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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上海-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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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烈,觉得很是好奇。锦绣、家兴,两人随即立起,让外婆在沙发上坐下。

“你们两人刚才在谈些什么,说给外婆听听。”外婆在沙发上坐定,笑眯眯地注视着两人说道。

锦绣按第一方案进行了。她灵机一动,就也坐到了沙发上,帮外婆捶背、捏捏肩,向外婆大献殷勤,同时把两个人遇到的难事向外婆透露无遗。

外婆听完,看着这对可爱的青年,想了想然后慢吞吞地说:“你们两人先订婚,倒是个万全之策。但我女儿、女婿对你们两人做好朋友,早已承认。栽培家兴成材,也是铁了心的。不过对你两人要结成美满姻缘,似有这等想法,但无定论。”

“外婆,那您的态度呢?”锦绣跟着问。

“我当然举双手同意。我看你这个落难公子,不一定非要中状元,你们两人也不必私定终身,还是来个公开定亲,流行的叫法是订婚。”外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您同意了,谢谢外婆。外婆万岁!外婆万万岁!”锦绣站了起来,向外婆又是鞠躬,又是乱喊口号。

“先别乱拍马屁,重要的是做你妈妈的工作。让我想想,怎么来说服我这个脾气比我还要难弄的女儿。”她又想了好长时间,才说:“我做你妈妈的工作是一个方面,为了能达到目的,按照常州人的规矩,男家应该派个媒人来提亲。”

“有了,家兴你去叫君兰来做媒人,他也常来我家,而且他和我妈妈也蛮说得来的。”。锦绣提出要君兰来提亲。

“这不行,还是请陈慧老师来说媒,两个人都是老师,会有共同语言,而且都是女的,说媒成功的把握要大得多。”家兴说得也有理。

“那就叫君兰、陈慧老师一起来说媒。”锦绣道。

“时间要抓紧,最近上门来说媒的还真有几个。不过都给你妈妈回掉了。”最后外婆透露了新情况。

但是,家兴的事情进行并不理想。姓王的先走了一步,王家派来说媒的把王家说得天花乱坠,说得锦绣母亲动了心。而跟着君兰、陈慧再来,怎么说都没见效。锦绣母亲最后的回答是:容我再好好考虑考虑。

就在这时,家兴收到了丽绢来信,大意是:她已经在巴黎落下了脚,一切顺利,不要挂念;现在她正在求学,先学法语、英语;再就是希望君兰假如已有合适的姑娘,早早定下;最后说她一定会回来的,但没有时间,可能是十年、二十年。

不久,爱芬的父母、程大哥,赵爱纯夫妇,还有原来轮船厨房里的梁师傅等一行六人,都来到了上海,一起来看望家兴。俩亲家碰头后,君兰和爱芬的婚事一拍即合,非常顺利,而且选择了个黄道吉日,在上海大新公司七楼,办了五桌订婚酒。

这天下午,场面非常热闹,君兰一家,爱芬一家,陈慧、张荣都请来了。君兰还把锦绣和她父母、外婆,还有家兴的母亲、姐姐、姐夫都请了来。还有两亲家的一些亲朋好友,特别是许船主他轮船公司的一些朋友,有好几位是轮船上的船主,上海人叫船长的都来给他们贺喜。君兰和爱芬还请了好几位大学里的同学,王有德也硬是吵着、跟着来贺喜。

这天,订婚证明人是解放军团长、君兰的老师张荣,男方介绍人是陈慧老师,女方介绍人是爱芬的好姐妹、周芬医生。

世界上的事就这样奇特,急于要订婚,想方设法企求的,但未如愿;并不那么着急的人却一蹴而就。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订婚仪式搞得非常隆重、正规,按照排定的顺序,正一项一项气氛热烈地进行着。进行到两位准新人交换信物时,在前来贺喜的贵宾中有两个人突然不见了,那就是家兴和锦绣。这两人哪里去了,去干什么了?

原来仪式在进行时,两人该说就说,该笑就笑,谈笑风生,若无其事。但就在两位准新人交换信物、仪式进入高潮时,锦绣向家兴使了个眼色,两人就先后离开酒桌,溜出了大厅,乘电梯下到底楼,一同走出大新公司,到了南京路,直往东向外滩方向走去。

走不多时,他俩到了外滩公园,家兴买了两张门票,两人就进了公园,在有阳光的地方,找了一只长条形的石头凳子,两人就并肩坐下。

从表面上看,家兴现在是大哥落在了后面,而君兰这个二弟却抢先了一步,后来居上,风风光光地在大庭广众,诸多亲朋好友面前,公开亮相,宣布订婚。

正因为在“丈母娘”这一关没有过得了,现在家兴和锦绣两人就只好到公园里来“私订终身”了。虽然也许形式没有君兰那样风光,但从爱情的角度来说,意义却更深。他们俩敢于排除一切阻力,朝着既定目标勇往直前!

家兴的妈妈那边,经两位老师讲了一些实实在在的道理,工作做通了。最重要的一点是两个年轻人是否真真相爱!因为最终是要两人能长久一起过下去,其他都是次要的。可锦绣的妈妈那里,陈慧再怎么说都没有得到定论。最后还是那一句:容我再细细考虑考虑。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外婆倒是对女儿十分坦率地都说了心里话,也坚持了自己的看法:现在他们两人爱得那么深,不是这个那个条件可以拆得散的。难道现在这个新时代,还要叫他俩来演《西厢记》里的张生和莺莺吗?外婆甚至说了这样的重话:你真是要到了“生米煮成熟饭”才会放手!

说到最后,锦绣的妈妈也亮了自己的底:谷家在前清时代是官宦世家,到了民国是文化世家。现在虽然解放了,但谷家的女婿最低条件必须是大学生,别的没有更多要求。

最后锦绣也放了狠话:家兴我已爱定,别人谁都不嫁。妈妈实在不肯放手,女儿也不读什么大学了,只有一条路,离开这个家!

“私订终身后花园”本来是随便说说的,现在倒是成了真!

这天下午,天气特别好,真是个风和日丽艳阳天。这对恋人的头顶上,朵朵祥云,在蓝天中慢悠悠地随风飘移。他俩往右望去,不远处就是外白渡桥,行人、车辆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他俩身后,是苏州河和黄浦江的交汇处,明媚的阳光洒落在水面上,微风吹来,被吹皱了的江面,嶙嶙波光在欢快地跳跃着、闪烁着,好似也在为他俩的订婚,真诚地祝福!

特别是海关大楼上清脆、响亮的钟声,不断地敲着。这钟声传向四面八方,到达了他俩的耳旁,也像是在为他俩的定亲,鸣钟庆贺!

他俩面前,没有宾客、没有掌声,也没有葡萄美酒。但他俩有蓝天作证,浦江为凭!有的是两颗真诚相爱、火热奔放的心;两颗心心相印、相互爱慕的心!

家兴把他妈妈给他的一只翡翠手镯,套到了锦绣的手腕上;锦绣将她外婆给她的一只玉如意,挂到了家兴的颈项里。两人交换信物后,锦绣水灵灵的两眼,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家兴;家兴一双明亮的眼睛,也满含深情地望着锦绣。

两人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锦绣开了口,深情地说道:“家兴哥哥,我们俩任何愿都不必许,我们今天的行动,是许什么样的愿都替代不了,表达不尽的。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家兴则把自己心上人紧紧的拥在怀中,热烈地亲吻着------

再说上海,自一九四九年五月底解放后,虽然社会经济各个方面恢复很快,但是过了十月以后,上海的经济情况发生了麻烦。一些不法资本家、奸商、银元贩子,开始扰乱金融、粮食市场。社会物价也开始出现波动,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遭受到种种的压力。

解放战争还在进行着,西北、西南,有好多地方还在进行剿匪,全国还未全部解放。特别是蒋介石逃到台湾后,还经常派飞机窜犯大陆,轰炸、扫射沿海城市。

就在1950年2月6日,农历大年三十的前十天,上海市民正在兴致勃勃地准备欢度解放后的第一个春节,可逃到台湾的蒋介石丧心病狂到了极点,竟然冒天下之大不讳,进行了“二、六”大轰炸,国民党的飞机不但把上海南市发电厂给炸了,还向平民百姓投下了罪恶的炸弹!周围不少民房被炸毁,燃起了熊熊大火,还死伤了不少无辜的老百姓。上海老百姓实在恨极了蒋介石,就叫他“蒋该死”。

那天,家兴正好在南市发电厂附近有事。他亲眼目睹了被轰炸后的惨烈景况,真是惨不忍睹。

当时,躲过飞机的轰炸之后,警报刚解除,他就奔进火场,帮着抢救伤员。被炸伤的有大人、小孩,有男、有女。他在倒塌房屋的瓦砾堆里,帮着把压在里面的伤员扒出来。伤员抢救出来时,鲜血淋漓,非常痛苦地哭喊着、呻吟着。还有不少人被炸死后,在火海里烧焦了,缩成像一段漆黑的木炭段子一样的尸体,抬出火场。

面对眼前的一切,家兴的脑海里形成了一个新的概念:革命还没有结束,还在进行之中。**主席已发出号召:将革命进行到底!

对此,家兴感触很深。自己是一个有正义感的、忧国忧民的有志青年。现在家乡上海是解放了,新中国刚成立,但全国还未彻底解放,他怎么能继续沉浸在只为追求个人前途、幸福的生活之中呢。

他又一次感到需要改变思路:抗日战争打日本侵略者他没赶上;解放战争的浪潮他没跟进;现在,又在继续升学还是参干、参军这两者之间举棋不定。但就在这面对国民党飞机的轰炸面前,他坚定了去参军的决心!

回家后,家兴就提出要到张荣所在的部队中去当兵。可张荣说不行!现在不是过去,部队打到哪里,就在当地招兵买马。现在,必须经过部队招兵机构,进行正规报名参军,野战军自己不可以随便招兵。

随即,一股青年参军、参干的热潮在上海掀起。学生、工人、社会青年,纷纷报考华东军政大学、公安学校、知识青年南下服务团------这时,正好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个兵团的知识青年训练班在上海公开招生。张荣就赶紧对家兴说,他的部队属于这个兵团,他报名参加后就有机会分到他所在的那个部队里去。

于是,就在1950年2月10日腊月二十四那天,家兴报考了这个兵团的“青训班”。经过正规的报名、体检、考试等手续后,正式被录取参军,并且接到了于2月28日集中报到的通知。

按上海人的风俗习惯,要过了正月十五,点过兔子灯,吃过元宵汤圆,春节才算过去,各行各业才会真正开始运转起来。可如今情况不同了,什么都在革新。

这一年正好是虎年。过了年初五,人们就虎里虎气地开始行动起来了。一句话:革命斗争的步伐不能停顿!人们很快投入到了发展大好形势,保卫革命胜利果实的斗争中去!开始同不法商人作斗争;同银元贩子作斗争;同破坏生产、扰乱人民正常生活秩序的势力作斗争。最为震撼人心的,是上海市军管会把二马路(如今的九江路)上的证券大楼给查抄了,将上海地下金融黑市彻底摧毁了,真是大快人心!

1950年2月28日一清早,在道院中学的教室、办公室、操场、大门口,已经里里外外挤满了前来报到参军的男女青年,还有不少欢送亲友参军的人们。

君兰和爱芬先到了一步,等候在学校门口。不一会儿,张荣和陈慧也相继到来。

“张荣爷叔、陈老师,你们来了。新年好!”君兰上前同两位老师握了握手。

“家兴来了吗?”陈慧问。

“还没来。”君兰答。

“怎么还不来?已快八点了。”张荣从军上装口袋里掏出挂表,看了看四周。

“该来了吧,他知道今天是上午八点半集中,九点半开车出发。”陈慧就说。

“我昨天听锦绣说啥子她今天早晨要到家兴家里头,先看望家兴的妈妈,再伴家兴一起来报到。家兴肯定还要和妈妈说说话------”四川妹子也说。

爱芬话还未说完,家兴、锦绣、家兴的姐姐和姐夫,分别坐的两辆三轮车先后在学校门前停下,家兴和姐姐他们下了车,付了车费。大家赶紧上前,帮助把行李提下了三轮车。

“怎么来迟了?快八点了。”君兰问家兴和锦绣。

“本来早该来了。开头家兴妈妈还可以,后来当家兴真的要离家走时,她老人家眼泪止不住就哗哗地流了下来。我一面伴妈妈流泪,一面再三向老人家保证,我这个未过门的儿媳,一定会尽儿女孝心,常来看望、照料妈妈------”锦绣向大家说了来迟的原因。

“后来老人家怎样了?”陈慧着急地问。

家兴说:“后来妈妈终于止住了眼泪,反过来安慰我说,家兴你真要走了,总归有些舍不得。你走吧,放心的走吧。还是张荣说得对,好男儿志在四方,应该到外面去闯闯。解放军部队是造就人才的地方,兴许能把你培养成才!解放了,现在正是国家用人的辰光。你放心地走吧,我会照顾好我自己,好在还有你姐姐、姐夫、君兰、锦绣----”

“她老人家最后有这样的态度,我和张荣就放心多了。”陈慧说了这话后,又对家兴说:“马上要八点了,你先到招生处报到一下。”

家兴报到过后,很快又回到了学校门口。这时他胸前已挂了一朵颜色鲜艳的大红花,非常高兴地对大家说:“我去报到过了,还指定我为一小队临时小队长,就是临时班长。”

“家兴还真行,上来就弄了个九品芝麻官当当。到部队好好干,说不定今后还能弄个营长、团长什么的。”君兰现在同爱芬已经订好婚,心情自然较为轻松,人也变得乖巧多了。今天他知道家兴的内心十分矛盾:去参军确是他最佳的选择,但现在马上要同大家分离,特别是和锦绣分别,这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因此他就找些快乐的话来说。

“好了,时间不多了,到学校里操场上找个地方,大家好好话别一下。”张荣顺便也给大家做了个交代:“噢,我也先同你们说一下,我们部队很快要离开江苏,移防到海边去练兵,准备解放台湾。今天也算是同大家告别吧。”

“我马上也要调往苏北老解放区工作,还准备去同我爱人结婚,今天也就这个机会同大家一起作个告别。”陈慧同大家也说了一句。

大家一面说着,一面往学校里面走,在大操场上停住了。家兴感慨地说:“上海解放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我们本应团聚一起,再不分离,一同为建设我们的新上海努力工作。可现在我们却要各奔东西,真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聚!”

大家听了这话,心情忽然都沉重了起来。欢送他光荣参军,本是件大喜事,可眼下大家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么多年在一起,结拜兄妹也好,师生之间也好,姐弟、同学、同志、爱人也好,彼此间感情的深厚程度,是不言而喻的。现在突然都要分离,这短短的几十分钟的时间,实在太少、太少了。这别离之情,肺腑之言,怎能说得完、倒得尽!

张荣觉得这个气氛不好,需要调节一下,就说:“今天我们分离,都只是暂时的,不必难过。这是革命工作的需要,人生追求目标转换的需要,这是常有的事。家兴今天光荣参军,是他人生道路上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也是走向更加光明前程的一个新起点。我们应该为他祝贺!”张荣既严肃、又十分中肯地说,然后又转了口气,脸露喜色地继续往下说:“家兴,你不是对‘三国’很有研究吗?三国里面不是也有这样的说法: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们几个人不是分过手,后来不是又聚到一起来了吗。要不了多少时间,我们可能又会聚在一起的。”

经张荣这样一说,大家的心情好多了。

陈慧此时提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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