来到殿外的湖畔,后来,绿透公主出来找他,却不知怎么搞的,绿透公主竟不慎落水,不远处的侍卫看见了,立即跃入湖中救人。

绿透公主被救醒后,扬言是皓儿推她下水的。

露初夫人大怒,命人抓住他。

皓儿辩解说没有推绿透公主落湖,露初夫人却不理会他的说辞,硬要将他关押。

侍卫也说是皓儿推绿透公主下水的,皓儿苦苦恳求秦王,秦王不信他是清白的,下令将他收押。皓儿气愤难忍,冲动之下,挣脱侍卫,企图逃离。

露初夫人命侍卫抓住他,十余名侍卫围攻皓儿,这才伤得伤痕累累。

公孙玄在一旁劝谏,秦王也不忍心自己的儿子被侍卫活活打死,便命侍卫住手,让皓儿回来。

公孙玄所述极为简单,饶是如此,我亦想象得到那晚的惊心动魄,怒火不可抑制地烧起来。

我早该想到,一切都是露初夫人与绿透公主的阴谋。

“皓儿怎么会在绿透公主的生辰宴上?”公孙玄攒眉问道。

“是绿透公主邀他的吧,皓儿不肯说。”我狠狠凝眸,“想不到绿透公主心肠如此歹毒。”

“据玄所知,绿透公主天真烂漫,不像心肠歹毒……”

我寒声道:“她不歹毒,她母亲露初夫人歹毒。”

公孙玄无语,半晌后才问道:“皓儿伤势如何?痊愈了吗?”

我缓了面色,直直地盯着他,“大好了,公孙大人还记得当年拒婚之事么?”

闻言,他一怔,不敢确定我问的真是十余年前那起年少之事。

当年,我十二岁,他二十四岁。

我是卫国雅漾公主,他是公孙氏长子。

父王宠溺我,寻来寻去竟属意公孙玄。就在我十二岁生辰宴上,父王对公孙玄父亲提起此事,公孙大人欣然应允,商定待我及笄之后便行大婚之礼。

我年幼懵懂,沉醉于生辰宴上的火树银花与歌舞演奏,对婚姻之事没有多少期待,只觉得坐在一侧的公孙玄温文有礼,面如白玉,颇为好看,便朝他一笑。

公孙玄起身叩拜,朗声道:“王上,公主妍秀灵慧,玄无德无才,不敢有此妄念,还望王上收回成命。”

众人闻言,全都愣住,不敢相信公孙玄竟会拒绝王上赐婚。

父王面色一变,恼差成怒,“公孙玄,你好大的胆子!”

“王上,玄素喜各地风俗民情,明日便离开楚丘,四处周游。王上厚望,玄无以为报,只愿公主觅得佳婿。”公孙玄抱拳垂首,广袖垂荡,颇为诚恳。

“玄儿!王上赐婚乃无上荣耀,岂能……”公孙大人怒叱。

“父王,我不要嫁给他。”我挺直胸脯,笑得甜美,“这人又老又丑,我才不要嫁给他。”

父王宠爱地拍拍我的手,“你真的不愿嫁给他?”

公孙玄望着我,日光轻柔,待我下文。

我弯唇微笑,微抬下颌,“我的夫君不是世间最俊的男子,就是武艺高强的英雄豪杰,我才不要文弱老丑的,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跑。”

我知道,这只是给自己找台阶下。

公孙玄当众拒婚,令父王颜面尽失,我亦成为楚丘妇孺皆知的笑柄。而那个毁我清誉的男子,在翌日一早便远离开楚丘,消失无踪。

从此,我记住了他,公孙玄,记住了他给予我的耻辱。

如今提起,重点不在于问他为什么拒婚,而是另有目的。

第十三章 日出东方

浅纹青袍,身形孤瘦,愈见风骨。

公孙玄转眸看我,恍惚一笑,“那年,公主才十二岁,就像皓儿这么大。你我相差十二岁,正如你所说,玄又老又丑,实在不想辱没公主。”

我不曾想到拒婚的原因竟是这个年纪之差,“因此你才拒婚?”

“此其一,其二,玄此生最大的抱负便是得遇明君,一展所长,治国安邦。”他淡笑,笑意里却有不易察觉的别样意绪,“公主,此生玄最大的遗憾,便是对你的伤害。玄不祈求你的原谅,但希望你可以忘记。”

“倘若当年我不是十二岁,而是年已及笄,你会拒婚吗?”我靠前一步,勾眸一笑。

公孙玄显然没料到我会给他一个如此尖锐的问题,沉默须臾才道:“公主,拒婚缘由之一便是年纪相差太大,若公主当年及笄,玄自当不会拒婚。”

相差三年罢了,结果竟是如此不同。

我一瞬不瞬地凝视他,“我入宫那年,你私自画了我的画像,不知为何?”

他似有准备,“当年公主正值风华正茂,玄想留下公主的音容笑貌与旷世风华,便作了一副画像,公主莫怪。”

他是何心意,何必追根究底?彼此心照不宣便罢了。

如今,我最挂心的是皓儿的安危,是我如何东山再起,如何立足秦王宫。我与皓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皓儿要安然无虞,我必须重新赢得秦王的恩宠。

我问:“扳倒蒙王后,公孙大人有何妙汁?”

“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况且玄一人之力,无法行事。”公孙玄为难道。

“那好,公孙大人可以帮我赢得王上的恩宠吧。”

“你有妙计?”

“妙计是有,不过要看公孙大人了。”

我附在他耳旁低语,公孙玄听过后,大为震惊,“此计太过凶险,万万不可。”

我道:“我有十成把握,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紧蹙眉头,“可是,一旦被人发现,便是诛族的死牢。”

我冷笑,“只需谨镇行事,便不会有意外。公孙大人,你是担心祸及全家,还是不想帮我?”

“玄并无妻小,斩首也只是我一人。”

“那好,你依计行事便是。”想不到他竞未娶妻,难怪在他府邸暂住的那几日不见女眷,难道他真想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国?

“此事不妥……”

“公孙玄,当年你拒婚让我成为楚丘笑栖,多一年来我未曾想过向你复仇,如今我与皓儿有难,你竟如此铁石心肠?”我板起脸,语气强硬。

“好,玄尽力而为。”公孙玄无奈应允,轻轻一叹。

接下来。便等他的好消息。

皓儿痊愈后,更是勤练剑术,每日都要练上两三个时辰,一入夜倒头便睡。

看他勤奋的样子,安慰之余又觉得心酸,我知道,他勤练剑术是为了我、保护自己,可是,这么个练法,早晚会累倒的。

无情每次来都是三更半夜,皓儿还不曾见到师父,不然一定开心得蹦起来。我想让无情劝劝皓儿,他却连续数日没来,不知是否出了什么事。

这夜,刚躺下一会儿,便觉得有人走进寝殿。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我知道,是无情来了。

我翻身而起,却看见站在殿中的黑衣人戴着一怅银白面具,只露出眼晴和嘴巴,暗夜中尤为森然可怖。

心尖儿惊悚地一跳,我心念急转,莫非是蒙王后派来的杀手?

冷汗直下,心口怦怦地跳动,忽的,我想到皓儿,皓儿是不是已被他杀害?

皓儿……

杀手缓缓走来,银白面具泛着冰冷的光,那双眼晴被那银光映得冷冽慑人。

“你是不是杀了皓儿?”如果皓儿已遭杀害,我活在世上还有何意义?

他摇头,伸手摘了面具,展现在我眼前的,不是杀手冷酷的脸,而是熟悉的无情。

我瘫软下来。怨怪道:“被你吓死了,为什么戴面具吓我?”

无情坐在床沿,笑道:“是你自己认不出我。”

“戴着面具,谁认得谁?你吓人还有理了是不是?”我气愤地跳起来,挥拳打在他手臂上。

他任凭我发泄,静静地笑着。

打得过瘾了,累了,便停下来,转过头不理他。

“寐兮,往后我会在宫中陪你,保护皓儿和你。”低低的嗓音,沉沉的心意,无情随意道来,却让我惊讶万分,“不过要带着这张面具。”

“怎么回事?”我惊问,隐隐猜到了某些真相。

他仔细地审视我,似乎担心我会有很大的反弹,“你听说了吗?秦王遇刺,被一位勇士所救,勇士被封为卫尉。”

我紧眉,“那位勇士,就是你?”

无情点头,“是我,化名为夜枭,赢蛟认得我,我必须戴面具。”

原来,那次行刺只是他与无泪的布局,这样他才能得到秦王的赏识,既而进宫。

“进了宫,就再难出去了。无情。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你为我做这么多?”

“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什么险境,我都会义无反顾地救你。从赵国到秦国,我每走一步,都是为了更接近你。我再也不是剑客无情,因为我已心中有情。”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夏夜无际,光阴静止。

黑眼纯澈,涌动着澎拜的情意,几乎淹没了我。

自我被他救起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他再也放不下我,注定了他只能在背后默默地为我付出。为我厮杀受伤,为我深陷险境,为我上天入地,他从不二话,只因他喜欢我。此种深入骨血的爱,相较赵慕的爱,毫不逊色。

赵慕比他幸运,得到我的真心。无情得到的,只有我的漠视与拒绝,但是他没有因此而心生怨恨或者离我而去,而是一如既往地守护我。这样的爱与情,我怎能不感动?

除了感动之外,还有什么?

我是秦王的女人,是鸣凤夫人,我能酬他什么?

我垂眸,避开他灼热的眸光,“无情,你这样为我,我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沉朗道:“不打紧,你和皓儿好好的,我就安心了。”

我抬眸,妩然一笑,“无情,若我改变了心意,一定会告诉你的。”

——————

在宫中与师父相遇,皓儿激动不已。

我告诫皓儿,在这步步惊心的宫中,无情不再是无情,而是夜枭,是卫尉,告诫他不能喊他为师父,小心隔墙有耳。

无情不当值的夜里,在殿后的庭范教导皓儿剑术。师徒俩也会对练,如此一来,皓儿的剑术精进不少。不久,无情告诉我,那晚皓儿去赴宴,想着伺机向秦王求情,接母亲回去,却没想到中了露初夫人和绿透公主的诡计。

原来,皓儿是为我受伤的。如此真相,我既感欣慰又觉悲酸。

半月后,无情带来消息,秦王病危,宫中数名大夫竟诊断不出究竟染了何病,束手无策。

阖宫上下惶恐不已,朝野内外更是人心惶惶。

丞相等大臣在咸阳城广寻名医,延医求药,不过那些寻常大夫仍然无法诊断,也无法对症下药。于此,秦王卧床数日,昏睡不醒,疑似驾崩,心口却仍有一丝余脉。

御史大夫公孙玄向蒙王后引荐一人,声称此人乃春秋老人高徒,得春秋老人真传。

众人皆知春秋老人医术了得,乃享誉数十载的医家圣手。蒙王后欣然应允,让这人试试。

我早已备好一切,在荣华殿等候。

两位侍卫引我来到秦王所居的日月殿,众人的日光落在我身上,震惊不已。

露初夫人美眸微吊,云伊夫人略有惊色。

蒙王后眸光一怵,“怎么是她?公孙大人,你引荐的就是她?”

“鸣凤夫人乃春秋老人高足,医术精湛,下臣以为,为王上春秋计,不妨一试。”公孙玄不卑不亢道。

“十余名大夫皆束手无策,鸣凤夫人既是春秋老人高足,大可一试。”丞相道。

蒙王后拂袖让道,我徐步进殿,坐在床榻边沿,指扣秦王手脉,接着观其面色,仔细检视。

蒙王后讥讽道:“不懂医术就不要在此滥竽充数。

我转脸看向丞相,“这半月来,王上夜宿何殿?”

闻言,蒙王后着向露初夫人,日光狠厉。

众目睽睽,露初夫人尴尬地垂眸。

丞相问道:“王上病情如何?犯了何症?”

“王上病情实属怪异。”我缓缓道,“王上气虚血弱,四肢乏力,恐是夜夜操劳所致。

“露初夫人,你伺候得可真卖力。”蒙王后厉目瞪向露初夫人。

“致使王上昏睡不醒的,乃一种世所罕见的媚香。”我不紧不慢地说道,“此种媚香与寻常焚香无异,搁在铜炉中焚烧所散发的清香令人血行加速,引致男女发情。”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王上用这种媚香?”蒙王后怒叱道。

“我没有,王后莫含血喷人。”露初夫人辩驳道。

“此种媚香,叫作腐骨散。”我的目光滑过公孙玄,定在丞相面上,“用之少量,对身子无害,若用之过量,便如王上这般昏睡,若不及时施救,后果不堪设想。”

“如何医冶王上?”丞相担忧地问。

我轻轻吐出两字,“针之。”

丞相见我说得有板有眼,信了我的说辞,准许我诊冶秦王。

我单独对丞相说出诊冶之法,望他配合。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他却也同意了,吩咐宫人准备,在庭苑铺上数层锦绸。子时将至,待臣抬着秦王来到庭苑,为秦王褪尽衣物后自行退下。

丞相命人把守庭苑四周,禁止任何人骚扰,只剩下他与公孙玄在旁观瞻。

他们二人扶着秦王坐直,我解开银针袋,对秦王的身子视若无睹,眼凝一线,落针如风。

天地精气流泻,一地月华如水。

不久,秦王突然一动,吐出三大口乌血。

丞相与公孙玄不约而同地惊喜道:“王上醒了。”

“再服三日汤药,王上便可痊愈。”我轻轻取针。

“是你,寐兮。”秦王睁眼,低声唤我。

“王上,是鸣凤夫人救冶王上的。”公孙玄不失时机道。

“你懂医术?”秦王讶异地问,面色苍白,身子仍虚。

“略通一二。”我淡淡道,起身行礼,“王上,寐兮告退。”

丞相赶忙笑道:“王上,鸣凤夫人是春秋老人高足,精通医术。”他转眸我,别有意味,“王上刚刚醒转,劳烦夫人为王上穿衣。”

我静默须臾,取来衣袍,垂眸道:“寐兮伺候王上穿衣。”

丞相与公孙玄轻步地退下,秦王任我伺候,日光追随着我。系好袍带,他握住我的手,“寐兮,这些日子以来,你辛苦了。”

我抽出手,后退一步,“寐兮不辛苦。”

秦王一怔,随即轻声一叹,目光渺渺。

我抬眸望他,眉心微蹙,似含轻愁,“王上早点就寝;寐兮告退。”

未及他出言挽留,我立即转身离去。

此乃欲擒故纵也。

那些污秽的流言蜚语,秦王仍然耿耿于怀,可是经过此事,他必定不若先前坚定,不会再对我不闻不问。

之后,公孙玄会告诉他为何卧病、为何昏睡。不出所料,秦王命人搜查露初夫人、云伊夫人和蒙王后寝殿,在阳硕殿搜出少许腐骨散。

秦王震怒,将蒙王后禁足阳硕殿半载。于此,蒙王后骤然失势。

此乃一石二鸟之计,既打压了蒙王后,又警示了露初夫人。这一次,我先放露初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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