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风花-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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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进了屋，江南风停下说话微微一笑，眉眼之间竟带着股说不出的温柔。见状，两位小厮很有眼色的福身齐齐退了出去，还顺便唤走了随后跟进来的婢女，只留下他们二人俩俩相望。

不知是不是下午的温泉起了作用，恋雪只觉得自己已然沉浸在那片墨色的眼眸之中，全身的血气都在翻涌，连嗓子都涩涩的发起干来。还没等组织好语言，江南风已是先行走进几步，抬起手宠溺的抚了抚她半干的头发，笑道：“洗了好久。可舒服？”

湿漉漉的眨了眨眼，恋雪的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了起来：“恩。很是舒服呢，泉水温热又不烫人，温度刚刚好。环境也优美，周遭还种了几株报寒，很有气氛。”

轻抚在发间的手一路低下来握住了恋雪那只被夜风吹的有点发凉的小手，江南风的眼睛清澈中带着一丝类似柔情的东西，明媚的简直叫人移不开眼。“说的我也有些向往了。不如，恋雪陪我过去？正好也帮我把风，你知道，我不喜欢不熟悉的人近身。”

闻言恋雪一怔，随后便被那话语中的可能性给钝住了，只能呆呆的下意识的顺着点头。等到反应过来，江南风已收拾好了洗漱用具，和两院的小厮婢女打了招呼，又交代了不希望有人打扰的意愿，牵着她的手安静的走在通向温泉的回肠小路上。

温泉在别院很靠后的位置，不知是引得哪里的活水，终年几近恒温的冒着热气。不算小的池子被造型各异的石头隔成了几块，但又不是完全隔开，到是更适合在池中依靠休息。温泉周遭有一整圈不知名的树木，枝叶很是茂盛，边侧更是种着一些开花的四季树。眼下报寒开的正盛，那花干枝叶被温泉水的雾气环绕，反倒是更加繁茂的样子。

池子上方搭着一大栋木屋，外围走廊引出来的台阶直入池边，是看上去是很舒服贴心的设计。屋内伺候的几个小厮丫鬟见她去而复返都是一怔，而当眼睛看到她身后的江南风，又都纷纷做出了然的表情。甚至未用她组织语言，一干闲杂人等便自行告辞离去，将偌大的空间让给了她们两人。

恋雪木木的站在那里，整个人还是一副迟钝的呆呆模样。江南风见状只是笑了一笑，一转身进了其中一个隔间，就那么留着恋雪直直的杵在门口站岗。

恋雪僵硬的站在门口，整个人都进入了当机状态，几乎无法做出什么反应。还未等她整理好自己的脑袋开机重启，那边隔间的门却又打了开，江南风围穿着一件类似于浴衣的纯白厚棉布长袍，赤着脚整个人就那么明晃晃的站在她的面前。

虽是秋末入冬的时节，但温泉左右本来温度就较高，加上木屋本身似乎也埋着地龙，比较起江南风的一身清爽，恋雪只觉得自己的汗水混合着潮气已然湿透了浃背，甚至大有顺着脸颊脖颈一路向下淌的趋势。

半依着隔间的门沉默着望了她一会，江南风直起了脊背用手指了指隔间里面，用一种很是平静的声音，淡淡说道：“里面有换穿的浴衣，恋雪也换上好了，你穿那些在这里会热的。”

几乎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恋雪僵硬着手脚进了隔间，机械的换上了浴衣，又僵硬着手脚一步步挪了出来，脑袋里面依旧一片混沌，比较起紧张之类的情绪，更多的是种说不出来的杂乱。

江南风果然还在外面等着她。见她拉门出了来，江南风只是轻轻瞟了一眼，便转身向屋外走去，只是那步伐还是缓慢的，有明显在等着她的意图。

隔着三四步的距离，恋雪跟在江南风身后一步步走在木屋外的回廊。隔着齐腰的栅栏，一眼就能看到旁侧的温泉水池，盈盈水雾缭绕，紫红的报寒花瓣飘散在水面，单是看着就有种说不出的绮丽。

眼睛还未等缓过神，前面的江南风已然停了下来。连忙跟着停下了脚步，依旧保持着三四步的距离，恋雪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嘴唇干巴巴的动了一动，正想努力的挤出一两句诸如她还是回避一下之类的话来。

话语未等涌到嘴边，恋雪整个人便被江南风的动作怵住了。面前的男子保持着背对着她的姿势，双手缓慢却是沉稳的解开了一粒一粒浴衣的别扣，恋雪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件纯白色的浴衣顺着男子的肩背、腰身、一路滑落到脚下。

乌黑的长发垂至腰底，江南风的背藏在那秀发之后，是隐隐约约的白皙紧致。尚未回过神，面前的男子已然一步一步迈下台阶，将自己的整个人都渐渐浸泡到那温泉水池之中。

那池水的深度大概在江南风的胸口下一点点，只是那头散下来的长发顺着男子的动作飘散在池水之中，若隐若现的挡住了下面的一片春光。

慢慢移至最近的一处靠石，江南风慢动作的在水中转过身，将长发拢至胸前，后背倚在那靠石上，放软了身体不远不近的直直注视着那个整个人还僵直在回廊上，瞠目结舌的望着自己的女子。

“不下来再洗一次？”

陈恋雪紧紧盯着池中那个淡定的注视着自己的男子，他的那句话听在她的耳朵中，就好像是从遥远的空旷山谷中传过来的余音，短短几个字在头上绕了好大一圈，才勉勉强强的钻进她的耳朵。

无法克制的哼笑几下，恋雪慢慢的上前了几步，一寸一寸的低□子坐在了台阶上，撩起裤腿，将双脚浸入温泉池中。

这是明明白白的勾引。已经不能说是暗示了。他在她的院中等待她，恐怕从开始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引她来这样的绮丽之地，主动宽衣解带，又这样的情况下说出这种类似于邀请的话。这已经是很直接的明示。她想找借口搪塞自己都不行。

“南风。”清了清嗓子，恋雪抬起头也直视着温泉水池中的男子，声音是平静的诚恳，“你同意和我交往的时候，曾答应过我，无论何时都不会骗我。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话。你这样，可是答应了和我成亲？你知道的，我想你做我的正夫，唯一的夫君。”

她本来不想这么直接问的。她知道江南风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对她说，她知道他还有一些心情需要整理。她本来打算再等等，打算让时间来沉淀一切，来解决一切，让彼此的接触和了解更为深入一些，让彼此的牵绊更加深刻一些。

但眼下的江南风实在太反常。这样的举动，这么沉稳而又平静的眼眸，以她对他的了解，那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这样的江南风，让她无法假装下去，更无法回避。

时间在两人之间安静的流淌。头上一阵微风吹过，几片报寒翩翩荡在两人之间，划破了两个人相交的视线，轻轻飘落在平静的水面上，引出一点点的涟漪。

“我，不能嫁给你做正夫。”

闻言，恋雪不由得嗤笑出声。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答应过给她机会！在她受伤的日子里，是他在身边细心的照顾！他当时的那种彷徨温柔和紧张，她在昏迷之中都能感受得到！现在，他反常的引她到这里，明摆着是想要发生点什么！然后，他说了什么？不能嫁给她做正夫？

“恋雪，我们就这样不好么？只要你不放开我，我便不会松开你的手。你，不想要抱我么？”

不可思议的看着池中的男子，恋雪发觉自己原本膨胀的脑袋竟然渐渐安静了下来。明明双脚还泡在温暖的温泉水中，可她却觉得身上已经冰凉成了一片。

“……我……的确是想抱你。但，我不想这么抱你。南风，除非你同意明媒正娶，与我正式成亲，否则，我绝对不抱你。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

长长的呼了口气，看着池中男子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恋雪只觉得胸口压抑的快要透不过气。悲伤的感觉笼罩了她的全部神经，让她整个人都为之酸楚起来。然而灵台却是清明的，有些东西她明明是隐约知道的，而她却让自己视而不见的太久了。

“南风，成亲的事情，我随时都等着你点头。我是认真的，而且我希望越早越好……今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你如此试探我？”

有风在两人之间经过，江南风在水中微微的缩了缩肩膀。毕竟是即将入冬的时节，即使身子泡在温泉中，沾了水汽又裸在空气中的肩膀，被风吹过还是会感到一点点的凉。坐在台阶上的女子身上只裹了一件棉布的浴衣，同样的风扫过她的身上，她却不为所动一般，只顾着专注的、带着焦急的、注视着等待着他的回答。

“……为什么突然着急成亲？……”

“既然你问起了，反正四下无人，我就直说好了。这么想或许是自作多情。怎么说呢？我觉得韩天有可能对我有意思。当然我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韩天本人毕竟也没对我表示什么。但就是有那种感觉。原本没觉得，今天早上送小牧出门的时候，遇到了韩天，然后就突然间有了这样的感觉。”

隔着无法凝聚的薄薄水雾，江南风注视着坐在台阶上的那个女子的眼睛。很清亮，也很清晰。原来她不是没有感觉的。想来也是，这个海客的女子虽然并不精明，但却也从来不曾太过愚钝。

“……关于韶华，你怎么想？……”

“你在意他？南风，我承认，我对他有友谊之上的好感。我觉得他对我，应该也有好感。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无论名义上属于谁，韶华他都是谷家的人，他的心思终究是在谷天梅身上。这一点我非常清楚，我相信他也很清楚。南风，我觉得你应该也十分清楚。无论如何，韶华都会回到谷天梅身边，这不是我能留得住的。而且，我也不可能留他。我们现在所处的形势位置，放他走对他反而更为安全。至于你，南风，无论是不是会给你带来危险，我都无法轻易放开你。这其中的差别，你明白么？”

看着不远不近处那个明显带着急躁，却也思路清晰有条有理的女子，江南风不由得自嘲的扬了扬嘴角。让她放开韶华，比他认为的更容易。虽然也知道她是那种优柔寡断的性格，是那种遇事回避的态度。但他也知道，其实她心里是明镜的。自己便是她的底线。只要他将问题摆上台面，她的立场一贯都是清晰明确，就连面对好感的那么明显的韶华，她也比他认为的更加理智。

注视着倚在石靠上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子，恋雪等了又等，终于胸口的急躁渐渐被身上的凉气降低了温度，她也读懂了他沉默背后的态度。

真是狡猾啊。

他明明知道用这种低姿态来压制她，她一定会乖乖上套。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这么做了。其实，他如果想要知道她的想法立场，根本无需这么迂回。无论她和别人怎么装傻充愣，只要他开口，她一定不会有所隐瞒，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江南风却用了这种方式来压制她，逼出了她的态度，却又避而不答她的疑问。

即使有着温泉的热气，坐在台阶上毕竟不比室内，多少还是会感到凉气。顺着小风打了个哆嗦，恋雪干脆和衣滑入池，看着江南风略带惊讶的眼睛，恋雪只是咧嘴笑笑，屈膝让自己脖子一下全数浸入温泉水中。

绮丽暧昧早已荡然无存。

即使这样同泡在一处温泉，恋雪也能鲜明的感受出两个人的距离。一个下午的时间，突然隔离出来的距离。她知道在下午的时候，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是她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江南风，她也不知道两个人之间这种突然出现的距离是从何而来。她只知道，现在同泡在池子中闭目养神的男子，并没有对她说明原因的打算。

即使闭上眼睛，也能很清晰的感受得到女子投掷在自己身上的那种压抑着探究的视线。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将自己的身子更深的浸入池中，寄望这温泉水可以更加的温暖自己。

她不会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决心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会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心情做出今天这番举动。

他的确是在试探，却也是种赌注。她对他的尊重，他感念在心，却也疲于承受。

他的为难与艰难，她不懂。

而他，也无法开口让她懂。

☆、退婚之无法告白

她和江南风都没有回到小院。那一夜，她们是直接住在了温泉边的木屋。在地上并排铺好被褥，两个人都是新换的干爽浴袍，她整夜都躺在江南风的怀中。

心境毕竟已经不同。江南风胸前的扣子并未系紧，她的脸颊就贴在他胸膛的肌肤上，若是换了平时，这样近距离的“肌肤相亲”，她必然会心猿意马。可是整整一夜，他们明明是彼此不设防的相互拥抱着，她却能清晰的感觉出两个人之间竖起了一道看不见的篱墙。

他不肯开口，她便无从施力。至于旁的人，她更是问不得。蛛丝马迹太多，可能性也太多，摆在她面前的问题本来就千头万绪，她就是想问，也无从问起。

隔天醒来，木屋的小厮丫鬟都已经在外间候着。见她们换了衣服出来，连忙齐齐上前拿了手巾热水，伺候她们洗漱。

一同在恋雪的小院随意吃了一口，还未等放下筷子，韩天却是叫了小厮过来，带话说吃好了便去主屋找他。

不着痕迹的扫了眼旁边的男子，江南风依旧是淡定的小口小口吃着碗中的吃食，全然没有介意的样子。淡淡叹了口气，恋雪也知道自己是强求了。即使昨晚自己说的自以为是，很可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可她还是暗暗希望江南风能有一些介意的表现。虽然她也知道，让那个样子的江南风露出什么类似拈酸吃醋之类的神情，几乎是不可能的。

两个人的相处看上去明明也没有什么不同，就连对视时那种心电感应般的默契也依旧存在。可是一夜之间横加出来的生疏却是骗不了人的。江南风身上那层她触碰不到的隔膜，让她想自欺欺人都不行。

一同到了主院，韩天正在主厅中看着书等待她们。见她们两个并肩走了进来，韩天轻轻巧巧的放下手中的书，先是对江南风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才笑着看向恋雪，说道：“恋雪，你还没去过别院的小书库吧？我带你们过去吧？里面应该有一些你会有兴趣的东西。”

和气的眼睛，温文尔雅的态度，毕世子的韩天在她面前和以前那个世家小姐的韩天，在感觉上似乎也没什么不同。扫了一眼身侧的江南风，恋雪暗中为自己昨夜自作多情的猜测而微微汗颜。但兴趣还是被韩天话中的内容挑了起来，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男子，恋雪的好奇与兴趣都是真实的。

“哦？我会有兴趣的？我倒是想看看，什么让韩天这么确定我会有兴趣。”

韩天只是笑而不答，十足的吊她的好奇心。三个人一路到了小书库，韶华、陈莫甚至小牧都在里面，而且看样子来了已经有段时间。

几个男子相互打过了招呼，韩天挥手让书库的小厮退了出去，然后带着一行人来到了书库后院的一个房间。

从怀中掏出钥匙打开门，一点点旧书堆积出来的霉味随着大门散发出来，好在并不严重。

不同于书库宽敞的大厅一排排分类清晰摆放整齐的各类书籍。韩天带她们来的这个房间倒更像一个仓库。偌大的屋内三个角落里罗列着一行行木头大箱子，有的箱子还开着盖，一眼就能看到里面塞着稻草之类东西，和埋在其中的一些物件。靠墙是两个大书柜，上面里倒歪斜的堆着一些书籍纸卷，十分凌乱。

几个人看着屋内的状况面面相觑，恋雪更是不明所以的瞪着韩天，完全不明白他这葫芦里面买的是什么药。

好在韩天也没有再吊他们胃口。看着几个人迷茫的眼神，韩天微微一笑，先一步迈进屋去，拍了拍其中的一个书柜，对几个人介绍道：

“这个书库里面放的，是从各处收集来的关于远海海客的资料。其中真假掺杂，大多叫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