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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钟鼓初长夜-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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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到一条巷子中,到得两扇朱漆大门前停住,赵靖心有所动,微一皱眉,上前欲扣门。门是虚掩着的,只听见一个柔美清婉到极处的声音说:“夫人节哀,若还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这是我的丫鬟小秀,她如今认得你啦,一定会通传的。”一个女子哽咽着接口:“多谢小姐。”脚步声近了,赵靖退后几步,与迟迟并肩,不知道哪里来的香气先蔓延开来,与迟迟身上的清香不同,这香气温暖中带着一丝丝柔媚,似有似无的诱惑无声铺展。

门内走出三个女子,当中一个一身素缟,年纪约摸二十七八岁,应该就是死去的曹参军之妻,另一个年纪尚小,梳着小辫,丫鬟打扮。最右边却是一个少女,如烟罗似的长裙上绣着淡绿色的花纹,虽然素净却十分考究。

然而吸引人的却不是她的妆扮,迟迟望过去,见到那张脸庞,第一个反应就是:“是她了,那香气天下再无第二个配得起。”迟迟虽是女子,也忍不住将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心想:“天下居然还有这么美丽的女子,难怪有人说,一顾倾城二顾倾国。”

那女子见了赵靖和迟迟,先是一愣,而后极轻的对两人点头示意,只是最简单的一个点头,也可以风华绝代,无可比拟。见迟迟目不转睛的瞧着自己,目光里又是惊奇又是欣赏,那女子略一低头,嘴角微挑,说不出的动人缠绵:“那我们告辞啦。”说着,带着那小丫鬟从赵靖和迟迟身边走过,迟迟跟着她的身影转头,看见旁边的赵靖神情平静,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不由替他惋惜:“这个呆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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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假过完啦,无弦真的无闲啦,隔天更新吧,谢谢:)

                  涉江寒(十)

(十)

曹夫人狐疑的看着台阶下的两人,一个高大有些落魄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乡下少女,却不知是什么来头。那男子与她视线相碰,上前行礼:“是嫂夫人么?我日夜兼程赶来,哪想到还是晚了。”语气诚恳悲痛。曹夫人脸色大变,瞪了他半晌,才颤抖着声音问:“你是谁?什么日夜兼程的赶来?难道你早知他要遭遇不测?”赵靖趋前,压低声音道:“嫂子,不如我们进去再说?”曹夫人无奈,只得一侧身子:“请。”

赵靖与迟迟一起进去,只见里面院落宽敞,前前后后大概有八九间屋子。一个老仆和一个小厮垂手而侍。灵堂就设在正屋,赵靖见了棺木,脚下趔趄,几乎是扑上去的,抚棺垂泪。迟迟见他戏演的真,又联想到方才所见刘春月一家遭遇,眼泪也不知不觉掉了下来。曹夫人看在眼里,信了七八分,心中哀痛更甚,掩面痛哭,几乎晕厥过去。

迟迟扶着曹夫人坐下,哽咽相劝:“夫人你别太伤心啦。曹大人在天有灵,看见夫人这个样子,一定会很难受的。”这话本是平常,但由迟迟这样一个不解世事的小女孩说来,更添诚挚,曹夫人收泪,见赵靖站在自己面前一揖,也立刻起身还礼。

赵靖自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迟迟,迟迟领会,忙塞到曹夫人手里:“夫人,这是我们,我们兄妹两的一点心意。”曹夫人一瞥,见奠仪丰厚,心中稍安,吩咐那老仆道:“快给两位上茶。”

三人坐下,曹夫人缓缓道:“这位先生,不知怎么称呼?跟我家相公又是怎么个结交的,妾身深居简出,竟不知道我家相公有公子这样的至交。”赵靖点了点头:“小姓吴,名成,当年曹大哥在京城任职的时候,我们常常一起喝酒呢。”曹夫人凝神想了一会:“我似乎听相公提过先生的名字。可惜,今日我竟不能同相公一起招待贤兄妹了。”说着,又滴下泪来。

待情绪稍微平复,曹夫人又问:“方才吴先生提到,日夜兼程赶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先夫得急病突然去世,难道他自己早有预感?”赵靖自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半个月前我收到曹大哥的一封信,嫂子你看了就明白了。”曹夫人深为纳罕,接过信来,见那字迹确实是曹斐的,连忙展开来看,只见上面字迹凌乱,写着:“现有古怪之事发生,心中惴惴,恐性命有忧,盼速来商议。”

曹夫人呆呆的看着那几行字,好像立刻要昏过去。赵靖低声道:“曹大哥真的是得急病死的么?我总觉得不妥。”曹夫人茫然的抬起脸,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说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迟迟连忙握住她的手:“夫人,别哭啦。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我大哥一定会为你做主的。”曹夫人死命摇头:“谁也做不了主。谁也做不了主啊。”迟迟柔声劝慰:“夫人,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不如这样,我大哥问你些问题,你只要回答就行啦。我们自己猜到的事情,可跟夫人你没半点关系。”曹夫人泪眼朦胧的看着两人却不说话。赵靖点了点头:“曹大哥既然叫我来了,就是信我。夫人你大可放心,在下定不辜负大哥所托。”

曹夫人默然。迟迟看了赵靖一眼,赵靖问道:“大哥死前是不是有什么异样?”曹夫人点了点头。“那,怎么个异样法呢?”赵靖试探着再问。

“他整夜做噩梦,一直叫什么弹琵琶。”

迟迟与赵靖对视一眼,赵靖又问:“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半个月前吧,有人送来一张帖子,我当是请他赴宴的,哪知他看了一眼,突然脸色就变了。”

“那张帖子呢?”

“他早烧了。”

“不知嫂子你看过帖子上写什么没有?”

曹夫人摇了摇头:“他没有让我看上一眼。”

迟迟颇为失望,赵靖看她一眼,以示安抚,又继续问道:“后来还发生什么古怪的事情没有?”

“没有啦。只是天鬼节那天晚上他回来以后,喝了好多酒。他平日都不怎么喝酒的。”

“嗯,那么大哥是在府中去世的么?”

曹夫人凄楚一笑,却不回答,反而盈盈起身,向两人一拜:“我真的不能再说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呢。”

迟迟将她搀起。赵靖见再也问不出什么,安慰了两句,便提出告辞。曹夫人幽幽的道:“难得两位有心啦。我家相公不过是个小小参军,也有人这么惦记着,千里迢迢的赶来。”赵靖心一动,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番,问道:“曹大哥这么多年一直跟着马大人,竟没有升迁么?”曹夫人淡淡低头,却不答话。那老仆已经进来,曹夫人摇了摇头:“妾身亲自送两位吧。”说着,让了一让。

迟迟与她并肩而行,突然问道:“对了,夫人,刚才那位小姐是谁啊?”曹夫人见她天真浪漫,便不以为忤,答道:“是郡守大人的侄女红若小姐。”

迟迟哦了一声。曹夫人却对赵靖道:“先生什么时候离开柔木呢?”赵靖一愣,随即意味深长的道:“还有几日才走。”曹夫人张了张嘴,似有踌躇,赵靖反倒不便再问。迟迟轻轻拉住曹夫人衣袖:“夫人,我们也是第一次到柔木来,不知道有什么有趣的地方有趣的人,让我去看一看呢。”曹夫人叹了口气:“好孩子,你真是。。。。”顿了一顿,又道,“我虽然没有见到帖子,但是我隐约听到他当时揪住送帖子的人问‘这帖子真的是从积善堂送来的么?’”曹夫人声调本就较高,此刻模仿曹斐恐慌紧张的语气,更是尖利。

“积善堂?”迟迟想起什么,心里打了个突。曹夫人缓缓推开大门:“两位请。”赵靖与迟迟走下台阶,看着她又缓缓合上那朱漆大门,一张苍白的脸消失于门后。

“你曾经说过,积善堂是郡守大人专门建来收容那些疯子的。”迟迟最先忍不住开口。

“没错。”赵靖笑笑,侧头看着迟迟略显紧张的表情。

迟迟瞪着他:“你是说,有个疯子从积善堂写了张帖子给郡守府的参军?为什么?”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赵靖淡然道。

迟迟摸了摸下巴,老气横秋的颔首:“没错。明日我们就去这个所谓的积善堂。不过我还想到要做一件事情。”

“什么?”

“我要召集全城的乐师,谁要知道那首古怪的琵琶曲是什么,重重有赏。”

赵靖赞许的看她一眼,又道:“其实刚才一到曹家,我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奇怪的感觉?”迟迟眨了眨眼,“我不觉得啊。只有那红若小姐出来的时候,我觉得有些不同。”

赵靖见她眼波流转,不由好笑:“我觉得奇怪,是因为曹斐不过是个小小参军,多年未见升迁,为什么俸禄如此丰厚,够住那么好的房子呢?”

迟迟一愣,答道:“郡守大人赏识他。”想想自然知道这个答案却是矛盾,蹙眉苦思,“奇怪啊,为什么呢?”

赵靖负手抬头,见日头已经落下,染得长街一片金红。“天就快黑了。这一日,过得可真快,夜却是长得很。”

那一夜,赵靖派人在乱葬岗上找到曹斐的尸体。紫荨的气味相当强烈刺激,即使尸体的腐臭也掩盖不住。

赵靖对迟迟道:“你还是回避一下。”迟迟却将清心珠放在鼻端,蹲了下来,只见死者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身材壮实,脸上长满了胡须。因为他皮肤黝黑,更不易瞧见颈上伤痕。

赵靖将火把凑过来,光亮之下,曹斐那瞪得极大的眼睛愈发显得吓人。“你瞧,他简直象被吓死的。”迟迟轻声道。赵靖用白布缠手,扳开他的下巴,看见里面的舌头,点点头:“勒死的。”伸手往下一摸,到了喉咙处,不由道:“喉骨都碎了。”说着抽出一把雪亮的小刀,却不下手,再吩咐迟迟道:“你到一边去。”

迟迟不再争辩,退得远远的,见刀光一闪,赵靖仔细的凝视着伤口,过了半晌道:“气管已经断了。这人下手一次比一次狠。”说着站起身来,命人替尸体脱去衣服。

米政走上前来,用袖子掩住鼻口,乍然见到那人□身体上遍布了纵横交错的伤痕,不由骇然:“这人死前受了这许多折磨。”赵靖点点头:“你先看他的嘴巴,嘴角撕裂,分明被人塞了硬物入口,阻住呻吟之声。”然后又蹲下去,看着那些伤口:“这些伤口无一致命。”米政俯身,见伤口之所以让人觉得触目惊心,并不是因为大,而是极深又极细,细到如丝线一般,深入皮肉,有些地方几可见骨,鲜血溅得一身都是,喃喃道:“什么丝线居然能把人打成这样?”赵靖却不回答,只是叹息:“曹夫人没有亲眼见到尸首也是好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尸体左手抬起拉高,米政咦了一声,也蹲下来,见尸体手臂内侧近腋下处有两个乌溜溜的黑洞:“不是新伤。”

赵靖没有反应,只是死死的盯着那两个黑洞,脸上的神情沉静得几近可怕。跳动的火光在他眼里燃烧,仿佛随时要蔓延开来。米政心头打了个突,忽然有些念头涌了上来。却听赵靖低低的笑了两声,站起来:“回去吧。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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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的厚爱。应该是满一个月下榜了。其实下榜也好,省得我觉得有压力啊。慢工出细活啊

                  涉江寒(十一)

(十一)

重剑名‘疾’。

手掌抚过剑身,每条剑纹都好像长在掌心那般熟悉。手腕一沉,剑锋划过暗夜,林间枯叶残枝呼啦拉被卷起,刹那间被剑气搅得粉碎。奇异低沉的啸声回荡在林间,树身微微摇晃,簌簌之声与之相和。

剑身黯黑,比夜更深,迅疾无伦的斩断如水流泻的月色,似片片雪花漫舞在空中。翻走之间,雷霆震怒;扬挫之际,酣畅淋漓。电光不可追其疾,怒潮不可拟其势。

一声长啸之后,重剑脱手而出,刷的插向一棵两人合抱方能围住的大树,然而势仍不可挡,击穿树身,夭矫破空,最终插入一块巨石,直没入柄。

“好剑。”有人鼓掌,自远处一棵大树上跃下,一头的碎叶,当即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立刻又补充道,“但是剑法更好,简直,”眼珠转了两转,终于不情不愿的承认,“简直比我还好。”

“这么晚了,你躲在这里做什么?”赵靖抽出长剑,背对着她问道。

迟迟披一身月光立在那里,也不走近,笑盈盈的反问:“你呢?这么晚了还舞剑,又是为了什么?”

赵靖把剑插回剑鞘,转过身来,神情已经镇定平和:“这把剑许久没有出鞘,怕要生锈。”

“是不是和今夜的事情有关?”

“何出此言?”

“接连三夜死了三个人,你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但是今天见到了那尸首之后,你整个人就不一样了。”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

“我说不上来,可是我就是知道。”

月光正好映在迟迟脸上,那神情有一点点倔,一点点怒,一点点霸道,还有一点点温柔。

赵靖的目光停留在她眉间,很久很久之后才说:“尸首的手臂内侧有两个疤痕。”

“我听见你们说啦,是旧伤。”

“很久以前,我父亲审讯过一个犯人,他的身上左臂内侧穿了个小小的金环。”

“这个伤痕位置如此古怪,应该不是巧合。”

“没错。曹参军虽然将金环取出,终究不能消去疤痕。”

“那么那个犯人是谁呢?”

“我不知道。审讯当夜,他就死在狱中。”

迟迟打了个寒颤:“他犯了什么了不得的案子?”

赵靖没有说话,低头凝视自己手中的剑,剑鞘由青铜铸成,朴实无华。“过去之事,无须再想。自此以后,你是我悠州兵马统帅,几十万大军尽在你麾下。”长剑刷的抽出,指向青天,台下将士齐齐跪倒,兵甲如墙,冷光闪动。

然而,无须再想就等于可以不想么?温热的鲜血喷得自己一头一脸:“靖儿,你是好男儿,不可流泪。”宽厚的大手抚摸在脸上,拇指与中指上粗糙的茧划得他的脸微微有些疼痛,他单腿跪下,解下自小练习所用佩剑,撑在地上,一手握剑,一手抓住那只大手,仰头朗声道:“爹,终有一日,他们统统都会后悔今日这样对你。”

终有一日。

“你怎么啦?”迟迟温暖的香气笼罩住他。

他微微一笑:“没什么。不过记起许多年以前一些事情。”

“许多年?你很老么?”

他望着她,点头道:“是啊,至少有人还未出生。”

“呸。”她狠狠的退后两步,“就爱故弄玄虚。”

“本来我是要说的,你自己打岔而已。”他一本正经的道,见她眉毛一挑就要发作,立刻又道,“虽然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不过我爹曾经说过,这个标记属于一个极隐秘的组织,而这个组织人人都是旧太子的死士。”

“咦?太子还有什么新旧之分么?”

他近乎怜惜的望着她:“别问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什么意思。我不过是要告诉你,这个曹参军,很可能与这个组织有关。但是这个组织许多年前已经烟消云散了,所以未必和这一次事情有牵连。我也不希望真的和此事有牵连。”

迟迟没有追问下去,伸手拉拉他的衣袖:“不如我们去喝酒好不好?”

“酒醉误事。”他摇头微笑,虽然知道迟迟是因为自己才这么提议的。迟迟顿足:“你这个人,就是爱煞风景,本来想叫你不醉不归的,哼,那就算了。”说完往前自顾自的走了,突然又转过身来,做了个鬼脸,“你也别拿着那把剑想东想西的啦,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赵靖经她提醒,突然想起来:“明日我可能要搬出客栈。”

“为什么?”

“我想亲自去见见马郡守。如果不亮出身份,怕是难以见到他。”

“这个郡守行事鬼祟,你不怕打草惊蛇?”

“我这叫敲山震虎。”

“可是你去而复返,人家难免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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