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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支泪-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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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直接问,只好想了这个办法,看看通宝上的年份。)

小瑞心里只是个莫名其妙,嘴上却答道:“有。”

说着递给了梦珍,一接过手,只见四个大字赫然醒目:光绪通宝。

“啊?!”梦珍倒吸一口冷气,噌的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光绪!光绪年间!那慈禧不就……”

没等说完,小瑞已跑上前来捂住了梦珍的嘴巴,“我的祖宗小姐啊,您怎么敢直呼当今圣上的年号啊,还有太后!”

梦珍立即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立即掩了口,复坐下,慈禧的阴险狠毒早就听说,这要是进了宫,还有活路么!等等!昨天“额娘”好像说什么他他拉氏来着,光绪年间,据梦珍所知道的后宫里的他他拉氏就只有珍妃瑾妃最有名了,难道还有什么不知名的宫人么不成,咦?等等,等等,我好像还有个姐姐,她叫什么来着?瑾儿!天哪!那我不是……怎么会这样?!只不过是叶公好龙外加同情弱者所以随便感叹了几句红颜薄命,就真得要我亲身体会了吗?这可怎么办啊,难道真要进宫陪着那个厉害婆婆,挨板子,还要惨死井中?!

不!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只是此事恐怕还须从长计议,自己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还想干什么啊,要是有个人帮忙……梦珍想着,也就只有小瑞了。

“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

“可小瑞觉得小姐好像和以前不大,不对,是大不一样了!”

“是么,哈哈,可能是摔的吧,以前好多东西都不太清楚了,你能帮我回忆回忆吗?”

“小瑞自然会帮着小姐,小姐先把药喝了吧!”说着便一勺一勺地喂梦珍喝药,这黑糊糊一碗的中药啊,一勺一勺的喝只觉得越来越苦,梦珍只觉得极苦难耐,便夺过药碗,一闭眼,一口气灌了下去,那里小瑞仍举着着手,痴痴地望着梦珍,大概是这小姐的举动实在太令人震惊了,梦珍也觉得有些过了,便傻笑道:“呵呵,太苦了,这样还痛快点!”

这两日小瑞也见惯了小姐的奇异举动,回过神来,也只是无奈地对着梦珍一笑。

恍恍惚惚中,已来这将近半个月了,身旁的丫鬟嬷嬷们也都熟识了,期间赵嬷嬷来给瑾珍姐妹讲过几次宫里选秀的规矩,直听得是云里雾里。梦珍不敢浪费时间,趁这一阵子专心致志地与小瑞和府中其他人拉近关系,如今小瑞这小丫头已成心腹,从他们这也知道不少府里的事,大概能理出一点头绪来:祖父裕泰任陕甘总督,阿玛长叙任礼部左侍郎,曾任广州道台、户部右侍郎,虽不是身居要害,可也算是高官厚禄;还有两位伯父,大伯父长善,曾任广州将军,珍儿和瑾儿就是跟着他长大的,前年冬才随他进京,长善又是大学士桂良的女婿,是恭亲王奕訢的连襟,瑾珍姐妹能双双入选,只怕也是借了这层层关系;二伯父长敬,官四川绥定知府;另有三位表兄弟志锐、志钧、志倚,都颇有文名。额娘是长叙的三夫人。姐姐瑾儿虽与珍儿一起长大,却不同母,但都是庶出,年龄又差不了一两岁,所以无论是请师教习文墨琴棋,还是平日嬉戏女红皆在一处。只是平时与这位姐姐交谈时,倒好象不是很投机,这位小姐虽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全是大道理,大概是察觉了妹妹对选秀一事的反常态度,便总以报答圣恩,光耀门楣之类的话来规劝,梦珍也不作答辩,只低头默听便是,毕竟她也是为自己好,为家里好,封建时代的大家闺秀也就是如此。总之梦珍要是想有所“谋划”,争取她的支持是万不可能的,她只要不添乱就是福气了。额娘倒是温善可亲,可在选秀一事的态度上只怕也是不容动摇的。梦珍天天闷在府里,除了学规矩就是散步,府里能走的地方早都走了个遍,只觉得满腔的焦虑担忧无人倾诉,今后该怎么办也无人商议,直急得在花园里揪树叶丢石子也无法开口。

这日长叙从外面回来,已是傍晚时分,用过膳后,便将瑾珍姐妹叫到书房,她二人进了书房,见阿玛额娘已在等候,说要考查二人近日长进如何,瑾儿倒是不慌不忙,将近日所学一一告知父亲,珍儿这几日只顾着胡思乱想,哪里还记得学了什么,便只低头应和。长叙听说二女儿最近似乎有些神不守舍,所以才过问她姐妹的情况,如今看来,一点不假,便特意问道:“珍儿,你将宫中规矩,说一些与我听听!”

梦珍一下着了慌,直看旁边的姐姐,瑾儿又是使眼色又是悄声告知,无奈梦珍只是听不懂。

长叙端起一碗茶来细细品着,两个女儿的小动作却是尽收眼底,“那你说说,这《女则》共有几卷,还有,宫中奉茶都有哪些规矩,茶碗离桌边多远,放在左边还是右边啊?”

“嗯,这……《女则》共有十卷,茶……茶……”

“够了!”说着将茶碗几乎是拍在了茶几上。长叙原以为这二女儿只是大病初愈,有些懒散,却没想到是这般不上心。这段日子以来,天灾人祸不断,永定河两次决口,京师、奉天、山东接连地震,西南边境也总不太平,列强骚乱不断。皇上急得在朝上摔奏折,大骂群臣,礼部与英方交涉时更是举步维艰。这国恨尚堵心头,一腔闷火不知如何去撒,往日聪慧伶俐的二女儿还这么不让人省心,长叙只觉怒气上涌,大喝道:“往日文师父都是怎么教导你的,不就摔了一下,就摔的这么着了,小时候爬树摔下来也没见你怎么样,越大反倒越弱不成!没指望了!字还认得几个?败家子!”

梦珍这些天心里十分委屈,却无法明说,又遭这一顿骂,也是不由怒上心头,心想倒不如索性说明白了清净。

“阿玛,我……我不愿参加选秀!”鼓起勇气,脱口而出。

“混账!”长叙一拍桌子站起来,“你说什么?你这个不孝女,你说什么?”

端敏夫人一看苗头不好,立即起身,“老爷别生气,珍儿休得胡说,快向阿玛认错!”

“我哪儿错了!我不愿进宫!”梦珍辩白着,低下头。

“你听听!你听听!这是在跟我说话?!都是你教的好女儿!”长叙一听,暴跳如雷。

端敏夫人一时又急又愧,也不知说什么:“珍儿!你……你……”

梦珍见长叙迁怒与端敏夫人,不由也来了气,“我就是不愿进宫!皇帝无能,太后阴毒,天下共知,您为自个的前程把女儿送进那暗无天日的地方,于心何忍!”

“住口!”长叙直气的面色铁青,青筋暴起,颤抖着指着二女儿:“大逆不道!你个不肖女,哪里听来的胡话,只这一句就够灭我满门的!你非闹得家破人亡不可!我……我打死你了事!”说着也不与她讲道理,便要上前来打,端敏夫人与瑾儿、小瑞已吓得面色如土,连忙跪下拦住长叙,为珍儿求情。

梦珍一看这情势,心里也着了慌,但又一想,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已经挑明,便大声道:“阿玛也不必为那起子人遮掩,只想想大行皇后是怎么死的!您也要我们跟她一个下场么!”

“放肆!放肆!你……你……忤逆啊!来人!把她嘴给我堵住!反了!从哪里听来的混账话!宫墙之内的事岂由得你随便议论!大逆不道!家法,给我上家法!”长叙从没见过女儿这样,惊惧加上震怒,竟差点跌坐在凳子上,旁边侍儿急忙扶住。

书房里早已跪了一地,夫人与瑾儿边哭便劝,长叙哪里听得进去,一旁的婆子犹豫着要不要去拿家法,梦珍只道阿玛如此不通情理,竟不许说出实话反懂起家法来,登时也火冒三丈:“阿玛索性打死我吧,反正进了宫还不知怎么死呢!”

“你……”长叙搡开三夫人与瑾儿,走上前来抡圆了一巴掌,“你不闹得诛灭九族誓不罢休啊!家法怎么还不来!这府里反了天了!我的话竟没人听!再不拿来连你们一并处置!”

梦珍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挨巴掌,直觉耳鸣目眩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婆子一看是要动真格的了,急忙跑去取家法来,端敏夫人与瑾儿、小瑞此刻只是不停哭劝,也不见作用。

梦珍站稳后更觉又羞又气,也不管嘴里说的是什么了:“他们把大清快折腾完了!您还要送女儿进去陪葬么!”端敏夫人已吓得面无人色,忙爬起来捂住了梦珍的嘴,长叙一听提及大清,又想起朝中的事,更是如火上浇油一般,这梦珍哪知自己是撞到了枪口上,哪壶不开提哪壶,还只管挣脱了端敏夫人的手道:“阿玛害怕了么!我这样大逆不道的人若是送进宫去,阿玛就不怕我惹祸吗?到时候别沾不到我的光反被我连累啊!”

长叙从没见过女儿这般,打小这个女儿就活泼倔强,有时也不服管束,但从未叛逆到如此地步,直气得面如金纸,这边家法已到,长叙也不叫仆人伺候,自拿起棍子,便朝梦珍身上打来。那边端敏夫人与瑾儿跪着求情,长叙哪里还听得进去,端敏只得抱着长叙的手臂,哭诉道:“老爷饶命啊!都是妾身管教不到。这孩子伤才刚好,这棍子她受不了啊!转过年就开选了,您让她怎么见人啊!”

“还选个屁!她不是不愿意吗!今儿成全她,打死算了!”说着又咬着牙狠命打了五六下子,梦珍已是满地乱叫,只觉得像要皮开肉绽了,也不知是哪里疼。

“老爷停手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没了她我可怎么活啊!”

“阿玛高抬贵手啊!妹妹不懂事您和额娘教导她,这样下死手地打她如何使得!我额娘在世时最疼妹妹了,您当真打死了她,我额娘在天之灵都会寒心的啊!”瑾儿哽咽说道,想到已故的额娘,便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长叙听得提起了二夫人,想起她生前的种种,那样的贤淑温柔,胸怀宽广,只当珍儿是亲生,常教这两个女儿琴棋书画,总称赞珍儿的灵慧,临终前还不忘嘱托自己好好教养这两个女儿,可如今……长叙再也拿不住棍子,向后仰去,端敏夫人与瑾儿、小瑞连忙扶到椅子上,长叙低头看了看瘫软在地上的珍儿,不禁叹气摇头,自悔不该下手那么重,将怨气全撒在了女儿身上,挥一挥手,命人抬来春凳,端敏几人立即连托带抬又扶地送珍儿回了绣房。

梦里只道身是客(下)

府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端敏夫人和瑾儿不时来探望梦珍,说些规劝的话,免不了落几滴泪;其他人言辞之间多了几分躲闪与恭敬,除了小瑞还是一样的忠心耿耿;长叙也来过几次,每次梦珍都装睡,所以也没说过话。经过这一事,梦珍知道,要想逃过选秀,家里是靠不住的,只有靠自己,还有个小瑞或许能帮上忙,于是趁着养病,便在心里暗暗构思着一个计划。至于阿玛那儿,老是僵着也不对,梦珍觉得还是听额娘和姐姐的,于是去给阿玛陪了不是。长叙本也自悔不该将外面的火撒在女儿身上,又怜她两次受伤,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叫她好好调养。

梦珍这些天真是三步不出闺房,只在房中练字画女红,别人只道二小姐在闭门思过,哪里知道她心中所想。不过想逃出去,只凭一人之力恐怕不可能,何况外面是什么情况梦珍根本不知道。于是……

“小瑞,额娘叫你去外头采买的东西都备齐了吗?”梦珍胡乱在纸上图画着,对在一旁研磨的小瑞说道。

“回小姐话,齐了。”小丫头歪着头看着小姐笔下不伦不类的东西,正在猜这究竟是字还是画。

“哦,你常出去,外头都有什么新鲜事吗?”梦珍索性停下笔,抬起一双大眼睛来望着她。

“有啊!”小瑞眼睛一亮,磨墨的手不禁一抖,自从进京之后,府里对小姐管得越发严了,比不得在广州的时候,如今小姐竟是连出门也不许了,想想这些大家小姐,平日里虽是锦衣玉食令人艳羡,可规矩重重,三步不出闺房,也真是可怜,每回想到这,小瑞都暗自庆幸,自己虽然是下人,可小姐一向视如姐妹,而且不用受那么多规矩的约束,还可以趁着出去采买东西的机会好好玩上一会儿,想到在外的见闻,她就兴奋不已,“京城最近又来了一个戏班,那小花旦,可俊呢!还有……”

听着小丫头的滔滔不绝,梦珍心里越来越着急,“我是说……嗯,女的在外头都能干什么?”

“嗯,有做小买卖的,有卖艺的,再有就是我们这样做丫头……”小瑞正说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头,“呃,小姐,您……问这做什么?”

“小瑞,我想出去!”梦珍撂下笔,洁白的宣纸上落下一抹墨迹。

“小姐闷得慌了吧!等过几天,可以去求夫人,咱们出去!”只当是她还似原来那般生性贪玩,小瑞随口接道。

“我的意思是……不回来了!”梦珍转过身,凝神望着小瑞。

“小姐说什么?”放下手里的东西,小瑞吓了一跳。

“我不想选秀,小瑞,这些天,你应该知道我的!一入宫门深似海,生死全由命,一切就全完了,我不能,我不能啊!”梦珍“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心里七上八下,反正是豁出来赌这一回,听天由命了。

“可是……”小瑞被她这一番言辞吓得愣在了那里,她素知小姐生性不羁,也感觉到了她对选秀一事的不满,可这毕竟是天朝国法,哪里容得违逆,何况离家出走,对于一个大家闺秀,未免太过离谱了,她一时间竟搞不懂小姐到底要干什么。

看着小瑞的犹犹豫豫,梦珍索性抓着她的肩膀,微微俯着身子,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小瑞,我是走定了!现只要你一句话,走是不走,要是走,从此以后浪迹天涯,你我就相依为命了;要是不走,那烦你帮个忙,让我好歹逃出府去,给我指条出路,然后永远为我保守这秘密,也算是姐妹一场了!”

“小姐这是什么话,我自小跟着小姐,小姐待我如同姐妹,恩重如山,我早就发誓一辈子跟着小姐,小姐既要走,我岂有不走之理!”听小姐这么时候,小瑞边说边哭着跪了下来。

梦珍扶起小瑞,心里好像一块巨石落了地,“好妹妹,既如此,从今后你我就姐妹相称相依为命了!”说着紧紧拥抱在一起。

接下来的几天,梦珍便和小瑞专心致志地制定逃跑计划,二人将可带的金银细软、珠宝首饰全部打包。出了京城之后,可以找一户人家,做丫头,暂时维持生计。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二人换了男装,一根绳索,溜出了尚书府。

初出府门,两个女孩如刚飞出鸟笼的小鸟,只觉得天高任鸟飞,成功逃出的欢欣刺激,更是让爱冒险的两颗心怦怦跳个不停。集市上的热闹非凡可是梦珍所没见过的,想不到百年之前的集市竟是如此有趣。泥人摊上各色人物栩栩如生,风味小吃香飘万里令人垂涎;这边的杂耍花样层出不穷,那里唱的小曲儿更是技高一筹,只叹无暇流连。梦珍与小瑞租了马车,一路狂奔而去,不知不觉,红日西斜,便在一家客栈歇下,一天劳顿,梦珍头一沾枕头,便与周公相会去了。

次日清晨,洗漱完毕,二人下楼吃早餐,边吃边回想昨天的事,梦珍想着这会子府里的人只怕是急疯了吧,尤其是额娘,这段时间为了这个冒牌的女儿操碎了心,现在……还有姐姐……唉!不想了,不想了!梦珍觉得心里愧疚万分,再想下去,负罪感会把残存的那一点坚强也吞噬了。安心吃饭,吃完上路。

“你们听说了吗?皇上要大婚了!”前面一桌人的谈话不时传到梦珍耳朵里。

“嗨!这京城里谁不知道啊!来年就要选秀了!”一人叼着烟卷,极不屑地说道。

“你说这皇后会是谁啊?”前面那人压低了声音,凑过去说。

“这还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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