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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欢宠:帝凰妃-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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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是真,还是世子与侍婢的事是真?

孙连安还在犹豫着要怎么答,却见面前之人起了身往外走去。太监忙要跟着,却见他挥了挥手:“朕想一个人走走。”

迈出房廊,踏上石阶,顶头一轮烈日高挂,熏烤热气他竟似全然不曾感受到,深邃眼眸里透出几分苍老来。越皇伫足朝那些人离去的方向一望,指尖死死掐入持珠相邻两珠之间,他浑浑一声笑。他手里儿子没养出几个好的,倒是得了一个好儿媳!老四有幸求娶了她,却不知有没有能力驾驭得了她!

胤王奉命亲自将令妧送回锦绣别苑,他又匆匆折身去了天牢。

令妧长长舒了口气,回眸见瑛夕的眼睛还红红的,蹙着眉心压低声音问她:“半年之后奴婢该怎么办呀!”难道真的要嫁给世子吗?瑛夕有些心慌,方才几句话脱口全然不顾以后,可要不拒绝,那怕是隔日便嫁了!

令妧低低道:“走一步算一步。”

瑛夕无奈,也不好说什么。跟着她入内室,她才又想起什么,掏出了帕子递给她:“公主,这帕子……”

“你且收着。”如今这方帕子她是万万不能要回了,没的又落人口舌。瑛夕明白她的意思,也只能点头,指腹抚过上头浑然镶嵌在白色丝帕上的暗纹,瑛夕低叹:“还是公主聪明,要奴婢拿着这帕子去王府找王妃无论如何做点记号上去,偏偏王妃便说她的绣法独特,就是记号。”

令妧一笑,是啊,那才是万幸。否则也怕做上的记号有新态,会被认出。

瑛夕小心将帕子收起,她收着也还是公主的东西,便是当她替公主保管着。炎炎烈日,晒得整个紫薇园再无半点湿气,瑛夕便觉烦躁了,又想起胤王,便道:“胤王也真是的,皇上说让他送公主来别院,他还真的就只送到就走人了,一点不把公主放在心上!”

侍女话中隐隐有了不悦,令妧却是莞尔,胤王如何待她,她从未奢求过更多。反正,他们谁也不爱谁,留不留又有什么意思?她唯一想过的,便是能相敬如宾也就罢了。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连妃刚过世,允聿也出了事,想来胤王自有大把的事要处理。

“听说连妃是染了时疫去的?”

瑛夕不知何故令妧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惶惶怔了半晌,才皱眉:“那怎么了?”

怎么了?

令妧却是不答,绢丝帕子缠绕指尖,她高深莫测一笑——端妃亦不是真的得了痨病。

这件事,胤王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却懒得去管了,深吸了口气,侧脸望向身侧侍女道:“饿了,去做你最拿手的点心来。”

……

撇去下午在宫里的惊心动魄,眼下的锦绣别苑静和宁远。

风声伴着更漏声传来。

廊下人影倾斜,脚步声轻盈,寝室殿门以极快的速度开合,内室一盏琉璃青灯狠狠一窜,令妧回眸之际,淡淡灯影下,那抹身影早已近前——仍是那熟悉的俊颜,却已是消瘦不少。幽深瞳眸藏着喜匿着悲,似要生生将面前女子吸纳入内才罢休。

“你怎么来……”

“我都知道了。”允聿一开口,声音便哑得厉害。帕子的事,没人比他还清楚。她又骗他,说什么不在意,什么不当真,那帕子又算怎么回事?她心里分明也是有他……念及此,心口一阵抽痛,叫他不觉蹙了眉,不待她开口,他便又道,“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不要为我冒险。”

令妧原是想责他回去,却不想如此两句话,她竟一时间失语了。

他又笑了笑,温声道:“陛下说的对。”

令妧一惊,脱口问:“他说什么?”

允聿的声音低微:“要你好好的。”他不曾告诉她,少帝说的实则是他保护不了她一辈子,那便给她另一种至高无上的权力,真正光明正大的权力,不必依附谁,不必辅佐谁——那便是南越的后位。允聿也该明白了,他不过区区一个冀安王世子,而她需要一个比他更强大的男人来保护她。

【涅槃】07

冀安王府夜风送凉,几盏纱灯摇曳,灯火逶迤,昏暗夜色里,一抹身影被拉至好长。允聿才伸手推住了房门,身后便传来冀安王爷的声音:“这么晚了你去了哪里?”

今日才从天牢回来,允聿重伤初愈,大夫来看了,服了药便推托说要歇息,将所有的丫鬟都遣了出来。他不过是心里放心不下令妧,想借机潜入锦绣别苑一探,却是不想竟被父王逮了个正着。

允聿悻悻回身,见冀安王爷阴沉着脸过来,先他一步推开了房门入内。扑面一抹奇楠馨香,想来是丫头们又换过真的熏香了。允聿早无暇顾及这个,抬步跟着入内。

琉璃灯被点起来,内室缓缓明亮,允聿小心看他一眼,面前之人突然回身凝视着他问:“你和北汉公主的侍女私定终生?”

允聿一愣,方才在门口还问他去了哪里,父王分明是知晓。他将视线自那冷峻脸庞缓缓移下,还在思忖着瑛夕的事该怎样应对。冀安王爷却恨恨道:“果真是那样……你,你何时认识公主的?”

那叫瑛夕的侍女来王府时,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感情并不是爱慕,冀安王爷虽未见过那北汉公主,可肯为允聿设下这样大的局,非一日两日的情分能行的。再加上方才他问允聿时,他一低头的迟疑,冀安王爷便更加确定了。

他与公主有私情——竟是真的!

这样一想,冀安王爷的脸色大变,愤怒地盯住自己的儿子。也不必等他回答去了哪里,除了锦绣别苑还能有哪里?

允聿却像是刹那间被戳中痛楚,面前的人是他的父王,他倒不是怕被他知道,只是叫父王说出来,好似又在无情地提醒——他与令妧绝无可能!允聿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胸口似被重物压着,他沉重呼了口气,转至床边坐了。

“你怎这样糊涂!”冀安王爷直直落下话来。

允聿苦笑,怎叫糊涂?他与她相识时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不过是造化弄人罢了!

见他不说话,冀安王爷又站良久,才低声道:“明日随我去宫中谢恩,父王想过了,明早便奏请皇上允准你去军中历练历练。”

“您要我离京?”允聿猛地一抬头。

冀安王爷脸色不变:“那也是为了你好。”

他忤逆道:“我不去!”

“由不得你!”冀安王爷的语声加重,却见他蓦地起身,冷冷地笑:“我跟随胤王有什么不对,我爱一个人也没有错,难道父王还怕我会因为公主做出些令王府蒙羞的事来吗?”

“住口!”冀安王爷冷冷一喝,讥讽道,“胤王不乏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他与他们都不亲会和你亲?你这辈子就只有一个兄弟,就是你哥哥!现在你竟要为了外人来忤逆你父王吗?”

他一声“外人”说得尤为分明。允聿只觉胸口一窒,漠然道:“我时常会听得朝中大臣提及当年怀义一战,父王睿智的退敌计策时至今日仍叫人赞不绝口。他们还说,当年连皇上也以为此战必败,是父王坚持不退兵。”怀义是南越西南屏风,怀义一破,蛮夷军便可长驱直入。那双苍老眼眸隐隐闪过一抹光,允聿接着道,“您告诉我,当年一心为国,一心为皇上的冀安王怎会变成如今这样?您不准我跟随胤王,当年您不也是一路跟随当今皇上过来的吗?皇上亏待您了吗?堂堂王爷之尊,荣耀可比亲王,是您自己不要实权!所以儿子就是不明白!”

在皇上面前,他极力做一个安分守己的闲散王爷。仿佛在父王眼里,天家的人都不是好人。

长夜静谧,内室父子两人的身影依旧。

冀安王爷被他气得笑了,颇有几分自嘲:“你如今是觉得父王怯弱,没资格教导你?”

允聿将脸别开一处,说不出话来。

冀安王爷却又道:“你辅佐胤王,倘若他来日登上大宝,便还会和现在这样对你?”他一顿,哂笑着,“皇上就是皇上,没有那么多兄弟情分来分给你!你和北汉公主的事,有朝一日被他知晓,你可曾想过后果?”

皇上就是皇上——这分明说的是假想日后胤王登基的事,可允聿怎觉得怎么听父王都像是在暗指当今圣上?早前的事允聿也不是一无所知,今上即位前,各位皇子竞争尤为激烈。而皇上因为有父王和另一人相帮才得以顺利坐上皇位。那另一个人,便是后来建璋十年因叛乱被诛的梁王,亦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皇上登基后,梁王和冀安王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封赏不断。皇上登基之初,周边蛮夷骚扰不断,各地也常有动荡,全是冀安王与梁王联手平定。他们一文一武,所向披靡,终于替南越拿下一个太平盛世。此后,梁王一脉迅速壮大,手握兵权,不甘屈居皇上之下起兵而叛乱。允聿的大哥便是当时王师兵的一个先锋将军,在那一场杀伐中死去……

靠在窗台出的一把掸子被风一吹,“啪”地掉下来。

允聿惊觉回神,父王早已离去,他也不知一个人究竟在此处愣愣站了多久。回身将掸子拾起,搁在桌面上,外头有风吹入,凉凉叫人清醒。

建璋十年,正是允聿出生那一年。那年南越发生了太多的事,可惜他尚在襁褓不能亲眼所见,只能在日后从旁人口中去知悉。后来父王便再不管朝中大事,总拿身体做借口,也不喜欢他去掺和天家的事。他起初一直以为父王是惋惜昔日好兄弟落得兵戎相见,最后以梁王一脉被株伐收场而心寒,如今看来却像是另有隐情。

*

八月,金桂飘香。

夙阳宫外却是美人蕉奢糜,青翠宽叶,惹人眼球的绯色花团簇。宫门前却是人影凋零,自端妃染病,皇长子迁出夙阳宫后,别说皇上不再来,宫人们也是能走的就走,谁也不想守着一个失势得了痨病的主子过一辈子。

虔儿端了药小心服侍端妃吃药。

轻薄鲛绡帐被掀起,凤榻上女子面容憔悴,饱满双颊早已凹陷下去,唯有那两只眼睛狠狠凸出来,瞧着有些生怖。虔儿小心舀了汤药送至端妃唇边,她却不喝,惶惶道了句:“咳咳——本宫似闻到丹桂的香气,竟是……病了这么久了。咳,你……你今日可曾见了昭儿?”她先前还奢望能有人将昭儿带来给她看看,如今三月过去,她这一愿望始终落空。

虔儿照旧回答她:“见着了,殿下很好,娘娘请放心。”

“好?”端妃的气色一沉,讥笑着,“她带他,怎会好?本宫的昭儿不会听她的话,不会……”

虔儿无奈叹了口气,起初皇太子是不肯的,可是皇上开了口,他很听话。久而久之,虽也念着端妃这个生母,倒是也不讨厌贤妃了。虔儿每日会远远地看着,见贤妃陪太子玩,教他读书画画,替他换衣,帮他洗手……这些时日,贤妃也像是换了个人,真心地待皇太子好。皇太子还小,很快便会认她做母。

这些话,虔儿从不敢在端妃面前说。

那枯槁的手突然伸过来,一把将虔儿手中的药盏端过去,端妃仰头便喝尽,随即一阵猛烈咳嗽,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虔儿只闻得她说:“本宫要好起来,快快好起来,本宫要将昭儿接回来,接,接回来——”

虔儿一阵黯然,接回来,谈何容易?即便现在端妃奇迹般好了,贤妃早已成了皇太子养母,也要看贤妃愿不愿意放手。虔儿低下头,咬住唇,眼前又似见了那日宜雪宫外那抹轻衫胜雪的倩影……腕口一紧,正是端妃冰凉手指拽住了虔儿的手,她喘息道:“你去,去再要几碗药来,咳咳……本宫要快快好,咳,咳咳咳……”她咳得厉害,拽着虔儿的手也无力垂落,整个人重重落在床榻上。

虔儿大吃一惊,忙伸手替她抚着胸口,不禁红了眼眶劝着:“娘娘胡说什么,这药怎能乱吃?”

“咳咳,本宫不管,不管……”

“娘娘!”虔儿一咬牙,再是忍不住,哽咽道,“娘娘的病就算好了,殿下也不会回来了!也许……也许这一切都是大长公主算计好的呢?”

“你,你胡说!”端妃瞪着她,似是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吼出这句话。

不是没有怀疑过,她只是不敢去承认。大长公主最后一次来夙阳宫说的那些话她都还记得,她说皇上会喜欢昭儿,现在昭儿成了贤妃的儿子,皇上果真就喜欢他了。

虔儿落得泪来,咬着唇道:“那日奴婢亲眼看见大长公主从夙阳宫走后就去了宜雪宫的,后来还和杨大人一起出来,当时奴婢没觉得什么,才没告诉娘娘……”

床榻上女子的眸华黯淡,一瞬竟似死了一般。

是吗?

她还去过宜雪宫,和杨家兄妹说了什么呢?

难怪杨家兄妹的关系也突然就好了,皇上也肯立昭儿为太子了,秦将军更忠心地效忠皇上。大长公主那样精明,早早选中昭儿为纽带,夺走她的昭儿,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原来早在大长公主和亲南越时,她就成了一枚弃子。可怜她竟到此刻才敢去相信!

她一生唯唯诺诺,却不想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大长公主真的以为她不说话就是天生蠢笨吗?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娘娘,娘娘——”

虔儿声声唤她,却只见床榻上的女子一动不动躺着,两眼无神望着头顶的浅色帐子,眸光死寂,没有一丝活气。

虔儿守了她整日,直到夜里,端妃忽而挣扎着起身,非要命虔儿研墨,她写下一张字条巍巍颤颤交给虔儿:“去静康宫给沈昭仪。”

*

广袖被人紧紧拽住,回头,恰是世弦那不舍的眼。抱着昭儿的乳母远远立在世弦身后,令妧看着看着,她竟又变成端妃那流血可怖的脸。令妧大惊,收回眸华,见世弦紧攥着她的广袖处,亦是一滩殷红之色减缓蔓延开来……

“公主,公主——”

侍女瑛夕的呼唤声隔空遥遥传至。

令妧猛地睁开双眼,瑛夕焦急凑过来,令妧已回神,淡淡问:“我怎么了?”

瑛夕仍是皱眉,又低头瞧一眼令妧的手,才道:“您紧拽着帷幔不放。”令妧顺着侍女的目光瞧去,果真就见了她一手狠狠拽着帷幔的样子,手背根根筋骨分明,纤指使了力,丹蔻竟是透过帷幔再次嵌入掌心,传来丝丝痛楚。

瑛夕是进来伺候令妧起身的,却不想她仍是睡着,一手紧拽着床前轻纱帷幔不松手,脸色苍白,双唇紧抿着倒是不说话。

瑛夕替她梳妆,她呆呆望着镜中的自己,脑中竟又想起端妃那带血的脸。被她捏在手中的发簪“咣当”一声落地,瑛夕“呀”了一声忙弯腰去捡,令妧仍是愣愣坐着。

“公主……呀,您的手怎的这样冰?”瑛夕不慎触及令妧手背,冰冰凉意,竟不像是在盛夏,倒像是隆冬时节的手。

令妧也不知为何,这几日心就不平静,总想着她离开北汉时的事,越是想就越是惊慌,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可惜她现在远在千里之外,不是想回就能回的。

外头,有人禀报说胤王来了。

这一月里,胤王难得会来几次,大多都是接令妧入宫去见越皇。他说自己尚在守孝期,不宜多来别苑。句句官腔,令妧倒也落得清闲。她与这个未来夫婿总共就见过寥寥数面,二人独处时也未有什么多余的话。

越皇闲暇时便会找令妧下棋聊天,倒不是说这北汉大长公主的棋艺有多好,只是与她说话,一点不累着。

“朕看你气色不好,可是病了?”一子落下,越皇便缓声开口。

令妧落落一笑,素手执了白子在手,浅声道:“是昨夜风声大,不曾睡好。”

越皇眉目幽深,凝望她一眼,漫不经心开口:“可是想家了?”

指尖一凉,令妧嘴角笑容微僵,一时间惆怅不断。离开北汉那么久了,要说不想,绝无可能。可要说全然是因为这个,却也不尽然。这几**只是突然害怕起来,怕北汉会出事。

越皇将手中棋子撂下,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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