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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彩-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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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饭店洗碗工、洗菜工的地盘。此时在水笼头前,正有一个女人穿着臃肿的棉袄艰难弯腰站着,双手戴了塑胶手套清洗碗筷。海绵双眼发怔,目光掠过这个女人霜白的鬓发、消瘦的背脊和熟悉却又陌生的侧脸。

恍惚中,海绵似乎回到了很久远的过去。她放学回家,欢快地背着书包跑向厨房。她的妈妈微微弯着腰洗菜,不等她开口,妈妈就会先转过脸来嗔怪地说她,跑跑跑,又跑一头汗,快点擦擦去。而她会像牛皮糖一样缠在妈妈身边,非得笑笑说说一阵才肯放下书包。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海绵的回忆刹时被风吹散。她使劲晃了晃脑袋,缓缓向前走了一步。正在洗碗的女人发现有人靠近,慢慢侧过脸,对海绵露出一个轻淡的微笑。

是她,是她,是妈妈!岁月在妈妈脸上留下深深的刻痕,她的面庞不再美丽,她憔悴苍老,她曾经红润饱满的双唇青白失色,她眼里有清晰可见的沉重忧郁。但是她的这个笑容还是让海绵的心霎时间就产生了满满的涨痛感觉。

脚步立时止住,也许是一晚没睡,海绵的神智有些糊涂,她居然以为自己还是那个背着书包放学回家的小姑娘。猛地向前迈了一大步,脸上绽放灿烂明朗的笑容,她张嘴就要喊。然而她的妈妈脸上满是疑惑,先开口轻声问:“你是?”

海绵微张的唇久久无法闭合,寒风从她喉中灌入,将她的心直接冻成了冰块。妈妈不会认得她是谁,因为她现在已经没有穿着名为甄宝的“外衣”,她是海绵。

“你是迷路了吗?我带你去大堂。”包惠萍小心翼翼地把手里刚洗干净的碗放进竹篮,反正她也要把碗拿去消毒柜消毒,可以顺便给这个迷了路的少女带路。

她深深地弯下腰,双手手臂都挽住竹篮,使劲想把满满当当的大篮子提起来。可是一双没有戴手套的细腻白嫩的手按住了她的胳膊,她抬头看去,又惊又疑。

“姑娘,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包惠萍真是哭笑不得,就是迷个路,这姑娘也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且,她看着自己的神情,怎么让人感觉她是……认识自己的?

包惠萍顿时绷住了身体,不但不觉得这个哭鼻子的小姑娘可怜可爱,反倒从心里往外升腾起浓重的警惕。这小姑娘竟然开始掰她的手腕,一只手还伸到了竹篮提手下面要接过竹篮,似乎想帮她提篮子

对小姑娘的援手,包惠萍一点也没感激,危机感反而更重了。“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她连声质问,用力把这个古怪的小姑娘推开,双手抱紧竹篮提手,快走几步躲开。

海绵哭得不能自抑,泪水根本就止不住。她这样沉默大哭的样子把包惠萍吓得不轻,直以为这姑娘的精神不正常。“老板,老板……”包惠萍忍不住叫人。

“包妈妈……”海绵无奈地使用这样的称呼,透过泪眼她看出了包惠萍的惊慌和戒备,哽咽着说,“包惠萍妈妈……我是宝儿的朋友……”

咚一声响,竹篮落地,紧接着就是唏哩哗啦的碗碟碰撞声音。包惠萍的脸色比此时屋檐下垂落的冰凌更白,透着不健康的青郁苍色。她瞪着海绵,嘴唇紧紧抿住,一言不发。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许是听见了动静,一个矮瘦男人快步从海绵身后走出来。低头一看,竹篮歪倒在地上,碗碟碎了不知多少,他顿时勃然大怒,骂道,“你是怎么干活的?大清早的就摔坏了碗,真是晦气……”

包惠萍满脸惊惶,不知所措地看看矮瘦男人,连声道歉,赶紧蹲在地上收拾破碎的瓷片。她的手抖得厉害,一块瓷片要捡好几次才能捡起来。

海绵眉一皱,霍然转身面对这个估计是饭馆老板的男人。他的咒骂声戛然而止,一直背对着他的这位客人转身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眼里的寒光就像刚才刮过的一阵风也似直冷得他骨头缝里都冒凉气。

“小姐真是对不起,是不是她撞着您了?您没事吧?店里给您免单,希望您不要计较她的过失。”饭馆老板冲海绵连连陪笑,又喝斥包惠萍,“甄大妈,快点给这位小姐道个歉。”肯定是撞疼人家了,瞧人家脸上这些泪珠子。

紧蹙的眉缓缓放松,海绵没想到这个看上去脾气不大好的饭馆老板会替包惠萍说话。她举手制止了老板的喋喋不休,轻声说:“您误会了,不关包妈妈的事儿。”

从口袋里掏出皮夹,抽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老板,海绵接着说:“这是赔给您的碗钱。包妈妈是我的一位长辈,我特意来找她的。我想耽误她一点时间,可以吗?”

“包?”饭馆老板犹疑地看向包惠萍,并没有去接海绵的钱,而是问道,“甄大妈,到底怎么回事?”

包惠萍捡拾碎碗的东作停滞,身体僵硬地蹲了好大一会儿才缓缓站起身。“老板,对不起,我老公姓甄,我自己其实姓包。”她歉疚地说,“能让我和这位小姐说几句话吗?”

皱了皱眉,饭馆老板接过百元钞票,对海绵说:“小姐,这些碗用不着这么多钱。回头您去结帐的时候,我会让前台把钱找给您。”他担忧地看了包惠萍一眼,终究还是没再多话,转身走了。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请您把我当成女儿

这是一排低矮砖石小屋,就砌在饭馆后面不远的水泥路旁边。海绵沉默跟在包惠萍身后,走进一间屋子。

屋里陈设简单寒酸,一张四方桌带两条凳子,一张只怕是用木板拼凑起来的床,一台小电视。另外就是牙膏毛巾等生活必须品,墙角立着一个旧皮箱。

这就是妈妈生活的地方。海绵吸吸鼻子,对正在给自己倒开水的包惠萍说:“您不用忙了,我不渴。”

包惠萍笑了笑,还是倒好了一杯开水放在桌上,低声说:“地方简陋,你要不嫌脏就随便坐吧。”

“您这里根本不脏。”海绵直接往床上一坐,只觉褥子不大厚实,盖的被子倒有两床。妈妈从来都把家里料理得清清爽爽,不管是以前的两室一厅还是今天的蜗居,干净整洁是必然的。

“你说……你是宝儿的朋友?”包惠萍脸上带着期盼又有几分苦涩。而她显然知道自己女儿的近况,红了眼睛说,“那你知不知道宝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她捂住嘴再也说不下去,眼泪夺眶而出,无声饮泣。

海绵很了解妈妈的性格,她待人热情,性格开朗坚强,宝儿的死肯定给了她极大的打击,可她绝不会被痛苦打倒。妈妈自己当然清楚十年前发生的那件事的真相,虽然她失去了女儿,但她还有丈夫,她还要洗清冤屈。

既然妈妈能打听出宝儿已经去世,那她出现在石城绝对不是偶然。因为爸爸甄柏树就在石城监狱服刑。海绵相信妈妈这是在等待,在守候。

“我和宝儿是网友,我们无话不谈,好的就像亲姐妹一样。她住在莫仲懿家里的时候很少出门,除了看书就是上网。我们是在网上认识的。我是个孤儿,还养着一个孩子,家境很艰难。宝儿帮了我很多忙。”海绵缓缓说出早就准备好了的说辞,小心观察着包惠萍的神情说,“包妈妈。您家里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包括甄爸爸为什么会进监狱和……”

“宝儿曾经拥有一种神奇的能力。她用这种能力帮莫仲懿赚了好多钱。”海绵把声音压得低低的。爸爸入狱的前因后果可以打听出来。但是宝儿曾经有异能这件事,全天下除了宝儿自己就只有妈妈和莫仲懿知道。

当年,宝儿发现自己可以看穿翡翠原石,实在控制不住兴奋心情,深更半夜偷偷跑到宾馆楼下的小花园里给家里打电话。那时她知道爸爸出车在外,生怕这件事会让爸爸心神不宁,就打给了妈妈。

海绵后来反复思考。最终痛苦地得出结论。如果说莫仲懿对她和家人的所作所为都是早有预谋,那么定然就是在那天夜晚的小花园里,他听到了自己说的话。

那时的宝儿只有十五岁,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能干的妈妈规划的框架里,学校家里两点一线,是班里出名的乖乖女。她根本不懂世事人心,能想到找一个僻静地方把心里的秘密告诉家里就算不错了。

妈妈当时还不肯相信,但宝儿从不撒谎,还信誓旦旦她已经用这种办法买到了很值钱的翡翠,妈妈这才把事情当了真。她立刻叮嘱宝儿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起这事。也不要再去赌石了,尽快结束毕业旅行回家。

能够让宝儿把这事都说出来的人,和宝儿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海绵就是这样想,而包惠萍震惊的表情也证实了这一点。

“她是因为这种能力才出事的。对不对?”暂时压下疑惑,包惠萍扑到海绵身前,紧紧攥住她的肩膀,目眦欲裂地瞪着她,低声急促地问,“是不是莫仲懿害的她?是不是?”

看来妈妈已经有猜测了,其实不难推断。妈妈深知内情,莫仲懿的公司又专做翡翠生意,还发展得那么迅速。妈妈从来都是聪明人,她不用想就能猜到是宝儿的能力帮了他。

“宝儿双眼失明去了国外治疗,回来的就是一盒骨灰。”海绵双手按在包惠萍的手背上,说这些话时心情已然平静无波,只是眼眸深处不停漾起冰冷寒光,“我已经找到了她去世的地方,宝儿就死于一场到现在都还没有调查出究竟的火灾事故。”

包惠萍惨然失笑,松开手坐在海绵身边,失魂落魄地说:“我早就猜到是他。甚至,那个用药迷晕我又把我扔进河里去的男人也有可能是他派来的。要不是顾忌宝儿爸爸还在监狱,生怕他会出事,我早就跑到姓莫的开的公司去了。”

“本来我想,宝儿既然有这种能力,莫仲懿要利用她的能力发财,不会对她不好,起码她不会有人身危险。我找算先把宝儿爸爸从牢里救出来,我们再一起去找女儿。”包惠萍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指节凸出,拳头颤抖,伤心地说“可是我问过律师,宝儿爸爸用刀子把人捅死,就算事出有因,他杀了人也是事实。”

“不,甄爸爸的案子,只能判故意伤害的罪名,不能用故意伤害致死来量刑。”海绵深吸一口气说,“那个人还活着,他没有死。当年的案子是有人故意捣鬼,串通一气要把甄爸爸判重刑。”

没有死人,又事出有因,加上甄柏树当时有自首情节,根本不会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那年海绵听说爸爸杀了人要判死刑,痛哭流涕哀求莫仲懿帮忙。后来莫仲懿告诉她,他用了家里的一个大人情,才把甄柏树的死刑改判成了有期徒刑。可笑宝儿对他感激涕零,毫无保留地把自己身怀异能的事儿说了出去。

包惠萍霍然起身,浑身抖成一团,连连追问:“真的?那个人在哪?能不能找到?找到他就可以翻案了!”

“您别激动,先坐下来。”海绵把情绪就要失控的包惠萍拉着坐到自己身边,极力安抚她,“那个人已经在我手里。我今天能找到您,就是因为听到了他和莫仲懿说的话。他发现了您没死!莫仲懿还让他把您找到再抓起来。”

“畜牲!莫仲懿这个畜牲!”包惠萍恨极了莫仲懿,咬牙切齿痛骂,又紧紧握着海绵的手说,“姑娘,我们宝儿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她的幸运。现在宝儿没了,我要把她爸爸从牢里弄出来,我们好去向莫仲懿这个畜牲讨债。我求你帮帮我,把那个人交给我,让我去给宝儿爸爸翻案。”

说着话,包惠萍站起身屈膝就要下跪。海绵吓得面无人色,赶紧托着妈妈的胳膊,急得眼冒泪花:“不要不要,您这是干什么?我听说宝儿出了事以后就一直在暗中调查,如果我不是想帮您们,我就不会做这么多事情。宝儿和我就像亲姐妹一样,您就把我当成您的另一个女儿,这些事都是我应该做的,您不要这样……”她痛哭出声,为曾经对妈妈的憎恨后悔不已。她怎么能怀疑自己的妈妈?

包惠萍也是大哭,十年的辛酸隐忍、午夜梦回忆及过往时的锥心折磨,仿佛在今天都找到了渲泻口。她和这个她还不知道名字的小姑娘抱头痛哭,流尽悲伤痛苦。

“好了,包妈妈,您别伤心了。会好的,以后的日子都会好的。不久前我去石城监狱探监,甄爸爸他很好,身体很壮实。我请了人关照他,他没有吃太多苦。”海绵知道说这些话肯定能让妈妈情绪稳定下来。

包惠萍惊喜地瞪大眼睛,不住抹眼泪,万分感激地说:“姑娘,真是谢谢你。这可让我们怎么报答你的恩情,太感谢你了。我在宝儿爸爸上一次服刑的监狱附近打短工,过了好久才打听到他转了狱。我还以为又是莫仲懿搞的鬼,现在想来,是姑娘你帮的忙吧?”

“以前那个监狱有莫仲懿的熟人,我想去探监不大方便。我就求了朋友帮忙,把甄爸爸转到了这个监狱。”海绵含着泪花微笑,又说,“我今天就去找人,想办法给甄爸爸翻案。离过年还有半个来月,争取能让甄爸爸出狱和我们一起过年。”

“好好好!”包惠萍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一开始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姑娘,但话说到现在,再看姑娘的神情,她就知道自己小人了。突然一拍大腿,她不好意思地问,“说了这么久的话,我都还不知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海绵用了十分的努力才压下告诉妈妈真相的冲动,决定等爸爸出了狱一家人团圆了再说,免得让妈妈又为她提心吊胆。她笑着说:“我叫海绵,就是海绵宝宝的那个海绵。您叫我绵绵就行了。”

有了这么大的希望,包惠萍眼中抑郁之色消去不少,过去的开朗回来了几分,她打趣说:“宝儿、绵绵,你们俩在网上认识的时候不会就是因为海绵宝宝吧?宝儿那么大的人了,还喜欢看海绵宝宝的动画片呢。”

“我也是,我也爱看。”海绵伸出胳膊紧紧抱住包惠萍,哽咽着说,“我和宝儿有很多共同爱好,我们喜欢吃的水果喜欢吃的菜喜欢的颜色都一样。以后,包妈妈和甄爸爸就把我当成亲生女儿。我会替宝儿好好孝顺你们。”

想起这孩子刚才说是个孤儿,包惠萍心里怜意大起。她如今已经没了宝儿,老天爷可怜她,才会送来这么一个和宝儿有很多共同爱好的女孩子,她又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她轻轻拍着海绵的背脊,柔声说:“好,我们也会把你当成亲生女儿来照顾。绵绵,好孩子,不哭。”

宝儿,好孩子,不哭。从前妈妈都是这样安慰自己,事隔十年终于再次听到。海绵终于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喊出迟了十年的称呼:“妈——妈!”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筹划

找到了妈妈,海绵一秒钟也不想和她分开。不用海绵多费口舌,包惠萍很爽利地答应离开这家饭馆。这个时候推拒邀请就太矫情了,力气要合在一处使。

包惠萍琢磨着,包家和甄家都是小老百姓,要对抗莫仲懿这个官几代富几代不知有多难。自己没本事给宝儿爸爸翻案给宝儿报仇,事情多半要靠干闺女,但是她至少可以给干闺女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照顾起居。

虽然海绵一再说要给干妈买全新的衣服、生活用品啥的,干妈只等着享福。但包惠萍还是麻利地收拾出行李。她向来勤俭持家,更别说这十年困顿,她失去了一切,只在陌生的城市艰辛生活,越发俭省着过日子。

海绵也没有过多阻止包惠萍,现在无论妈妈想做什么她都只有点头并且再加一把力的份。她只是止不住的心酸愧疚,她在享清福的时候,她的爸爸妈妈却都在吃苦受罪。

饭馆老板对于包惠萍的离开并没有表露太多惊讶,仿佛知道迟早有这一天。他不仅痛快地把员工押金还给包惠萍,还给她发了当月工资和过年红包。

包惠萍红着眼睛一个径道谢,告诉海绵,她虽然遭了不白之冤,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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