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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风月-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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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还君落下一子:“接手的是一赤门。”温言慵懒,轻淡如同在谈飞柳闲花

陆云千轻嗯一声,半晌道:“我以为你会找东厂的杀手,他们这一行干得比一赤门出色。”

“可惜陈无血不敢接。”

陆云千不再接话,悠悠又下了三个子,才道:“这事是你办的我自然相信你,不管是专业杀手还是三流剑客,只要最后能成事就行。”他抬头看了一眼叶还君,道,“半月之后,他会去南山听禅拜寺,南山寺的主持和尚是他多年的老友,每年十一月十五他会去拜会。十几年了一直未断过。”

叶还君执着黑子微微皱眉:“他已病得这般厉害……还会去?”他眼看着棋盘,言语痛惜关切,却不知是对这难解的死局还是对陆云海。

“会。我太了解他了;因为南山寺的后山有一个他这一辈子都放不下的人……这个你不用知道,反正是无关紧要的人”陆云千说到这里住了口,转回了话题道,“到时候别忘了堡主身上的黑玉令,那可是我们九华堡的信物。真要到办事的时候,一半的人都是只认令不认人。”

“南山拜寺哪些人会去?”叶还君问。

“他喜轻车简出,不会带太多人,东来会去,不过他是我们的人自然不是问题。问题是芷清,她是什么事都要凑个热闹的,还有方小寂,清芷去的话她一定要跟的。”

叶还君突然愣了愣。

陆云千偷瞧了他一眼,落下一子,叹口气不无烦难道:“清芷是我一手看着长大的,这实在是难办。”

叶还君忽然轻笑:“真是如此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开弓没有回头箭。又要留活口,又要人不知,岂不是成心为难一赤门的人么?你说是不是,二堡主?”

陆云千又是叹气,脸上那副难以抉择的表情让叶还君想起台上做戏的白脸。

“那也只能这样了,一切按还君的意思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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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羔子!“张玉在心里狠骂了一句,啐了一口,他见赵龄那副面上无波,目中无人的模样,更是油浇火上,怒气直冲。“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他厉目挑衅,言语轻蔑,“你家主子比得二堡主还低一个辈分,你姓赵的在我面前清高个什么?!” 他轻哼一声,转而笑道:“也对,身上没什么真本事,还是乖乖蹲着不出气的好,免得到时候出手丢人。我说这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本事,恐怕这也是你家主子教你的吧。”他越说越来劲了,头朝赵龄伸着满脸挑衅,“你家公子怎么教你的,来说说呗……说说……”

赵龄这才斜瞟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道:“公子教我:宁和明人打一架,不和疯狗说句话。”他转过头来裂嘴一笑,“免得到时惹来一身骚,影响吃饭的胃口。”

张玉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双目通红显是被激怒了,一个剑步上前,握拳挥手便要往赵龄脸上劈。这诺大一个九华堡从来没有奴才敢对他这么无理,偏偏除了上景楼的奴才!

这叶还君也不知是哪来的本事,七八年间,上景楼二十八个奴才让他换了个遍,全是他断断续续在冰天雪地的大街小巷里捡回来孤童乞儿,七八年一过,这些人得了一身武艺个个对叶还君忠心不二,叶还君若是指着一个火坑说跳,估计这些人三下就能把坑给填平了。张玉瞧着赵龄愤愤不平:全堡的人都瞎了眼说他慈悲心善,其实这跟培养爪牙有什么区别?!眼前的赵龄就是一活生生的例子阿!

张玉劈掌扫腿愤愤出了几招,赵龄左突右闪轻易躲过了,他不过也是叶还君的近侍,武功比之张玉却不知高出了几层,身形轻闪之间,脸带轻笑一派轻松自如。这笑张玉瞧在眼里就如火中泼了油,满头激烟烈火直把他要气得晕了!

“你这一上景楼的小免嵬子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地盘就敢撒野!”

赵龄侧脸躲过一拳,很无奈。

张玉忽然停手,十几招都打不中,的确不是什么长脸的事,好在他脸皮够厚也没觉得丢人,他弹了一下衣摆,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小子现在这番与我作对,总有你吃苦果的时候。你别忘了,上景楼都是九华堡的,你是上景楼的奴才就逃不掉姓陆的命,你最好想清楚到底是要为哪个主子效命。”

赵龄敛了笑,却依旧从容:“我不管什么九华堡上景楼,我只知只要我活着一天,我便姓叶。”

张玉瞧着赵龄便是连气也没了,他心中安慰自己不与他一般见识,口中却骂骂咧咧将赵龄祖宗十八代数了个遍,他往回走了几步便见叶还君出了楼门。叶还君见抬眼见他脸面通红混身弩着一股劲,不禁软声问道:“张近侍这是怎么了,谁惹得你这般满身煞气?”

张玉也不忌讳,瞪了一眼赵龄道:“是赵龄好本事!”

叶还君看着赵龄道:“你怎的惹怒了张近侍,也太不知好歹。”他眉眼浅笑,温语清平,张玉一旁看着简直要受不住了:这哪有半点训斥人的样子阿?!

叶还君又说了句回去好好教训之类的话便带赵龄离开了,张玉一股无名火喷不出又咽不下,他回了楼将赵龄在外头的种种不敬之言无礼之行添油加醋地说了个唾沫横飞。陆云千听着也不言语,只在最后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怎如此沉不了气?再啰嗦就给我掌嘴。”

21

心动 。。。

时近初冬,上景楼门前几颗白梅早已努出了星星梅苞。

这几日早上愈发地冷了,叶还君却起得愈发地早,倒不是如何勤勉,而是浑身隐痛让他无法入睡。

叶还君这几日常常想起十年前他与徐寿的一段对话:

“有些万像决的事我要告诉你。你还记得你八岁那年,你母亲用鞭子打了你一个晚上的事?你可知道她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吗?”

“因为我偷背了万象决,还背着她偷练……。”

“你知道你母亲为何不肯让你练万象决?它是一门害人害已的功夫。你公公苏万洲当年就是因为练了它才称霸了江湖,可后来怎样呢,才三十三岁,就死了。”

“那我母亲还练?”

“你母亲只练到了第四层而已。”

叶还君苦笑,他已练到第七层,但却不知道他最终能练到第几层,他的身体似乎难以承受,但就此放弃却是绝无可能,他把这么多年的时间都押在万象决上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哪里有退路?

叶还君皱着眉,浑浑噩噩从睡意中睁开眼来,不知何时周身已附了一层冷汗,那丝丝地疼痛又如期而至,一分紧似一分。叶还君微虚着眼,他的卧室极大,却不喜在屋里留人,这般醒来只有一室空洞黑暗,屋里两个暖炉烘得一屋余温袅袅,却烘不走他一身冰凉。他绻起身子紧闭着眼,只等这疼痛过去可以再睡一会儿,他已多日不曾好好睡过一觉了。这般撑了一个多时辰,疼痛未减多少,睡意却早已磨尽了。他如往常般干脆起了身,随意披了件袍缎坐在案桌前看起书来。

秋横波清早来侍候他更衣,轻推了门却见叶还君正支手睡在里侧的书桌上,晨辉通过窗纸铺了满身光晕,他却无知无觉。秋横波对身后几个端水执巾的人摆了摆手,只道:“候着吧。”她轻退出去时瞧了一眼叶还君,见他面色苍白如纸,与前几日比起来更差了几分,心中不禁担忧。

秋横波自十岁时被叶还君捡回来至今已是六年光景,这个女子话不多,却是难得的体贴,心思比一般女儿家细上几倍不止,她在叶还君身边这许多年,一直都知道他的公子活得很累,即便他锦衣玉食,即便他温润如玉,浅笑如风。

远处大院门一开一合,走进一个人来,是上风楼的江玉儿,她手里端着一青花瓷碗,慢慢朝这边过来。那身影一入眼,秋横波的美目便不自觉泛出冷恶之意来。她快步迎上前去,双手一伸道:“给我吧。”

那江玉儿腰肢一闪,笑道:“秋姐姐,不用客气。玉儿自己给公子送去便是了。”

秋横波哂笑一声:“又是些清热平火生津的补药,都入冬了,实不宜再喝这些个了,公子喝什么,要什么,是我们上景楼奴婢的事,怎的要劳费玉儿姑娘?”

“这汤汁早换了,都是些人参桂枝通草之类,最合适这时节了。”江玉儿嗤笑一声道:“都劳费这么多年了秋姐姐还说什么客气话,再说了这哪是我要送这些个东西,还不是我家二堡主的意思。叶公子身体不好,二堡主哈吩咐了要让他时时进补,我们怎敢怠慢了去?”

江玉儿边说边往楼里走,秋横波拦道:“给我吧给我吧,公子今天还未起呢!”

“那我等着便是了。二堡主吩咐了要亲眼看公子喝下的……”

她话音刚落下,那轻合的楼门吱呀一声开了,叶还君松松穿了一个月白的缎袍,长发披散伏肩确是还未漱洗,他两手一推,大门一敞,似是很享受扑面而来的晨光,他这般仰头闭眼静默了几下,睁眼后落在江玉儿脸上的眼光还带着几许笑意,他走上前去端起碗仰头将那药汁喝了精光,完事将碗轻扔回端盘,那青瓷空碗在端盘中间滴溜溜地在旋滚了几圈,又落定,只听得叶还君笑道:“代我谢谢二堡主。”说完转身回屋了。

“现在你可以回去了吧?”秋横波看着江玉儿,眼神冰冷。

江玉儿转过脸来,一脸无辜娇柔:“秋姐姐的火气真大,啧啧,没得都要从眼里喷出来了,怎对得起公子为你取的”横波“之名?”她见横波蹙着眉一脸正经,嘻嘻一笑,终于转身离去了。

秋横波白了一眼转身进楼,却听叶还君道:“水留下,你们先下去罢。”几个侍婢退下,秋横波习惯利索地拿过白巾等在楼外,她见叶还君径自端了水往里间走,左脚进门,右脚一勾,那雕花木门应声合上,秋横波靠在门柩上,隐约听得里面一阵轻呕,不多时门便开了,叶还君出来,脸上沾了水,眼睛还通着粉红色,他面无表情拿过秋横秋的白巾轻抹了一下脸,道:“把水倒了。”说完转身回到书桌前,开始看书。

这种吐药的事叶还君干了三四年,动作熟稔到如同起床穿衣般游刃有余理所当然。

秋横波做完事习惯地立侍于叶还君旁边,看他一身宽衣广袖做在案桌前,长发散垂着却也没有要更衣束发的意思。外头阳光温暖如海潮,透过大窗罩着叶还君,那支头的手,黑色的发柔柔地镀着一层透明的光晕。他犹如一尊雕像执书静默了多时,就在横波以为他是否又睡了的时候,叶还君突然开口问:“今日是初几了?”

“初九了。”秋横波轻声应到。

他伸手翻了一页书,又问:“大堡主那边最近有什么事么?”

横波眨了眨眼睛,她有些不明白叶还君的意思,便道:“没有什么事,一如往常。”她想了想,又道,“只听说大堡主最近几天要去南山寺会友拜香。”

叶还君轻嗯一声,指尖翻过一页,便再无话。

如此这般又过了几日。

这一日,叶还君黄昏时分去到了陆云千的上风楼,出来时夜已近半了。赵龄跟在叶还君的身后慢慢往上景楼走,月光清瘦,皎皎剔透,映得叶还君的身影越发无争单薄, 清傲从容。

前方突然站出一个人来,逆光而立,迎风而定,脚下白色裙裾翻飞间映出几朵桃花影,腰间七彩板带相束,时隐时现一把长剑的轮廓,身后的几缕马尾长发扶着风,散着毛茸茸金黄温暖的辉晕。

叶还君慢悠悠走上前去站在她身侧,笑道:“方座使今天亲自巡夜吗?”

方小寂转过脸来,半张脸映在月光里,她轻仰着头看着叶还君,面上有做出来的怒意。

“你又去了二堡主那里。”她说。

“怎么,二堡主的楼里有恶狼猛虎,去不得?我隔三差五过去问候一次又是怎么不对了么?”

“问候?问候到半夜?大堡主这几日病又重了,却是半月也不见你有去问候过一次。”

叶还君瞧着方小寂静默了半分,那一脸质问的神情简直要让他忍俊不禁:“方小寂你真是有趣。”他甩袖转身,边走边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想知道什么就直问,莫明其妙跑来兴师问罪还要拐得七弯八道。”

“好啊,那我便明说!“方小寂突得拉住叶还君的衣袖,吸口气问道,“堡内两势相争,你倒底是帮小姐大堡主,还是帮着二堡主?”

叶还君心中一愣,这般直白的话她竟也说得出来,这话要是传到陆云千的耳朵里,一个挑唆离间,拉帮结派的罪名便可将她冶了。

“啊……”叶还君抚了抚额头,似有些头昏,“你方才问得什么说得什么我一句也未听清。”抬头拍了拍她的肩道:“更深露重,快些回去歇着才是正事。”说完转身便走。

“你!”方小寂一口闷气上来,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她这般豁出去了要与他说明摊牌,他却逃避装傻不肯接招。她突然觉得委屈,觉得不快。她站在原地看着叶还君走,觉得自己的问题很是可笑。陆云千要杀叶还君,那是他小时候的事了。他好了疤,忘了疼,失了忆,现在要与陆云千为伍了。堡中两势相均时他两不相帮,是他明哲保身,现下陆云千势长他择一势相依,也是他审时度势,懂得见风使舵。他这般聪明哪里不好,大堡主不让他习武,如今说白了就是一介书生,若九华堡当真到了风雨飘摇的时刻,学会顺水行舟比什么都好。

方小寂长长呼了一口气,夜风冰凉,都看得到白气,她转过头喊:“叶还君!”

叶还君停下脚步,语气平淡:“什么?”

“我喜欢你。”

叶还君静了静,道:“我知道。”

“那你喜欢我吗?”

“这个你不知道吗?”

方小寂愣了几愣,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了。

她边走边想,想起小姐十八岁时候的那场祝宴,江湖大小帮派三十六座,满座衣冠少年翩翩公子,为博陆芷清一笑,亦为助兴,一时间挥墨送诗成百。叶还君站于阶台评诗,手执宣纸,看完一张扔一张,雪白纸片洋洋洒洒如冬日鹅毛般飘落,片刻便排出了一二三等,叫人心服口服。众人相赞,一表人才,才气过人,气宇不凡。她倚在门边,百无聊赖,看他浅笑如风,与众人寒暄做礼,他突然把头转过来,双眼往人群中扫了一扫,那时她突然想:你找我吗?她想到此不禁低头自笑,可一抬头,他的笑眼穿过人群正停在自己身上,那时真是莫明其妙,就因为人影重重里一双笑眼真正动了心。

22

花鹤翎 。。。

暖阳和煦,叶还君在院内的石案上执着曲谱挑音练琴。

一瀑乌发如水扑背,挽发的黑玉簪转光流泽。秋横水站在叶还君身后,看着他那只白得几近玉色的手在棕琴上慢拨轻挑,听得“铮铮”地低音,感受这暖阳扑在身上,她差点儿要睡过去。

这般练了半柱香时间,叶还君已调谱于心,连音成曲了。“风台”一曲音疾声高,音间跨度极大,琴声抓人,曲调直如十面埋伏一般扣人心弦,秋横水刚睡去的几丝魂生生让这琴曲给振得清醒了。

那调子越后越高,直如浩江涛海,冷冷泛着杀意,直要将人吞身入腹!就在这□的当儿,忽听“铮“地一声破音,那徵弦竟断了。

叶还君轻哼了一声,也没说什么话。他推开琴,松下肩,静坐了片刻,突然问道:“那花鹤翎是怎么回事?”

秋横水起初还不知道他说什么,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才知道他问的是门前那株名为“花鹤翎 ”的茶树。这茶树本在冬日开花,这时节它本应是绿叶成簇紫花相映,可现在却是满树萧索颓败之气,挂在树上的叶子早已枯黄坏死了。

“公子爱茶,那株茶树是大堡主送来的,名贵却难养,半月之前已有败相,我和公子提过,公子好似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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