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阳光-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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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扑通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磕了几个响头，苏一时也来不及阻止，待到星儿再抬起头，额头上依然破了皮见红了。
　　“你家娘娘既然把小公主交给我，她是不会看错人的，星儿，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个可怜的孩子，你要相信你家娘娘的眼光，相信我。”
　　星儿含着泪把苏送到宫门口和一个小宦官接了头，小太监便带着苏借着令牌出了宫门，顺利得好似做梦一般，　待到真正远离了禁宫，苏不禁长长舒出一口气，“别了沿见，别了，这吃人的地方。多人不义，万望你一切以百姓为先了。”
　　小宦官带苏走出了半公里，便对苏抱了抱拳头：“小人就把姑娘送到这里了，娘娘已为姑娘安排了高手前来接应，姑娘便跟着他天涯海角，有多远走多远吧。”
　　远处传来滴滴答答地马蹄声，苏闻声望去，一辆十分不起眼的马车由远及近向她驶来，顷刻便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帘一掀，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映入苏的眼帘，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轮廓深邃，明朗干净，只是一身极为普通的素净布衣，便已然无比利落，英气逼人。
　　他双漆黑深邃的眸子直至盯住苏，好似要穿透她的面孔，看到她的心里去。
　　安子旭对苏伸开手：“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天涯海角。”
　　苏不带半分迟疑地一把抓住他的手，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彷佛抓住了一个新的世界。
　　车内并不像外表一般简陋，而是布置得十分考究，苏抱着小婴孩坐了进到了子旭对面，一时间两人双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马车疾驰起来，马蹄声滴沥搭拉的声音因着车厢内的寂静显得别样响亮，一声声好像踏在了伤心人的心头。
　　子旭终究不急不慢地开口：“苏，我就知道当年认识你就是不讨便宜的事情，你看，我放着好好的大将军不做，从今以后要陪你亡命天涯，居无定所了。”
　　苏一愣，她上车的时候突然看到子旭，无疑是惊喜交加的，在这个一个乱世，她认识的这些人，只有残阳和子旭对她最为真实坦率，她和子旭经历了那么多的年头，更何况沿见的变化让她心寒到丧心了大半的人生希冀，能够在此时看到昔日老友，不欢喜也是不可能的。
　　可是此刻，那些关于未来的不安又全部涌现上来，这世上所有的事情哪里有停留在表面的，正如此刻，他和她可以两望互不生厌，可是不出几个时辰，他们便会饥渴，再出几个时辰，又会疲累，生活永远是琐碎艰辛的，苏深叹出一口气，恐怕她从残阳手中转到了子旭身边，又要成为这个男子的累赘。
　　“子旭，你再送我一程，我们还是分开吧，沿见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残阳为了救我，被他毒死了，我不能再连累你。”
　　子旭并不看苏，而是一包抱起身边的一个锦包，苏此双眼大睁，包裹中分明是一个婴孩，子旭不理会苏的吃惊，而是无限疼爱的将这孩子抱在怀里：“这是我还未满月的儿子，文烟因难产而死，将我们父子二人抛下了。她刚走的几天，我也和当年芝兰离开时一般绝望，甚至还像沿见辞去了官职，不瞒你说，我那时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到哪里？
　　冷露华派人来找我，说你出了事，沿见去诛杀你和残阳的时候并没有对我透入半点消失，用的人也都是别处调去的，将我是完完全全埋在了骨子里。
　　冷露华说要和我做一个交易，她帮我将你救出，我要从此带着你远走天涯，保你安好，唯一的条件是必须放下对她冷家的仇恨，帮她将女儿抚养成人。
　　其实，听到你被困皇宫，身心俱损的那一刻，她便是要我拿命去换，我也会答应她，只是可怜了我那孩儿。”
　　安子旭顿了一顿，车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苏不是不知子旭对她的一片神情，可是此刻她和他都经历了人世间可怕的分离，他们之间不再是过去那样的锦瑟华年，风情云淡，他们都走过了太多的崎岖路途，沧海桑田。
　　苏长长地舒一口气，神情尽显出疲惫，她如今依然是皮肤光洁，嘴唇甘甜的清丽女子，可偏是一双眼镜，写满了往事，任谁都可以看出，她真的再不年轻。
　　“子旭，你这样的为我，可我如今什么都给不了你。残阳走了，我的心也一起飞走了，你现在见到的，不过是一具苟且偷生的行尸走肉罢了。”
　　子旭似乎预料到了她的决然，眸子还是免不了地黯淡下去：“子旭并无他意，既然答应了冷露华，大丈夫说话岂能失信，我定是要保全你和这个孩子的平安。至于我，你半分不要在意，就当和我父子二人结伴而行，慢慢路途中做个伴罢了。
　　何苦，安某这般玉树临风，文武双无，又身携巨款，和我在一起，苏姑娘怎么都不吃亏吧？”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间车内的气氛便缓和下来，苏伸出手握住子旭略显粗糙的手，眼镜中盛满了泪光，“子旭，谢谢你。”
　　子旭脸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却让苏觉得温暖至极，心中的冰雪也略有融化。
　　两人准备一路往西，穿过西凉国境，走到草原上，那里并不属中原领土，沿见的触角一时也难以伸得那么长，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安然无恙地逃离王土，幸好安子旭素知沿见手下那批死士追踪目标的方法，一个个都小心避开，他们眼下尚且安全。
　　马车疾驰了数日，进入了大岳国界，想到当年在这里和残阳再遇，苏一时无比感怀，子旭不着痕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我们日夜赶路，如今车马俱是疲惫至极，不如在此暂做修整，找一处驿管打个尖，顺便再购置一些物品。”
　　车夫领了二人停在一处极为繁华的客栈门口，“公子，这便是如今红透大岳的‘致远阁’，打尖住店，听曲看戏，样样皆有，听说今个他们老板娘要自亲登台，此刻是门庭若市啊！”
　　苏忧虑地看了一眼子旭：“这里人太多了。”
　　“大隐隐于市，他们绝对想不到你我有胆子在此处露脸的，来，我们也去见识见识。”
　　这致远阁到底是做大买卖的，他们一行人才刚落脚，便有小二上前来帮忙带着车夫一同安置马车行李去了。
　　二人要了楼上雅间，点了几个招牌小菜，不一会，楼下哄闹起来，送菜的小二极是热心：“二位客观想必是外地来的罢，可真是巧了，今日正逢每月一度我们老板娘亲自登台献唱，二位可真是有眼福了。”
　　苏心道古时女子守旧，这老板娘倒愿意抛头露面，也是一桩新鲜事。
　　不一会，楼上台上盈盈走出一位女子，苏一时好像被人点了穴一般目瞪口呆地看着台上女子，这位老板娘远比众人想象的年轻许多，看上去不过二十左右，身形纤瘦，今日盛装亮相，穿了一件银红的泥金缎罗裙，领口和袖口都细致地修满了如意扣，襟口微开，露出极少的一截忻长光洁的脖颈，虽是如此，却已然风情万种，无限风雅却绝无低俗。
　　头上梳了个燕尾髻，看出是已嫁妇人，那张面孔更是罕有的美艳绝伦，芙蓉如面柳如眉，特别是那一剪水秋瞳，仿若是上乘的黑水晶，流波四溢，按说这经营生意之人原应是圆滑老练，可她一双眼睛偏偏生的无比清亮灵动，仿若未及沾染半分尘世俗气，又仿若心中留有根深蒂固的执念和坚信。
　　此女这一番打扮，真是应了那一句，明艳妩媚去又不失端庄。
　　子旭也不禁说了一句：“这老板娘可真乃是一个妙人啊。”
　　可苏却半分都听不进去了，她的眼中掉出一颗清泪，正巧落在了桌上刚刚泡好的茶碗里：“是一楠，我认得她，她叫一楠，是残阳的表妹。”
　　既然是故人相见，苏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以和一楠相见。一楠被人请进雅间，苏见到她进来，也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一楠一句话也没说便一下子冲上去搂住了苏，两人都默默地留下了眼泪，一时间室内笼罩了无比伤怀的调子，子旭知道她二人定有话要说，便相识地抱了离开了。
　　苏把他们分开之后的事情三言两语地和一楠说了一个大概，说到了残阳的离世，更是泣不成声，一时难以成句。
　　一楠虽是伤心至极却未流露出意外之色，她也是极为聪慧的女子，当日她留在大岳为死去的兮远产下了一个儿子，此后她一直留意战事，待到听到西凉帝易昕离世，又久等残阳夫妇二人未来，便心知肚明他二人定有了三长两短。
　　果然是因我所惧必将到来，苏带来的坏消息将她残存的希望彻底打破。
　　苏对于一楠的新身份很是疑惑，一楠轻轻一笑：“当时我只是一介女子又身无所长，正所谓覆巢之下无万卵，我也是西凉皇室余孽，沿见那个狗皇帝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况且我如今还带着孩子，便不能让他跟我吃苦受罪，我百般思虑，终决定开一家酒楼，一方面打探你们的消息，故而每月我会登台一场，便是如此今日才遇上了你，另一方面为我那年幼的孩子求一份稳妥的生计，我这般反其道而行，那狗皇帝的犬牙自然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西凉的郡主会愿意流落风尘，抛头露面，正是一举三得之法。”
　　苏点点头，拉起一楠的手抚过脸颊，眼中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泛出来：“你的手可是粗了，小丫头。”
　　“苏姐姐可又瘦了。”
　　苏看了看她：“你应该叫我嫂嫂才是。”
　　一楠对她盈盈微笑，眼波流转如春水，苏也一时看得呆住了，只是一年时光，这个当年调皮得丫头已经出落得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风情，哪个男子看了，都要生生被勾去了魂儿。
　　“苏姐姐，表哥已经去了，你便是为了他也要好好地活下去。他若知道你这般苦了自己，定是九泉之下难以安眠的。
　　死者已已，今后的路还长着，我看刚才那个公子对姐姐极是体贴，姐姐不妨给他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苏一愣，难堪地避开这个话题，“其实我听到‘致远阁’，这个名字之时，心头便有一种隐约的伤感，果然在这里遇到你。”
　　一楠的话点到便止，两人彻夜未眠，拥在一起闲话家常，一时间都有仿若隔世的感觉，好像是那年大岳七夕佳节，他们都是少女情怀，让人想到那句歌词“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唱歌我爱笑。”
　　天亮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一楠送苏和子旭一直到了门口，乘着苏上车的功夫，跑到子旭耳边对他一阵低语，子旭嘴角噙着笑，眼睛看着苏的背影，最后哈哈大笑起来，对一楠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安某定然幸不辱命。”
　　马车再次疾驰起来，苏和一楠的告别并没有眼泪，她二人都知道，今日一别便是一生，此后的漫长岁月，只要一想到对方，纵使再为艰难，也不过是抿嘴一笑，牙关紧咬。
　　马车里苏对子旭粗略地说了说关于一楠的故事：“我的家乡有一句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尤唱后庭花。’”
　　他们一路疾驰，只有一次沿见的爪牙已然到了门前，谁知子旭突然拿出了几张人皮面具，易了容的二人轻易地化解了这场危机。
　　转眼间他们穿过了西凉国境，一片豁然开朗的碧绿草原赫然映入苏的眼底，苏看着这苍茫大地上，远处是群山雄浑，天边是云海翻涌，就在那一个霎那，她便爱上了这个天地辽阔，山河奇壮的地方。
　　此时正逢日出，漫天云霞，朝霞在遥远天际层层幻化，山峰的轮阔被勾勒上淡淡金边，棱角也显得无比温柔旖旎。
　　渐渐地云海拨动，红日初升，苏和子旭立在一片金色阳光下，都在这无形的光亮里探寻着个子命运的轮回涅槃。
　　很多年后，有一次苏一时兴起，问子旭：“那年你怎么突然会易容这一奇术？先前都没有听你提起过。”
　　子旭眨眨眼睛，“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后，他轻轻把苏搂在怀里，“你还记得当年我曾经去杀冷露月那个狗贼吗？当时他重了我一剑受了重伤，我本来打算将他了结，谁知半路杀出了程咬金，你自然是猜不到的，就是那个叫‘朱雀’的女子，原来她后来恢复了记忆便跑出来寻找露月，她跪下来苦苦求我饶他一命。我见她这般痴情，便想到了你，一时心软便将冷露月武功废去，朱雀临走之前交给我一本易容秘笈以示感谢。多年来我一直带在身边，想不到却派了大用处。”
　　苏听后也是一阵叹息：“想不到那朱雀，也是一个痴情至极的女子啊！”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我们的故事，实则写到那天他们踏上草原，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便也结束了。
　　废话分隔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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