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彩-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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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绵沿着墙根走，偶尔遇到自己感兴趣的旅客，便停下脚步飞快地瞟一眼，然后分析推测人家的身份来历。出国后，她先是在Y俱乐部的佣兵训练场待了一年，而后又随着数支佣兵队伍辗转各地完成任务。融入人群总是需要时间，在最开始的无聊之时，她便会做这样的猜测游戏。倒也有趣。

游逛了几分钟，海绵忽然听见有争吵声。等人最难熬，她的脚步便跟着几位同样也很无聊的等车旅客走向声音的来处。原来是一对情侣发生了争执。女孩子大发娇嗔，默不作声的男人正弯腰捡拾乱七八糟掉落在地的大包小包行李。

还以为是什么有趣事情，见到只不过是这种事，海绵很是意兴阑珊。她这些年心如止水。除了如饥似渴学习以及饱览世界风光以外，她心无旁鹜。她有过追求者，甚至不止一个两个。但是都被她或者婉言或者暴力拒绝了。爱情……眼界越宽广，她反而对爱情越发不抱有希望。

晃晃悠悠推着行李车这就要走，然而海绵一偏脸。看见了那个沉默以对女友娇嗔的男人。她的脚步顿住。

真的很意外。回国之后看见的第一位故人竟然会是卫修。海绵抿嘴笑了笑，发现卫修还是和几年前一样看似冷冰冰的。但其实对女孩子很包容很照顾。否则，以他的本事，他的女朋友绝对不可能把他扯得踉踉跄跄。

恋爱中的男女大概都不怎么讲理，听听这女孩子的抱怨，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海绵这双已经很毒辣的眼睛能看得出来，那女孩子很喜欢卫修。

旅客们即便看热闹，也有礼貌地保持了一定距离。只是远远地站着旁观。因而，卫修和那漂亮女孩周围还是有不小空隙。见这对小情人似乎不是真的吵闹，倒像是女孩子在撒娇居多，人们也就慢慢散开。

海绵现在还暂时不想让人知道她回了国，但卫修当年对她多有照顾，她一直都很感激。而真要论起来，卫修与她还算是有半师之恩。海绵想了想，并没有和其余旅客一起离开，而是留在原地瞧着卫修。

像卫修这样的武道高手，感官之敏锐远超普通人。刚才十几双眼睛同时注视着还没什么。现在只有两道目光凝注不走，他便立时反应过来。这一望过去，卫修竟以为自己眼花了。手里行李包嗵地落地，他抬手揉了揉眼睛。

数米外俏生生站着一位穿着淡蓝色大衣的女孩子。头上戴了红色绒线帽，脖子上围着毛茸茸的红色围巾，手套也是红通通毛呼呼的。她看起来清新又活泼，她的笑容熟悉又陌生。而大雪纷飞之时，那套红色保暖装备能刹时暖了人的心。

卫修蓦然只觉掌心滚烫，喉头发紧。他把手中还拎着的行李包扔在行李车上，推开抱着自己胳膊还在喋喋不休的海盟，大步向海绵走过去。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看见自己无疑也是喜悦的。卫修在离海绵三步远的地方站住脚，犹疑又试探地低声叫她：“你是……海绵？”

海绵爽朗笑出声，咬下一只手套向卫修伸出手，欢快地说：“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卫主管，你好！”

这声熟悉的卫主管，几乎把卫修霎时间就带到了五年前。他也由此紧接着想起面前这个女孩子曾经被道叔欺骗利用，不过看她的样子，这几年并不像过得不好。

扭头看了一眼旅客通道，卫修迟疑着问：“你刚下机？”如果是这样，那么她岂不是和自己乘坐了同一架班机？他伸出手和海绵的手握了握，触手柔软温暖。

“是啊。”海绵却不愿意多说这些，她对已经紧跟在卫修身后走过来的那个漂亮女孩子很感兴趣。“不介绍介绍？”她抿嘴微笑，神情里颇见促狭。

她变了。以前的海绵总是怯生生、羞涩腼腆的。卫修一时有些沉默，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海盟介绍给海绵。因为海盟是道叔的亲生女儿，是当年海绵被利用的最直接原因。

“阿修，她是你的朋友吗？”海盟又挽住了卫修的胳膊，将大半个身体都靠在他身上。她好奇地看着海绵，主动伸出手来笑眯眯地说，“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海盟，我是卫修的好朋友。”其实她很想说女朋友的，但她不敢。

海……盟？海誓山盟吗？这名字真有意思。当然，更有意思的是，海绵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快和道叔的亲生女儿见面。她微微一笑，和海盟友好握手：“你好，我是海绵。”

“这么巧？！”海盟蓦然睁大眼睛，猛烈摇晃卫修的手臂，满脸惊喜地叫起来，“你也姓海？是大海的海吗？天哪，我们实在太有缘了！”

看上去对方并不知道曾经因为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海绵笑意吟吟的眼里深藏着不动声色地审视，她如今也算有些阅历，能看得出海盟的惊讶喜悦完全发自内心。

海盟撇下卫修，跑到海绵身边，兴高采烈地打听：“海绵海绵，你是哪里人呀？我这是第一次回国，要去寻根问祖，也许我们还会是同一个地方姓海的人呢。”

海绵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说实在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算哪里人。海盟的问东问西，她只是含糊回答了默城所在的省份。海盟有些失望，不过又很快开心起来。这个热情的女孩子，似乎对海绵抱有好感。

“盟盟，回来。”卫修皱起眉，把海盟拉回自己身边。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他再度看着海绵说，“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你这是出国旅行了还是留学？”

他在国外和郑山朱紫海浪他们也不是没有联系，但他没有明目张胆地打听和海绵有关的事情，只是断断续续知道了一点儿。不过海绵跟着霍憬元出了国他是清楚的。

“挺好的。”海绵漫不经心地回答，把行李车推开一点儿，让自己能站到卫修面前。“卫主管，很久以前我就想对你说一声，谢谢！”她深深弯下腰对卫修鞠了一躬。

这是干什么？卫修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不假思索上前一步抓住了海绵的胳膊，不快地说：“用不着这样。”

海绵直起腰，抬头对卫修认真地说：“这是应该的。卫主管几次三番帮了我，我很感激。尤其是后来你教给我的那些东西让我受益良多，我真的要谢谢你。”

有债讨债、有恩偿恩，海绵此次回国其实也可以说就是为了和过去做一个了断。现在她只不过是为表谢意鞠个躬而已，还不够。以后要是有机会，她还会好好感谢卫修。

她果然是变了。她看着自己的目光坚定不移，她很自信。可是她这样，卫修不知怎么却很难过。他松开手，没有去看海绵的眼睛，垂下眼帘说：“不用谢我，反倒是我很抱歉。”

海绵听懂了他的意思。卫修是在为道叔的所作所为道歉。海绵瞟了一眼海盟，退后两步重新抓住行李车，对卫修摇头笑着说：“我很感激当年他教给我和留给我的一切，你不用感到抱歉，那件事和你本来就没有关系。”

手机在口袋里惊天动地响起来，震动不停。海绵一听提示音就知道是菲尼克斯来了，问卫修说：“你们是不是在等车？要不要搭我的车一起走？”

“不用了。”卫修还没有开口，海盟抢着回答说，“我干妈已经派了车过来接我们，谢谢你的好意。”她瞅瞅卫修，又瞧瞧海绵，眼神里已经有了很明显的警惕，笑容也勉强起来。

“那么，卫主管，海小姐，再见。”海绵没有多劝，对二人点了点头，利索地转身离开。

卫修注视着她大步流星越走越远的背影，看见她挥着手迎上了一个西方帅哥，听见她欢喜打招呼，一时竟痴住。心在隐隐作痛，直到那两个亲昵相伴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他才转身重新整理行李。

“阿修，她到底是谁？”海盟微白了脸庞，扯住卫修的衣角追问，“你和她好像不是一般的朋友？你们……”

卫修一言不发，径自推了行李车走向出口。海盟眼里慢慢浮上泪光，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露出倔强之色，紧跟卫修，半步不拉。

正文　第三章　绑架

车开进市区时才十点多，海绵拒绝了菲尼克斯先回住处安顿的建议，让他送自己去了育英中学。菲尼克斯这几年来帮海绵整理国内数名目标的资料，十分清楚她想见谁。

因时间充裕，海绵在中学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垫肚子，然后独自下车找了个方便观察的地方等待放学。此时雪下得越发大，片片团团满天飞卷。她很快就冷得不行，只好来回走动暖和自己。

与她隔了一条街的育英中学门口，因今天下这样大的雪，所以站着许多家长打了伞翘首以待。海绵羡慕地瞧着那些焦色溢于言语的家长们，真想也正大光明地撑把伞站在校门口跺着脚抱怨天气。

过了十几分钟，校内传出喧闹动静。海绵踮起脚张望，却奈何前头遮挡的人太多，飞奔着涌出校门的孩子和家长们很快就挤挤攘攘汇聚在一处，她眼睛真不够用。

好在海绵已经考虑到这种情况，做好了准备。她取下手套从包里掏出一架高精度的望远镜，再踩到街边花圃围栏上抻着脖子往校内观瞧。“初二三班，初二三班……”她嘴里念念叨叨，很快就找准了初二三班的孩子应该会出现的方向。这些在资料上都有。

贺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有能力，却偏要把阿宝放在普通中学，还不是最好的班级也不是最好的任课老师。真是白瞎了阿宝五年连着跳级升学的好资质。他功课好、人缘也好，现在还当了班长，在同学们中间很有威信，老师也喜欢信任他。海绵不知道多为他感到骄傲。

从两年多前起，海绵渐渐稳定下来。她找人去上京开了间不大不小的珠宝店，这才有机会把阿宝的事儿查问清楚。此后每个月她都会接到从上京送过来的消息。同时必有几张照片。所以虽然五年里没有和阿宝见过一面、也没有说上一句话，但她对阿宝的变化很清楚。

眼睛蓦然一亮，海绵举着望远镜的手微微颤抖。她看见了已经十二岁、过年就要十三岁的小阿宝。她以为自己经过数年的打熬已经够坚强的了，没想到一看见那张小脸，她眼里还是哗啦淌下泪来。

不知有多少个孤单寒寂的夜晚。海绵是靠着思念父亲和小阿宝才挨过来的。尤其是刚刚进入训练场的那段时间，她被教官嘲讽得体无完肤、又被操练得死去活来时。阿宝离开她时说的那些话和他强装平静的小脸真的给了她莫大动力。

胡乱擦了把泪水，海绵尽全力踮起脚尖，想把阿宝整个人都看清楚。这孩子长高了好多，身体看上去也很结实，越发像个大人了。他不再是五官尚未完全长开的儿童，而是英气勃勃、眉目俊秀的小少年。海绵还知道班里和年级里都有女生偷偷喜欢他，每年情人节他能收不少巧克力呢。

就为了这有可能早恋的倾向。那时远隔重洋的海绵还很是担心了一阵子，叮嘱在上京的人特别要注意。不过贺家想必也会管着孩子，她心里除了忧虑，倒还是隐约的喜悦居多。孩子出色惹人爱，她当然高兴且自豪。

没有人来接阿宝，他独自撑了一把天青色的大伞挎着书包走出了校园。海绵看见有不少同学和他说话，当中还有好几个女生，他笑着摇头像是拒绝了什么。

望远镜里，阿宝的模样特别清晰，就连他额上两颗青春痘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有个漂亮小女生跟在阿宝身后走了好几步路。似乎在劝什么，还对着街角指指点点。阿宝就是摇头，最后似乎恼了，很不客气地推了那小女生一把。海绵站得这样远。此时风又大，居然还能隐约听见他嚷嚷——不坐。

海绵扭头一瞧，哦，原来那边停了一辆车，看车头标饰还是辆价值不菲的好车。笑着摇摇头，海绵心道，这孩子对女生怎么这样没耐心，人家肯定是好意要送他回家。

小女生哭鼻子了，冲着阿宝快步离开的背影还挥了挥拳头。这个浑小子。海绵笑得合不拢嘴，跳下地，也不用望远镜了，躲躲闪闪跟着阿宝往前走。

他上学一般是跑着来回的，要二十多分钟。现在步行，地上又是雪又是冰，他回家只怕得花去大半个小时。海绵心疼孩子，刚才倒是希望他能让同学送回去。

她今天只是打算过来看看阿宝，没想着和他相见。她的计划才刚刚开始，她想夺回阿宝还没有十足的信心。孩子如果见了她，日子肯定不能再平静下去。她不想让孩子受到太大的影响。

但是现在，眼睁睁看着孩子在雪地泥泞中跋涉，裤脚都湿了，海绵实在心焦。思来想去，她觉着阿宝本来就是个早熟又聪慧的孩子，如今大了只会更懂事。就算今天去见他，估计他也不会在贺家人面前露出什么马脚。

这样想着，海绵就打算在下一个路口过街道追上阿宝。然而，对面街道一辆不紧不慢开来的黑色轿车引起了她的注意。那辆车后面的车牌被蒙住，并不是方才的小女生所指的车。眼看现在可以过路口，以免得马上碰着红灯，但这辆车不仅没有加速，反而在离阿宝很近时更加放缓了速度。

车终于开到了阿宝近前，孩子还无知无觉地走着，步伐稳健。海绵皱起了眉，总觉得不对劲。她没发现阿宝有听见人说话时应该出现的反应，他闷着头自顾自地走。如果是阿宝认识的人在车里，没道理就这样鬼鬼祟祟跟着却不说话。

海绵加快脚步，重新举起望远镜。眼看阿宝快要走到路口拐弯的地方，她清楚瞧见从那辆黑车里钻出两个男人迅速走上前靠近他。事情越发不对劲了，她开始小跑。

镜头里，从车上下来的男人中的一个飞快钻进阿宝伞下在他脖子上拍了一下。阿宝的身体立时往地上滑，这人直接用手扶住阿宝，还一把撑住了伞。而另一个人也马上过来从另一边挟住了阿宝，他们把阿宝夹在中间钻回了车里。车辆立时加快速度，很惊险地让过几辆从对面开过来的车闯了已经亮起来的红灯窜入了车流之中。

“你们在找死！”海绵放下望远镜，脸色阴沉下来。心爱的孩子就在自己不远处被绑架，她愤怒却并不慌乱。

菲尼克斯开着车一直跟着海绵，而他对阿宝也是熟悉的，相信他也已经看见了刚才那一幕。果然，很快海绵就看见菲尼克斯开来的车直接闯了红灯紧追而去。

过了几分钟，估摸着菲尼克斯应该跟住了人，海绵这才打电话。“跟住了吗？”她沉声问。

“请您放心。”菲尼克斯的语气很轻松。在为海绵服务之前，菲尼克斯已经是积年老佣兵，这种跟踪人的活计他干了几百次。别说现在车上有从Y俱乐部搞来的顶尖卫星定位系统，哪怕不借助高科技设备，他也不会把人跟丢。

“找到地方以后，不要打草惊蛇，等我来。”海绵一点也不担心，对方既然只是绑架，阿宝在短时间内就没有生命危险。她现在很想知道的是，阿宝为什么会被绑架。所以她要活人不要死人，更不要被折磨得精神涣散了的半死人。

“在下谨遵您的命令。小姐，您不妨先回家休息一会儿，您也需要回家取车。在下看那辆车的行驶方向，应该是往城外去的。短时间之内，他们不会停。”菲尼克斯那边还有音乐声，海绵相信他的能力，并没有多说就挂断了电话。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你需要帮手。霍憬元这样说，能够找到肯全心全意为你办事的人，也是能力的一种体现。所以在你回国之前，你至少要找到一个人愿意为你工作，并且绝不会背叛你。

菲尼克斯欠了海绵一条命，所以答应为她工作十年。这个男人阴险狡猾下手毒辣，还有些另类癖好。但是有个最大的好处，他很守信用。他守信用是出了名的，因为他家祖先曾经是堂堂大英帝国的高等贵族，身上还有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