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有沉没的人-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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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壮没有直接回答妈妈，只是很委屈地看着我，再对我妈说很好吃，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银耳粥。妈妈听到满意的答案满意地回厨房了。

强壮看我，眼神带杀气，朝我飘过来。我胆怯地看着他：“干嘛？”

“这银耳粥是咸的！是吗？我的味蕾没错，对吧？”

“嗯？”

“那是你妈妈的味蕾出问题了吗？”

“喂，我不准你这样说我妈妈，可是她以为她放的是糖。”我有点儿担心了。

“难道？怎么会这么快？”

强壮把银耳粥放到我的床头柜上，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神色凌乱。我不知道他在讲什么，什么这么快，但是我用女人的直觉感觉到是不好的事。

“什么事？”我问。

强壮看了我一言，最后欲言又止，说了句“没事”而草草了事。他这样的态度让我发现其中更有事了，只是不会有人告诉我，等着我自己去发现。

我在门口送强壮的时候刚好看到上楼来的徐恩惠，她好像正准备去我家隔壁的这一家。我突然想起美娜来，好像在我回来后，他们都没提起过美娜，是怕我不开心还是怕会想起美娜而伤感呢。

“美娜。”我主动提起了美娜，强壮拍了拍我的肩膀上楼去了，徐恩惠走过来，也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都过去了。”

“可是，你们不会想她吗？”

“当然会。她是我们的朋友。”

“我们可不可以去灵界找她？”

“她不在灵界。”

“那在哪里？”人死后不是去灵界吗？难道还有其他的地方去。

“你忘记了她变成粉末了吗？”

“传说中的烟飞灰灭？”

“是啊，连灵魂一起消失了。”徐恩惠叹了一口气，抬起楼从楼梯间的天窗看向天空。

“都怪我。”我是真的认识到了错误，如果没有我的话，香蕉不会消失，美娜也不会死，我就是个灾难。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多么希望我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徐恩惠把旁边的房间锁好了，我很奇怪地看着她，问到：“咦，你怎么有钥匙？”

“因为我爸爸是房东，嘿嘿。”

“天啊，我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你爸爸。”

“因为他离我们很遥远。”

我突然发现我模糊了远的概念，以前会觉得我住在城市的这头，你住在城市的那头，我们隔得很远，可是却能到达。最远的距离真的是我站在你的前面，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还是我站在你的前面，你知道我爱你，但是你装作不知道呢？

妈妈在房间里剧烈的咳嗽，锁着门，可是我没有钥匙，结果美娜拿出一连串的钥匙，挑了挑，就对准了妈妈房间的锁孔，我问她我以后如果忘记带钥匙了可不可以找她，她叫我忘记今天开门的事，我想她是拒绝了。

妈妈半坐在她的床上，手里捂着餐巾纸，她对着口的地方已经溢出红色的血液，像一朵朵嗜血的樱花，苍白又娇艳地美着。地上也是一团一团带血的纸。

我吓到了，“妈。”我跑过去扶住她。

“我没事。”我被我妈推开了，站在床边无奈地看着徐恩惠，用眼神祈求她能做些什么。徐恩惠看到我祈求的眼神后，对我安慰地点了一下头，我提着的心也放下来了一半，然后她走过去扶着我妈，说：“还好吗？”

妈妈没有推开徐恩惠，勉强地说：“我没事。”

“不，你这个样子是没事的样子吗？”我真的很担心我妈妈，一下子说话的声音也变大了。徐恩惠惊讶地转头看着我，而妈妈却生气地说：“我死了都不干你的事，滚出去！”

妈妈一手拿着纸巾捂着嘴，一手指着门口，她叫我滚出去。一瞬间，我的眼泪已经藏不住了，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炙热地燃烧着我的心。我受不了了，实在是受不了了，凭什么这么对我，我只是关心她而已，虽然她对我也不好。

“贱人，我走就是了！”我哭着第一次对着我妈讲脏话，我看到我妈转头看着我，眼神里很难过。是真的难过吗？明明对我是不在乎。就在我转身离开的时候，我被人甩了一耳光。

我捂住被打的那半边脸，看着肇事者。强壮瞪大了眼睛和鼻孔，喘着粗气，看着我，眼神里是冷漠。“你还是人吗？”他问我。

“怎么不是？”

“那你是怎么和你妈说话的？”

“贱人？”我故意挑衅地重复出这两个字，我知道它能很深地伤害我妈，因为这两个字也伤害着我。强壮又重重地甩了一耳光在我没捂住的脸上，一阵火辣辣地感觉从我脸上传来。

“强壮，关你什么事，干什么打我女儿。”妈妈虚弱地说出这些话。

“你还要瞒她到什么时候？你看看你都什么样子了！”瞒着我？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什么事？”我一头雾水。

“那也是我的事，强壮，跟多莉道歉。”

“到底什么事？”我看着强壮。

“记得吗？我说过你妈妈十八岁生下你，然后一年养大了你。”

“强壮！那都是你的想象，好不好！”徐恩惠笑着打趣，“不过多莉，你妈妈真的是十八岁生下你，为了把你养大，她付出得太多了。你现在你已经是你妈妈生你的年龄，你妈妈就要离开了。”

“离开？去哪里？”

“不知道，也许是天堂，也许是地狱？”

“为什么？”

“你不是普通的女孩，你妈妈真的为你付出了太多，她从一开始对你不好就是因为她害怕她离开的时候你会难过，如果对你不好的话，你的心里只有恨，你就不会难过。”

我这个笨蛋妈妈，就算她怎么对我不好，可是我们依旧是一家人，她依旧是我的妈妈，就算她对我不好，我就会恨她妈？那我是有多不孝的女儿啊。

我跑过去，捂住妈妈刚才指门的手，眼泪如瀑布般滑落。“你哭个屁啊。”妈妈把我的手甩开。

“我很困，我想睡一下，恩惠帮我关灯哦。”徐恩惠扶着妈妈重新睡下了，给她盖好被子，然后静静地看着她。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说不出，就站在旁边看着妈妈，她好像已经睡着了。

“走吧，你妈妈需要安静地休息。”徐恩惠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们出了房间。就在徐恩惠准备关掉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强壮，就问：“强壮呢？”然后我们看到强壮对着旁边的空气说：“回去！快回去！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他怎么了？”我问徐恩惠。

“和某个人发脾气吧。”徐恩惠缓缓地说，然后关了灯，关上了门。

“强壮还在里面呢！”我提醒她。

“我知道，就让他在里面呆一会儿吧，多莉，跟我回去吧。”

“为什么我不能呆在自己的家？”

“你妈妈死了。”

“不！她只是睡着了！”我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

我坐在沙发上抱着头，徐恩惠从厨房给我端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果汁递给我，我接了过来，她也坐到了我的旁边。“多莉，让我来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吧。”徐恩惠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果汁。

“你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吧？是因为你妈妈看到彩色晚霞，然后有了你，你也不是什么一年就长大，那是强壮的想象，他喜欢你的妈妈。你是被我爸爸带到这个世界来到，只是通过你妈妈生了出来，一开是我爸爸以为你是灵孩，最后发现你嗜命，所以你妈妈为你不停地杀人来维持你的生命。可是人命总是要还的，她欠了太多的业障了，还有，你长到你妈妈生你的年纪就会取代你妈妈的生命，她只是带你来这个世界。”徐恩惠一口气说了很长的话，不停地抱着水杯喝水。

“不！”

“你的人生才开始，多莉，面对好挑战吧。”

“不！”我细数我的人生，我已经经历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事了，别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触及的事我也发生了，我还害死了三个人了。我真的不想再失去谁，也不想再面对这一切，我想住进山里，过隐士的生活。

“不要太难过，好好加油，你还有我们。”徐恩惠拍了拍的我肩膀，离开了我家。

之后的几天里，我没有怎么好好吃饭，一是不会做饭，而是没有去买菜。一直呆在家里不愿意出门，慢慢地好像很害怕和别人说话。

突然的一天，徐恩惠来敲我家的门，很歉意的样子站在门口，然后径直走进我的房间，还关上了门。

当她再次打开门以后，很不好意思地看着我，再对我说：“你以后不能住这里了，亲爱的。”

什么！这里是我的家啊。”

“因为你妈妈才是这里的主人，现在她离开了，你也必须离开了。”徐恩惠对我无奈地耸了耸肩，“你的行李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朝她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居然看到了一个行李箱。“你这是在赶我走吗？我以后住哪里。”

“那是你的事了。”

“我讨厌这个世界！”说完，我冲去过提起行李箱，气冲冲地出门了。

天空又在不作美地下着下雨，我没有带伞，拉着我的行李箱走在雨里。雨水打湿了我的头发，顺着我的脸颊流着，如果我现在偷偷哭了，也不会有人发现的吧。这样想着的时候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我讨厌我的人生，为什么要这么多痛苦，这么多眼泪。为什么不能遇见一个喜欢人，然后不离不弃，相爱永生。

我顺着马路走下去，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也不能停在这里。一直走着，路边的梧桐树已经长得很强壮了，足够为我挡雨遮风，我抬头，看到一把蓝色的伞。然后我再回头看为我打伞的人，主为了给我挡雨，已经淋湿了他自己。

如果他是个人，不是蜥蜴人，现在也许我会冲过去，紧紧抱住他，在他的怀里大哭一场，告诉他我很难过。可是他不是人，是蜥蜴人，我只能看他一眼，然后自己继续走。他跟在我的后面，一直为我挡着雨，我走他走，我停他停。雨水在无尽地下着，前方的路也是无尽的。

走着走着，我累了。

我走在小时候去玩过的河边，这边是石头地，对面是绿油油的草地，阳光正在照耀。我好像看到了以前的同学，拿着一本书，安静地坐在草地上看书。河边有很多洗衣服的人，洗衣棒打出规律的节奏，微风徐来。

“紫薇？”我踩着过河的时候跳了过去。

看书的女生抬起头看着我，欢乐地对我招手。我走过去，坐在了她旁边，用羡慕地语气说：“真好，你家住在这里。”然后我们两个都朝她家看去，一栋枣红色的小房子。

“呵呵，你也可以来呀！”

“我没有家。”

“你妈妈呢？”

“死了。”

“对不起。”

“紫薇，我也好喜欢阳光，好喜欢能坐在这样有活力的草地上看书哦，完全是享受嘛！”

“还可以。”紫薇挠了挠鼻子。

我做梦都想住在这样的地方来悠闲地看一本书。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我曾以为低着头狂奔就能追到梦想的尾巴。大口地呼吸着阳光里的空气，看着旁边的阿姨在洗衣服。闲暇的午后从这里开始要去哪里结束？

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白云，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多好，我只是留恋。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晕倒？”

我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东西就是主的那张大脸，我吓得一把推开了他。我怎么又回到了那首飞船上。

“这是我家，不是飞船，只是和飞船上的装修是一模一样而已。”主立了立衣领。

“也是我的家吗？”这里真的给我一种熟悉的家的感觉。

主没想到我会这样问，动作突然不自然了，去拿水杯的手把水杯掉地上了，他又很不自然地对我傻笑，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气尴尬极了，我很后悔我问了一个那样的问题。

“你都想起来了吗？”主的眼神里是期待，而我看不懂。

“我现在没有家了。”

“发生什么事了？”

“我妈妈她死了。”

“什么？这么快？你十八岁了？”

“你怎么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主却知道，我觉得很奇怪。他好像真的很了解我。

“那么，你今天生日？生日快乐啊，多莉。”主像个孩子一样地拍起手，还唱起生日快乐的歌。

我的耳朵里虽然有主的歌声传进耳朵里，但是也就堵在了耳朵口，进不去脑里。我在想，以后我住哪里？以后，我要怎么活下去，现在的我，一无所有。没有高文凭，无法找到好工作，那我要怎么养活自己？

就这样等下去吗？什么都不做。等着2012年早些到来，早些跟着大家一起消失？

“你住我这里吧。”主说。

“这样不好吧。”

“没关系，我住飞船上就好了。”

“可是我怕蜥蜴人。”

“我跟他们有约定，我家和飞船上只能有我，不可以有任何蜥蜴人的，所以你不要怕。”

“真的吗？”

“如果你累了，就休息吧。”主说完，走出了卧室。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尽再次觉得不舍，我好像曾经很留恋这样的一个背影，就像我曾经见过他，可是印象里却没有他的存在。

我闭上了眼睛，竟然安然入睡。做了一个与主有关的梦。梦里的主和我，只是两个很普通的大学生，我们在大学里自由谈着我们的恋爱，我们每天形影不离，如胶似漆。我能感觉到梦里的我，一看不到主就无法呼吸，所以每天黏着他，他也让我黏着。毕业后，我们租了一件小屋，屋里的摆设就是我在主飞船上看到的那样。主是学画画的，我当他的模特，他画了很多张我，然后我们挑选了最好看的挂在了墙上，把不好看的都拿出去卖了。

日子过得平淡如水，什么也没发生。主开始不爱回家了，我总是一个人呆在家里。有一次，他几乎离开一个月后回家，我兴奋地跑过去抱住他，亲了又亲，他却把我放下来，冷静地对着我说分手。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他就像我的太阳，我是围绕他转的全世界。如果没有了太阳，生命还会存在吗？

“不要，不要，你不要离开我。”我坐在地上无理取闹。

主蹲下来，看着我，叫我也看着他。我看着他的眼睛，熟悉的温柔眼神已经找不到了，他眼睛里透出的冷漠镇定让我感到害怕，我曾经熟悉的人，我曾经的太阳已经不在了。

主慢慢朝我的脸靠过来，我以为他要吻我，就闭上眼睛，嘟起嘴。可是过了很久，主也没有凑过来，我疑惑地睁开眼，一张巨大的蜥蜴人的脸，头上的那个角刚好触到我的额头。这是什么怪物，我一把推开他。结果他没有动静，反而是我，被推远很多步。

“你是谁？”我被吓得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问。

“我是主。你还想和我在一起吗？”蜥蜴人轻佻地笑着，仿佛很看不起我。

“不要，不要，你滚，你快点走！”

“恩，再见。”主淡定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门口走去，“啪”地一声关门声，我知道他已经走了。眼睛是一条永不干枯地河流，偶尔会轻打浪潮，偶尔暴风雨袭来过后的狂风巨浪，我的眼泪止不住，似乎要把我淹没。

居然又看到主的那张脸，还好是人的面孔，不是那张蜥蜴人的脸。我还是很抗拒地去推开。

“你做噩梦了？”主站在床边看着我。

“我梦到我和你了。”

“是吗？”主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梦见我们本来是情侣，之后，你很久不回家，突然一天回家跟我说分手，我不依，你就变成蜥蜴人，把我吓到了。我哭了很久很久，你知道吗？在梦里，你就是我的太阳，我的全世界，而我的全世界却随着太阳的离开垮塌了。”

“对不起。”我以为主会笑我怎么会做这么煽情的梦，结果他居然对我道歉。

“你干嘛对我道歉？”

“我不知道我会是你的全世界，是你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