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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欢宠:帝凰妃-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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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人既说那一个是北汉公主,那便不能依着寻常规矩来。公主千里迢迢来了南越,胤王殿下却不与她完婚,空将她置于崇京不闻不问,这传出去便是我南越失礼!”

“大人此言差矣!我南越开国以来便奉行孝道,正所谓百善孝为先,昔日皇上为之表率令天下臣民折服,如今怎能叫胤王殿下破了这规矩?皇上,臣以为殿下当为连妃娘娘守孝,方能一表天下!”

“皇上,三年可不是三日,如此怠慢北汉公主,叫北汉皇帝作何感想?臣请皇上三思啊!”

……

诸臣你一言我一语,丝毫没有退让之势。

乍闻得堂上之人低咳一声,众人这才恍觉回神,齐齐将目光看向仍旧泰然端坐敞椅上的皇帝。越皇的目光却是看向御案前的胤王,素日里清明双眸如今却是恹恹无神,越皇突然开口:“老四,你的意思呢?”

金錾香炉袅袅弥漫了一室的熏香氤氲,嗅在鼻孔里的尽是绵绵危险。萧后静静睨视胤王,冷艳脸庞藏匿着笑,连着眼底也尽是玩味。胤王低眉垂目,皇帝问他,可皇帝心中却早已有了决断。这一天一夜,他跪在连妃遗体前,除了悲恸,他自然也曾想过别的。早前在驿站时闻得宫人来报时,他便曾想过的,左不过是为了阻止他大婚。那便是皇后那边下的手——偏偏宫中御医诊断母妃是染了时疫,宫中怎有时疫……眼下却早已无处求证。广袖下,握拳双手已筋骨分明,今日之事,他若执意以两国友好邦交为由与公主完婚也不是难事。只是他不孝之行必将成为日后世人口中的诟病。他虎视东宫已久,自是不甘心!

略往前一步,衣袍微掀,胤王屈膝跪下,低首道:“儿臣愿为母妃守孝!”

皇帝转动持珠的手略略一停,却不过片刻,又继续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深邃眼底溢着光,点了头道:“好,连妃有你这样的孝顺儿子,泉下有知也必欣慰之极。”萧后嘴角笑容已起,却闻得皇帝话锋一转,“不过那一个到底是北汉公主,三年之期为之过长,朕以为守孝半年便是。朕择日便派人传信去北汉,与北汉少帝言明此事。天下人也自当理解,如此既不拂了你的孝心,也不会驳了北汉的颜面,你看如何?”

胤王俯首:“儿臣谢父皇!”

诸臣闻言,纷纷附和:“皇上英明!皇上万岁!”

静立一旁的萧后这才淡淡道了句:“既是如此,暂且还是不要叫王妃,否则叫上几个月的王妃却不过是个虚名,也不成体统,还是叫公主尚可。”

皇帝点头应声。

诸臣畅怀进言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告退。阳光随着殿门一开一关也跟着忽明忽暗,萧后冷睨了胤王一眼,才开口:“臣妾想问皇上,冀安王世子的事您是要亲自审理,还是交由臣妾暂代?”

御书房的地面被打扫得油光锃亮,胤王蓦地抬起头来,闻得皇帝幽幽一叹:“先前冀安王才入宫来要见朕,朕让孙连安回了。此事,朕便不想管了。”

“何事?”胤王惊窒,他在宫中一天一夜不出去,外头竟又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吗?

皇帝已起了身,绕过御案下来,却不答,径直往外走去道:“皇后便与老四说说,朕乏了,先回寝宫了。连妃的后事也一并交予你处理。”

孙连安见皇帝出来,忙招呼了宫人们上前,锦绣华盖与头顶,挡不住猎猎日光。皇帝缓缓步下白玉石阶,却在御辇旁伫足站立,负手回望御书房一眼。北汉少帝被群臣逼迫立储的消息他不是没有耳闻,南越自开疆辟土以来便不曾有过君王尚在就立储的规矩,他不必饱受诸臣进言立储的困惑,却也并不那样轻松。底下那些人全想力争他心中的储君,谁动谁静待,他们真当他老了,耳目浑浊了吗?

他想开疆扩土,想做南越中兴之帝,孰料步步为营,却仍挡不住后院起火!

越皇双眸用力一闭,眼角皱纹越发清晰可见,伴着几缕银丝,竟有萧瑟之意。记忆中那一张张带血脸庞,熟悉又遥远,哀嚎声、呐喊声遍野,他像是又听见那小小婴孩的啼哭……提拔身躯也不免为之一震,他徒然睁眼,面前巍峨宫殿耸立,四下宫人侍卫静立,再不是那样凄惨画面,如今已是他手中太平的如画江山。他忿然一笑,低首望了眼苍老双手,若放在二十多年前,那些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手脚,他必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大不了就是杀了以儆效尤!可如今呢?他的目光定定落在手中的佛珠上,心底哀哀一叹,他是否真的老了?变得迟疑、手软了?

“皇上?”孙连安小声叫他。

越皇这才回过神来,却仍是不上御辇,转身往御花园的方向而去。孙连安挥手让抬轿的人远远跟上,自己追上前,跟在皇帝身后。青石甬道两侧繁花锦簇,蝴蝶不顾烈日在万花丛中翩然起舞。皇帝又走了几步,似是想起什么,低声道:“给朕说说那北汉公主。”

孙连安得令,跟在他身后细细说了一遍。

皇帝眉梢一挑,又问:“她只问了连妃何时薨的,再无其他?”

“是。”太监点头。

皇帝不觉一笑,那北汉公主倒是个谨慎之人,照理说即便是她问了也无可厚非,毕竟连妃是她未来婆婆,可她仍是什么都不问。又走几步,皇帝侧脸问:“她和世子的事,你怎么看?”

——“谁指正说允聿与公主有染?”胤王的脸色灰白,直直看着面前身着华丽宫装的萧后。

萧后黛眉微蹙,谨慎纠正他:“此事传出去只会说是世子冒犯了公主,公主将来是你的王妃,你放心,母后心中有数,不会让人乱传。”

胤王一落衣袖,沉声道:“此事绝无可能!”

萧后一抿薄唇,低言道:“母后也知道此事对你打击很大。只是你既说无可能,便是手中有证据?若真是有,倒也不妨拿出来一看。”她淡淡说完,又想起什么,“不过母后倒是想起来,北汉公主曾婚配过,便早不是处子身。否则倒是可以用守宫砂以示清白……”她惶惶摇头,似真有惋惜之意。

胤王心下冷笑,母妃的事他尚未与她算账,她倒还想一并除掉他身边的心腹!不至如此胤王还不知,这一次他先庆王一步求得北汉公主,竟是这样惹怒了皇后!她敦厚数十载,到底再按捺不住了!

……

庆王闲坐着,茶也喝了几盏才瞧见宫婢挑起了幔纱引萧后进来。庆王忙放下茶盏,朝她行了礼,才问:“他呢?”

萧后抿唇而笑:“自是去天牢看人去了。”

庆王嗤笑道:“这次看他怎么保夏侯君!当日在北汉时,他也时常去公主的墨兰别院,后又与公主独处三日……说他们清白也不会有人相信。母后您这次可真是要将四弟逼向绝境了!”

萧后低沉一笑,明媚光线更衬得她眼底的戾气深重:“逼到绝境才好,他才懂得回击。不过届时,他势单力薄,已不配做你的对手!”

【涅槃】05

幽暗潮湿的天牢里,发霉的空气中隐隐又浮着另一种味道。

死亡的味道。

胤王踏着阴湿地面入内,两侧牢笼里,一双双煞白枯槁的手拼命伸出,瘦如枯骨的手指狠狠乱抓,哀嚎叫着意欲拉住来人衣袖。胤王眉目深深,瞥一眼前边牢笼,白色囚衣染着血蒙着土,那扑在牢门前的人蓬头垢面,污发遮脸,只剩下那双惊恐双眸,乍一眼瞧去竟是辨不出男女。那手拼命往外伸,恨不能整个人都挤出来,好似胤王是他此生最后一根救命浮草。

狱卒持刀护在胤王身侧,小心规劝道:“天牢里不干净,殿下不该纡尊降贵至此。”

胤王不说话,阴冷甬道尽头,单独一间牢房,重锁下落。他冷冷一句“开门”,狱卒不敢怠慢。允聿这才回身,胤王瞥见他满手的伤,心中生怒,一把揪住欲走的狱卒喝道:“谁对他动刑了?”

狱卒惊窒,一时间只惶然摇了摇头,便闻得允聿无奈笑道:“是我父王打的,不关他们的事。”

胤王一怔,揪着狱卒衣襟的手一松,那一个慌张退下。他的神色这才稍稍缓和一些,允聿径直道:“皇后即便想给我定罪,多少会看我父王的面子,动刑的事还不会做。”

这些胤王自然也是懂的,是以来的路上也不曾担心过这样,只是方才一见,他真以为萧后转了性,往日敦厚温柔俱化为狠厉毒辣了。胤王往前几步,狭窄牢房内,唯一一张草榻肮脏凌乱,他未见迟疑,掀起衣袍坐了。

允聿皱眉道:“殿下不该来。”

“本王不该来,你就来得?”胤王漠然睨他一眼,话语中隐隐夹着愤恨。

允聿仍是说得轻松:“这里也不比我府上差,起码还有的吃喝。”胤王眉心微拧,他继续道,“我父王说我弄的一身是伤回来,嫌我给王府丢了脸,正罚我,偏刑正司的人就来了。”他的脸色苍白,精神倒是还好。

胤王无暇顾及冀安王府的事,只别开了话题问他:“此事你可有了脱身之法?”

牢笼内仅北边墙上一扇小小天窗,即便外头艳阳高照里头亦是不能洒入一星半点的阳光。却是因为胤王的话,此刻幽暗天牢内,竟像是刺目起来,允聿平静心底却是一阵撼然,语声里透不尽的生硬:“你不疑心我?”

萧后以冒犯北汉公主之名将他拿下,虽为顾及颜面瞒住了很多人,可胤王不会不知道他为何被关天牢。胤王却半句话也不问,只问他可有脱身之法。允聿眸光一淡,心头竟是凉了一截,他虽与乔儿相识在先,可她却将是未来的胤王妃。要说他们之间真的没有私情吗?他抱过她,曾也吻过她,心心念念将她搁在心底。而她在他受伤期间,亦是百般照顾……

胤王却是一笑,这大约也是连日来唯一发自内心的一笑。他的大掌落在允聿肩头,重重拍了拍,道:“你我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你当我会听信皇后的话?她如何待你、如何待我母妃我心知肚明!”提及连妃,胤王的神色略略一僵,眼底含一抹肃杀,语声也沉重起来。

冰冷话语落在允聿耳中,他惶惶似只听得“情分”二字。忽地又自觉好笑,胤王不知道,他曾想抛下一切,什么兄弟情分,什么家族重任,他只想在迎亲途中将乔儿带走。他却还和自己提什么情分!

“允聿。”胤王见他不说话,不觉侧脸看着他。

允聿藏匿起眼中的愧疚,低低道:“殿下节哀吧。”

“节哀?”胤王猝然一笑,“他们以为这一次会将要我不能翻身,以为将婚期推迟半年便能兴风作浪!即便延迟半年又如何,他们还以为这即成的事实还能改吗?”

允聿被押天牢不知外头情况,此刻闻得他说出婚期延迟时到底是吃了一惊,脱口问:“那公主……回北汉还是暂住锦绣别苑?”

“在别苑。”胤王却不细说令妧的事,又道,“你且安心等等,我会想办法的。”

允聿却不言,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不过好在此事不会累及乔儿,只要她没事,他便心安了。

*

冀安王府前人影散淡,冀安王爷脸色凝重坐在厅中,王妃在一侧暗自落泪。冀安王爷一早便去宫中面圣,却被孙连安一句圣上龙体欠安给回了。王妃哭着说要去天牢看儿子,他却命人拦了,此事没个对策,去了也白去,白白又去哭一顿。

里头熏香正浓,有家丁急急奔跑进来,身影生风,将这缭绕满屋的香气冲淡。

“王爷,外头有位姑娘求见,说是北汉公主的陪嫁。”

家丁一句话,令厅内二人都变了脸色。

这北汉公主倒是可笑,旁人不知允聿如何入狱她怕是最清楚不过!若换了别人,唯恐避之不及,她却还偏偏往上来凑!

瑛夕随着家丁进来,一袭湖水色的绢丝宫装衬得她越发清纯可人,她礼貌跟随在家丁后,脸上眉目未见丝毫的慌张。冀安王爷见她径直上前来,规矩地行了礼,才笑道:“我家公主说,有个忙想要王爷帮一帮。”

冀安王爷不悦地皱眉,碍于对方是北汉人才给足了面子:“公主该知道如今形势,姑娘怕是来错了地方。”

瑛夕敛身又行了一礼,才道:“奴婢没有来错,且我家公主说,就是要从前门进,大大方方地来才好。”

冀安王妃听得糊涂了,疑惑地看了看王爷。他仍是直直凝视着面前女子,她的神色泰然,面对他的暗怒依旧处变不惊,连一个侍女都如此,足以看出那北汉公主的处事作风了。他便听上一听,也无妨。

……

半个时辰后瑛夕自王府出来又径直去了天牢,侍卫没有方行。她悻悻而归,果真就见了那躲在暗中监视的人。瑛夕只作未见,径直回了锦绣别苑。

隔日,宫里一连颁下两道圣旨。

其一,追封连妃为皇贵妃,以皇贵妃之礼下葬。

其二,胤王与北汉大长公主的婚事延迟半年,为表胤王之孝心,封赏万千,并赐北汉公主金牌一枚,可供其自由出入崇京任何地方。

令妧与胤王一日不完婚,她便还是北汉人,并非南越王妃。这一道金牌确实够分量,让一个外族公主自由出入皇宫内廷,也算是越皇有安抚之心了。令妧却叫瑛夕将金牌仔细收起,现下不是用这金牌的时候。

又三日,连妃入殓。正是这一日,北汉传来消息,少帝立了皇长子刘昭为太子,进封皇太子养母杨妃为贤妃。

至此,令妧才算是松了口气。

清风撩动着窗帷飘曳,令妧低头细细端详着新染的丹蔻,瑛夕便是忍不住小声问:“公主您说这端妃娘娘怎的好好的就得了那么严重的病?我们离开盛京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皇上居然将殿下交由杨妃抚养,那……可还会还给端妃娘娘?”

令妧的目光仍是落在美艳丹蔻上,嘴角扬起一丝讥笑。还——说得倒是轻巧,只怕端妃也再要不起了。杨妃没有叫她失望,皇太子养母的身份,加上北汉后宫地位最高的嫔妃,那便是她应得的。北汉尚有杨御丞,令妧便不必担心了。

“公主您不担心吗?”瑛夕见她没有反应,大惑不解。

令妧破天荒地笑了,起身步至院中甬道,逶迤长裾拽着一地芬香。女子倩影于这紫粉花丛一立,清丽身姿越发出挑惹眼。她折一枝紫薇在手,一嗅芬芳,意兴阑珊:“本宫很放心。”

瑛夕愕然,硬着头皮道:“以前公主不是最讨厌杨妃娘娘针对端妃娘娘吗?”

以前是以前。

温色日光下,瑛夕瞧见大长公主那一笑笑得有些高深莫测,她自幼跟随公主,在那一瞬竟也是看不懂了。令妧却是回身,青葱指尖一动,手中紫薇花落地:“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权色面前,什么都是淡的,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她要的,只是世弦安好,北汉安好。

令妧低低一叹,似有惋惜,更多却是不解。如今看来,端妃的性子果真是不适合后宫的,不知母后怎会看中她?如今让她早早得病退下,留她一命,已算仁慈。她伫足颔首,云微天淡,阳光不刺目,浅浅隐匿在云层后,似在为下一次的普照养精蓄锐。令妧不自觉地收紧十指,她不曾忘记,在南越眼下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

北汉连着下了十多日的雨,廊下雨丝斜飘,宫灯摇曳不止,处处弥漫着阴湿的味道。

一到阴天,宣室殿门窗紧闭,四下便会搁置小巧玲珑的火炉。鎏金炉身,边上挂上细小铃铛,既可观赏,又能收干内室阴气。斜落雨点扑面打在窗上,劈啪作响。

少帝清瘦身影折映在绢丝窗户上,他一手支颔,另一手上那本折子却是看了足足半个时辰。脑中翻来覆去只是“臣上奏”三个字,耳畔倒是转来转去闻得太医令的话,墨晶色的眸子一阖,用力将手中折子狠狠拍在桌面上。

灯影微单,静谧内室乍然闻得如此异响,睡意朦胧的杨贤妃顿时被惊醒。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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