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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完结)-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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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包袱被打开了,两套衣服揪得凌乱无比,再随意塞回去,看上去比先前膨大了数倍。于是,木瓶子被检查了,左拧右扭,觉得新奇,还重复了好几次,又仔细看是否有藏起来的名堂。酒壶打开盖,往里面瞧有没有古怪。最终,那二人对萧二郎和仲安摇摇头。
萧二郎的目光一直跟着他们检查,待他们摇头后,上前拿起木瓶,指着木盖子,问墨紫,“这是何物?”
“盖子。”瓶盖这东西,别小看它的设计难度,无法理解原理的话,普通人不能立刻明白。墨紫就笃定这位二郎神大将军不明白。
盖子?萧二郎仿着刚才随从们的动作,将它拧开,摊在手心里看,发现里面刻着一道道旋纹。
再将它拧上瓶口,两圈后就拧不动了,用力拔,也拔不开。把瓶子倒过来,滴水不漏,比木塞管用得多。他觉得这小东西有古怪,想找个藉口毁去,却又觉可惜。因为不管怎么看,虽然古里古怪,但总不可能在这样的小瓶子里藏逃跑的工具。
仲安也拿过去试了试,他比萧二郎敢对墨紫直言,问道,“这瓶盖有意思,不知墨哥从哪里得来?”
“从一个过海商人处得之。”墨紫随口胡编。
趁他们专注那盖子时,她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送进元澄手里,“先生,趁热喝了吧,还有一段很长的辛苦路要走。”
元澄抬起头,五官依日可怖,虚弱地谢过墨紫,一饮而尽。然后,那双肿包的眼睛缝里,精光乍现即散。
“多谢墨哥为元某所做的一切,元某若能逃过此劫,必报你救命一恩。”声音比原先模糊不清,好像内伤更重了那般,有气无力。
“先生虽是名声不好,我墨哥的名声也没好到哪儿去,但信昨日种种且死了便罢。我只觉与先生投缘,略尽绵薄之力,如今要看先生的造化了。”墨紫认识元澄后,对于古人动不动就把酒言欢,送君千里这些知心相交有所理解。
永福号上,大风起兮云飞扬。江水苍苍,天茫茫。两杯清茶相碰的脆音,那么令人荡气回肠。缺乏物质高端上的享受,古人们在精神上比现代人更为饱满。千里迢迢,去寻访一位故友。经年苦旅,就为看大山河”一首感悟的诗,一阙随唱的词,流传过万里,跨越过时空。真是,心神俱动的豪气和坦怀。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敢爱敢恨,最赢得这个时代的尊重和赞美。
即便,对很多人来说,元澄是个罪不可恕的大贪官和叛党余孽。可她,用自己的眼,看不到这个人身上的恶劣。那,只是一个穷途末路的人,一个身怀国恨家仇却无奈可怜的人,一个得到过一切又失去了一切的人。或许,她不够正义:或许,她财迷心窍;或许,他与她在本质上有着某种相似的共鸣;或许,若他还在宰相的位置上,她不会待见这个人。当然,她一开始愿意帮他,纯粹是各取所需的想法。现在嘛,倒有点像忘年交?还是臭味相投?
最终,包袱也好,瓶子也好,萧二郎和仲安都同意让元澄带着。无论怎么警觉,实在看不五这些东西能有什么可让元澄利用之处。
看元澄被带下船,上了早已等在岸上的马车,墨紫就听到萧二郎喊她。
“萧将军还有事!”她侧过脸,没什么可说了的轻松神色。
萧二郎手掌一摊,“我的东西习以还了吧?”
“什么东西?”心情太轻松,以至于想不起来,墨紫眨眨眼,有些呆样。
“墨老弟,你该不会想私吞了他的传家宝吧?”元澄的事解决,仲安就开起玩笑来了,“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千万别打郡主意,不然”手在自己脖子上比戈。
“啊!是,是。”墨紫想起萧二郎的抵押品,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倒着口,那金属疙瘩就掉到她手心里。“瞧我的记性。决不是想私吞,真是忘了。”私吞水净珠,谁都能理解。私吞这金属块,送进当铺,说不定一文不值。反正,她看不出价值。
“萧将军,原物奉还,两不相欠。还请将军记得自己的承诺,以后别找我东家和望秋楼的麻烦。那么,我们这些人也把嘴闭得牢牢的。而且,也不知我说没说,这趟货走完,我东家从今以后就收手不做了。要是你们再要到人家地盘上劫什么官儿,得找别人。”好了,话都说完了。
这个人对他说话,为何总听着刺耳朵?萧二郎哼了一声,大手伸过来,拿走他的东西。
仲安见气氛又要不对,就拉着萧二郎上艇板,拱手告别,“墨哥,我看你的香囊精致,定是你心上人绣给你的。离家数日,想必她思郎心切,我等不耽误你回家,就此别过,后“无期。”
墨紫对着他们的身影噗哧一笑。心上人?
此时,灰色马车里,元澄从口中吐出一物。
那是一枚圆形的蜡球,让墨哥混在那杯送别茶里。
枯槁的手指轻轻将蜡球捏碎,就露出细长的字条。他展开默念,先是怔然,然后笑了。五官几乎移位,那笑自然极丑,却极真。羌其,出现在死气沉沉的命运之中,仿佛注入一股生生不息的活力。
看完之后,元澄将蜡球涂挤在车底板缝里,而字条放回嘴里,嚼碎了吞下。头靠着车壁,目光透过黑布帘子,望向永福号,苍白干裂的唇嚅动。那是一串话,但闻几个字
“与君明珠”
●● 第89章 落幕的戏(一)
墙头的青草向墙后翻,笑得东倒西歪。尘土飞得四面八方,阳光下跋扈。
这墙要是在矮上一米,大概就能攀过去了,墨紫灰头土脸,望而兴叹。不过晚一日,小衣就不知道上哪儿玩去了。她在墙外学猫叫半天,还招到只野猫来转悠,墙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裘三娘不会已经嫁了吧?她这么想着,心里就先后经历了惊喜静三个阶段。
最先是一惊,突然茫然,有点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重伤失忆后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裘三娘,难道对她产生了像亲人一般的依赖心理?不过,不能吧。说她懒,安于现状,这种程度的可以承认。而且,自己对白荷几个更像亲人。裘三娘嘛,一直不能找准定位。有时觉得她本性挺好,可有时她故意坏得让自己立刻远走高飞。
然后是一喜。裘三娘走了,自己当然不用回裘府。裘三娘撇下自己走的,应该也没理由向官府报自己是逃婢。似乎,自由的机会到了。
最后冷静下来,墨紫不由好笑,自己真是想得太多了。刚在望秋楼问过岑大掌事,这几日裘三娘只传过一次消息给他,就是把嫁妆和抬箱的人都准备好。裘府大小姐嫁到上都去这么大的事,没道理大家不知道。而且,裘三娘那点小姐脾气,自己还是有数的。嘴巴狠辣,个性刁钻,却是能放心交托事情的女子。既然答应了自己会解决收房丫头的麻烦,必定会做到。退一万步说,萧二郎才回到洛城。她猜,这次萧家的迎亲队伍,他是代表男方压场子的。他没走,就是卫姨太太没走,那么裘三娘也当然没走。
于是,在等了大半个时辰,天色渐渐黑下来的时候,墨紫决定换回女装,走大门去。到门口瞧见裘府东大门上,贴着红艳艳两个喜字红灯笼,红对联,红得那个热闹。裘三娘的婚事似乎板上钉钉,将要进行到底。
墨紫叩响门环,听到一熟悉的声音透着门缝向外传,小心翼翼压得低沉,问是谁。
“二牙吗?是我,墨紫。”以往一敲,不管是谁,先开门迎,今天怎么了?
沉重的大门纹丝不动,旁边吱呀裂出一道,是平日里仆役出入的小门。
二牙探出半个脑袋,看到真是墨紫,咧着嘴冲她招手,“好姐姐,你可回来了,快进来。”
墨紫一走进去,就见二牙立刻将门关牢,又搓手又望园子的方向张望,很有点紧张兮兮的样子。
想到该接她的小衣也没出现,心头一跳,张口就说,“我离府才几日,这一踏进来,感觉生远得慌。二牙,有什么大事小事跟我先说说,免得冒然进园子就得罪人。”
“姐姐,你感觉还真对。”二牙瞅着四下无人,想要扯住墨紫的衣袖,又不敢唐突,挠挠头,“三姑娘许了上都敬王府的三公子,你也知道的,咱就不说了。先说田大,前两日突然跑去跟四爷说年纪大了,希望能回家养老,就这么得了四爷的恩,当着我们的面烧掉他的卖身契,昨日干完最后一天,跟我们喝了好一通酒。后来,你猜怎么着?”
“怎么?”二牙说错了,这事她知道。
“今早,我上他家去送东西,可怪道,那院子已经空了,一人没有,跟鬼屋子样的。”二牙拍拍瘦骨小胸膛,尚有余惊。
“这有什么好怕的,昨晚喝完酒,今早就搬了吧。”田大是墨紫起用,替裘三娘办事的人。
裘三娘见田大忠诚,自己出嫁,张氏给的人又不能放心用,就叫他一家跟她去上都。田大平日嘴巴坏得罪过不少裘四的客人,被贬到门房也未曾收敛,但他是府里呆了二十多年的老人,在裘老爷面前当过跟班,不好随意打发。他自个儿要走,裘四哪里还计较赎身银子,赶紧当作善事,把卖身契烧了。田大得了自由,又有新的差事,哪会多留,当然上赶着办裘三娘交待的事去了。
“老小子走也不跟我再说一声,亏我当他自己的叔叔。”二牙这话虚伪。他在私底下,常怨和田大搭值被拖累,得不到近主子身边的机会。
墨紫心里明白得很,嘴上却说就是“不过,管他作甚?他走了,你好好干,很快就能升上去。”
谁不爱听自己想听的好话?二牙开心的傻乐,早忘了东西南北。
墨紫一瞧,差不多了,“二牙,你开关个门,怎么紧张兮兮的?”
“管家交代下来的,说天一黑,就把大门下栓,来人一定要问清是谁,若没有帖子,一律不放进来。这不,我只好特别小心。这活儿真不好干,动不动就两面不是人。”二牙再度看看四周,稍稍靠墨紫近了些,很小声透露,“姐姐,这话我本不该跟人传的,是你我才告诉的。”
墨紫轻轻哦了一声。
“我不久前认了园子里的一个管事妈妈做干娘。”二牙是挺有想法,也挺有行动的一个人,“前日里,我到她家讨酒喝,她跟我闲磕巴,醉醺醺就说出了一件事。四房里的艾莲不是有了吗?我跟姐姐说,那不是四爷的种。偷汉子这种事,在寻常也算不上多稀奇。不过,偷小叔子,肚子里那个也是小叔子的,那就不得了了。这种事若传出去,别说主人,连我们下人都跟着没了脸。不知道的,以为一个府里全没规矩,上下乱来一气呢。”
知道这件事的,暗地里恐怕也不少人。那裘五喜欢在假山石里可不是什么秘密。然而,此时会将它掀开来,除了裘三娘,她不作第二人想。不过,冒着毁掉整个裘府名声的危险,裘三娘这么做,真是为了她吗?
从二牙的只字片语,墨紫想不通。
装作很惊讶,她捂着嘴:“这事,不能吧?艾莲算得上半个主子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嘛跟五爷”
“这事假不了,五爷自己都跟太太承认了。四爷这两日黑着一张脸,他身边伺候的挨了不少踹。我可是亲眼瞧见的,兄弟两闹的挺僵。五爷来,四爷就走。四爷留,五爷就不敢待。原本我还纳闷,对上这事,就全明白了。还有,大夫昨日来了两回。我悄悄问他,他光摇头,只说可怜。我估摸着,艾莲那孩子估计是落掉了。”二牙年纪小,该懂的,却一样不缺。
“你这话,前头就不对。五爷即便真喝艾莲有什么,哪能轻易就认了。这要弄不好,兄弟都没得当了。”墨紫继续努力深挖。她也可以问三娘,不过多问几个人总没错。
“姐姐又不知道了吧?五爷啊,看上三姑娘的大丫头白荷了。”二牙知道得确实比墨紫多。
轰——墨紫脑袋里炸了。什么?!裘五看上白荷?怎会?白荷从小在裘府里长大的,这么多年,裘五没打过她的主意,怎么突然就起了兴趣?且不说裘五受他娘影响,对裘三娘及其身边的人少拿正眼看。介于裘五的臭名,白荷不但常告诫她们在裘五面前一定不要挑眼,她自己也很小心装样貌无趣。分明太平了这么久,一朝颠覆。裘三娘究竟打算做什么?
“说来也巧,要不是安妈妈让五爷踹坏了腰,至今还躺在床上,也轮不到我干娘在堂屋外伺候。她亲耳听见太太对五爷说,要是他不说实话,白荷那事就别想了。五爷似乎让白荷姐姐迷得不清,又仗太太宠他,什么都照实说。太太气得当场就晕了过去。四奶奶在屋里叫人,还是我干娘第一个进屋,将太太扶到里屋躺下的。”二牙越说越来劲,“姐姐,你说这事能有假吗?至于四爷五爷,一个娘胎出来的亲兄弟,这会子是僵,过一阵就好了。事情是不好听,可艾莲说到底,也就是个丫头,没名没分,如今孩子拿掉了,还不好打发吗?”
“二牙。”墨紫的声音也低了下来。
“姐姐,什么事?”二牙忙问。
“你很聪明。我看你,也是要有出息的。不过,你既然叫我姐姐,我就教你。以后凡事多留个心眼,即便是自己信任的人,也要懂得什么时候该闭紧嘴巴。这事万一真传到府外去,主子追查谁说出去的,万一查到你身上,别说你有一个干娘,就是十个干娘,也救不了你的小命。我如今听了就当没听到,你刚刚只给我开了个门,其它什么话都没说过。而且,再不会跟任何人说起,包括主子在内。这事就得烂在你自己肚子里。听懂了没?”是为二牙好,更是为即将出嫁的裘三娘好,最终是为了她自己好,墨紫口是心非也毫不脸红。
“姐姐”二牙呐呐,却见墨紫一眼冷冽,就开了窍,忙躬身后退,“是,二牙知道了。”
墨紫不再多说,伸手摘了一个喜灯笼,转身往院子那边走去。
二牙怔怔望着墨紫窈窕的身影,狠劲一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果真,天仙儿的人。田大说的一点没错,二牙你就是个癞蛤蟆。”
翻滚着的黑夜,始终吞没不了大喜红灯笼的光,对提灯而行的人敬而远之。
不一会儿,突然又有几盏明黄的琉璃灯,急匆匆地穿过廊下,竟和喜灯笼是一个方向。
●● 第90章 落幕的戏(二)
“谁?”守门的人皆胜于以往的谨慎。
“我是墨紫,三姑娘院里的丫头。”墨紫在园门外应道。
灯笼红的喜气,府里的人却没什么喜气。毕竟这家的主母正在盛火中,底下会看眼色的仆人又怎么会高兴起来呢?虽说,裘三娘的这门亲事好到不能再好,但她是嫁出去。和那些要继续留在这里讨生活的人反而远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外头?”门内苍老的女声冷得不近人情,“不知道吗?这两天内园的丫头不准出去,园门过午就落锁,除了爷们和随身小厮管事,一个都不能进来。”
墨紫听声音不熟,就统称一声妈妈。“我七八日前离的园子。家里有人病了,姑娘体贴我,许我几日家去探病。今日刚回来,并不知改了落锁的时辰。妈妈,且通融通融,放我进去吧。”
“那不成!”里头的人一口拒绝。“太太的吩咐,谁敢不听。再说,我给你通融了,等会儿再来一个,我再通融?万一太太怪罪下来。你帮我担责罚?去吧,到外园里跟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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