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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纪-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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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路经金莓女士的房门前,元启森看见门牌上挂着“休息”的指示牌,他犹豫着站住脚。他知道金莓的身份,也知道送白选回到天舟的那只漂亮鸟儿是虚境很出名的大妖。也许能从她们这里知道些什么。这一刻逃避的想法被他踢到九霄云外,他和白选一样,无论面对什么困厄都只会直面。可以想,但绝不会真的逃之夭夭。

元启森举手轻轻敲门,无人应答。他耐心十足,隔几分钟就敲一次。足足过了十几分钟,门上的通话器里才响起金莓睡意浓郁的不满声音:“是谁?”

“女士,我是元启森,很抱歉打扰到您的休息。请问您能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请教您。”元启森已经握住了门柄。果然很快就听见“咯”一声响,他旋转冰冷入骨的把手,推开了房门。

不超过十分钟,走廊的幽暗灯光便将元启森失魂落魄的身体在地上拉出令人倍觉凄凉的长长黑影。倚在门边目送他离开的金莓满脸怜悯,想起方才听见自己模糊却足够他做出清晰判断的话时他的惨然色变,若有所思地摇摇头。

尽管不知道白选为什么要让自己那么说,但是看元启森的模样,金女士知道这对兄妹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古怪的事儿。金女士妩媚微笑,人类还是一如既往的奇怪呢。

踉跄扑进自己房间的元启森结结实实在地上摔了一跤,耳边还回响着金莓无情的话——浮城城主是这个世界唯一能看到未来的大能者,他说,如果没有发生足以改变命运的变数,白选一定会死于二十三岁。

怪不得她那么急切地丰满自己的羽翼,难怪她会向元家示弱示好,原来如此她在为几年后的大劫做准备,她想要有更加强有力的保护,所以她暂时放下了尊严和原则。这无可厚非,想活下去是人的本能。

元启森僵直着身体在地上趴了许久。他的房间里二十四小时都有暖气,时刻准备迎接身体虚弱不能受寒的居住者。但是地上纵然铺着几寸厚的地毯,也不能阻止从地下窜出来的冰冷湿气侵蚀他的身体。

猛然打了个大喷嚏,元启森昏头昏脑、动作缓慢地爬起身。他脸庞青白,嘴唇毫无血色,目光空洞茫然,浑身抖成一团。他现在的样子很可怜,居然让满怀敌意的皮皮都禁不住有点同情他。

没有开灯,他摸索着走到床头柜旁,从大包里拿出几瓶药剂胡乱喝下去。他脸上立刻飞掠起艳丽红潮,眼神却越发显得灰败阴黯。就这么怔住,他不知想起了什么,从眼里慢慢涌出大颗大颗泪水。

无声地流着泪,任泪水打湿了衣襟。他没有伸手擦拭,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大哭。皮皮皱着眉头飞到他面前,打算仔细观察他。一刹那,它竟然被一股强烈深沉的情绪给直接顶了个跟头。远远飞开,皮皮惊讶地发现,面前这个少年舍不得乖乖死。方才把它赶跑的吓煞人的悲痛告诉它,他此时伤心到了极致。他已经无法思考,全部心神都被一个执念占据。

这样说,也许不用让他迅速“病死”?皮皮挠了挠头,都有点不忍心去看元启森。比起肆无忌惮的大哭大嚎,这种无声却又仿佛在用整个灵魂哭泣的哀伤更可怕。皮皮觉得呆立在阴影里的少年已经成了雕像,整间房都充斥着让它不安的死寂。它居然有点害怕。

从窗台外射入一线雪光,皮皮赶紧飞过去,把自己沐浴在房中唯一的一缕光线中。但是不过几分钟,元启森也慢慢走到窗台前的书桌旁。他在桌上的办公用品盒中找出一把剪刀,从毛衣里的衬衫口袋中摸出折叠成硬币大小的柔软绒布放在桌上。刀尖挑开绒布,露出里面亮银芯片。

没有丝毫迟疑,元启森一剪下去,把芯片剪成两半。锋利剪刀嚓嚓连响,他把芯片剪成几十块细小碎屑这才停了手。把芯片碎屑带进卫生间,他捏了几片碎屑扔进洗手台,然后足足开了十分钟的水把它冲掉。他很有耐心,他向来有耐心,就这么慢慢地把所有芯片碎屑都处理掉。

碎屑越来越少,皮皮觉得黑暗中元启森的眼睛也越来越明亮,渐渐有如此时夜空仅剩的明亮寒星那样光华四射。聪明的皮皮已经能猜到,那些碎屑肯定是和乖乖有关的重要东西。皮皮欣慰点头,不错,这孩子心地还算不错。

扔完了碎屑,皮皮跟着元启森回到书桌旁。他扭亮了台灯,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空白便笺,摸出一支钢笔画了一张人物小像。但是还不等皮皮看个清楚,他一把扯掉这张纸捏成团扔在地上,重新开始画。不过半个小时,纸团一地。

皮皮再也没有耐心等下去,迫不及待要告诉白选好消息。它甩甩尾巴潇洒腾空,最后一瞥仿佛又看见两行泪从元启森颊边滑落。人类的心思真难懂,小家伙老气横秋地感叹…

第五十章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雪后初晴,冬阳高挂天空。紫禁山国家公墓遍植苍松翠柏,此时冰凌被暖风吹得叮叮作响,似在奏响一曲哀乐。

已近中午,火化以及骨灰抛洒仪式都已经进行完毕,衣冠冢也立了起来。最后躬身告别,人们三三两两离去。墓园将在第二天再度开放,让民众前来愐怀。

衣冠冢立在紫禁山颠的正北方,与另外三位长眠于此的封号国民恰恰占据了四个方位。整座冢都是用玉白大石建造,墓碑上简简单单地写着“钟木兰衣冠冢”五个字。

一尊与钟木兰等身高的玉白石像立于衣冠冢的左侧。石像老太太弯腰佝背,眼镜后面的目光锐利依旧,但她的神情却分外温和。与石像相对应的是一盆傲然吐芳的素心寒兰,叶片修长优雅,王者香沁人心脾。

白选亲手收拾了钟木兰的首席大法官黑袍、一身家常衣物、一根木头拐杖以及她从海底带出来请碧君施法保存至今的那枝白梅,一并陈于墓穴中。她相信,老太太只需要这些。

不好让人久等,白选领着沈闲再度深深鞠了三个躬。她能隐约看见冰雪融化后袅袅向天空飞去的淡淡烟霭,泪眼朦胧中,这些烟霭勾勒出灰色兰花轰然消逝时兀自纵声长笑的钟木兰。一切都结束了“小乖,已经十一点多钟,赶回家吃饭还要近两个小时,我们走吧。”花满楼再度上前劝说。

白选转身,先看了元启森一眼,又对花满楼说:“我想去曙光先生墓前拜拜再走。”

“不如让满楼先带小闲回去,我领你好好拜祭一下曾祖父。”元启森适时开口。他的眼睛有些红肿,眼圈发青,明显是没有好好休息的模样。

但是参加葬礼的人里,如他这样哭过又难以入眠者不在少数。所以也没有谁起疑心,不过白选却知道是为什么。此时听元启森如此建议,她立刻猜到他定然是有话要对自己说,这才支开花满楼和沈闲。

花满楼并不疑心,上前领了沈闲在前面走。白选沈闲要听哥哥的话,一会儿跟着哥哥吃了饭回家去好好睡一觉,她很快就回去云云。沈闲懂事地点头。小孩子连日劳累,精神不济,用软软的声音央求姐姐早点回家。

挥别二人,白选沉默着跟在元启森后面转向东方。沿着大块青石铺成的平整道路走了一刻钟,进入一片松涛连绵的长青松林。一座玉白色高大坟茔映入她眼帘,坟茔左侧同样有一尊与真人等身高的石像,正对着石像的却是钢筋铁骨铸成的高大青黑色机甲。机甲左手持枪,右手握剑,神情肃穆。

元启森没有看白选,他径自走到墓碑前,跪倒在雪地中磕头。“曾祖父大人在上,曾孙元启森给您磕头了。”清朗祷声惊起数只懒缩冬鸟,扑扇着翅膀飞向半空。

白选慢慢走过去,只见墓碑上刻着“慈心为怀”四个大字并“曙光元学森之墓”七个小字,余下还有落款。元启森挺直了腰,没有起身。她犹豫片刻,也跪倒在雪地里,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她在心里说,这是你的曾祖父。

“小乖,为什么不告诉曾祖父你来了?”元启森幽幽声音从前方传来。他缓缓站起身,面对白选,目光冷漠刺骨。

“等我的名字列入元家族谱以后再告祭比较好。”白选的声音也没有什么温度。她走到元学森石像身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布包,蹲在地上将布包中的灰末洒在石像脚下。

“您说过要去找他们喝茶,我想了想,只怕梅将军不愿意当电灯泡。所以您一个人去吧。”她喃喃低语,“有好茶给我留一口,也许几年后我就会来找您……”

面前飘落下一张纸,白选的念叨戛然而止。捡起这张纸一瞧,她的手剧烈地抖了抖。纸上的女子有一张画得不太标准像苹果脸瘦下去之后的鹅蛋脸,眉如墨画,黑白分明的杏核大眼,鼻梁挺直,嘴角微翘着似乎在笑,脑后扎着清爽干脆的马尾辫。

说实话,这张人像比起白选前世的容貌最少要漂亮五分。如果不是此时气氛诡异,她真想大声称赞——嘴角那缕懒洋洋又透着几分傲骄的微笑真是深得朕心哪。

画像被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无情抽走。当然白选如果愿意,她有一万种方法把纸留下来。但她觉得这么做没有意义,于是任由元启森把那张纸折了三折塞进裤兜里。

“我什么都知道。”元启森温柔入骨的语调被冰风送来,让白选打了个寒颤。她决定保持沉默。

“你放心,既然我敢在这里与你说话,就绝对没有人能听见。”轻轻笑了两声,元启森看向曙光人像,慢吞吞地说说,“在曾祖父面前,我不会说谎。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

“我会全力支持你。不管你要什么,要哪个位置,一个电话告诉我,我会给你准备得妥妥当当,会替你踢走所有拦路石。如果有危险,你也可以告诉我,我来找人处理,不需要你亲自动手。”竖起衣领遮住半边脸颊,元启森从口袋中拿出一幅墨镜带上。

白选慢慢皱起眉,低声问:“你的条件?”

“第一,如果你平安度过二十四岁,除了动产,其余所有财产都估价卖给我——包括人。你带着财产去找白璧无瑕,嫁给他,从此以后相夫教子。沈闲那里你可以留一部份人手,但绝对不能过份,你懂我的意思。”元启森顿了顿,语声微涩说道,“若是你没有活过二十四岁,我会拿走你的全部身家。当然我会帮你照顾好沈闲,保证让他富贵一生。”

听起来他的胃口不是一般的大。不过,他这是逼着自己一定要活下去呢。她能放心把沈闲交到别人手里?白选淡然笑笑,问道:“还有呢?”

“第二,有个问题,你现在就能回答。告诉我,你来到这个世上多少年?”元启森忽然咳嗽了几声,声音因此嘶哑。他背对着白选,微垂下眼帘,没有人能看清他此时的表情,当然也无从猜测他的想法。他补充道,“你可以骗我,但是我希望你能诚实。站在曾祖父面前,我希望你诚实。”

“我睁开眼睛的第二天,去检测中心的路上看见了花倾城与修士的大战。”白选绕了个弯子回答。

她不相信自己。元启森剧烈咳嗽,深深弯下腰。白选忧虑地看着他躬如虾米的身体,却用异常冷漠讥讽的语气说:“别说以后要接收我的遗产,看看你现在的模样,究竟谁活得更长久还说不定。如果我是你,从今天开始就会好好保养身体。多大的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来,还肖想别人的东西?你也不怕被耻笑。”

“实话告诉你,我原本还有点怀疑,毕竟那东西也有可能是人为假造出来的。但是现在来看,那些都是真的”元启森没有被墨镜和衣领遮住的脸上肌肤红得似要溢出血来,他随手塞了颗药丸在嘴里,用力咀嚼着说,“我拿走你的东西,当做你付的房租,这很合理。我不管你这个房客从哪儿来,究竟要干什么。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一概不理。你也应该知道,我不怕挑战。”

“假如我不答应呢?”白选不害怕也不焦急,她从皮皮那儿得到了底。元启森和幻相中那个“哥哥”一样,舍不得妹妹——哪怕只是躯壳——去死。

“你会答应的。”元启森扭头看着她哑声笑,轻松、自信,似乎还有点儿得意。他成竹在胸地说,“你一定会答应”他的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指尖夹着一支笔。录音笔。

如他所料,白选脸色立变,眼里射出的寒光刹那就将他的身体灵魂全部冻僵。但她没有扑过来争抢,只是失望地看着他。“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你没必要这样。”她苦涩地说。

“只是留条后路而已。再说,你的话也找不到破绽。”元启森吃了药,胸口舒服很多,脸色似乎也放缓了些许。他平静地说,“我们以后大概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但是爸爸妈妈应该还是会时常去看你。我希望你能更加真诚地对待他们。我们一家人自问对你很不错。我相信你知道我的真正意思是什么。”

“不用你说,我已经打算改变以前的态度。”白选拢了拢风衣敞开的前襟,转过身去面向来路,已经有离开的意思,“你曾经对我说过很机密很重要对我也很有帮助的事儿,做为回报,我得告诉你,那块石头是可以直接重复利用的能源。把它碾成粉末去提炼某些东西,实在太浪费。如果我当上资探总队的总队长,明年我就会着手对一处晶玉矿进行开采。”

元启森霍然转身盯着白选的后背,过林风吹起她的风衣,她似乎会随风飞走。手指微颤,他努力压抑在分别前拥抱她的欲望,很是平淡无谓地说:“这个消息不错,那么我们两个谁也不欠谁。以后的交易,想必也会顺利。”

“是。以后的交易我保证会很顺利。曙光二世先生,我确实无法拒绝你的帮助,在这几年里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白选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轻声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再见。”

“不是再见,而是永远不见。你最多只能给我打电话或者让别人送口信。我不想看见你”元启森冷若冰霜地说,把根本就没有打开的录音笔放回口袋中。手指痉挛。

白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迎着寒冷冰风,她慢慢离开,涩然微笑。直到进入松林,胶着在她背后的目光才消失。

尚且年轻的孩子再聪明,也不能掩饰真实心情。就算皮皮没有提前告诉她,今天她也能看出元启森的真正意图。既然他要演戏,那她就陪着一起演。只要能让他好过一点,她不介意自己重新陷入孤独。

四野寂寥,唯有松涛澎湃。寒风入体,元启森又咳嗽两声,眼前一阵模糊。目光移向温和慈爱微笑着的石像,他上前把前额贴上去,晕眩大脑因蓦然冰冷而变得清醒了许多。他靠在石像耳旁喃喃自语:“您说要慈心为怀,我这可是仁慈?”他哽咽,口齿模糊不清,“我无法想像她去死……”

抖抖索索摸出画像,元启森摘下墨镜怔忡无言。雪白纸张渐渐被湿意濡透濡软,冬阳洒落清透光华,纸上女子笑得愈发慵懒骄傲。她仿佛在说,你又输了……

天舟历六十九年元月六日新年庆典之上,由亲自莅临会议的元首宣布,年仅十九岁的白选就任国家资探总队总队长。一份晶玉矿地图和无人能及的黑洞、破魔闪电强悍双系异能,造就了天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血色钻石少将。

资探总队开始了为期半年的以实战为检验方法的大淘汰行动。白选用堪称铁腕的雷霆手段把至少五千名混日子过的资探员无情清理出资探总队,取而代之的是那些经过重重考验、愿意在总队长铁血意志和温柔安抚中生存的人们。

同时,初阳公会兼并收购了几个中小型公会。其中有当年迟咫投过资的公会,也有濒临破产无以为继的公会。第一批共三千名等级不一的资探员成为初阳正式会员,而来自天舟全国三十二家大小孤儿院和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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