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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往事三部曲-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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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顶点分别是太阳、地球和木星。她在三条边上分别标上距离,在地球顶点标上了两个到达时间。由木星到地球的距离很容易算出电磁辐射由木星直接到达地球消耗的时间,她接着又算出了电磁辐射由木星到达太阳,再由太阳到达地球的时间,两者相差正是十六分四十二秒!

叶文洁翻出了以前自己搞出的太阳结构数学模型,试图从理论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她的目光很快锁定在太阳辐射层中一种叫“能量镜面”的东西上。从日核反应区发出的能量开始是以高能伽马射线的形式发出,辐射区通过对这些高能粒子的吸收,再发射实现能量传递,经过无数次这种再吸引再辐射的漫长过程(一个光子脱离太阳可能需要一千年的时间),高能伽马射线经过X射线、极紫外线、紫外线逐渐变为可见光和其他形式的辐射。这些是在太阳研究中早已明确的内容。叶文洁的数学模型产生的一个新结果是:在这些不同频率辐射的转换之间,存在着许多明显的界面,辐射区由里向外,每越过一个界面,辐射频率就明显下降一个等级,这与传统观点认为辐射区的频率是渐变的有所不同。计算表明,这种界面会将来自低频侧的辐射反射回去,于是她就想了那么一个命名。

叶文洁开始仔细研究这一层层悬浮在太阳电浆海洋中的飘忽不定的薄膜,她发现,这种只能在恒星内部的高能海洋中出现的东西,有许多奇妙的性质,其中最不可思议的是它的“增益反射”特性,而这与太阳电磁辐射之谜似乎有关。但这种特性过分离奇,难以证实,叶文洁自己都难以置信,更有可能是令人目眩的复杂计算中产生的一些误导所致。

现在,叶文洁初步证实了自己关于太阳能量镜面增益反射的猜想:能量镜面并非简单地反射低频侧的电磁辐射,而是将它放大了!以前观测到的那些在狭窄频段的神秘突变,其实是来自宇宙间的辐射被放大后的结果,所以在太阳表面观察不到任何相应的扰动。

很可能,这一次,太阳收到木星的电磁辐射后又发射出来,只是强度增加了近亿倍!地球以十六分四十二秒的时间差分别收到了放大前后的这两次辐射。

太阳是一个电波放大器!

这里出现一个问题:太阳每时每刻都在接收来自太空的电磁辐射,包括地球溢出的无线电波,为什么它只放大其中的一部分呢?原因很明显:除了能量镜面对反射频率的选择外,主要是太阳对流层的屏蔽作用。表面沸腾不息的对流层位于辐射层之上,是太阳最外一层液态层。来自太空的电波首先要穿透对流层才能到达辐射层的能量镜面,进而被放大后反射出去。这就需要射入的电波在功率上超过一个阈值,地球上的绝大部分的无线电发射都远低于这个阈值,但木星的电磁辐射超过了——

红岸的最大发射功率也超过了这个阈值!

日凌干扰问题仍未得到解决,但另一个激动人心的可能性出现了:人类可以将太阳作为一个超级天线,通过它向宇宙中发射电波,这种电波是以恒星级的能量发出的,它的功率比地球上能够使用的全部发射功率还要大上亿倍。

地球文明有可能进行Ⅱ型文明能级的发射!

下一步,需要将那两次木星电磁辐射的波形与红岸受到的日凌干扰的波形相对照,如果吻合,这个猜想就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

叶文洁向领导提出要求,要与哈里·比德森联系,取得那两次木星电磁辐射的波形记录。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渠道不好找,还有众多部门的一道道手续要办,弄岔一点就有里通外围的嫌疑,叶文洁只好等待。

但还有一个更直接的证实方法:红岸发射系统以超过那个阈值的功率直接向太阳发射电波。

叶文洁找到了领导,提出了这个要求,但没敢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那太玄乎了,肯定遭到否决,她只是说这是一次对太阳研究进行的试验,将红岸发射系统作为对太阳的探测雷达,通过接收回波来分析反映太阳电磁辐射的一些信息。雷志成和杨卫宁都有很深的技术背景,想骗他们不容易,但叶文洁说出的这项试验,在西方太阳研究中确实有过先例,事实上,这比正在进行中的对类地行星的雷达探测在技术上还简单些。

“叶文洁呀,你越来越出格了,你的课题,在理论上搞搞就行了,有必要弄这么大动作吗?”雷志成摇摇头说。

“政委,可能有重大发现。实验是必须的?只这一次,行吗?”叶文洁苦苦央求道。

杨卫宁说:“雷政委,要不就做一次?操作上好像没什么太大困难,回波在发射后传回要……”

“十几分钟吧。”雷志成说。

“这样红岸系统正好有时间转换到接收状态。”

雷志成再次摇头,“我知道在技术上和工作量上都没什么,但你……唉,杨总啊,你脑子里缺的就是这根弦啊——向红太阳发射超强烈的电波,你想过这种实验的政治含义吗?”

杨卫宁和叶文洁一时瞠目结舌,他们并不是感到这理由荒唐,相反,是为自己没有想到而后怕。那个年代,对一切事物的政治图解已达了极其荒唐的程度,叶文洁上交的研究报告,雷志成必须进行仔细审阅,对有关太阳的技术用词反复斟酌修改,像“太阳黑子”这类词汇都不能出现。向太阳发射超强电波的实验当然可以做出一千个正面解释。但只要有一个反面解释,就可能有人面临灭顶之灾。雷志成拒绝实验的这个理由,确实是不可能被推翻的。

叶文洁没有放弃,其实只要冒不大的险,做成这事很容易。红岸发射系统的发射器是超高功率的设备,全部使用“文革”期间生产的国产元件,由于质量不过关,故障率很高,不得不在每十五次发射后就全面检修一次,每次检修完成后都要例行试运行,参加这种发射的人很少,目标和其他发射参数也是比较随意的。

在一次值班中,叶文洁被分配进行例行的检修后的测试,由于试发射省去了很多操作,在场的除叶文洁外只有五个人,其中三个是对设备原理知之甚少的操作员,另外的一名技术员和一名工程师已在持续了两天的检修中疲惫不堪,心不在焉。叶文洁首先将发射功率设置到刚刚超过太阳增益反射理论上的阈值(这已是红岸发射系统的最大功率了),频率设定在最可能被能量镜面放大的频率上,借测试天线机械性能为名,将它对准已斜挂在西天的太阳,发射的内容仍同每次正规发射一样。

这是1971年秋天一个晴朗的下午,事后叶文洁多次回忆那一时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焦急,盼发射快些完成,一方面是怕在场的同事发现,虽然她想好了推托的理由,但以损耗元件的最大功率进行发射实验毕竟是不正常的;同时,红岸发射系统的定位设备不是设计用于瞄准太阳的,叶文洁用手就能感到光学系统在发烫,如果烧坏麻烦就大了。太阳在西天缓缓下落,叶文洁不得不手动跟踪,这时,红岸天线像一棵巨大的向日葵,面对着下落中的太阳缓缓转动。当发射完成的红灯亮起时。她浑身已被汗水浸透了。扭头一看,三名操作员正在控制台上按手册依次关闭设备,那名工程师在控制室的一角喝水,技术员则靠在长椅子上睡着了。不管后来的历史学家和文学家们如何描述,当时的真实情景就是这样平淡无奇。

发射一完成,叶文洁就冲出控制室,跑进杨卫宁的办公室,喘着气说:“快,让基地电台在 12000 兆赫上接收!”

“收什么?”杨总工程师惊奇地看着头发被汗水粘到脸上的叶文洁,与灵敏度极高的红岸接收系统相比,基地用于与外界联系的常规军用电台只是个玩具。

“也许能收到一些东西,红岸系统没有时间转换到接收状态了!”叶文洁说。正常情况下,红岸接收系统的预热和切换只需十多分钟,而现在接收系统也在检修中,很多模块拆卸后还未组装,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运行。

杨卫宁看了叶文洁几秒钟,拿起了电话,吩咐机要通讯室按叶文洁说的去做。“那个电台的精度,大概只能收到月球上外星人的信号。”

“信号来自太阳。”叶文洁说。窗外,太阳的边缘已接近天边的山顶,血红血红的。

“你用红岸系统向太阳发信号了?”杨卫宁紧张地问。

叶文洁点点头。

“这事不要对别人说,下不为例,绝对的下不为例!”杨卫宁警觉地回头看看门口说。

叶文洁又点点头。

“这有什么意义嘛,回波一定是极弱的,远远超出了常规电台的接收能力。”

“不,如果我的猜想是正常的。将收到极强的回波,强得……难以想象,只要发射功率超过一个阈值,太阳……就能成亿倍地放大电波!”

杨卫宁又奇怪地看着叶文洁,后者沉默了。两人静静地等着,杨卫宁能够清晰地听到叶文洁的呼吸和心跳,对她刚才的话他没太在意,只是埋藏了多少年的感情又涌上心头。但他只能控制着自己,等待着。二十分钟后,杨卫宁拿起电话,要通了通讯室,简单地问了两句。

“什么都没收到。”杨卫宁放下电话说。

叶文洁长出了一口气,好半天才点点头。

“那个美国天文学家回信了。”杨卫宁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叶文洁,上面盖满了海关的印章。叶文洁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先是大概扫了一眼哈里·比德森的信,信上说他没有想到中国也有研究行星电磁学的同行,希望多多联系和合作。他寄来的是两叠纸,上面完整地记录了来自木星两次电磁辐射的波形。波形显然是从长条信号记录纸上复印下来的,要对起来看,而这个时候的中国人,还大多没有见过复印机。叶文洁将几十张复印纸在地板上排成两排,排到一半时她就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她太熟悉那两次日凌干扰的波形了,与这两条肯定对不上。

叶文洁慢慢地从地上将那两排复印纸收拾起来。杨卫宁蹲下帮她收拾,当他将手中的一打纸递给这个他的内心深处爱着的姑娘时,看到她摇摇头笑了一下,那笑很凄婉,令他心颤。

“怎么?”他轻轻地问,没有意识到自己同她说话从来没有这么轻声过。

“没什么,一场梦,醒了而已。”叶文洁说完又笑了笑,抱着那摞复印纸和信封走出了办公室。她回到住处,取了饭盒去食堂,才发现只剩下馒头和咸菜了。食堂的人又没好气地告诉她要关门了,她只好端着饭盒走了出来,走到那道悬崖前,坐在草地上啃着凉馒头。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大兴安岭看上去是灰蒙蒙的一片,就像叶文洁的生活,在这灰色中,梦尤其显得绚丽灿烂。但梦总是很快会醒的,就像那轮太阳,虽然还会升起来,已不带有新的希望。这时叶文洁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后半生,也只有无际的灰色。她含着眼泪,又笑了笑,继续啃凉馒头。

叶文洁不知道,就在这时,地球文明向太空发出的第一声能够被听到的啼鸣,已经以太阳为中心,以光速飞向整个宇宙。恒星级功率的强劲电波,如磅礴的海潮,此时已越过了木星轨道。

这时,在 12000 兆赫波段上,太阳是银河系中最亮的一颗星。

24。红岸之六

以后的八年,是叶文洁一生中最平静的一段时间。“文革”中的经历造成的惊惧渐渐平息,她终于能够稍微放松一下自己的精神。红岸工程已经完成了实验和磨合期,一切渐渐转入常规,需要解决的技术问题越来越少,工作和生活变得有规律了。

平静之后,一直被紧张和恐惧压抑着的记忆开始苏醒,叶文洁发现,真正的伤痛才刚刚开始。噩梦般的记忆像一处处死灰复燃的火种,越烧越旺,灼烧着她的心灵。对于普通的女性,也许时间能够渐渐愈合这些创伤,毕竟,“文革”中有她这样遭遇的女性太多了,比起她们中的很多人,她算是幸运的。但叶文洁是一位科学女性,她拒绝忘却,而且是用理性的目光直视那些伤害了她的疯狂和偏执。

其实,叶文洁对人类恶的一面的理性思考,从她看到《寂静的春天》那天就开始了。随着与杨卫宁关系的日益密切,叶文洁通过他,以收集技术资料的名义,购进了许多外文的哲学和历史经典著作,斑斑血迹装饰着的人类历史令她不寒而栗,而那些思想家的卓越思考,将她引向人性的最本质也是最隐秘之处。

其实,就是在这近乎世外桃源的雷达峰上,人类的非理性和疯狂仍然每天都历历在目。叶文洁看到,山下的森林,每天都在被她昔日的战友疯狂砍伐,荒地面积日益扩大,仿佛是大兴安岭被剥去皮肤的部分,当这些区域连成一片后,那幸存的几片林木倒显得不正常了。烧荒的大火在那光秃秃的山野上燃起,雷达峰成了那些火海中逃生的鸟儿的避难所,当火烧起来时,基地里那些鸟凄惨的叫声不绝于耳,它们的羽毛都被烧焦了。

在更远的外部世界,人类的疯狂已达到了文明史上的顶峰。那段时间,正是美苏争霸最激烈的时期,分布在两个大陆上的散不清的发射井中,在幽灵般潜行在深海下的战略核潜艇上,能将地球毁灭几十次的核武器一触即发。仅一艘“北极星”或“台风”级潜艇上的分导核弹头,就足以摧毁上百座城市,杀死几亿人。但普通人对此仍然一笑置之,似乎与已无关。

作为天体物理学家,叶文洁对核武器十分敏感。她知道这是恒星才具有的力量。她更清楚,宇宙中还有更可怕的力量,有黑洞,有反物质,等等,与那些力量相比,热核炸弹不过是一根温柔的蜡烛。如果人类得到了那些力量中的一种,世界可能在瞬间被汽化,在疯狂面前,理智是软弱无力的。

进入红岸基地四年后,叶文洁和杨卫宁组成了家庭。杨卫宁是真心爱着叶文洁的,为了爱情,他放弃了自己的前途。这时,“文革”最激烈的时期已经过去,政治环境相对温和了一些,杨卫宁没有因为自己的婚姻受到迫害,但因为娶了一个戴着反革命帽子的妻子,被视为政治上不成熟,丢掉了总工程师的职位。他和妻子能够作为普通技术人员留在基地,也仅仅是因为技术上离不开他们。对于叶文洁来说,接受杨卫宁的爱情主要是出于一种报恩的心理,在那最危难的时刻,如果不是他将自己带进这个与世隔绝的避风港,她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杨卫宁很有才华,风度和修养俱佳,不是一个让她讨厌的人,但她自己已心如死灰,很难再燃起爱情的火焰了。

对人类本质的思考,使叶文洁陷入了深重的精神危机。她首先面临的,是一种奉献目标的缺失,她曾是一个理想主义者,需要将自己的才华贡献给一个伟大的目标,现在却发现,自己以前做的一切全无意义,以后也不可能有什么有意义的追求。这种心态发展下去,她渐渐觉得这个世界是那样的陌生。她不属于这里,这种精神上的流浪感残酷地折磨着她,在组成家庭后,她的心灵反而无家可归了。

这天叶文洁值夜班。这是最孤寂的时刻,在静静的午夜,宇宙向它的聆听者展示着广漠的荒凉。叶文洁最不愿意看的,就是显示器上缓缓移动的那条曲线,那是红岸接收到的宇宙电波的波形,无意义的噪声。叶文洁感到这条无限长的曲线就是宇宙的抽象,一头连着无限的过去,另一头连着无限的未来,中间只有无规律无生命的随机起伏,一个个高低错落的波峰就像一粒粒大小不等的沙子,整条曲线就像是所有沙粒排成行形成的一堆沙漠,荒凉寂寥,长得更令人无法忍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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