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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风花-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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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接不到的。江南风有一个第一楼之约,也许此刻还没有回去……

未等缓过神,耳边又再度响起了毕亲王声音:“真是刚说到她们,人就到了。禾页……”

她已经听不到后面的话,她在禾页那两个字就卡住了。慢动作的一寸一寸扭过脖子,恋雪看着在视野中的越来越近的两个人影,瞳孔开始不受控制的放大。

毕禾页和……江南风。

☆、入幕之宾(七)

所有的华服都褪去了颜色,满室的金碧都黯淡而无光,整个世界宛如被隔离在一盅黑白的玻璃罩之外,她听不到那些交头接耳的脑袋,一张一合的嘴巴,所发出的任何声响。她只能呆呆的看着那个一身黑衣的男子,低着头、垂着眼,脚步一声一声的踩在实木的地板上,踩过她一声重过一声的心跳,越来越近。

肩膀狠狠的一沉,机械的转过头去,一个长着双猫眼的女子重重的拍着她,是她陌生而又熟悉的一张脸。

视野一寸一寸恢复开阔,满室的喧闹又渐渐回归耳中,冲着来人慢动作的眨了眨眼,恋雪只觉得胸腔内心脏跳的越发沉重,脸上却已经恢复了清明。

“禾页……”

再度拍了拍她的肩阻止了她满是疑问的低喃,毕禾页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连嘴角的笑容都是记忆中的慵懒:

“这次是家宴,带家眷过来也是可以的,之前忘记对你说明是我的疏忽。这不,想着让你能宾至如归不至太多拘谨,我可是亲自去接的他过来哦~”

类似顽皮的冲她眨了眨眼,未等她做出反应,毕禾页便松开了她的肩膀,转过头去面向毕亲王请安:

“母亲……”

肩上一松,恋雪无暇再去留心那对母女之间的招呼寒暄,她的视线只顾着自下而上的细细注视着站在自己右后方的男子。

江南风的视线淡淡停在地板上的某处,即使明知道她正满是疑问苦涩的望着他,也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另一边,毕家母女显然已经招呼完毕,亲王正用一种不大不小的声音交代着旁边的小厮:“来者是客,去给江公子准备一席软垫。”

软垫?

恋雪只觉得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正顺着这句话转过头去,身侧的嫡女却已经充满疑惑的望向自己的母亲,指着垂着头站在那里的江南风,问道:“江公子?难道他不是那个……”

“姐!”匆匆打断嫡女接下来的话,已然到对面位置入座的毕禾页,笑容中充满了那种低低的告诫和挑衅的味道,“母亲刚刚不是说过么,来者是客。再说,这可是陈小姐的家眷哦。”

闻言,那嫡女的一双眼睛立刻利剑一样的射向毕禾页。恋雪没有理会那两个人之间又相互斗嘴了什么,说话间,小厮已经拿过一个厚厚的棉垫子,恭恭敬敬的铺在了恋雪椅子旁的地板上。

低头看着那一席软垫,恋雪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心中隐隐泛出一丝不安。

江南风始终垂着头,背负着满厅的各怀心思的投掷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只是挺直了脊背,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那小厮铺好了垫子便弯着腰退了下去,迎着恋雪顺势看过来的眼,江南风那隐在袖子之下的手,微微的动了一下。

不知为何,恋雪突然就想到了两个人初到瞭望遇到钟岩之时。那个时候,面对药铺中齐刷刷的或暧昧或玩味的目光,他也是这样干干净净的站在那里,将脊背挺的笔直。

江南风的身体却已经慢慢的动了起来,恋雪眼睁睁的看着他慢动作的、一寸一寸的,移动着自己的脚步,站到那席软垫面前。还来不及多想,男子垂着头,一双一向挺的笔直的膝,已经开始慢慢的弯了下去。

恋雪只觉得脑中轰的一下,身体已经先于思考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手急切的一把拽住了江南风低下去的身体,在那双膝盖碰到那副软席之前,将他拉了起来。

整个大厅立刻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抬起头看向拉扯着站在一起的她们。手中握着男子的胳膊,恋雪顶着整个大厅的各式各样的视线,第一次知道这种只有自己是站着的,并被各怀心思的打量,究竟是何种滋味。

满室的安静中,恋雪突然听到贴着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恋雪,忍耐。在场的女子都知道江南风的身份。”

传音入密。

没有看向毕禾页,恋雪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江南风依旧垂着头的,只剩下一片暗影的脸。握着那只胳膊的手指紧了紧,恋雪发觉原本堵塞在自己胸口的喧嚣已然尽数退去,嘴角渐渐开始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

忍耐?

开什么玩笑?!

什么人能在这种满厅的人都坐在椅子上,甚至连下人都站着的情况下,能忍耐住让自己心爱的人独自跪在自己脚边?

拉着江南风一同坐在了自己那张足够宽大的椅子上,让男子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恋雪宣示所有权一般单手搂过男子的腰,转过头冲着难得看的目瞪口呆的亲王微微一笑。

“多谢亲王赐软垫。只是,按照我们家乡的习惯,他应该坐在我的旁边。”

闻言,满场的人都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未等亲王表态,身旁的嫡女已经先一步探身伸出手来,眼看着想要越过她摸上江南风的耳朵。

啪的一把拍开嫡女的手,恋雪脸上的笑容不变,顺势转过头带着三分防范七分玩笑的瞪着毕嫡女,开口道:“干嘛?你没听说过‘私人财产神圣而不可侵犯’这句话么?怎么也应该先询问我的意见再出手才对吧?”

好几人都噗嗤一下嘲笑出声,更有一个年纪小点的世女在旁边低低说着类似于,姐姐你好逊哦,这样的话。

挑着眉头扫了一圈满场看戏一样充满了打趣的一双双眼睛,嫡女状似漫不经心的揉了揉自己被拍痛的手背,隔着大量的空气用手指点了点江南风耳朵上的三叶草,一半玩笑一半认真的说道:

“我想那个对耳饰就是之前说过的18尅金吧?陈小姐不知是否听过一句话,叫做‘入乡随俗’。在奉临,只有明媒正娶入了户籍的正夫,耳朵上才可以带着耳饰。擅自佩戴者,是一律要重罚的。我想陈小姐是海客,可能还不太知晓我们奉临的律历。只是……”语气一顿,嫡女勾大了嘴角的弧度,一双眼睛充满玩味的转向江南风,接着说道,“你作为土生土长的奉临男子,应该不会也不知道吧?”

除了陈恋雪,每个人的视线都顺着嫡女的这番话集中到江南风的耳朵上。佩在那对圆润白皙的耳垂上的,是一副铜红色的三叶草形状耳饰,精致的叶瓣映着满室的灯火,折射出一层淡淡的光泽。

抬手轻抚上男子的耳垂,恋雪的笑容客套而又恭敬。

“毕嫡女多虑了,我绝无半分不尊重贵国律历的想法。我看到的奉临,是一个泱泱大国,有着兼容并蓄的气度。所以我才觉得,不至于容不下一个远海的岛国习俗会去介意佩戴在男子耳朵上的耳饰。而且,我也听过有一句话,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于是我才想,他既然已经是我的人,还是按照我的故乡习俗比较适合。”

这一番话说也不算假。虽然无法整体感受这个世界的版图,但她一路从海崖到明滨,又从明滨到天池,其中所历的时间路程绝不算短。何况天池并非奉临的最东部,其国土面积可想而知,那泱泱大国四个字,还是当之无愧的。

微笑着直视嫡女的眼睛,尽管表面看上去是不卑不亢而又诚恳的态度,可恋雪心中明白,自己这番举动,其实是逾越了。

无论何种情况,在这种公共场合与一个王府嫡女起意气之争,都是不明智之举。她仗着的,无非是身后的毕和页。而无论实际斗得如何,至少在明面上,毕和页与嫡女还都保持着基本的和谐共处,并没有撕破脸面。虽然她也没有撕破脸面,但这种程度,已经不是她眼下的身份立场所应该的。何况,之前毕和页还告诫过她要忍耐。

只是,那样一个帽子,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其扣在江南风身上。而且,好歹她也曾在基层机关混过几年,这种扣大帽子的游戏,怎么也不会输得太惨才对。

果然,未等嫡女再开口,已经有人出言打断了她们的对峙。

“泱泱大国、兼容并蓄。”那个被称作春秋的女子低低咀嚼了几遍,抬起眼来很是有兴趣的看向恋雪,笑道,“很有意思的用词。我对刚刚陈小姐说的那句‘私人财产神圣而不可侵犯’,也是印象深刻。不知是否也是陈小姐家乡的习俗?可有什么典故?”

女子的声音不大,可在她开口之瞬间,整个大厅却安静下来。那些个窃窃私语的嘴巴都商量好了一般齐齐闭了上,就连毕亲王都很是有兴趣的顺着她的话语换了一种眼神重新看向陈恋雪,脸上露出了对答案颇有兴趣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回复过nga说最迟昨天晚上更  结果昨晚不到八点半瓦就睡着了 一觉到天亮  omg。。。。。。年龄大了就是不行啊 叹气

于是乎  决定为了弥补昨天的食言 明天再更一章 握拳 码字码字码字

☆、入幕之宾(八)

脸上还挂着落落大方的笑,恋雪单臂环着江南风的腰身,却已经开始觉得掌心在隐隐冒汗。在那个春秋开口的一瞬间,她的脊背顷刻便被涌上来的寒气给浸透了。

之前并没有察觉哪里不对,和嫡女你来我往对峙之时,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不单是她,连和她对峙着的嫡女,看样子也没有反应过来。可是,这位春秋短短的一席话,却是一语点醒了所有人。

尽管这里不是自己世界的古时候,但毕竟还是君权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她刚刚竟然在皇亲国戚的亲王面前,大言不惭的说什么,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她真是头脑太热了!眼看着嫡女的手在自己眼皮底下就要摸上江南风的耳朵,她完全没有经过大脑,话就已经脱口而出。其实严格来说,私人财产那句话,是她那个世界特定历史时期的特定产物,就是放在她生活的那个时代,也是不适用的。

手心冒着冷汗,恋雪仰起脖子微笑看向亲王和那个叫春秋的女子,大脑飞速运转着。大革命的《人权宣言》这样的背景典故,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种场合下如实说出口的。除非,她是真的不要命了。

彷徨中,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膝盖,恋雪只觉得心头一颤,思绪却随着那指尖轻敲在膝盖上的温柔节奏,一下一下的顺畅起来。

依旧微笑看着主席位上的几人,恋雪环着男子腰身的手臂加了一点表示了解的力度,嘴巴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讲解起来。

“那是距离我的故乡有一段距离的,一个叫法国的小国家的典故。曾经有一位被称为路易十六的暴君……”

剔除了那些眼下看来会是反动的成分。恋雪将那次革命生生的扭曲成了一段改朝换代的历史。其中私人财产那部分,变成了在新王朝英明君主的恩赐之下,依据当朝律历的基础之上,所被允许的“私人财产”。“神圣而不可侵犯”,更是歪曲到了“君权神授”的理念上,正因为是君主的恩赐、允许,才……

顺着讲述自然而然的松开了环着江南风的手臂。恋雪借着换坐姿的机会,不着痕迹的抓住了那只轻抚在自己膝盖上的手。在身体相挨的位置,在其他人都看不到的死角,两只手十指相扣,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这便是那句‘私人财产神圣而不可侵犯’的由来。”

从始至终都仰着脖子,恋雪脸上的微笑也一直没有退下过。在她讲述的时候,下人们早已将吃食酒水摆在了每个人的桌面,可席间却没有一人动过一下筷子。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每一个人都伸长了脖子听着她绘声绘色的描述着那个充满异国情调的国家,听着那段精彩的,却不为此世间的人们所知的“历史”。

果然,亲王对她这段极力赞颂明君的故事很是满意。那个被称为春秋的女子,也是频频赞叹着文化的差异,席间再没人提出什么异议。

终于盼到亲王从感叹当中回过神来,正式宣布开席,恋雪在暗中长长的呼了口气。真是,好险。

松开了与江南风交握的手,恋雪借着夹菜的动作,偷眼看向韩天。自己是和他一同进来的,本身交情又不错,如今弄出这么一副暗流汹涌又接连不断的戏码,想必韩天是在场除了江南风之外,最为难熬的人吧?

像是感受到她的视线,韩天也抬起头看向她。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韩天皱了皱眉,端起杯做了一个小幅度的“请”的动作。

隔着多少席的距离,恋雪猜不懂韩天那双微微眯起的眼中,包含的究竟是何种含义。索性配合的举杯做了一个回请的动作,恋雪一口干掉杯中的酒,又将杯子轻轻放在桌面上。

身侧的江南风一直垂着头,却是自动自发的将她空下来的杯子再度满上。瞥了一眼身侧的男子,恋雪想了想,到底忍住了为其夹菜这样的动作。

她何尝不知?在这种场合下,实在不适合对江南风表现的太多。而且她之前,已经做的太过了。

未容多想,主席位上的亲王已经笑意盈盈的唤着她的名字,见她闻言看向自己,亲王遥遥扫了一眼坐在席位后方下垂手位置的韩天,闲话家常一般,说道:

“恋雪,我见你和我们府上的水天走的很近?刚刚你们还是一同过来的。不知在恋雪眼中,我的这个儿子,可否符合做正夫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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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雪握着杯子的手腕一抖,刚满上的酒水立刻随之撒出来小半。无暇顾及被弄脏的桌面和自己染了湿的袖子,恋雪目瞪口呆的望着笑脸相对的亲王,完全无法掩饰自己脸上的惊讶之情。

这个转折是不是也……太突然了……?

显然如此认为的不单是她一人。未等恋雪反应回来,对面位置的毕禾页已经在她之前先一步皱着眉头开了口:

“母亲。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这个?再说,这是不是也……”

抬手止住了毕禾页下面的话,亲王转过头看着这个并没掩饰自己不满的女儿,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回道:“禾页你在紧张什么?本王也只是随口问问,早就听闻陈小姐与我们水天交情不薄,本王身为长辈,关心一下也不为过吧?”

闻言,恋雪不由得心头一跳。尽管脸上挂着笑,但亲王对毕禾页说的是“本王”,其中透出来的不快,已经不言而喻。

亲王几句话说完,便没再看向毕禾页。转过头来脸上继续挂着类似亲和的笑,亲王一双猫一样的眼睛直直的看进恋雪的眼底,接着说道,“恋雪也不必多虑。本王并非那种乱点鸳鸯谱的母亲,只是好奇身为海客想必眼光独特的你,是如何看待本王这个儿子的。你怎么想,便怎么说就是。”

暗暗吞了口唾液,恋雪强忍住了嘴角的抽搐,回了亲王一个僵硬的笑容。

若不是早先就知道韩天自幼便被丢在千里之外的明滨,而且是十多年不闻不问,她简直都要相信眼前的亲王,是真心想要为自己儿子的名声讨一个说法了。

毕禾页和嫡女的明争暗斗,她自然不会不知晓。之前也知道毕禾页在毕王府的位置,主要是凭借着她受当今圣上的重用。只是,她实在没有料到,亲王对待这位出色的女儿,却不是那么欢喜。

回过头看了一眼坐在后席位,面对众人或是看戏、或是嘲笑的打量,一直面无表情的韩天。恋雪转过头,眼睛又扫过对面隐忍着,却也紧皱着眉头的毕禾页。恋雪低了一下头,视线扫过江南风放在座椅之上的,刚刚还与自己十指相扣的手,心中已然做出了应对。

无论亲王是处于何种心思,这话里话外都关系着韩天的名节,而且有隐隐相逼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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