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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路-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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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前后后一年多,总算找到谜底了,没辜负“神探”的名号。

唐义成稀疏的眉毛突地皱起,原以为他来是查到了楚净的什么事,没想到却是为了那个人。

看穿了他的心思,陈文飞说:“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

唐义成的眉毛都快折断了。

陈文飞说:“您听了就明白了。”

事情并不复杂,两三分钟就讲完了。

唐义成愣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额头布满汗滴,两手颤颤巍巍。

好半晌,他点了根烟,烟雾徐徐腾起,神情也变得虚幻,“你有多大把握?”

“百分百。楚净的母亲是尘味,尘味以前用过一个叫‘冉冉’的笔名在报纸上写文章,唐先生您也说过,您要找的白箬爱好文艺,取过一个叫‘冉冉’的笔名。”

尘味第一部小说《长辛》有简短的几句作者简介,这本书市面早就没有流通了,陈文飞费了好大劲才找到。

唐义成手抖,“会不会只是巧合?”

“那楚箬又作何解释?您说过,白箬的母亲就姓楚。一桩事是巧合,两桩凑一块儿,除了真相,我实在想不出别的。”

陈文飞托一个在出版社工作的熟人百般向俞宁编辑打听,只打听出来尘味真名叫楚箬,不过对他来说足够了。

长长的一截烟灰掉落,唐义成大掌缓缓罩在桌面,缓缓张口,“陈先生受累了,请回去休息吧,酬金我会让人打到卡上的。”

陈文飞告辞。

唐义成枯坐半日,烟头燃尽,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棉布囊,取出一只样式古旧的怀表,翻开盖子,内力镶着一张小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眉眼清丽,顾盼神飞。

他看着发了会儿呆,喃喃:“白箬,这是你的报复吗?”

*

楚净独自站在清水镇古渡的栈桥上,孤水悠悠,载着残叶枯枝飘向远方。

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长筒靴子,戴着围巾和帽子,仍然冷得瑟瑟发抖。她宁可受冻,也不愿回到宾馆面对陆行简。

几天前,小唯婚礼,小唯特地要求从书店出嫁,用意不言而喻,楚净很感动。婚礼致辞时说了好多,一高兴,多喝了两杯。

出来酒店,脑袋昏昏沉沉,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下台阶时差点摔,身后忽然有人扶住她。

“不会喝酒逞什么能?”

一听是陆行简的声音,她慌忙推他,奈何四肢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他低叹一声,半抱半拖把她拉上了车。

接下来,她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什么都不记得,唯一能想起来的情节就是被他带到了住处,他在耳边不停说什么和好之类的话。她想大声吼他做梦,可是酒精的作用实在太强大了,她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再然后,一点知觉都没了。

次日是在他的床上醒来的,而且,身上穿的是他宽大的睡袍。

一想到那天早晨睁开眼与他四目相对的尴尬场面,寒风中的楚净浑身立刻火烧似的滚热滚热,脸颊红彤彤,一半是冻的,一半是烧的。

“哒、哒——”

一双皮鞋踏上了桥头,木质桥板振振有声。

眼角余光扫了扫声源处,楚净眉头重重锁起,瞥过脸,没有耽搁一秒钟,抬脚就走。

刚转过身,陆行简就横在了她面前。

黑色双排扣大衣,衬得他身姿颀长挺俊,如墨的发丝被风微微拂乱,丝毫没有影响到他英俊的形象,反而更添了几分生动。

“让开!”楚净一看到他就来气,语气很冲。

陆行简原本完整如冰块的脸裂了一角,翘起唇,右颊的酒窝现了出来。

“那晚上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帮你换了睡衣而已。”他故意那晚的事刺她。

楚净面有愠色,抬臂推开他,急急离去。虽然知道他再怎么无耻也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对她怎样,可是一想到是他为她换的衣服,就恨不得立刻找个洞钻进去,哪里忍得了他这么大言不惭当面说起。

陆行简望着她的背影直笑,一片叶子落在肩头,他笑着摘下,捏在手里,楚净,我怎么可能放开你?

楚净前脚刚迈进酒店大厅,后脚陆行简就推门而入,楚净和正在上网的老板娘笑着打个招呼就疾步上楼。

回到房间,楚净摘下帽子围巾,脱掉羽绒服,正要烧水,有人敲门。

门打开,外面站着阴魂不散的陆行简。她愤愤关门,他抬手顶住,“我是来跟你谈正事的。”

说着,趁她犹豫的功夫,大大方方挤进来,目光落在她身上,空调温度很高,她只穿了条棉布连衣裙,修身妥帖的剪裁,她纤细的腰肢一览无余。不由自主的,体内一股燥热,尤其是想起那晚替她换睡衣,立刻就淡定不下来,可是抬头迎上冷冷的目光,燥热立即熄灭。

陆行简真的是来谈正事的。在他和爷爷一番恳谈之后,爷爷全力支持他的计划,还为他挡住了唐义成的压力。免得夜长梦多,他想尽快把这件事做成,上次考察回去之后就立刻联系了一家口碑不错的古建公司,请他们帮忙制定老宅改造方案。这次,古建公司也派了几位专业人员一同前来,基本的测量勘探之后,差不多就可以动工了。

“古建公司的人懂得修房子,可是不懂卖书,所以,书店的布局设计,就靠你把关了。”

楚净“嗯”了声。

他一直赖着不走,她苦恼却无计可施。恰巧,老板娘上来叫她,问她方不方便,说自己在网上看中了件大衣,把不准,请她来帮忙把把关。

楚净正愁无法脱身,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应了声羽绒服都没穿就跟着她出去。

陆行简苦笑,拿了她的羽绒服想下楼给她送去,忽听见口袋里她手机响,拿出一看,显示姓名是一个很可爱的表情符号,号码是H市的一个固话。

他打算拿给楚净接,可是那个笑脸令他觉得非常刺眼,敛了敛眼眶,没有犹豫地接起。

“妈妈!”

清脆的童音一响,陆行简整个人都呆了,仿佛从天而降一桶强力胶,他精密的大脑机器被黏住了,零件完全无法运转。

“妈妈,妈妈?咦,打错了?”

“喂?”陆行简干涩的喉咙终于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可是话筒“嘀嘀”传来忙音。

他面色发青,握着手机握到掌心渗汗。

不知过了多久,凌乱不堪的大脑突然回想起某些断断续续的画面:去玄隐寺求护身符白羽问楚净给谁求的,她支支吾吾扯谎;有一次给她打电话,电话那端那个隐隐约约的童音……哦,还有,还有那个戴口罩的小男孩儿!他叫什么?宝宝!四岁!四岁!

双腿一软,他重重跌坐床沿。

半晌,捂捂额头,唇角抽搐,苦涩道:“楚净,你真的……够狠!”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憋到这一章了  好激动 ?﹏?

☆、第四十章

七八点钟的幼儿园门口很热闹,告别声、啼哭声不时在各处响起。

陆行简坐在街对面的车里抽烟,静静注视着那对母子。

楚净浑然不觉背后有双眼睛盯着,如往常一样,细细嘱咐宝宝几句,为他理理衣领。做好这些,看着他进去才离开。

陆行简瞟一眼她的背影,掐灭烟蒂,下车。

走到幼儿园门口,他朝里喊了声:“宝宝!”两个字脱口,仿佛带有极大的魔力,使得胸腔微微震颤。

这个声音有点陌生,宝宝愣了愣,慢吞吞转身。

他没戴口罩,陆行简终于看清他的脸,心脏狠狠揪了揪,再没什么比看到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人儿更震惊的了。

陆行简迎着朝霞而立,灿灿红光映着眼睛,漆黑的眼睛红红的,跟哭久了一个样。

宝宝知道眼前的人是爸爸,并不害怕,睁眼看着他,不跑不动。

陆行简眼酸酸的,愣了片刻,忽地拔开长腿朝前迈几步,抱起那个小人儿。

楚净给他裹穿得厚厚的,像只团子,抱在怀里,沉甸甸的,臂弯和心脏同时一沉。

宝宝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凝睇着眼前的大人,这是他第一次和一张生面孔贴得如此近。不,其实不陌生,他在镜子里看到过无数次。带着新鲜和好奇,他伸出热乎乎的小手触摸那张冷硬的脸。

那肉肉软软的触感击中陆行简的要害,他濒临崩溃。半晌,酸痛的喉咙哽咽道:“我是你爸爸。”

而此时,楚净正跟王一通电话。自从和卫冬阳闹翻之后,她再没和王一他们联系过,不期然接到王一电话,很是意外。他绝口不提卫冬阳,只告诉她电影进展很顺利,已经和陆氏旗下负责电影业务的管理人谈过,一切顺利,过完春节就开机。

其实他没有必要特地打电话告诉她,楚净忍下心头疑惑,向他道贺:“恭喜。”

王一笑笑,沉吟片刻,“我有点事要告诉你,只是……”

这才是重点,楚净换了只手拿电话,“但说无妨。”

“也好,你听我慢慢说,不要激动……”

他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啰里吧嗦说了很多,楚净大致听明白了,她改写的关于墨家的剧本里虚构的女一号狐奴被唐灵看中了,她非常想演这个角色。可是一听说是楚净写的,非常不乐意,威胁王一必须把楚净的名字除掉换成其他人,不然就让陆行简撤资。王一很无奈。

“所以你要向她妥协?”楚净话里含着讽刺。

“我……”王一叹息,“楚净,我们也算是旧识了,你也知道《战国魂》对我的意义有多重要。楚净,我恳求你理解理解我,帮帮我,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双倍补偿,算我求你了。”

楚净呼吸急促,想都不用想直接决绝,“既然是旧识,你就该明白,你根本不该打这个电话!”

王一放下话筒,转身对唐灵说:“你都听见了?”

唐灵发了一通脾气:“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编剧后面绝不能出现她的名字!不论笔名还是本名!”

王一脑袋疼。

楚净很沮丧,觉得自己辛辛苦苦那么费了那么多心血非常不值得,一整天都无精打采的。直到傍晚时分,陆行简一个电话来临,她如坠冰窟。

*

早上,陆行简把宝宝从幼儿园接走,宝宝安安静静被他抱上车。开始他把他放在副驾,转念想起新闻一而再提醒人们副驾太危险,尤其不要让小孩子坐。于是又把他抱到后座。从始至终,宝宝一句话都没说,乌溜溜的眼珠滚来滚去,打量这个“爸爸”。

陆行简心里乱乱的,十分震怒楚净瞒了他这么久,孩子都这么大了!而他自己就是个十足的蠢货,这么久才发现。他把着方向盘不知道要去哪里,一想到后座坐着他的儿子,手脚仿佛捆了绳索,开车非常谨慎,生怕他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遇到红灯,车子停下,他透过后视镜看到宝宝头歪向窗外,他瞅一眼,看到一家新开业的店面门前立着两个卡通人偶,憨态可掬,吸引了不少路过的小孩子。

他笑了,一下想起该去哪里了。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宝宝长到四岁,第一次进了游乐场,第一次被爸爸抱。

坐过山车时,陆行简非常惊讶宝宝一点都不害怕,有胆小的孩子都吓哭了,而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只紧紧贴在他胸前。于是,陆行简心头的惊讶就被随之而来的喜悦盖过去了。

从游乐场出来已经中午,他拉着宝宝去附近餐厅吃饭。

进去时,宝宝突然扯住他袖口向后撤,小眉毛皱起。

“妈妈,我要和妈妈……吃饭。”

陆行简沮丧,从早上到现在,儿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他要和妈妈一起吃饭。此刻他无比后悔,无比自责。平生头一回,他深深感到无助。

他摸摸宝宝脑袋,和声和气地说:“我们先吃,过会儿再见你妈妈。”

“我要妈妈!”他嘟嘴抗议,情绪有些激动。

陆行简抱起他,神情略显无措,酝酿半天都没想好说什么,强行将他抱进餐厅。

生气的时候,不论多么可口的饭菜都没有胃口。

小小的隔间里,宝宝无视面前的饭菜,撅着嘴,瞪视仇人一样瞪着身边的人。他试了好几次逃跑,都被陆行简捉回来,强行按在凳子上,夹在臂弯,动也不能动。宝宝迅速将他归类为自己讨厌的行列,抬脚踢他,郑重宣布:“我讨厌你!”

陆行简“噗”笑了。尽管被讨厌,却很开心,因为小东西总算又开口对他讲话。想到这里,又突然一阵心酸,因为他仿佛又看见了小时候那个孤僻的自己。手缓缓抬起,缓缓落在宝宝头顶。

宝宝倔强地偏头歪向一边,又被他扳回来。接着,他把宝宝抱到膝上,用力摁住乱弹疼的他,极其庄重,像对推心置腹的朋友那样说:“对不起,你都四岁了,我才知道世上有一个你。”

宝宝气呼呼别过脸,不看他。

“小东西,气性不小。”陆行简笑着捏捏他耳朵,“我小时候跟你一样,也不太会说话。可是,你比我幸运,你有一个爱你的妈妈,而我的妈妈,从来不抱我不亲我。”

宝宝猛然安静下来。

饭后,父子两个四处转悠。

看了这么多新奇古怪的东西,宝宝很兴奋,对讨厌的爸爸似乎也没那么排斥了。

傍晚,两人来到一家儿童餐厅。

宝宝再次拉住他,义正言辞,“我要妈妈!”

陆行简笑着拨通楚净电话,一接通就把手机放到宝宝耳边。

听见那头妈妈的声音,宝宝高兴地喊:“妈妈!”

*

楚净火急火燎赶到餐厅,一眼望见靠窗的一桌,陆行简微笑着喂宝宝喝汤。她狠掐了自己一把,慢慢走过去。

“妈妈!”

宝宝一看见她就跳下凳子,扑过去抱住她腿。

楚净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捏捏他脸,“好吃吗?”

他重重点头,“嗯!”

陆行简望望她,笑容有些僵硬,“坐吧。”

回到餐桌,宝宝紧挨着妈妈坐,不时撒娇让喂他吃这个吃那个。

母子亲昵,陆行简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吃味。

吃过饭,天色还不算太晚,陆行简献殷勤问宝宝要不要去广场散散步,看彩色喷泉。宝宝很给面子答应了。楚净脸色顿时非常糟糕。

小孩子哪里懂得大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抬起两只小手,一手握住妈妈,一手拉住爸爸,他无比满足走在中间。

楚净鼻头发酸,把脸扭向一边。

陆行简一路沉默,走到喷泉边上,突然对她说:“因噎废食是不对的,你应该多带他出来看看。”

楚净赌气脱口道:“我怎么教儿子用不着你管!”说完想起不对劲,侧头看他,小声的,“你怎么知道……”

“他和我小时候一样,不论是相貌,还是……”他顿住,又说,“我今天带他去了游乐场,又去了很多好玩儿的地方,他像个天外来客一样好奇……”

“糖葫芦!”宝宝突然指着前方不远处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兴奋叫。

楚净还没应声,陆行简已经牵着他走向卖糖葫芦的老汉,她瞥过脸,虽极力忍着,眼泪仍无声坠下。

*

晚些时候,如临大敌的洛洛终于在楼下等到了楚净和宝宝。一见他们下车,立刻跑上前一把将宝宝扯进怀里,怒视陆行简,“以后离我们孩子远点!”

陆行简没说话,从车上提下一个袋子交给她,“这是他爱吃的。”

洛洛瞪瞪他,看看楚净,又看看宝宝,勉勉强强接过来,拽着宝宝就走。

宝宝回身冲他挥挥手。

目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进了楼,陆行简回眸凝视楚净,笑容尽失,“我们该坐下来谈谈了。”

楚净面无表情,“还有什么好谈的?”

他眼神一凛,拉开副驾门,不由分说蛮力将她塞进去,“砰”一声重重关上。步履如风走向另一侧,一上车,迅速将车门锁死,楚净插翅难逃。

车速很快,他不说去哪儿,楚净也懒得问,索性闭目养神。

车子最终停下时,她睁眼,发现身处一个地下车库,脸色瞬间就白了,手忙脚乱推车门。

陆行简冷笑,下车,迈到另一侧,拉开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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