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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男信女-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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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前的最后一晚,詹俊臣半夜敲响美若房门。

美若为自己做了无数心理建设才敢开门。

他倚着门框,头发凌乱,看起来年轻了些。

“睡不着。”他垂眼,目光逗留在美若唇上,“我们去偷酒喝。”

美若愕然,随即展笑。“你等等,我换衫。”

“就这样。”

他牵她的手,在黑暗中穿过走廊。下楼梯时,睡裙抚上脚背,美若有作贼的兴奋。

直到地下,他用力掰开酒窖木门上的铁闩,美若在旁边帮他,发出神经质的低笑。

“嘘。”他警告。

他们走进最里,詹俊臣在旁边的木柜里取出一只大水晶杯,拧开橡木桶下的龙头。美若凭记忆寻向另外一边。

他俩喝完一杯,接着互换。

“我还是喜欢马希尼,口感更柔软。”

“我不信。”

“你再试一口。”

“不用试我也知道,”他放下杯子,揽住她的腰,“我不相信有什么比你的唇更柔软。”

美若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她屏息。

他的唇在她的唇上浮掠而过。她听见他低低一声轻叹,美若深吸一口气,鼓励地,抬手放在他肩膀上。

詹俊臣吻她下巴,喃喃道:“为什么不紧张害怕?为什么不退缩?”

他的唇不舍地回来,徘徊着,舌尖勾勒她的唇线。

“你想得到什么?……像你这样可爱的,甜美的女孩,为什么要把自己当做金苹果奉献给我?”

他的手轻轻在她腰间摩挲,艰难地说完:“美若?詹美若?”

美若用力推开他。幽暗的地窖中,她的眼睛喷出火焰。

“你想要什么?”

她抿紧嘴,许久后回答:“我好奇。”

“这么多天,任何一个晚上,我可能爬上你的床。舅舅和外甥女,你愿意冒此风险?”

“我好奇,当你知道我们的亲戚关系后,你道貌岸然的脸孔会不会有一丝崩裂。”

“可能会。更大的可能我会继续下去。”

“我污水满身,不怕沾多点。”

詹俊臣抚摸她下巴,被美若挥手拍开。

“你想报复。本来是詹家小姐,可以像查尔斯一样,无忧无虑,只管读书恋爱。但可惜,詹家败落,你母亲去夜总会做舞小姐,第一个男人甩了她,第二个男人在你十五岁那年猥亵你。十六岁时,这个男人成为你继父。你远渡重洋,为了摆脱那一切。然后……我懂你,你越看查尔斯的单纯与幸福,越感到失衡。”

他越讲声音越慢越低沉,每个字都像重锤,捶打她的心。

美若吸鼻子,“那又怎样?我没有任何威胁力,我没有侵犯你们高贵的詹家一分一毫的利益。你呢?想想你说的那些恶心话,你第一次说什么?‘我会比你的情人更大方’,‘我在武士桥有公寓给你,生活费双倍,只需要你陪我上床’,‘你这样的女人也敢觊觎詹家’,‘我能即刻赶你出牛津’…… 我们五十步与百步,你不比我更干净!”

他沉默。

“我果然是弱者,只有敲碎你们脑袋的心,没有那个能力。”她恨恨的。“游戏到此结束。”

第二日,詹俊臣强行拖她一起上机。

美若缩在角落。他细看那红肿的眼睛,问道:“谁让我的美若如此伤心?”

“不要那样叫我,恶心。”

“好吧,我们詹家遗落在外的小公主。”

——“被遗落在外的公主,请允许我充当你的骑士”,维恩说过类似的话,但他目光温暖,语气温柔。

“你尽管取笑羞辱我。”

“你现在像个被宠坏的孩子,目的不得逞,所以恼羞成怒。”

美若扭头向外,平息呼吸后轻声问:“你几时知道的?”

“我本就在怀疑,你一路破绽太多,既不了解越南,又对詹家抱有无限好奇。然后,汝拉山谷的旅馆吃晚餐时,我接到个电话。有个天真的女孩,希望为自己攒一笔丰厚嫁妆。她在四福九喜工作。”

美若咬牙。阿香那个笨蛋,穷极发疯。

“我顺着刘世久与詹美若两个名字,一路查去香港,意外发现六叔一家惨淡现状。而我的表外甥女,居然就在我面前。”

“可不是,在那个电话之前,你刚刚把她唇边的干酪碎屑放进嘴里,再之前,甚至还想包养她做情妇。”

“你只管取笑羞辱我。”他用她的话作答。

美若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这太……”他说一个字便住口,没有准确的形容词可以形容这个假期的复杂心情。

“休战?”他问。

她抿紧嘴,思索一会,点头道:“休战。”

他郁闷长叹。

“你家是詹家几房?”

“这些天你已经探问过我无数詹家隐私。”

“可你回答过什么?我只知道你年幼丧母,你大嫂对你俨如母亲,还有你大姐离婚后,如今和你孀居的大嫂住在瑞士。再有就是查尔斯的家庭,你欣赏他父亲,对你的二姐反而不多赞扬。全是皮毛。”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他决定不和孩子气的小女子计较,回道:“我们是詹家二房。大房和五房留在祖家,三房后来去了波士顿,四房听说败落。”

“听说?”

“人大分家,当年应该是有些龃龉。”

美若坏笑,“我阿公离开之后,你们内讧?为詹家家产你们打得头破血流,反目成仇?”

“不要你,你们,那是你的伯公们。”他转向她,“我也是你的长辈。”

她敷衍地嗯一声。

“这太……”他再次感慨。

这确实是惊喜。特别看见方嘉皓在宿舍前等她,满眼血丝时,美若更有幸灾乐祸的愉悦。

方嘉皓伸开双手又握紧,事实在眼前,仍难置信。“你们……去度假?背着我?”他想哭的样子,哀求地望着他小舅,“米兰达是我的,明明是我最先发现她。”

詹俊臣歪头问美若,“我,还是你?”

“当然是你。”她才不要应付一个自以为失恋,满身酒气,全身肌肉的大男孩。

她拨开方嘉皓,“我很累,先休息。”

“米拉达。”他追在她身后,又被詹俊臣拖回去。

“查尔斯,我们去喝一杯。”

方嘉皓晚上坐在美若宿舍窗下哭泣。

幸好是夜半,否则他那样高大,哭得孩子一般,美若会为他难为情。

她把窗户打开。

他呜呜地,“你是我表妹?表妹……,为什么命运这样残酷,捉弄人?”

命运对他再慷慨不过。

美若翻完白眼,隔窗递给他纸巾擦泪。

“你难道不觉得沮丧悲伤?好像世界末日,四周是漆黑原野,爱情像流星划过天际,倾泻给你希望,然后重归黑暗。你抱着一座墓碑哀恸难忍,众神也为你哭泣。”

她无奈叹气。“查尔斯,你打算将来戴着假发,在法庭上向陪审团朗诵但丁或雨果的词句?”

他擦鼻子。“你提醒我了,我打算换学科。”

又问:“你真的是我妹妹?”

美若伏在窗台上点头。“查尔斯,你周围有很多好女孩。”

“我的第二次初恋……”方嘉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像对遗体告别般,望着脚下草坪良久,最后摇头。“我走了。表妹。”

他一边往前晃,一边低声哼披头士:“我看着你,沉睡的爱情,我的吉他呜咽;我看着地,一片狼藉……”

美若的视线追随夜色中的背影,轻声相和:“我不知你为何改变心意,还自甘堕落;我不知你为何改变自己,没有人警告你。”

美若决定拒绝詹俊臣的邀请。

“我没有兴趣把自己送上詹家的展览室,接受你们的盘问,比如我阿公为何成为破落户的类似问题,满足你们无聊时的好奇心。”

他们再次光临雪莉的农庄,雪莉上来道:“今日的生蚝新鲜肥美。”

詹俊臣仰脸向她露出亲切笑意,确定再来一道奶油生蚝。

等他转过脸,冷眼望向美若。“我们是亲戚。”

“是,但以前从无交集。不要和我讲什么来自同一血脉,你的嘴唇薄而冷酷,装不了博爱。”

他抿紧那被她鄙夷的嘴唇,“美若,你缺少管教。”

“因为我经常惹火你?对不起,是这样的了,破落户的后代,生存的武器只有寥寥数样。”

他抿一口蒙哈榭平息怒气。“我们是亲戚。詹家可以为你提供更舒适的生活环境,也会为你的将来创造更好的条件,美若,你是聪明人,不要轻易拒绝。认真想一想,什么是你最渴求的。”

如果多年前,有詹家人出现,愿意伸出援手,为了实现母亲的詹家小姐梦,为了自己,美若甘心伏下腰,向所有詹家人乞怜。

但是,现在那些不重要了。

“我渴求平静。”她问过心,然后诚恳答。

“我本以为你是个女角斗士。”他作失望表情。“我给你充分的时间考虑,詹家的大门会一直为你敞开。不是公主的生活,也差不了多少。”

美若凝视他的眼,再一次确定他想把她归于羽翼之下,哪怕只是一种形式上的依附。

她摇头。“不用。我有契爷留给我的钱,足够生活需要。”

詹俊臣悻悻地,在晚饭后坐直升机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鼻塞脑子涨,这两天留言少回复,更新晚了些,见谅。

下次:明天。

☆、第四十章

“我已经等了快三年!”靳正雷捶桌咆哮。“能有多少耐性?”

何平安噤声。

今天接连俩个噩耗。

一是丁家二少在港休养了半年多;居然又离开,目的地居然又是美国那个排名第一的心脏外科医院;二是丁家的一个佣人——他们的眼线,行事不谨慎,被怀疑偷窃,赶出大宅。

丁家的佣人工期很长,多数为丁家服务十年以上;安插人手着实费了一番力气。即便放了眼线进去,也只是花园厨房的工作;能上二楼以上的都是被丁家信任的老人。

实在不是他的幸运日。何平安腹诽完毕;目注那个在窗前不停踱步;愤怒无从发泄;随时打算把墙擂一个洞的家伙;继续腹诽:这岂不是自作孽?

“平安,我要胆大心细又做得事的人。随他们开价。”

不几日,丁家大宅电话不畅,管家在投诉维修后,打开后门,迎来电讯公司的维修车。同样的事情,第二天发生在草莓山道,姚家公子与丁家小姐的新居。

何平安将手中的几个物件放在办公台上,表情怪异。

靳正雷凑近细看,随即皱眉:“这是什么?”

“装窃听器的人发现有人抢先一步,也装了窃听器。”

“……”靳正雷更深地蹙眉,随即反应过来,“丁二。”

他拍桌子,大笑。“丁二也不知我阿若去了哪里!姚令康果然没有骗我。”

“丁家二少看起来那么纯良,竟然会做这种事?把窃听器装进妹妹卧室?”

何平安无语到极点。狐狸精乃是天成,看阿嫂才多大年纪。

“还好被我们发现,不然岂不是被丁二少爷抢先?”

靳正雷摇头思索,随即道:“装回去。”

“啊?!不是吧,大圈哥?”

“不要打草惊蛇。被丁二先找到又能怎样?你觉得我会怕他?”

“不敢。”

“装回去。”

何平安讷讷,嘀咕道:“要冒很大风险的。”

“多给钱,愿意干的人抢破头。”很久很久不曾有的轻松和畅快感重归于心,靳正雷美滋滋地,翘腿道,“我现在就等着消息过来。”

他每天都要听录音。

姚令康和丁露薇婚后在草莓山道筑下爱巢,多数录音片段来自于新居。

靳正雷发现他小阿若的闺蜜实在令人恶寒。

丁露薇爱唱歌,钟爱许冠杰。她最爱唱“我们这些打工仔,通街走为赚钱恶坏肠胃,赚到点钱到了月底不够用,实在悲催”,伴着悉悉索索的,穿上万元新款时装的声音。

他们夫妻时常吵架,丁露薇小姐不会问候人亲戚,但会骂:“死扑街,你那么花心爱滚,为什么不滚出我房间,滚到你女人那里去。”

一点攻击力也没有,武力值太低。听到靳正雷频频打瞌睡。

骂娘都不会,怎么和他阿若交流,成为好友?他纳闷。

吵完架过后,靳正雷每每精神一震,因为总有哼哼唧唧的声音延续下去。他发现姚公子的面皮厚度不亚于他半分,诸多动听情话层出不穷。

只是,最初他兴致勃勃,听多了颇感落寞。

他不会说那些缠绵情话,赞自己的女人多么可爱,多么迷人。

那些珍贵的记忆长期徘徊在脑海,随便抽出一个片段细看,都会令他万分沮丧,情绪低沉到维多利亚港的深海里去。

他总在喋喋不休地许诺,告诉美若,会如何对她好,而她的反应总是抽噎。

将所有奉献给她,她不领情,这不是最让人痛心的。

最让人痛心的是,他不能令她快乐。

他是个男人,居然不能令自己的女人快乐。

那种深重的挫败感像把钝刀,一下下,划过他的心脏。他一直觉得早已铁石心肠,可依然有痛感,无法忍耐,呼吸困难。

“大圈哥,这几天的就这些了。”何平安奇怪自问,“难道阿嫂真没有联络过丁小姐?”

靳正雷挥手,示意平安出去。

晚上他像居家男人一般,半躺在起居室喝啤酒,电视里几个名嘴在评论白天的沙田马赛。

七姑频频探头。

“七姑,再拎半打啤酒来。”

“靳老板,你已经喝很多了。”七姑小声告诫。

“七姑,你挂不挂念阿若?”

七姑不做声。

“我挂念。”他打酒嗝。“很挂念。非常挂念。”

“靳老板,快一点了,该去睡觉。”

“我最初以为她偷渡,既担心又气恨,担心她在船上被人欺负再抛落大海,恨她情愿走绝路,也不愿和我一起。现在也是一样,担心她不知在哪里,会不会生活很艰难,愤怒我没办法找到她。更可恶的是,即使找到她,我也未必能让她开心。”他颓丧低喃,“我不知怎样才能让她开心。”

“靳老板,”七姑欲言又止,最后道,“小小姐要求很低,很小那时,打个秋千已经令她欢喜。生日吃蛋糕,她揽住我颈项说‘多谢’。她很知足的。”

“我不只送蛋糕,我带她吃西餐,送她大戒指。”

“你那样欺负她,给她个皇帝做,她也不会开心。”

“我……,七姑你少废话!再拿半打啤酒来。”

楼梯角落,有一角白裙摆,听他暴喝立即转身,蹬蹬往后跑。

七姑气愤:“靳老板,你少喝两支。全家人被你吵醒。”

“我哪里有家,我阿爸阿妈早死去投胎。”

七姑沉默,许久后开口:“靳老板,小美小姐三岁,该读幼稚园了。”

他愣一下,想起是谁,点头道:“你拿主意,学费在家用里一起报给平安。”

“但要找间好学校。”

“……我明天让人去找。”

他第二天将此事忘记,直到数日后小美缩在角落看他。

靳正雷发现小小身影,他瞪视那个角落,小美害怕,怯怯地走出来。

她叫他“爹”,后面那个“哋”字不敢发。

“做什么?”他问。不知自己语气粗鲁。

小美白了脸,拼命摇头。

她咬住下唇忍泪的模样似极美若,靳正雷愕然,不由自主蹲下来,放软了语气问:“做什么?”

小美继续摇头。

他认真打量她小小脸庞,没有寻到自己的影子,反倒发现和美若相似的眉眼,只是更清秀些,没有那种扣人心弦的娇俏。

“不出声我发脾气了。”

小美泪盈于睫,强撑着不哭,嗫嚅说:“读书。”

靳正雷张嘴,想起曾应承过。

“像姐姐一样。”

他点头,“像姐姐一样。”

随即拧眉,“像姐姐一样?”

小美被吓到,讷讷望他,继而警觉,往后躲闪。

靳正雷大步下楼,进了厨房。

他凶神恶煞,七姑揽住脚边的小美,不自觉地扬起手中煎锅。

“七姑,你瞒了我什么?”他冲过来,“你知道阿若下落?”

七姑想狠狠敲他,试试煎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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