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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外滩风云-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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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旧时代,卖艺不卖身的伎女给了男人们太多幻想的空间。文人骚客将大量的创作灵感放到了这些女人身上,变相的抬高了她们的社会地位。

长三的工作越来越像是艺人,虽然依旧低人一等,却比苏三想象的好太多。起初,房内的琵琶总是让她感到害怕,为了避免某日当众出丑,她怯怯的尝试了一下。

想不到琵琶抱在怀里就像手心手背一样熟悉,曲子弹得行云流水,评弹唱得嗲嗲有味儿。“前苏三”那十年台下功真不是盖的,她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白九棠再忙,每周必来两次,那一段儿她很是痴迷于此,整天唱个没完,可把他乐坏了。往日求她唱,她都不唱,如今一唱又没完没了,他算是过足了评弹瘾。

在中西融通的旧上海,每个行业的竞争都很激烈,就连声色行业也是如此。从外部因素来看,白俄大批迁移并在上海定居,俄罗斯姑娘涌进上海滩,抢了按摩院小妹的生意。从本地趋势来看,“舞女”这个职业走向了历史舞台,呈欣欣向荣之态,大有和先生抢饭碗的嫌疑。为了不被淘汰,先生们必须接受更多西洋化的训练。

陪白九棠去荣金夜总会那一次,苏三发现自己竟然能娴熟的演绎华尔兹。原来“前苏三”不止是穿着西洋化,连西洋舞都跳得这么好。这种敬业虽谈不上高尚,却也包含着辛酸。她的新奇感再度被挑起,这一次白九棠无福消受,差点跳得双脚报废。

日子在灯红酒绿中悄悄滑过,她很快学会了穿“缎记”的旗袍,在公共租界的“永安”百货购物,在英租界的跑马场赌马,在黄金大戏院看戏,在霞飞路的咖啡馆感受老式风情的奢靡。

这一切无不拜白九棠所赐。他让她在极短的时间里,体验到了上海滩的绚烂多姿。这个男人像谜一样,游走在十里洋场的名流和小东门的混混之间,活脱脱是一个流氓绅士。最让苏三惊愕的是,他居然不识字!

她对他的了解实在有限,只是按照既有的习惯,称呼他“九爷”,偶尔一时忘形,会大大咧咧喊他一声“白九棠”,这个时候他总是诧异而好脾气的瞅她一眼,神情古怪的偷笑。

正式走入“前苏三”原有的生活,才发现她的花销惊人的高,仅电费就是别人的四、五倍,如果不是有白九棠养着,早就入不敷出了。

这个冤大头对她有求必应毫不含糊,最重要的是至今没提过性要求。如此这般,评个“最佳恩客奖”给他丝毫不为过。

白九棠的态度令苏三感到安心。即便事实存在,但经历者不是她,对于她来说,他不但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还是一个“百年活化石”,想起来都觉得可怖。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她偶尔能窥见到那双冷酷的眼里,绽放着只属于某一个人的温情。为此,那深藏在碉堡里的心弦,被轻轻拨动。有一丝悻悻然的失落,渐渐在心底氤氲。他爱的人是翩然离去的“苏三”,似乎与她并无多大关系,充其量是个替代品而已。

这种朦朦胧胧的心悸只是偶尔滑过,稍事片刻后便渺无踪迹,她没有太多的心力去关注内心的涟漪,毕竟日子过得如此“充实”,很难腾出精力去研究那些昙花一现的心情。

二十一世纪离她越来越远了。父亲会哀伤吗?会怨恨女儿不孝吗?继母会得意吗?能如愿以偿生一个孩子吗?这一切问题都不再有意义,唯有对母亲的惦念,还游移在北京的老胡同里,让她辗转难眠。

旧上海对她充满了巨大的吸引力,让她想去探寻,想去刨根究底,在这种如饥似渴的求知心下,“两百个大洋值多少钱”已不再是当初那种泛泛的概念。

在她随白九棠穿梭于上海滩的天堂与地狱之际,同时也作为一个堂子里的女人,平凡的浮沉在芸芸众生里,一个多月的时间闪逝,为她理清了诸多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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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9话』 大洋

大洋又称为银元,因其面额太大使用起来不太方便,故而在旧时代衍生出了钱庄这种机构以供兑换。在不同的时期和不同的钱庄,兑换的价值是不一样的。

从大体上来说,可以归纳为:一个大洋=十个银角=一百个铜元=一千个铜板。这是在市场比较稳定的时候的兑换价。当市场上的铜元充斥时,兑换价可达到一个大洋=三百多个铜元,在此忽略不计。

根据以前在《中国大历史》中得知的白银与RMB的比对率,苏三得出的结论是:一个大洋相当于两百RMB。

即:一两银子=三百元RMB。一个大洋=七钱二分白银,将大洋兑换成RMB就是二百一十六元。下此结论她算是偷个大懒,只是调查了大洋和白银的比对率而已。

由此推算,将民国时期的钱币兑换成现代钱币来看,它的价值就是一个大洋=两百元(RMB)。一银角=二十元(RMB)。一铜元=两元(RMB)。一个铜板=两毛(RMB)。

苏三之所以只是要了一个理论上的结果,是因为要将民国时期的钱币兑换成等量的RMB,几乎是不可能的,毕竟横跨着近一百年多年的发展历史,期间历经通货膨胀、货币贬值,时至今日的钱币早已不如当初有价值。

以烟草为例,民国时期的老刀牌香烟,由英美烟草公司生产出品,烟盒上绘制着一个面目狰狞、手持大刀的海盗,国人俗称“强盗牌”,售价是三个铜元,兑换成RMB才六元钱,在当时已属翘楚,较之现代的舶来品委实便宜了太多。

苏三出一次堂差的酬金是一个青壮年的车夫一月的收益,不管放在哪个时代来说,都令人叹为观止。客人所花的钱远不止如此,加上打点各种名目的犒赏,菜馆的饭钱、旅馆的房费等其他花销,算起来最低得花上五个大洋,从理论上来说,也就是一千RMB,这笔高昂的费用绝不是普通人消遣得起的。

概念清晰起来之后,她变态的将自己的“价值”逐一算清。首当其冲便直奔那两百个大洋的开苞费而去。根据“汇率”,那一夜春xiao竟然价值四万RMB,震惊之余她不免替白九棠算了笔帐。

以月度为例,他每周至少会来小仙居两次,最为保守的估计,每月要花酬金四千八RMB。

接下来是她的必备项目,抽大烟。然而这一项并非明账,白氏的名号在小东门似乎很大,他在潇湘馆从来都以“抵账”的方式消费,不拿现大洋。至于抵什么账,她并不清楚也不好过问,以至于抽大烟变成了一本糊涂账。

再则是在霞飞路喝咖啡或者吃西餐。一顿下来最低得花五个大洋。那是高档的地方,喝的不是咖啡,是寂寞,吃的不是西餐,是格调。花销高那是自然的。

闲暇时俩人常去,除了付餐厅的账,姓白的还得赔偿院娘的损失,当天推掉了多少局票,就得赔多少个大洋。从这一个月来看,一共去了十一次,大概花了一万八RMB。

除此之外,他每次来都会给她留二十个大洋零花,一月下来大约在四万RMB左右。

这么加起来,不算赌马、看戏、购物做衣服,也不算抽大烟,白九棠每个月花在她身上的钱,大概是六万多RMB。

这个帐一算完,她立刻傻眼了。六万RMB,别说在旧上海,哪怕在新时代的北京,也不是个小数目。

学校傍大款那些小妞,也不过拿着每月一两万的生活补贴而已,尾巴就已经翘上了天,除了她这样的暴发户富二代千金,一般同学一概不搭理。

六万块是个什么概念!!给她盘间店下来做生意都绰绰有余了,还背山面海呢!!他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老是说时限未到,不把她赎走?!

由此衍生的疑问越来越多,“时限未到”一说到底限定在何时?白九棠斗大的字不识,做的是什么生意?

这些疑问,她原本是打算等他来了之后,好好打听一下的,结果在她的念头还没冷却时,就莫名其妙迎来了他的声讨。

午后的慵懒总是让人昏昏欲睡,靠在躺椅上假寐的苏三被砰的一声巨响惊醒,她震惊的睁开了眼来,却看到气势汹汹的白九棠。

“九爷,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她懵懂的站起身来朝他走去。

白九棠臭着一张脸,闷声领着他那拨人鱼贯入内。伎院的两个护院尾随而来,探头探脑的缩在门边,以期摸清状况。

但见闲人生厌,白九棠凛冽的抬起下颚示意手下清理,小佬昆立刻朝门边走去,两手抄兜砰的一声踢上了房门,把那两个窝囊废的脑门磕得咚的一声闷响。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慌忙从门口移向了楼道。

小佬昆是白九棠的属下之一,此人面貌凶恶,不苟言笑,最显著的特征是:话少。

但凡开口,不外乎就是:是、好、那行。除此之外便是一些让人迷惑的词语,什么风紧、松人、水漫等等。反正是惜字如金,绝不聒噪。

苏三本已感到蹊跷,再听白九棠跟他应对几句,便更好奇了。那“摘瓢”、“吹灯”、“搭个跳”····诸如此类的谜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拨人之间,惯常使用这些词汇,一来一往毫不含糊。他们唯白氏马首是瞻,绝对的服从命令。只要白九棠开口,便将其执行到底。

开车的老何有三十五岁左右,从来不上楼来,只在车里等。面容看起来不算和善,但也不算凶。他着的是长衫,戴的是窄边礼帽。

小佬昆和宁安、宁祥这对哥俩,着的是短衫绸裤,戴的是便帽或者鸭舌帽,上次退回房里给白九棠拿“筏子”的人就是整天乐呵呵的宁祥。

这三个人平日往来都乘另一辆车尾随在老何驾的车之后。开车的是小佬昆,看起来他像是个小头目。

永仁同小佬昌的年龄差不多,都在二十七八的样子,新派打扮,西装革履。他对白九棠的意义可谓重大,光凭念信、认字、点菜,白九棠就离不开他。

这一帮子长衫、短衫、新派旧派的一混杂,旁人明不明白苏三不清楚,于她来看,简直是迷糊到家了:这阴不阴阳不阳的算是什么组合?!

房内此刻氤氲着风雨欲来的气势,苏三不明就里的等着白九棠发话。听闻啪的一声响,白九棠甩手将一卷报纸摔在了桌子上,让她如愿以偿的开口发难了:“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则广告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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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10话』 惹风波

拿起那份《晶报》定睛一看,苏三不免松了口一气。

她只是跟小仙居的女子凑了凑热闹,在晶报上为自己登了一则广告而已。白九棠居然能为此勃然大怒,似乎有点小题大做。

在这一段日子里,她兴致昂扬的体验着旧上海的多彩多姿,切身探索的口号就是——“此猫不怕被好奇心害死”!

在《晶报》上为自己登广告,是高级伎女热衷的宣传方式,她甚感好奇,于是便试了一试。

叠起报纸轻轻放回桌上,她试探的瞄了他一眼,低声解释道:“九爷,这不过是一则广告而已,其他的先生——”

“其他伎女登广告我管不着,你登广告就是死罪!我没给你说过吗?!你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你欺负我不识字是不是?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是不是?!硕大的照片贴在这里我看不到吗!”

白九棠根本就不给她机会将话说完整,劈头盖脸的冲她喝叱了起来:“我没给你钱花吗?你要去登广告招揽生意!?”

他用什么样的语气无所谓,不过“伎女”那个词儿,确实用得糟糕,虽然客观的来说,她是伎女没错。

·····总之,苏三的情绪不妙。

“你给我说过不许登广告吗?”她好整以暇的倚着桌子坐下了身,脸上都是无辜和委屈:“我怎么都不记得了?”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次,你竟然告诉我不记得了!!”白九棠瞪大了眼睛。

“会不会是抽大烟把脑子抽坏了?”她轻蹙起了眉头,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脑子抽坏了??”白九棠闻言拧紧了眉头:“怎么可能!你的量我一直控制得很好,别说只是两年时间,就算你抽二十年也不可能出什么毛病!真正的烟鬼一天得吸食上百次,烟枪不离手,连床都不下,平常人抽大烟也是至少每天两次,你一个月十次不到,怎么会出问题?!”

“那我怎么会干这种糊涂事?”苏三的腔调甚是无辜。

“你——你刚度啊!我不是在问你吗!!你问我,我晓得个鬼!”那边厢气得暴跳如雷。

“唉!事过境迁也无从考证了,不知道当初你是真的告诫过我,还是随口谈及了一下而已,怎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苏三对他的恼怒很满意,玉手托腮的嘀咕着,淡淡的煽风点火:“算了算了,就当是你告诫过我,被我一时糊涂忘了吧!我给你认错得了!”

“哎——呀!你还想耍赖呀!”白九棠鼓圆了眼睛,俯视着她恶狠狠的说:“你问问在场这些人,我是怎么给你三申五令的!!乖乖的,从来都只有我赖别人,还没人敢跟我耍过赖!你胆子不小啊!”

他那狰狞的神情,跋扈的口气,就像土豪劣绅一样可恶。苏三有些心怯却仍维持着表象的镇静,故作懵懂的问道:“我怎么耍赖了?我说是抽大烟抽傻了,你不相信。我给你认错,你又不听!那我该怎么说才好?”

她的胡搅蛮缠因态度冷静而无懈可击,白九棠一时语塞气结不已,转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砰的一声拍响了桌子:“我不管,反正你就是要给我好好解释清楚,为什么要登报做广告!”

“你既然这么讨厌我抛头露面,怎么不把我早点赎出去!!”眼见着他的耐心快要耗尽,苏三以攻为守抛出了难题。

“我————”这话题令果真令白九棠的气焰大跌,半天没能接下话头。莞尔只得尴尬的放低了音量:“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只是时间问题,只要到了时限——”

“时限是什么时候!?姆妈卖我的时候不见得有时限问题,这时限有意义吗?”苏三侧目打量着他。

“你这是明知故问!何苦翻来覆去的折腾?”白九棠焦躁的掏出了香烟。

永仁走上前来替他点着了烟,低声劝慰道:“算了大哥,一则广告而已,再说苏先生的评弹确实唱得好,若是没人欣赏岂不是可惜了————”

“放屁!你当真以为那些人是冲着听评弹来的?谁让你多嘴了?下去!”白九棠大喝一声,令得永仁慌忙闪身而退。

姓白的如此小气,也不知道是他性格有问题,还是“前苏三”水性杨花让人不放心,念及当下的情形苏三凄然的蹙起了眉头:“你骂永仁做什么?!他说得不错!我在小仙居待了半辈子,也就学会了唱几句小曲而已,如今常犯糊涂,头脑混沌不清,只怕有什么毛病藏在身子里,兴许等不到你赎我出去了。我登广告不过是希望捧场的人能多一些,为这个浮世多留点念想下来,你大动干戈这是何必?”

白九棠闻言不为所动,反而伤神的叹了口气:“你又来了!不是心有毛病、就是脑子有问题,整天要死要活的,我该怎么迁就你····”

出乎意料的结果令苏三暗自震惊。想不到自己竭尽全力粉饰的悲情剧,在他眼里竟是故技重施的老戏码,“前苏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隔着轮回的俩人当真难分彼此吗?

“你不惜搬出了‘时日不多’来逼我旧事重提,折磨我真的快乐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三愕然的反驳。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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