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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镯之宜其室家-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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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桐诧异回眸,表情轻笼起皎洁的月色:“你说什么?”

我端起茶盏,碧绿的茶碗在指尖轻转了下,说道:“今天上午,我见到安羿了。”

月亮忽然隐进了云后,楚桐的脸陷落在黑暗中,阴霾之中我辨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淡淡开口:“你都不信的事,何苦来问我?”

我饮下手中清茶,浅笑道:“我知那不是安羿,可那的确是安羿的脸,或许,我应该说是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今早,我的确沉浸在那张脸的惊异里,但是,眼神不对。”我记忆中的那个人,他从不会那样看我,既是陌生又是疏离,若是在两年前,我或许还不能明白,但是现在,我却深深地了然了他眼里的那一抹挣扎,这么多年来,他原来一直在挣扎,挣扎着不爱我。后来,便是柔情,再后来,便是不舍。只是,在他眼中,从来没有陌生与疏离。

“安羿的确已经死了。”楚桐的声音带着平和的语调,如同只是在告诉我一件平凡而显而易见的小事。

我唇角荡漾,任最后一抹希望在心中悄然幻灭,不带一丝感情,不带一丝惋惜。楚桐,真是连一字一句的安慰性的谎言,都不肯说呢!

我绕到内室,推开通往后院的窗口,低声道:“你从这走吧。”

楚桐一言不发,安然步到窗前,幽深的视线扫了扫窗外,回眸看我。我对着他又扰,又惧,又惊,又讶的眼神绽出一道明媚的笑容,直到他的身影一转,消失在迷蒙的夜色中。

我定定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万般滋味袭上心头,天沧镇旁的那一声叮咛,那一句承诺,压在我心头化作无形的手,揪住我一天也不得安宁的心。我仰头望月,喟然道:“安羿,若我守不住这些,我该怎么办呢?”

空气里划过一道凌洌的气息,我警觉转身,无形的掌风带着一丝冷洌直直向我袭来。我快步移开,几下轻挪,躲开那人强劲的攻势。那人身形未动,手掌轻掩,直击上我的臂膀。这男人想必来了很久,故意等到楚桐走后才出现,而楚桐竟没有发觉,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人的武功绝不在楚桐之下。电光火石间,我眉头一紧,猛地转头,直面迎上他袭来的鹰掌。

他的手掌在离我的脖颈一寸之处停下不动,余下的掌风来不及回收,“呼”地拂开我肩头的长发。这人的武功的确不是一般,若是他刚刚收力不紧,此时我的颈上怕已经出现了一道血痕,命也已是他的囊中之物。我之所以敢直面迎上,只因刚刚他的武功深不可测,若是想要我的命,一招便可得手,定不必费时如此,与其硬撑,还不如直面而上。我定定看向他宽厚的掌心,暗暗庆幸,自己又赌赢了一次。

他被黑衣蒙面遮住身形五官,黑暗中连眼神也模糊不清,只听到沙哑的声音迷糊地从蒙面下传来:“说,你和楚桐是什么关系?”

我直视他,忽而笑道:“朋友。”

“你今天救的人是谁?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哦,”我低头略想一会,“天下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我欠了他人情,自然要还的。所以还请恕小女子不告之罪。”我老实承认。

“你又是谁?”

“夏宜家。这闲月楼的老板。”

他语气一冷:“我不要这些能查到的东西。”

啧啧,我果真惹上大麻烦了。我笑着看他:“那小女子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我与洛超在醉艳楼闹的那一番,虽然辜羽锡已经压下消息,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真有人有心想知道,这些也将不是秘密,哪怕是关于安羿,甚至是与安羿关系未明的楚家。何况,是眼前这人呢?

“凤萧声的主人,楚桐的朋友,闲月楼的老板,还有呢?”他的手掌还置于我的下巴之下,凌厉的气势未消,纹丝不动。

“没有了。”我抬起下颌,老实说道。难不成我还要说我本是地府的孤魂野鬼,穿越时空来到了这莫名的世界吗?说了怕也不可信罢。

那人身形一僵,凝视我片刻,忽然移开手掌。我温婉微笑,已知这局的输赢,他留我命一天,便是留凤萧声,便是留闲月楼,便是留楚家。虽不懂他如此做的缘由,可我还是有礼躬身,轻声开口:“公子二度放手,宜家多谢了。”

黑衣人闻声一愣,明了我已经知晓他的身份,干脆伸手拉下脸上的蒙面,露出一张冷峻阴沉的脸,探不清情绪的脸上一派置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我坦然地看着他,始料未及地被他拉住手臂,衣袖被拉起,我下意识地想要收手,却被他强大的力道压得动弹不得。

“你……”

“这个镯子哪来的?”他淡淡开口。

“呃?”我看向自己手腕上那一个碧绿的玉镯,万般想不到他会问这个,“祖传之物。”

我和他的视线在空中交接,我的无辜诧异,他的惊奇疑惑。仿佛过去了好久,他终于放开了我的手。月色从敞开的窗户外轻泄了进来,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更昭显他神情的沉冷。他猛地转身,径直纵身从窗口一跃而下,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我轻抚过腕上的玲珑镯,视线定格其上良久,心中疑惑渐生,这个镯子到底和这里,有什么渊源?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立于长康大街上,我突然想起了柳永的这一首词。都城的最繁华街道,莫过于这一条长康街了。人家参差,商户万座,熙熙攘攘,来君客就坐落于这长康大街的中段,客似云流,络绎不绝。

辜羽锡静坐在二楼的雅间里,我挑开淡蓝饰丝纱帘入内,他抬起清雅的眸子淡笑,手里泡茶的动作却不停。白晢指尖轻掂起茶丝,点点拨入紫纱茶壶,这虽不懂茶道,却还是看出这是泡茶的第三步骤,茶道七步,一赏茶,二烫壶温杯,三注茶,四注汤,五入杯,六闻香,七品饮。

我拉着锁儿在茶桌边坐下,看他清雅的身形不住轻挪,手下有条不紊,我淡淡笑开:“看来我们是来早啦,这才到刚要到第四步呢。”

辜羽锡眉头轻展,唇角勾出浅笑,漾如春风地开口:“这泡茶可是急不得的工程,姑娘又何必在意多等一刻呢?”

我转眸看向窗外,丽日晴空,人的心情也感染了一片淡然。这几日来都城一片安寂,宣王大婚遇劫的事情也好似没有发生过一样,繁华依旧,安然依旧。那日楚桐到闲月楼来告诉我那事情被压了下来,具体是压是何处却是不得而知,明了的是,宫中有人暗中相助。

茶香四溢,辜羽锡清雅的嗓音顺着茶香飘来:“多谢姑娘那天冒险赶到九华山庄报信,这才免了杨执他们冒劫狱之险。”扬执是辜羽锡的心腹,辜羽锡受伤之后被我带回闲月楼,让扬执误以为辜羽锡被擒,正计划要去劫狱,还好我及时赶到,让他们安身待命,找机会来闲月楼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辜羽锡接走。

“辜兄可真客气了,我这样做,既是为了九华山庄,更是为了我闲月楼,还有……”我但笑不语。

辜羽锡会意轻笑,将两杯泛着清香的绿茶置于我和锁儿跟前,视线落于锁儿如雪的脸上,笑道:“锁儿姑娘近来如何?”

锁儿唇角轻扬,笑得恍若窗外盛开的梨花般清丽,在纸上写下一串蝇头小楷,递给辜羽锡。辜羽锡无言接过,浏览过后展颜一笑,说道:“如此甚好,姑娘如此待锁儿姑娘,辜某也可以放下心中歉意,安然离开了。”

我一愣,开口道:“你要离开吗?”

“是,”辜羽锡端茶轻饮,视线转向窗外明媚的晨光,“北方有点事需要去处理,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回来,或许,是永远不会回来了。”我顺着他的眼神,觉察到了他的落寞与怅然,眨眼玩笑道:“像辜兄这样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宜家可真有点羡慕那位让你倾心的女子了。”

辜羽锡眼神一收,轻拂袖尾,随即笑说:“倾如虽没有锁儿姑娘的绝色,没有宜家姑娘般的聪颖,却始终是我心中最爱的女子。只是终究有缘无份罢了。”他好似只是在说一段久沉的往事,“心中最爱”在他口中说来平淡得没有一丝感情,我道:“辜兄这样走了还真可惜,若能和辜兄这样的人成为知己也必是件乐事。”

“姑娘谬夸了,”辜羽锡笑道,从袖子掏出一块物事,转眸向锁儿,“锁儿姑娘,这里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锁儿脸上疑惑,不明就里地接过,是一块白色的玉佩,置在掌心里显得更为小巧。锁儿抬眸望我又看看辜羽锡,满眼的不解,我亦开口道:“这是?”

“锁儿姑娘初来的时候就带着这个,当时被贪财的老鸨抢了,这些日子以来,我暗中让人去仔细查,这才查出了这回事,可惜的是,别的却一无所获。”

我接过玉佩细细察看,样式略为普通,也并不是价值连城,大概正是如此才许久没有被变卖出去吧。我将玉佩翻到背面,蓦地在玉佩的右下方小角发现一个小字,刻得非常细心,几乎不可分辨。我拿来一张白纸,将玉佩置于其下,用炭饼在纸上轻轻涂抹,一个小小的汉字显现出来。

“安?”我轻声念出那个小字。脑海中灵光一闪,却突然又消逝不见。我沉思一会,笑话自己的多疑,怎么看到“安”字就想到了安羿,这字大概只是普通的祈求平安罢了。

我将玉佩还给锁儿,笑道:“这大概是个平安符,也不知是谁送给你的,你好好收着先。”

锁儿明眸轻转,怔怔点头,宝贝似地挂到了自己脖颈上。

我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茶香满满饶于心田,清香之中多了一丝奇异的舒畅之风,让人想起了广阔的塞外草原,我笑赞道:“辜兄这茶,可不比凤萧声出的新茶差啊!不知这茶叶是哪里的?”

辜羽锡平声说:“九华山庄的营商重心一向偏于北部,这茶叶正是来自于那,若姑娘喜欢,我便让人送去两包。”

北部?就是那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吗?也难怪有那种广阔的意境由心而生了。我微微摇头,笑道:“我觉得还是辜兄的泡茶手法好,再好的茶,在宜家手里,恐怕也会是糟蹋。”

辜羽锡细长双眼含笑,说道:“若有朝一日姑娘能来到北地,在下必会再亲自为姑娘泡一壶茶。”

“一言为定。”

第三十七章 不明劫持

大街上的喧闹终于停止,夜幕悄悄降临。我侧躺在马车内的软榻上,伸手掀开窗帘,黑天鹅绒似的夜幕上,月色明媚得如同明珠高挂,那熠熠发光的小星星,点点散置在周围。夜晚宁静安详,天地都溶入一片墨色,更没了人的身影,只留下街上散落的货架,在提醒着白日的繁华,清爽的滋味盖过浑浊的呼吸,慢慢地在空中飘散。

这浓重的夜色,倏地让我想起过去的那些夜晚,我跟在记忆里的那个人身边,看他挑歌夜读,或是研究医理,陪他静坐,陪他低语,却从未觉得那一个个夜晚有这般绵长而无聊,让人不得安睡。

疾行中的马车猛地停住了,思绪一下子被打断,我身子没动,睁开眼眸,问向旁边的蓦然:“怎么了?”蓦然也是一脸疑惑,转头看我说道:“姑娘等着,我去看看,可能是马车什么地方坏了。”我无声点头,看到蓦然掀帘出去,又无力地合上了眼睛,那千叶酒坊的老板可真啰嗦,谈一笔生意竟然谈到月上中天,这几段日子本就过不安定,这两天是一日醉上市,要处理的事情又是让我心力交瘁。

模糊中好似有刀剑撞击的声音从车外传来,马儿突地嘶鸣一声,拔蹄狂奔,车子摇摇晃晃地向前行进。怎么回事?我在车里被巅得七晕八素,勉强撑起身子却倒向车门,掀开一角车帘,只看到蓦然坐在车前,一手高扬马鞭,一手紧紧扯住缰绳,马儿在她的用力抽打下疾速狂奔在宽阔无人的街道上。星火燎原已经不见了踪影。

夜间的风声呼啸过我的耳边,刀割般刮过我的脸,我眯着眼,逆风大喊:“蓦然,怎么回事?”

蓦然的声音顺着风断断续续地传过来,我听不清楚,只依稀听出好像是让我进去坐好。

我还没反应过来,夜色中几道黑影便踏云而至,“嗖嗖”落在车前,马儿受惊前蹄高扬,吼叫一声停了下来。其中一道黑影瞬间上前,擒住蓦然的衣襟,把她整个人拎了起来,一把刀架上她纤细的脖子。刀面映着月色闪过她的脸庞。那张脸已经失了血色,只余下一双明亮的瞳仁,惊恐万分。

“夏宜家?”擒住她的黑衣人发出了一声冷冷的疑问。

原来是为我而来。蓦然把头扭向一边,不看我,坚定地点了点头,原本惊恐的眼神瞬地换了颜色,是担心,劝告,还有一份清晰的无惧。这丫头!我的拳头拧紧,我看出来了,她是让我回去,她想顶替我被抓回去。

不行!蓦然若是真被带了回去,一旦发现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也不知会受什么折磨。我心一横,霍地掀起车帘站在车前,强撑毅力,迎风高声道:“她不是,我是!”

蓦然眼眸含泪,不住地摇头。对面的几个黑衣人迅速摆好阵势围了过来,将马车团团围住。身后的清晰的刀剑清脆的撞击声断断续续传来,在黑沉的夜色里更显冷寂震人,我抬眸冷道:“我跟你们走,放了这丫头,还有后面被你们困住的两个人。”

为首的黑衣人一动不动,眼神犀利,在我和蓦然的身上转来转去,好似在斟酌着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夏宜家。夜风吹起蓦然的藕色衣衫,衫得她的脸更加清丽,额际的发飘落,却多了一分凄凉。

“我说放了他们。”我平静地重复,语调却尖细了八分。

“姑娘……”蓦然这一出声,对方显然判断出了谁才是夏宜家。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的眼神定定指向蓦然衣襟上的那只手,直到她衣襟上的力道一松,身体狼狈地摔在地上。一声长哨绕着清冷的夜风,直奔向后方的刀剑相交处,打斗声立骤然停止。我放心一笑,任由身后的人点了我的穴道,眨眼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鼻尖触到了一阵熏香味,我勉强睁开眼,满眼是淡粉色的床缦,我撑起身子,掀开散落的床缦坐在床边,一阵凉意袭上肩膀,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身上,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衣服被换了!原来的淡蓝素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袭淡红色繁花抹胸;外披的一件淡粉色纱衣下,肩膀的肌肤若隐若现,我下意识地把外层纱衣紧了紧,抬眼扫视周围,这是一个装饰得很奢华的房间,房顶缀着金玉虎纹,质料都是珍贵的红桐木,床边的玉案上,燃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香炉,烟雾缭绕起飘散房间各个角落。在明亮烛光的映照下,整个房间里散发着一种贵气。身下是一张宽大的拔步床,几层金丝粉纱层层叠叠垂下坠在花梨大理石地板上,将外室与内室隔绝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

外室传来了门开了又关的声音,一双高头黑靴出现在纱帐外,我警觉起来,不自觉地拢了拢衣襟。一只宽厚大手掀起纱帐一角,高大的身影步了进来,先是黄色锦衣,黑色玉腰带,衣上带上均绣着几条张牙舞爪的金龙,或腾云,或驾雾。我抬眸对上一双阴冷的黑眸,心生诧异,怎么是他?

自古以来,衣上能纹龙者除了皇帝,便只有帝位储君有此资格。虽然早猜到他的身份不凡,却没想到竟是当今太子祈阳。那这里应该便是……我望望四周,也是,如此富丽堂煌的地方,天下恐怕也只有皇宫会有吧!

他看到我也是一愣,冷冷的脸上露出一抹疑惑和惊奇,在烛光下显得更为阴沉。我起身行了个礼,大大方方道:“太子殿下若是有事找宜家,只要知会一声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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