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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舜华颜之妃舞帝殇)-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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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若是有,那也早该想到了,我活了这么大岁数,长洲城里里外外有哪个角落是我没有闯过摸过的,就连这闹大水的淞江,我从小到大前前后后也不知游过了多少遍,唉……”

刚刚燃起希望的晶亮眸瞳瞬间又黯淡下去,眼前的中年汉子慢慢将头垂至胸前,原本强壮厚实的脊背此刻却也无可奈何地萎靡不振。

突然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猛地自矮凳站起身来前行几步,灰黄色的眸瞳中似是有亮光一闪而逝,扬声冲我喊道,“我想起来了,有一个地方……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我着急问他,这句话不啻为一道福音,霎那间给诺大垂死的长洲城带来了生的希望。

“那地方我从来也没真正进去过,听老人们讲,那里世世代代都是不详之地,里面藏着噬人的妖魔。曾经有许多不甘心故意闯入一探究竟的人,都再也没有出来过。记得我小时候贪玩,有一次追赶一只小鹿到了那地方附近,眼看着就快要追到手了,那鹿儿却慌不择路跑了进去,我一心只想着抓它,刚一抬脚踏入那地界儿,就看见眼前飘过来一阵白雾和一股子说不清楚的怪异味道,跟着我便晕了过去不省人事,再睁眼时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了……”

“那次醒来后,大人们都说我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大难不死日后必有后福,说是有神灵在护佑着我,那地方从那时起便再也没有人敢靠近,甚至以后连提都没人敢再提了。要说起来,那地方倒是个凹地,可惜了……唉……什么神灵保佑,什么必有后福,如果早知道日后要让我的儿子为我抵命,那我当初还不如就死在那里的好……”

看着眼前的中年大汉幽幽回忆往事,说着说着却犹自说到了伤心处,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又再滚滚坠落,让人唏嘘。

“大叔,能不能指给我那个地方的具体位置?”

待眼前的人渐渐平静下来,我强压下满心急切,取出长洲城防图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他。

什么不详之地,噬人妖魔……不过都是古人的愚昧思想,封建迷信,既是有个地方可用作泄洪,就算拯救长洲城的机会就只剩这千分之一,我也要拼尽全力一试。

“这……这……不能去,不能去啊,会死的,万万不能去!”

大叔的眼眸中瞬间笼上一层恐惧,似是又想起了幼年时那一段可怕不堪的记忆。

见如此我只好耐心地宽抚他,再三向他表示不过是问个位置日后用于参考,并没打算以身试险,万般恳求下他这才颤抖着手指在地图上的某个地方轻轻圈了个小圆点。

一番劝慰后示意大叔出帐,目送他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帐帘处,随即低头深深看向手中地图,目光灼灼凝视着那小小圆点,眸中犀利的锋芒似长剑冷厉将其刺穿,心里在一瞬间已然拿定了主意。

红袖只为君弹泪(1)

站在薄凉山脚遥遥看向长洲城,入目景况惟余凄冷荒凉。

耳畔隐隐传来轰轰声响,似是从天际传来,距离甚远,却仿佛渐渐就快到近前。

刚转头诧异望向身后,只见百里枫自帐营处急步奔来,喘息着道,“少主,七殿下领麾下五百玄甲精骑自岐陵赶来,就快要到了,您看那里……”

顺着他的手所指方向看去,只见远处天边尘沙漫天,轰轰声响不绝于耳,原来竟是军队的马蹄声,七殿下……漓天烬……他来做什么,竟还带着五百兵马?

“岐陵?七殿下领兵来这里做什么?”

低吟着开口,眸色深沉看向远处漫天尘沙,心跳加快。

一切仿佛昨日之事,凤仪亭里那抹颀长俊逸的冷漠身影如云如雾,清淡了无痕。

“七殿下于数日前领兵在岐陵境内平乱,如今大胜领兵还朝,途中得知长洲水患境况,亲率五百兵马前来暂助王爷一臂之力,副将萧綦已领其余兵马先行回朝复命,待朝廷调拨的筑堤民工一到,七殿下便即刻班师回朝。”

无怪第一次上朝时便只见着漓天曦却不见他,原来是领兵去了岐陵,如今竟还亲自带着五百玄甲精骑来到这洪荒之地充当民夫,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呵?

青灰色的大帐内檀香氤氲,漓天颀一袭白衣伏在案上,深眸微阖,正专注于手中的奏折。几缕墨发从额际垂落,轻拂于鬓旁,撩起丝丝*。

不知为何,突然间竟觉得他沉思的样子特别好看,有种华贵而沉静的优雅,一双倾城绝色的眸子似醉非醉,似醒非醒,谁说红颜祸水就不能形容男子了,只是眼前这俊美得过了头的男人却总是处处与我作对,就好像我上辈子曾经欠了他的。

坐在案前不远微微低头看向手中地图,心中却如同藏了只小鹿,砰砰跳个不停,眼角余光不时偷偷打量帐帘。

仁熙殿前,太液池畔,凌乱画面一幕幕闪现在眼前,又一幕幕地消失不见,心弦犹自嗡嗡鸣响,如墨眸中水波荡漾。

“又想什么呢?”清朗的声音自耳畔传来,打断我的沉思,微微收摄心神抬头,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邪魅*的眸子。

“二殿下,那个所谓的‘不详之地’……”脸上一丝尴尬转瞬即逝,我淡淡低头看向手中的图纸。

“你真的打算去一探究竟?”薄唇微扬,额际几缕跳跃的墨发,如同夜色中散开的朦胧月华,“你就不怕……”

“有何可怕?这个地方也许是目前的唯一希望,那些所谓的怪力乱神之事不过是百姓们之间不解实情以讹传讹之语,我相信此中一定另有隐情,还是眼见为实的好。”我语带坚定地看向他,眸光闪烁,“如果打探到那里可用作泄洪之用,那么七殿下所带来的五百精兵便大有用武之地,长洲城是否能脱离险境,指日可待……”

“项少所言倒也不无道理,只不过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还是容待本王再考虑清楚……”

说着眼光复又淡淡落向手中奏折,刚才那一番谈论竟似毫不在意,我拧眉气结,再要开口辩驳,只觉余光中一个人影,不知何时静静地站在了帐帘处。

红袖只为君弹泪(2)

心口微微一紧,屏息回眸。

记忆中飞扬的修眉,深邃的黑眸,雕凿的俊面,颀长的身型……

依旧傲然冷立于眼前,一身夺目的光华。

“二哥。”

深邃的眸光在我脸上一凝,而后投向我身后,清冷的容颜宁静,波澜不惊。

“烬,你来了。”

漓天颀自案前站起,白衣轻拂,*的眸子如水波,泛开少见的温和笑意。

来人缓缓走近,银色玄甲,泛起沉冷肃杀的光,伴着犀利如剑的视线,其寒若冰,眼眸开阖间,自有一番不言而喻的威仪。

正欲低头躬身行礼,却见眼前高挑的身形微晃了晃,脚步骤然停下,身体兀自轻颤起来,终于重重岿然倒地。

“七殿下!”我惊讶地疾步向前扶住他,随着他倒下的惯性重重跪倒在地,怀中银甲冰凉噬骨。

身边白光一闪,漓天颀亦已飞掠至身前,急道,“烬,你怎么了?”

“殿下!”帐帘处一人猛闯进来,扑倒在我们身前,一脸关切地看向漓天烬,一道狰狞的疤痕长长自前额直贯穿至右耳,厚重盔甲包裹下的身形精壮魁梧。

强忍住心中不安轻轻去解怀中人身上的银甲,待揭开胸前护甲时却赫然看见漓天烬的右胸插着一截断剑,鲜血顺着断裂的剑锋淋漓而下,触目惊心。

解甲时似是不小心牵动了他的伤,漓天烬轻咳一声,一道血迹顺着唇角蜿蜒溢出,怀中人仿佛一直强忍着揪心的痛楚,额头上已满布细密的汗珠。

“夏侯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漓天颀一脸狂怒猛地揪住跪倒在身前面带疤痕的人,一股凛冽杀气瞬间四散萦绕在帐间,“快说,七弟他怎么了?是谁下的手,是谁?”

“殿下他……殿下他……”夏侯渊又急又怕,神情紧张,脸上的疤痕扭曲,眸中虽饱含关切,入目却只觉狰狞可怖。

“是谁下的手?你再不说,我先杀了你!”

一声暴喝,漓天颀伸手掐住夏侯渊,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立现,摄魂夺魄的双眸中冷寒四溢,手指倏然收紧,夏侯渊的脸瞬间憋红,似是再也喘不上气来。

“二哥,不关他的事,放了他,咳……”

清冽如雪的声音虚弱响起,伴随几声轻咳,伤口处的血汩汩而出,片刻已染湿了大片衣襟。

碧血沾襟徒自伤(1)

“二哥……咳……咳……是我自己……与夏侯渊无关……”

漓天烬似是压抑着极大的痛苦,脸色煞白,原本冷如霜浸的黑瞳随着鲜血的不断流失而愈加涣散,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嘴角淌下一丝触目惊心的红。

“你别说话……”我心痛不忍轻唤怀中环抱的人,运气伸手点他胸口的膻中,巨阙,中极等几大要穴,暂时延缓住血流速度,继而转头怒视漓天颀,冷道,“王爷是不是想看着七殿下血尽而亡?要杀要剐也等此时先救完人再说……”

眼前人墨色的深瞳倏然缩紧,修眉紧拧,指节微松时,夏侯渊粗喘一口气瘫倒在了地上,看着软瘫在地犹自大口喘气的人,漓天颀的嘴角扯起一抹冷凝,薄唇轻启时,寒气四溢,“军医呢?难道没跟着你们一起来?”

“回……回王爷……殿下受伤的事只有我和萧副将知晓,殿下来时一再命令我们不许外传,所以……所以……”夏侯渊艰难开口,额角微汗,“殿下受伤已有多时,却自己折剑掩盖伤势,还一路快马奔波至此,途中无片刻休息,此时只怕……”

“烬,你也太胡闹……”漓天颀闻言倾身蹲下,忧心忡忡地看向我怀中早已虚弱不堪的人,随即伸出左掌压向他胸前,一股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了漓天烬体内,看着他胸口露出稍许剑锋鲜血淋漓的断剑,微一沉吟,竟猛然伸出右手欲将它拔出。

“住手!”我见状大惊,一把拂开漓天颀的右手,无视他眼中瞬间凝聚起来的冷寒杀意,急道,“我刚为殿下点穴止血,此时淤血凝滞,若冒然拔剑必将乱其经脉,引发血崩,到时只怕连神仙也回天乏术了。”

“那你说究竟应该怎么办?”漓天颀咬牙逐字顿出,寒了脸,神情焦躁,话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心急如焚。

“蔓清自幼便随师傅修习医术,王爷此时能否信我?”

墨如点漆的眸子坦然磊落地望向他,眸光滢滢如水,璨若晨星。

漓天颀微微一愣,若有所思地深沉看我,修长入鬓的眉峰掩着一对黑瞳,习惯了高高在上的眸子用特有的锐气和霸道,冷冷打量我。

半晌,点头应允。

微松一口气,起身与他一起将漓天烬扶到软塌上平躺,继而转身出帐疾步奔至我的帐篷,取出行李包裹中随身携带的一套九针锦函揣进胸口,接着来到帐营中堆放日常用品的地方,细细拣选出所有能找到的诸如薯蓣,白蒿,续断,云母,曾青,赤芝等一应疗伤止血药物,吩咐百里枫满满地捧在怀里;随即一起来到漓天烬身边。

浅蓝衣襟已沾染上片片斑驳血迹,将袖口高高卷至胳膊,露出莹白似雪的一段藕臂,小心翼翼地用刀将漓天烬上身衣物裁开褪尽,脱掉靴子露出足心,而后打开一函三折的锦函,取出毫针在火中微炙,深吸一口气,分别轻轻刺入漓天烬头部百会穴,胸部膻中穴,手心内关穴,足部涌泉穴等几大要穴。

正自忙碌时,只听身后漓天颀冷冷对着旁边道,“夏侯渊;你去帐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另外,今日本王帐中所发生之事若再有其他人知道,一律格杀勿论……”

这话虽只对着夏侯渊道出,却好似说与帐内的所有人听。

碧血沾襟徒自伤(2)

语毕,夏侯渊领命而出,耳边沉重的脚步声渐出帘外,背心赫然传来凛凛凝视的感觉。

咬牙忽略这灼人的逼视,猛然提气抬臂,漓天烬低吟一声昏迷过去,再低头时,半截血染断剑已紧紧捏在了手中。

回头将断剑扔进百里枫捧着的圆盘,转身取毫针迅速刺进伤口近处几大经脉穴道,而后止血上药,一气呵成,再拿来洁白绷带一圈一圈牢牢缠住胸口。

终于,一应焦灼的忙乱结束了。

轻叹口气转身,取百里枫递来的白巾拭净手臂上刺目的血迹,内心压抑不住一阵心潮起伏,莫名的释然由心脏渐渐扩散到了四肢。

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我救回他了,亲手救回他了。

“烬……如何了?”

微微抬眸,满脸深深的倦意落进了一汪如墨冷凝的黑潭,眼前突然有些恍惚,相似的容颜,相似的冷傲性情,只是漓天颀的脸上更多了许多邪魅不羁,多了那双足以惑乱众生的绝色眸瞳。

眉睫轻垂,低低掩住幽幽双眸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只淡淡道,“已经没事了,我去煎药,殿下伤口上的药需每日一换,这些,我会亲自来做,你……可以放心了!”

语毕,低头将散乱在软塌前的锦函,药物和染血的布帛等轻轻收拾起来,交给百里枫接着,转身便向帘外走去。

“谢谢你……”

低沉嗓音自身后传来,背心猛然一滞,脚步微顿,眸中慌乱突然扩散至四肢百骸,心上猛然掠过一丝刺痛。

一霎那的迟疑,却终究头也不回迈出帘外。

大步大步的向前走,脚步越来越急促,终于忍不住奔跑起来,身后青灰色的大帐越离越远,耳畔隐约传来百里枫诧异地低喊,“少主……”

为什么突然间心痛不能自持?脑海中的那个影子究竟是谁?我到底怎么了?

眼前忽而是落英缤纷的太液池畔,忽而是雷鸣电闪的薄凉山中。刹那间,我无法分辨这潮水般涌进来的影像是梦,是幻,是虚,是实,只觉得最后那一声绝望的呐喊在胸前迸裂开来,心如同被撕裂过一样痛楚。

浅蓝色衣摆随风猎猎飘起,耳边飞速流动的空气凛冽作响,冷风顺着卷起的衣袖猛灌进去,包裹起光洁裸露的手臂,冰寒如雪。

我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亦不清楚究竟跑向了哪里,此刻只是想就这么不顾一切的逃离,逃离眼前的所有。

不,你不过只是项家的少主,不过只是宣武帝亲封的三等忠靖侯,不过只是个胸部被一袭雪色长巾紧紧绑缚的“男人”,你有什么资格去想那些,有什么资格!

脚步骤停,衣裾悉索,唇边突然狠狠绽开一抹绝艳笑容,抬起冰凉的手臂拭去泪水,从未如今天一般觉得冷,是因为刚才埋葬了一个不可能的梦?

凝容坚定抬眸,冷冷看向前方,淡淡白雾自四面八方聚拢,铺天盖地地落下,瞬间模糊了视野,心中猛然一惊,这里是……

等闲平地风波起(1)

风乍起,凄迷白雾不知何时氤氲而来,缥缈萦绕周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腥气,眼前霎时一片迷离。

天色渐晚,离开漓天颀的大帐时已暮色四合,却犹不自知地跑进这样一个雾气沉沉的地方,等等……雾……脑海中突然想起那位大叔提及的幼年遭遇,难道说……

我凝眸环顾四周,冷风袭来,卷起阵阵白雾,翻滚似浪涛一般撞上面颊,粘粘渍渍。从不相信那些所谓的鬼神之说,只不过眼下周身境况未明,加之视线受阻,行动还是小心翼翼的好,既然此刻已经无意识地闯入,那便赌上一把去探探看。

犹豫摸索着前行了几步,脚下先是踩着一片湿软的泥地,而后一脚踏进了一汪积水,水花四溅时一股膻腥的味道瞬间直窜入胸腔,闻之几欲呕吐。捂着鼻子拧眉艰难看向薄雾缭绕的四周,大片潮湿腐烂的草地,乌黑腥臭冒着气泡的死水畦星点点缀其中,漂浮着烂草飞虫的水面安静得像僵死的尸体,耳边时有咕咕蛙鸣声传来。

眼前四野苍茫,潮湿颓败,到处弥漫着死亡气息,这里分明便是一片沼泽地,而那经年不散的白雾不过是尸体腐烂而产生的所谓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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