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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情柏林-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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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挣扎站起身子来的小女孩,被他的警棍打倒在地上,她呜呜地哭着捂着自己的头部,脑袋被打开了花,鲜血直流。

“天啊!”碧云惊叫出声,“不,长官,请不要这样做!他们只是孩子!”

刚刚跑过去的一个小男孩不知道从哪里冲上去,咬住了高大警察的手臂,像是一只瘦弱的狼跟一只壮硕的狮子对抗,他的五官因为疼痛扭曲,奋力地甩着自己的手臂,小男孩瘦弱的身体被他举了起来,被凌空抛起,又跌落在地上。

“不,住手!”碧云和芷伊同时惊叫了起来。那个孩子被捉住了脚腕子,狠狠地甩到了墙上,发出“咚”地一声响,当孩子的身体从墙上滚落下来的时候,已经失去了知觉。

孩子的母亲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扑倒在不省人事的孩子身边失声痛哭了起来。

“是犹太人,看吧,小老鼠引出了大老鼠。”

碧云感到脑袋发晕,双腿发软,芷伊拉起碧云僵直的手,想从巷子里跑到停靠在路边的车子上。

碧云也渐渐从惊愕中清醒了过来,她有些吃力地蹲□子,试图从那个嘶声哭号的犹太女人手里抱过孩子,“让我看看他,我是个护士!”

“你要做什么,碧云,我们该快离开这里。”芷伊又气又急,俯□子去拉她。

“他死了……”碧云彷佛没有听到芷伊的话,直勾勾地盯着石板地上一滩血迹。那是那个孩子留下的,她抬头望着那个高大的男人,“你杀了他,你这个杀人凶手。”

“你这个黄种□,你在说什么?”警察正按着自己流血抽痛的手臂,她的话惹怒了他。

“长官,她不是那个意思,这是个误会。”芷伊连忙解释着。

“就算是他们闯入了禁区,可他就是个小孩子,为什么要杀了他?”孩子的母亲仍旧是在地上痛哭着,泪水也模糊了碧云的眼睛,她直觉到自己这样不是什么聪明的举动,可是即将成为一位母亲的心情,让她忍不住质问他。

这个长的像是日耳曼肥猪一般的高壮警察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大的侮辱,尤其是从一个黄种女人口里说出来的,这个瘦弱的女人那道漆黑的目光看的他很不舒服,正想发作,另外几个黑衣的军警从巷子那头跑了过来。

他们迅速地清理现场,押走了几乎晕厥过去的孩子的母亲,也带走了受伤的小女孩。

一个英俊的中尉军官走到了这两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异族女人的面前,彬彬有礼地说:“小姐们,请出示一下证件。”

芷伊从手提包里翻出了她的证件,交到了对方的手上。中尉仔细地翻看了之后,又叠好,礼貌地交还给了她。

碧云已经好久没有随身带着自己的证件的习惯了,她甚至没有看过自己的那份证件,应该是被压在了她的行李箱底下,通过了检查的芷伊极力辩解着:“我们是一起的,长官,请您行个方便。”

芷伊正在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件事。雅各布上尉的及时赶到迅速化解了僵局。上尉并没有多说什么,仅仅是向他的同僚亮了下证件,她们两人立刻被放行了。

芷伊搀扶着碧云进到了那辆黑色的梅赛德斯车子里。

“希望您没有因此受到惊吓。”回去的路上,雅各布上尉不停地在安慰她。芷伊一言不发,用一种犹豫又迟疑的眼神盯着她,碧云心里很清楚,上尉这样说的目的,是劝自己不要对他的长官说起这件事。事实上,不用雅各布上尉叮嘱,她也绝不会提半个字的,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

他在午夜才回到这栋房子,显得很疲倦,洗了个热水澡之后就上了床。不到五分钟,他就睡沉了。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小猫一般地蜷着身子,向他强壮而温暖的怀抱里靠过去,而是呆坐在这张宽大的床的另一头。这栋房子比起哈维尔河畔的那栋别墅各方面的设施条件差很多,卧室面积也小了许多,仅仅保留着上下两层和简单的几间屋子。她很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了隐蔽。不选择喧闹的市区和单独的房子,这里唯一让她有家的感觉的,是他每天晚上都会回来。温柔体贴的情人,不远的将来或许还会是个称职的父亲。

她无法入睡,因为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那个瘦弱的小孩子被摔到墙上的那一幕,还有那个犹太女人发出的嘶声呐喊。这恐怖血腥的回忆不断地折磨着她,她还想到了乔纳森·阿普费鲍姆先生和他的孩子们,她不得不强行中断自己的思维,不敢继续再往下想。

碧云想起汉娜夫人曾经跟自己说过,那些帝国高级将领们腐化堕落的私生活。不单单是将军们,元首也有一个秘密情妇,名叫伊芙,那个女人秘密地跟了元首好多年了,可她既没有名分,也没有得到过多的馈赠,两年以前还是在照相馆里做一个招待客人的售货小姐。以至于她的父亲写信给元首,要求给女儿公正的待遇。说那些话的时候,汉娜夫人总是抑制不住语气里的羡慕。或许以这些高官太太们的标准而言,他对她真是很好,他并非是个铺张浪费的人,但是在她身上相当慷慨,他总是想给她最好的,特别订制的貂皮大衣,意大利的手工小皮靴子,镶嵌着钻石的首饰,法国知名品牌的衣服,尽管她并没有多少机会穿戴它们,他还为她建造别墅,带她到他名下的城堡里,换做任何别的女人都该满足了,那些英国上流社会的贵族淑女们最向往的也不过是嫁给一位大公。他是一位王子,每一个小女孩做过的美丽梦境里面出现的那种拥有着城堡和尊贵血统的英俊王子。可她最想要的却不是这些,在物质上她只要求温饱即可,也不像汉娜夫人的女朋友们那样渴望权力,她最希望他能够摆脱黑暗投向光明,可是纯粹的善良之心,偏偏是他没有的东西。

他翻了个身,面朝向她,阖着眼睛,冰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框和纱帘,淡淡的月影像是一双温柔的手,轻柔地抚摸过他轮廓分明的脸颊和俊美的五官。他的胸膛在均匀地起伏,温热的鼻息在她耳边鼓动。

“盖尔尼德……”她凝凝地望着他,多么希望自己是只金丝雀,躲在金丝笼子里面,从此不谙世事,可总有这样那样的事件会突然间发生,左右着她的心情,也让他们的关系忽近忽远。他们本不该在一起的,可事实是他们在一起了,她肚子里还怀上了他的孩子。就像芷伊说的那样,她瞒着父母私定终身,即是不孝也是不义,他也一样在涉险,在尽力为她营造一个安全的环境,尽心地守护她和未出世的宝宝。

她内心深处也早就不把自己当成情人,而是他的妻子,既然是妻子,就有义务无条件的信任和爱护自己的丈夫。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嘴上高喊着正义和理想,对抗邪恶势力的小女孩了,她渐渐开始理解他们的立场和处境,这个理性和文明著称的国度,处处充斥着狂热和躁动不安。犹太人像是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作为一个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人,她的处境也不乐观,未来的路究竟该何去何从。

她的思绪纷乱,一晚上都在想着这些事情,无法入眠。

第二天清晨,今天是他的休息日,却起来的很早。

84第五幕—7 遗嘱

第二天清晨,今天是他的休息日,却起来的很早。

她蜷缩在被窝里。眯着眼睛,看他穿着白色的睡衣,握着一咖啡杯,站在窗子边上,“这市中心的空气,比起哈维尔河畔的林地要差一些。亲爱的,原本我准备好了在初夏的时候,带你去波罗的海旅游。可是你肚子里这个小小不速之客,把我的计划完全打乱了。”他微笑着说,对面的湖泊边的树木已经渐渐呈现出嫩绿的颜色。“你看,春天又来了。”

“不,我不想出去了。”她突然间提高了声调拒绝,抬头看了伫立在窗边的他一眼,“就在这里挺好的。”

“怎么了?”他向她走过来,她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早晨的阳光暖暖的。他浅金色的发在阳光照耀下。他俯□子,几乎是跪在她的床边,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额前的黑色发丝,轻轻掠过她的脸颊,她的皮肤有些暗黄,眼圈也呈现出青黑色,他担心地问:“你昨晚并没有休息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了她和腹中的胎儿的健康,他甚至再也没有在她的面前抽一颗烟。

她错开他冰蓝色的眼睛,垂下头低声说着:“没事。”她不想提到昨天发生的事儿,她亲眼所见,他的黑衣手下残忍地杀害了一个天真的无罪的孩子,逮捕了孩子的母亲。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她不想因为这件事跟他没有意义的争吵,或者是陷入冷战的僵局。

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他早在第一时间得到了下属的汇报,她的这些反应也完全在他的意料当中。他坐在床上,挺着身板望向窗外,似乎是无意间发出一声感叹,“我感觉这个春天必将不同寻常。”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他注视着她,似乎是想说什么,桌子上的电话铃声却响了起来。他接了起来,对着话筒发出轻声的应答。过了没多久,扣上电话,满怀歉意地对她说:“我有点公务要去趟办公室,看来今天不能在家里陪你了。不然,叫孔小姐过来?”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忙你的吧。”她朝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从他出门不久,天就开始阴沉下雨。芷伊打来电话,不知道为什么,碧云也不想跟她多说。傍晚他回来了,带了满满一手提袋的书。

“我给你带回来一些书。也是时候为我们的孩子的出生做点准备了。”

她没有看那些健康和育儿方面的书,心里却涌动着一股暖意,“这本《随风而去》,是我喜欢的。”她捧着书,摩挲着它的封面。

“这个女作者,一生只写了这一部著作,却扬名立万,”他斜着身子坐在了她的身边。“我记得你很喜欢这本书,说过想要去看它改编而成的电影。我弄了一台放映机和幕布,到时候可以在家里看电影,比在乱糟糟的电影院里面要好的多。”

“一首诗,只要一句精彩就能够让人记一辈子;爱情也是这样的,只要有一次心意相通的时候,就是永恒了。”她低低地说。

“为什么这样悲观?亲爱的,”他拾起她的手臂,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你看,就像你喜欢的这本小说里面的斯嘉丽那样,种种生活的不平遭遇不会打击到她失去信心。你是个外表柔弱的女人,可我总能在你的眼睛里看到坚强。”

“没有,我没有芷伊聪明,也没有斯嘉丽那样的坚强。”她摇摇头说。

“你已经很坚强了,其实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信任我就够了。”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说。

“佳尼特……”她望向他。

电话铃声响起,尽管窗外雷电交加,下着倾盆大雨,睡前的激情耗尽了她的体力,她蜷缩在他的怀里,她的额头紧紧贴着他尖狭的下巴,她的脸颊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她的身子随着他稳健均匀的呼吸而轻轻浮动。

电话铃不住地响着,如果是平时,他会立刻警醒,可是刚才的激情也让他无比地疲劳和惬意。雷电的声音又遮挡了刺耳的电话铃声,他不愿意醒来,直到怀里的人发出轻声的呢喃。

他猛地意识到,可能出事了。于是他迅速地从床上起身,披上睡衣,走到电话机旁,拿起听筒。

她的身子失去了支撑,她半张开迷离的眼睛,却看见他已经套上裤子,正在穿着衬衣。

“这么晚了,你要出去?”

“有点事。”他简单地回答,利落地穿着外套,窗外“卡擦”一声打了一个闪电,将他左胸的十字勋章照的寒光闪闪。

“外面冷,多穿一点衣服。”她抱着胸部起身,坐在床上,见他行色匆匆,她望了一眼窗外的大雨倾盆,禁不住叮咛嘱咐。“别忘了带上雨伞。”

他的眼神闪烁了下,低头踏上了黑色的军靴,“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他朝她绽出一个微笑,关上了卧室的门,她把身子倚靠在床头,听到他下楼的脚步声很急促。她还是有些担心他是否带伞,外面的雨实在是太大,她把窗帘拉开一个小缝,只见楼下的大门前,聚集了一队士兵。都穿着黑色的雨衣,有几个人打着黑色的伞,那一定是为他撑开的,她想,她又立在窗台边,望了一会,看见有一个副官向雨伞里的人汇报着什么。

外面雨声太大,根本听不见别的声音,只能在电闪雷鸣声地间隙里,听到几头军犬的狂吠声。有几个士兵扭送着几个被捆绑的男人,他们踢打着这些囚犯,让他们跪在泥泞的地上。在暴雨中,他们似乎在审问,又像是单纯的拳打脚踢。碧云的心忍不住发颤,她看到有一个人已经岣嵝着身子,倒地不起。还有两个在士兵的脚下被打地抱成一团。可是除了军犬的吠叫声,听不到任何的响声。

碧云再也看不下去,她合上窗帘,想把这一切都挡在帘外,她爬上床,那柔软的雪白的鹅毛枕头上,还残留着他和她欢爱的气息。她干脆钻进被窝里,被窝已经有点凉了,但他的温度还没有完全散去。她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

突然,几声枪响穿透雨夜的躁动。碧云怔住了,世界彷佛一瞬间安静。她捂着嘴,呜咽出声。她并不知道外面那三个男人是谁,但是可以肯定,是他下令杀了他们。三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瞬间在枪口下葬送,狗吠声渐渐停歇。

她睁着眼,不知不觉间泪水湿透了枕头,直到她清楚地听到楼梯上响起了他的脚步声,她赶紧用手把眼泪抹拭干净。他已经打开了门,进到了卧室里。他将大衣脱下,他的头发和鞋子都被雨水淋湿,他以为她还在睡着,所以一切响动都很轻。直到他脱下了靴子,转身向着床边看去。

她正坐在床上,拿一对乌黑的眼睛望着他。

他的眼角抽动了一下,“怎么不睡?”他坐到床上,他的身上带着暴风雨的温度和气味。那股自屋外携带进来的冰冷,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睡吧,别着凉了。”他抚摸她的黑发,温柔地示意她躺下,只是他的眼神还残留着一丝暴虐。

碧云别开眼睛,递给他一方手帕,低低地说:“你的脸上……有血。”

他的眼睛蓦然睁圆,下意识地往脸颊抹去,果然是血迹。他从床上起身,快步走到洗手间里,紧接着洗手间内响起了淋浴的声音。

碧云斜躺在床上,听着那水声忽大忽小,眼神空洞,过了几分钟,他□着上身出来,一条白色的浴巾包住他的□。

碧云看了他一眼,他立刻不自觉地又向左脸颊摸去。这次他的手上什么都没有,很干净。他望向碧云,只见她那双乌黑的眼睛仍然盯着他。那审视的目光简直逼他发疯,他克制住自己的脾气,“我去书房待一会儿,你自己睡吧。”说完,转身出屋,掩上了卧室的门。

碧云倒在床上,眼睛望向天花板上,此时被窝已经冰凉,她的心也跟着冰冷。那三个倒地死亡的人影不停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那些广场上吊着的尸体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似乎变成了汉斯博士,又似乎是小花匠阿密特,还像是她的逸安哥哥。她终于失声痛哭了出来,踢打着床上的被子。但她没有注意到,下楼的脚步声并没有响起,卧室的门也只是虚掩着,还闪露着一条缝,他就守在门外。

善与恶,原本就对立,就像光明与黑暗不能共存,无论她怎么麻痹自己,还是无法对这些□裸的罪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再这样下去,她即便不死也要发疯。

他听到了门里面传来她失声痛哭的声音,他并不完全理解她为何要发疯,她应该知道杀人只是他的任务和使命。如果她真的爱他,像他那样爱,那么便不会在乎他是谁,他在做什么,就像他毅然接受了她并非日耳曼女人的身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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