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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大理寺-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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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定神细瞧怀里那大家伙,待到看清,李长亭动作顿时僵了下。他分毫都不敢懈怠,忙将它抱紧搂好。再抬眼去看傅倾饶那边,又哪里还寻得到人影?原本寻思着要不要抽出人手去帮忙,也终因目力不及而放弃。

傅倾饶在寒风中吹了许久,身子刚刚活动了下也不过恢复了七八成。她深吸口气努力将速度提至目前的极致,终于得以渐渐逼近前面的身影。

距离近些后,她才注意到对方竟是肩上扛了一昏迷之人,不由暗暗心惊。

若是没了那个‘包袱’,对方的速度,她恐怕是及不上的。

此刻不用藏匿身形之时,她可是完全恼了这忽明忽暗的光景。好不容易凑着一次比较长时间的明亮,她才看清了那昏迷之人的相貌。

对方的五官与十几年前的记忆慢慢重合。

傅倾饶微微滞了滞,忍不住失声低呼:“杨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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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斗

虽少时见过,但也仅仅是见过,傅倾饶与杨大人算不上熟悉。如今十几年过去,对方容貌却并无甚大变化,故而时隔多年,她竟是将他认了出来。

她这略一停顿,那轻功甚好之人却并未有丝毫迟疑,虽仅一瞬,两人间的距离却又拉大了稍许。

对方武功着实不弱。傅倾饶拼命追赶之时,望着他壮实的背影,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此人身材魁梧肌肉强健,身着黑色夜行衣,动作灵敏且大开大合……

如果换身衣裳……

望着被抓的大理寺正卿,一个念头突地跃入脑海。

——难道此人是她先前怀疑的大驸马陶行江?

再一思索,如果给这背影换上绯色衣衫,就更像了。

心念电转间,傅倾饶想到了刘大人和京兆尹案中的惨状,心中憎恶陡然增了数倍有余。

原来此人竟不是与宏岳国人一伙的,而是犯下那断肢案的凶徒!

强烈的情绪下,她竟是再也感受不到身体的阻滞,速度又提升了一些。眼看两人距离再次越拉越短,傅倾饶在掠奔的时候稍稍弯了下。身,顺势从棉靴旁缚着的剑鞘中拔出一柄尺多长的短剑,厉声喝道:“贼人!哪里跑!”当即卯足气力飞跃而上,横剑一扫将他拦在了那里。

那人收脚站住。四目相对,傅倾饶禁不住愣了下。

陶行江面上毫无遮拦,就这么大喇喇地立在她的面前。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理寺的小官啊。”暗夜中,陶行江声音带了种可怖的阴森,嘴角那一抹笑更显诡异,“三更半夜的……你拦我作甚?”

傅倾饶冷冷说道:“大驸马也知现在已是半夜?那你掳走杨大人又是因何缘故!”

“杨大人?你说这个人?”陶行江双手拽住背上之人的衣衫将他提了起来,往旁边随手一丢,肉身坠落发出闷响;“你早说是为了他嘛。我不过是看他昏迷了带他去安全的地方罢了。大人你这副做派,难道是连做好事都不许了吗?”

他极夸张地瞪大了双眼,黑瞳旁的白色露出大半,狰狞无比。

傅倾饶厌恶地扭开头。她持剑的动作不变,躬身下去查探杨大人的状况。

手即将触到他鼻下时,轻微的破空声突兀出现。

长年的隐忍生活使得傅倾饶对于周遭的变化极其敏感。听到声音感受到气流变化,她第一反应便是往侧边躲闪。

双脚刚刚离开原地,‘砰’地撞击声便在那处响起。

一对精巧的斧头砍在地面上,砸出了两道凹陷。

傅倾饶紧了紧手中握着的短剑。由于用的力气太大,剑柄上的花纹硌了手也浑然不觉。

“武状元当真好兴致,半夜救人竟还带了斧头。”她死盯着那乌金所铸双斧,眼看陶行江蹲下。身开始拿着斧头在杨大人身上比划,心骤然提紧,冷哼道:“这东西,可是与两桩命案所用凶器极其相似。不知驸马爷是从何处得来?”

陶行江将双斧分成‘八’字在杨大人胸腹间比量了下,啧啧说道:“原来才两桩命案啊。”他抬起头,朝傅倾饶一笑,“这数字着实太少了些。不如我们把它变成……四个?”

最后那字刚一落地,他突地跳起,扬起双斧便朝傅倾饶斩来。

傅倾饶横剑格挡,谁知这乌金之斧太过锋利且陶行江力气太大,将短剑硬生生劈成两半。

她功夫胜在精妙却输在气力不足,一招失败也不纠结,当即弃剑侧掠至墙根处,抄起旁边一根被人丢弃的长棍就朝陶行江捅去。

陶行江本欲拿斧去砍,谁料那支长棍竟似游龙,蜿蜒攀附在他身周,让他无从下手。

他大笑一声“好枪法”,当即低吼一声,竟是用肉。身迎上了木棍。二者相击,木棍尖竟像是被他用腹部吸住了一般,再无法动弹分毫。

傅倾饶暗惊,刚刚松开长棍,双斧已经劈下,齐齐落在方才她手握之处。眼看陶行江把断裂的木棍朝杨大人身上使力掷去,她再不犹豫,双手握拳便要贴身近战。

谁知就在这时,旁边突然飞来一个石子。

此物直取她前方一尺处,若再继续前行必然要被击中。傅倾饶无奈,只得停住步子躲闪。

这时传来了刻意放沉的脚步声。

傅倾饶警惕地循声看去,本以为会是陶行江的帮手,待到对方身影出现,她却是愣住了。

楚云西负手而立,面上蒙着的,竟是当时她搁放在枕畔、留给他擦汗用的布巾。此时他刻意收敛了锋芒,气质便有了不少的变化。若不是两人朝夕相对了那许多天,她恐怕都认不出他来。

楚云西快速扫了她几眼,随手捡起滚落到了这边的那一截木棍,左手握住,气势凌云地朝陶行江凌空指去。

陶行江桀桀笑着,手持双斧朝他砍来。

楚云西不动如钟,持棍如剑好似十分随意地挽了个剑花轻巧拨开双斧,趁着斧头一顿的空档,他突地松开木棍在它后端猛然一拍。木棍飞急如电,在双斧间的空档处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直取陶行江心口处。

陶行江嘶吼一声急退了两步,却还是被那一棍戳中心窝,喷出一口鲜血。

“好得很,”他神色狰狞地死盯着楚云西,“早晚我会查出来你是谁!等着受死吧!”当即踉跄着飞奔而去。

傅倾饶忙去探杨大人鼻下,许久,都未有生的气息。

她恼恨地以手捶地,胸口起伏不定。

楚云西听得陶行江离得远了,方才冷然说道:“此人武功极好,亏得我知他功夫的套路,方才能一招震慑住。你方才剑被斩断时就该抽身离开。”

傅倾饶自嘲地笑笑,说道:“可万一杨大人还活着呢?我的命是命,旁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气氛一时冷凝。

傅倾饶知他方才出手其实冒了极大的险,虽然特意换了左手,依然有可能被陶行江认出来,那样的话,他的计划就也白费了。

况且……他还救了她……

再也无法作出冷漠模样。她暗叹口气,起身说道:“你怎地来了?不是十八方才入京吗?”

楚云西借着忽明忽暗的光上下打量她许久,见她无明显外伤,这才神色松缓了一点点。

“长亭说你会参与这次行动,我想着过来看一看才好。陶行江此人睚眦必报,你要小心行事。”

傅倾饶说道:“如今既已知晓案子是他做的,找出证据便指日可待了。”

“就算查出案子是他所为,你恐怕也无法捉他归案。”

“为何?”

楚云西沉吟片刻,说道:“他是皇兄心腹。”

“那又如何?”

楚云西抿唇不语。

傅倾饶愤然道:“难道就让他这样逍遥法外?”

“恐怕……极难。”

傅倾饶恼恨地别过脸去。

楚云西凝视她片刻,忽地说道:“那日的那个牌子,你可带来了?”

傅倾饶知晓他说的是阿关配饰上被他折下的那柄小剑,就将它拿了出来。

“把它给我。”

东西原本就是楚云西拿到的,当初听他说不要,傅倾饶方才收起。如今他既是取回,傅倾饶便毫不犹豫地将它搁在了他的掌心。

楚云西将它收起,说道:“我回京之前,你切莫轻举妄动。如若有人问你断肢案一事,你只答不知便可。至于杨大人的尸身……你不要管,等下我会让长亭他们过来。”

见他转身要走,傅倾饶忙紧走几步将他拦住,狐疑地问道:“你准备做什么?”

楚云西淡淡道:“左右不会害你,无需担心。”

傅倾饶被他噎得一哽,再去看,人已经没影了。

这一夜,傅倾饶睡得极不踏实。

两桩案子在脑海里不住浮现,搞得她心烦意乱。

同样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凶徒,一个是别国人竟然敢在大恒肆意妄为,另一个,则是仗着自己身份奇特有恃无恐。特别是那断肢案。明明再努力些就可以顺出证据,却被告知或许会抓不住人。她知道楚云西所言有理,可就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才愈发无法释怀。

这样辗转反侧半睡半醒了一整夜,临近天明她都还未真正睡去。看看天色,索性起身练武——力气是她的硬伤,她准备在日后的锻炼中再加强力道的训练。毕竟命是自己的,靠别人帮忙,又能好运几次?

拼了命地负重锻炼了一个多时辰,挥汗如雨后,身体疲乏不少,心情却是畅快了点。

沐浴换衣、收拾妥当后,她觉得自己状态尚可,便吃过早饭去了大理寺。

此时,她也想通了。就算陶行江十分难抓,那又如何?

只要不放弃,总还有一线希望的!

她斗志昂扬地坐在桌前翻阅卷宗,没过多久,却等到了一道始料未及的旨意。

皇帝宣她进宫觐见。

☆、第28章 帝王

傅倾饶跪在地上,脊背挺直,面上作出忐忑难安之色,手却在官服袍袖的遮掩下紧握成拳。

座上男子翻看着手中的奏折,时不时勾画几笔。一份已阅,便又换另一个。不多时,右手边那摞就少了几寸,慢慢被增添至左手侧。

“这是怎么回事?”他唤来黄公公,点着一份奏折问道:“小六怎么又被人给参了?”

黄公公琢磨了下他话中之意,斟酌着说道:“那日六殿下去酒楼时看到一名卖唱女甚是可怜,便想救她于水火之中。无奈女子老父未体会到殿下的一片苦心,竟是抵死不肯。殿下手下人没轻重,不小心打了那老人家几下。谁料就被有心人给看到了,告诉了御史。”

“那老头儿现今如何?”

“好似是后来不小心摔了几跤,把自己的头和脊背磕伤了,后来便不治身亡。”

男子轻蔑地冷哼道:“也是报应。命如草芥之人,竟敢如此猖狂。”他将折子往旁边随意丢去,“你随便写上几句,就说小六的做法不妥,该罚。但念他年少不懂事,从轻处置即可。不过……”

他话语顿住,黄公公会意,笑道:“奴才自会留意着。多大点儿事儿啊,也犯得着惊动御史。”

“是不大,不过得亏了不大、惊动的是御史。”楚涵宣意有所指地嗤道:“不然如果被人当成大事报给了旁的衙门……”他扫了眼傅倾饶,毫不掩饰眼中的不屑,“……怕是连小六的命都得搭上!”

“陛下所言甚是。御史们虽迂腐,却也明智。”

他们二人在这边一唱一和,傅倾饶仿佛浑然不觉,依然是那副惶然的模样。

楚涵宣越看越是瞧她不起。

此人当真是个驽钝的,竟是听不懂人话。都暗示到了这个份上了,竟然连点羞耻心都无。

当即对她的蔑视更多了几分。

既然如此,楚涵宣就也不再绕圈子。眼睛盯着新一份奏折,声音丝毫没有温度地道:“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说说看。”

他语气中带着股高高在上的威严,任谁听了这句话,都不会把它当成一句简单的陈述之句。

屋内一时静默。

半晌后,傅倾饶问道:“陛下刚刚是在……问微臣?”

她面带疑惑语气迟疑,楚涵宣拍案哈哈大笑两声后,突地面容一整,寒气四溢地问道:“难道我像是在问他?朕还不至于连个奴才的行踪都无从知晓!”

被他指中的黄公公刚刚捡起方才被丢到桌边滑到地上的奏折,闻言顿了顿,默默拿起桌边的朱笔,伏到地上去写字了。

傅倾饶垂首说道:“微臣有罪,望陛下责罚。只是还请陛下明示,微臣到底做错了什么。”

“都说傻人有傻福,你够傻,却没傻福,知道是为什么吗?”

楚涵宣说话间已走到了傅倾饶身边。

他伸出两指,用力钳住傅倾饶的下巴,捏得死紧后慢慢往上提。

傅倾饶被逼得没法,只得不停地垂下眼仰起头使自己不至于窒息。到最后发现他半点停手的意图都没,而她即使再往下看,也只能顺着自己的脸颊方向看去,如今也已近乎要看到他的肩膀了。

下巴疼极脖子胀痛。傅倾饶到底有些恼了,索性扬起双睫朝他看去。

双目相对,只一瞬,楚涵宣便猛地使力,将她朝一旁用力摔去。

“……因为你不只是傻,而且相当蠢!连我的人,都、敢、动!”

他这一下使了全力,若是摔个结实,必然伤到筋骨。

傅倾饶暗中运气护住了身上,却故意没防备面部。扑倒在地后,撞击牵扯到了下颌,嘴角处便流了些血。她用衣袖在唇边随意抹了两下,那赤色就蔓延在了四周,看上去鲜红刺目。

楚涵宣看她这副模样,顿时厌恶地别开脸。而傅倾饶望着他那副尊容,心底也厌弃到了极致。

早知此人薄情寡义,却没想到他竟还是个视庶民如同蝼蚁的帝王!

镇日里在外标榜自己是个明君,又是在做给谁看!

虽心中翻江倒海,但她仍然努力压制住。装作太过疼痛滞了下,她让自己冷静了下,这才问道:“不知陛下指的是何事。”

楚涵宣懒得再去暗示,直截了当地问道:“听说昨夜你见过大驸马了?”

傅倾饶拧眉作沉思状,“昨日……晚上吗?昨日晚上,微臣与大家一同去捉宏岳国细作了。”

楚涵宣猛地回身看她,“你说什么?”

“秦大人和李将军查出来城内混进了宏岳奸细,生怕迟则生变,就召集大家一同前去捉拿。微臣因为箭术还算拿得出手,便也一同去了。”

她不怕这事儿被捅开。

昨日里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她就不信楚涵宣不知道李长亭他们所做的事情。而且当初她拜托段溪桥帮忙借弩机,就知道自己会射箭之事必然也瞒不住,早已经想好了这番说辞。

只是没想到今天这个时候便已用上了。

果然,楚涵宣听闻后,冷到极致的面容有了一丝丝的温度。

“你说,昨日里你和他们在一起?”他沉声说着,似是问句,却又好似肯定了什么一般,“那么……昨日你是在城西?”

傅倾饶发现他在说到‘城西’二字时神色微微变了少许。

她想起刘大人与京兆尹的两桩案子,都是发生在京城正中或是城东。于是决定赌一把。

她赌的是,大驸马没敢和皇帝说出全部的实话。

虽明知楚涵宣这个时候不需要她的回答,她依然加重语气说道:“是啊,在城西。当时抓到宏岳人后,微臣还看到一个细作,本是追过去了,谁知差一点就要捉住时,却被他逃掉了。”语毕,她长长一叹,“也不知道那人什么模样,当真是太可惜了。”

楚涵宣沉默片刻后,神色刚松动了一瞬,便又恢复了阴鸷。

他正欲开口,门外响起了尖细的通禀声:“陛下,大理寺左少卿大人和刑部的右侍郎大人在宫外求见。”

楚涵宣厌烦地皱起眉。黄公公小心翼翼问道:“陛下,不如奴才去同人说一声,让两位大人稍等片刻?”

楚涵宣颇不耐烦地说道:“你且去吧。”

黄公公说话间已将朱笔和奏折搁好。他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去,慢慢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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