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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狼 (文字精校版)作者:灰熊猫-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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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在最前的廖可宗那结实的身体猛地一顿,一下倒在了地上。他身边紧跟着的十几个明军只觉得全身上下同时剧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倒在地上翻滚起来。廖可宗像喝醉了一样摇摆起来,他把长枪撑在地上努力站起。眼前的叛军已经收住脚步,一个个盯着他的脸庞,仿佛在看一头垂死的狼。廖可宗的身体又晃了晃,双手再也握不住长枪,一头扎向地面——脸埋在雪地里停止了呼吸。

  “虎蹲炮。”山岗上的许平呻吟了一声,急叫道:“快退,快退。”

  

  四门虎蹲炮在背后发出吼叫,曹云昏昏沉沉地往回奔跑,身后每一次传来那闷响声,身边就有明军士兵尖叫着倒地。距离防御圈只有区区二百步,但这段开阔地却是虎蹲炮对明军的屠杀场。曹云勉强冲进栅栏,差点一头扎倒在地上。他觉得腰间好像中了一粒霰弹,整个身子都快要软X下来。

  “不对,腰部不是炮伤,好像是刚才被刀砍伤的,一直没有留意这点小伤还要不了我的命。”曹云咬着牙,拼命向山顶许平的将旗处挪去:“我去包扎一下就好了。”

  更沉闷的轰鸣声响起来,一处木栅栏随之分崩离析。一个附近的明军火铳手被飞溅的木刺扎了满脸满身,他摔倒在栅栏旁,挣扎着的手在木墙上留下宽宽的一道血痕。

  一声又一声,沉闷的炮声不断地响着,南坡上的土地被打得乱石飞溅。有一发炮弹刚好击中明军的三磅炮炮弹堆,一时间炮弹四射,五个站在旁边的炮手筋断骨折。山岗上的明军慌乱地四下躲避,可是谁也不知道下一发炮弹会打在哪里。许平又是一声呻吟:“叛贼的炮兵什么时候到的?这绝不是三磅、六磅炮能有的威力。”

  许平掏出望远镜向叛军那里望去,只见除了五门虎蹲炮外,另外有六门火炮一字排开,这些炮显然是刚到的,叛军士兵正急着从大车上把炮弹卸下在炮边排好。

  炮击还在不停地继续着,在半个多时辰里就有十多名明军被打死打伤。炮弹尖啸着飞过明军的阵地,不时有大团碎屑被抛到空中。还没能逃出南坡的明军士兵都紧紧趴在地上,捂着耳朵闭目祈祷。受惊的马匹在山岗上乱跑,发出大声的嘶鸣,没有人去拉住他们。

  许平趁炮弹的间隙抬起头,看见叛军又重新集结起来,再一次向着明军阵地缓缓走来。

  “起来,都起来!”许平一跃而起,大声召集着他的部下:“叛贼又上来了,我们还要把他们打退。”

  冷静下来以后,许平发觉炮击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伤亡,与之前的战斗相比,明军被火炮伤到的人微乎其微。可是并没有人响应许平的命令,炮弹不断尖啸着从头顶飞过,许平把一个又一个士兵从地上拉起来,可是当他去拉这一个的时候,那一个士兵又捂着耳朵趴下了。许平回头一看,被他从北坡拉到南坡的士兵又都逃回去了。

  叛军不停地逼近,只有一百五十步远了。许平匆匆地看了他们一眼,又去拉那些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士兵:“快起来!你们在等死么?”

  炮弹还在不停地飞过,伴随着碎石纷飞的刺耳尖叫,伴随着栅栏被砸成碎片的粉碎声,还有明军恐惧的叫喊声。

  没有一个火铳手就位,也没有一个长矛手做好迎战的准备,他们甚至把武器抛在身旁,用双手紧捂着耳朵,企图把自己从巨大的恐惧中解脱出来。包括江一舟,包括余深河,包括德州的三位大侠,他们都贴在地上,恨不得能钻到地里面去。

  叛军已经走到了一百二十步之内,

  叛军已经走到了百步之内,

  叛军离明军的防御圈只有八十步远了,他们上次进攻差不多就是在这个距离开始冲刺的。

  许平站直身,呆呆地看着不断逼近的叛军,只觉得手足冰冷,整个南坡只有他一个人是站着的。

  这时候叛军的炮击突然停止了,上空骤然死一样的沉寂,许平知道这意味着敌军就要开始冲锋了。

  “老许。”

  许平突然感到有人拉扯他的裤腿,他低头一看,负伤的曹云躺在地上,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一手正揪着许平的裤脚:“老许,我们完了,是吗?”

  呐喊声再次响起,许平抬起头,看见叛军向自己这里猛冲而来。

  “完了。”

  许平脚旁的人发出一声长叹,曹云的手松开了。

  这声叹息一下子激励了许平,他抽出长剑:“我们还没有完!或许我许平片刻后就会死,但现在我还浑身都是气力,等我睁不开眼了,曹兄弟你再说这话吧。”

第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八节 迟疑

  “儿郎们,起来杀贼啊!”许平一声厉喝出口,但是他面前的士兵们还是没有反应,虽然炮击已经停止了,但他们好像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援军!援军!将军,我们的援军到了!”

  突然传出狂喜的呼声,许平回过头,快步跑上山顶,看见一条长长的洪流已经快到了北坡山脚下,正往许平的左翼转向,显然是要绕过这座小山去迎战正面的敌军。许平看见这队骑兵果然打着大明的旗帜,惊喜之余不禁喝道:“为何不早说?”

  “我们没看清旗帜,还以为是叛贼的骑兵回来了。”一个惊喜交加的士兵回答。这些北坡的士兵早就发现有一队骑兵向这里赶来。他们以为是叛军的骑兵,所以一丁点抵抗的念头都没有了。逃跑是逃不掉了,士气低落到极点,也就没有人去向许平报告。

  这些完全失去抵抗意志的明军也没有仔细观察,一直等到骑兵跑到眼前,才发现这一千多名骑兵竟然是自己人。

  和这些士兵一样,许平也喜悦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盯着那飘扬的红旗呆呆地看着,直到听见南坡传来自己人的呼喊声:“弟兄们,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许平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南坡,不少明军士兵已经站起来了,他们都激动地呼喊着:“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绝处逢生的喜悦让明军士气陡然高涨,趴在地上的士兵们纷纷跃起身来。许平冲过山顶的时候,一把将自己的将旗从地上拔起来,举着它向山下跑去。面前的火铳手已经开始向冲进明军防御圈的叛军射击,长矛兵们也都抓起武器。三位德州的大侠和另外几个德州好汉一个个生龙活虎,和一线的明军并肩作战。

  江一舟抓起武器紧跟在许平的身后,羞愧地叫道:“将军,小人真是新军的耻辱。”

  许平继续举着旗帜向前跑,口中还大声招呼着:“儿郎们,掩护我们的骑兵!”

  在教导队中,步兵军官学员学到的第一条战术规则就是“掩护骑兵”;而骑兵军官学员学到的第一条战术规则就是“掩护步兵”。虽然许平是工兵军官学员,但是他多次听步兵或是骑兵学员提起过这条战术规则,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此时西南坡的叛军已经注意到明军骑兵的逼近,所以开始转变方向准备收缩,他们并没有配合东南面叛军对许平所部的进攻。而攻进栅栏来的这些叛军士兵本来士气不高,因友军没有跟上便加倍心虚,又看到明军士兵一个个如下山猛虎,更是心存怯意,等许平举着旗子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再次被明军从防御圈里打了出去。

  明军的骑兵已经绕过许平的小高地并且开始加速,大批正面的叛军也看见快速行来的明军骑兵,于是都慌乱地重整阵型。此时叛军有战斗力的步兵尚有数千人,而明军骑兵不过一千,步兵不到五百,所以许平拼命举着大旗向前奔跑,他知道一旦叛军整好队形,那么从兵力上仍然对明军有着压倒性的优势,更不用说叛军的上千骑兵随时可能回来。他一边跑一边用力地挥舞着自己的旗帜,准备带着部下紧紧地逼上去,不给叛军形成反骑兵阵型的机会。

  明军的步兵不知道许平的担忧,但是每个人都疯狂地跟着大旗一起向前跑,他们不知道要跑去哪里,但是却知道敌人正在溃败,他们知道援军已经赶到。这些死里逃生的士兵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只懂得紧紧跟在许平的旗帜后面。许平领着他们冲向正乱哄哄打算列阵的叛军。本来叛军以半圆阵型围攻许平所部,现在许平一下子就领着他的几百士兵冲到了叛军的圆心里,叛军的几千大军变成了一道环绕着明军步兵的单薄圆弧,被明军步兵阻挡住根本无法迅速集结。

  叛军的军官也是措手不及,他们都看见了明军的骑兵,也看见主帅要求他们立刻聚拢列阵的号令,但这群明军步兵不要命地冲上来想把他们缠住,所以他们只能一退再退,企图摆脱纠缠。但是叛军的建制在这退却中也愈发的散乱,而不清楚整个局面的大批叛军士兵则陷入彻底的混乱,只知道大伙儿都在逃命,任何停下脚步企图抵抗的单个士兵,都会被凶猛的明军迅速地杀死。

  明军的骑兵也抓住机会,从西南方向一下子把松散的叛军步兵队形劈开,一直冲到许平步兵的面前,把叛军的整个右翼从阵型上切割下来。这时许平才看见这队骑兵一个个都带着插着长长火红羽毛的头盔,每一匹马的马头上装着两根同样的红色羽毛,这正是新军直卫的标识。

  从本阵上被切下来的叛军右翼,看着数不清的明军骑兵从身旁滚滚流过,背后又是步步紧逼的明军步兵,叛军的军官失去了和中央的联系,不知道该抵抗还是该反击。而叛军士兵的斗志已经彻底崩溃,不少人在前面的溃退中丢失了武器,不知道是谁率先发一声喊,丢下武器脱离部队向北面逃去。那些彷徨不定的士兵纷纷学着他的样子,能有多快就多快地拼命逃开明军的骑兵。

  明军的骑兵没有追击,而是从本方步兵身后绕了个圈子。许平看见一个直卫将领策马冲在最前面,后面是他的旗手和卫士。那个将领举着马刀在空中水平划动,紧随其后的新军直卫根据他马刀的舞动调整着位置,更后面些的直卫再补上他们身后的位置,迅速地在跑动中完成了队形的调整。

  绕过步兵的阵型后,许平看见那个将领把马刀高举过头顶,竖直地指向天空,他领着身后将士开始加速的同时大喊一声:“我军必胜,杀啊!”

  随即直卫就笔直地向着叛军左翼的侧翼冲去。此时叛军的左翼虽然不住地后退,但还是没能形成密集的阵型。直卫的骑兵冲入叛军步兵的空隙之间,就像是水流穿过鱼网,在直卫官兵的刀光剑影中,叛军步兵如同稻草一般被纷纷割倒,无数的残肢和人头飞上半空。

  等许平的注意力回到正面时,他看见东南面叛军的步兵已经远远退开,看样子又要给虎蹲炮腾出射击视界,而且几门虎蹲炮也又被推到了前排。在许平还没做出反应前,他身边的一个士兵已经喊起来:“弟兄们,上去宰了那些婊子养的!”

  话音未落,这个士兵已经挺着长枪迎着炮口跑去,其他的人不等许平命令也哄然响应,几门虎蹲炮朝着冲过来的明军开火,顿时就把一大群明军打倒在血泊里。可是剩下的明军却仍是一窝蜂地往上冲,一个叛军炮手还想开第二炮,但一回头发现同伴已经扔下手里的东西跟着步兵跑掉了。他再扭过头来,一个满眼赤红的明军步兵已经向他跃起,一个突刺就把长枪从他的前胸捅进,枪尖从后背扎出。

  扛着旗子的许平追上自己的士兵时,他们已经夺下全部的虎蹲炮,并且把炮口掉过来朝向叛军方向。一群步兵急得围着那几门炮直转:“这家伙怎么用?这家伙怎么用?”

  许平一跃跳上一门小炮,伸长脖子往四下张望。中央的叛军步兵已经退开得很远,明军的骑兵还在追砍着叛军左翼的步兵,绝望的嚎叫声从那个方向不断地传来。突然间许平看见远处的空地上有一支骑兵正在集结,他一愣之下连忙跳下小炮,大声喊起来:“快,组成密集阵型,长枪兵肩并肩!”

  不过这种野战反应速度却不是许平手下的新兵能够做到的了,现在许平部下的建制早已经散乱,果长也都找不到自己的岗位在那里,更没有几个能听到许平的命令。而许平的旗号大多士兵也根本看不懂,实际上许平自己也不太懂得该怎样用旗号发布命令。虽然他一直在声嘶力竭的喊着,但是明军步兵都是凭着一腔热血在奋战,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反应过来。很多人呆呆地看着许平,围着他乱哄哄地站成一大团,不知道该在那里部署阵型,等待着许平进一步的指示。

  许平推开他身前的士兵,一直跑到空地的最前面,面向着叛军骑兵就要来到的方向。是的,许平已经能看见敌人骑兵的身影。他一挥手中的旗帜,把它竖直举起然后使劲插在地面上,右手扶着旗杆,左手握住腰间的剑柄,面冲前方大声号令道:“长枪兵在我身后列队,密集队形,长枪兵肩并肩,火铳手不要远离长枪兵保护。”

  许平尽可能冷静沉着地下达命令,可是他身后仍是一团乱麻。不过直卫的那个将领也注意到叛军的这一小股骑兵,还有友军的混乱,他立刻抛下正开始溃逃的叛军右翼,掉头迎向刘哲闻的马队。

  看着刘哲闻的骑兵开始向自己这里加速的时候,许平还没能整理好他的部队,叛军的骑兵呼啸着向明军步兵直冲过来。那充满凶光的眼睛再一次被许平清楚地看见,许平目视前方大声命令道:“长枪兵放平长枪。”

  并没有成排的长枪随着这声命令从许平的身后探出,他和刘哲闻之间的那点距离转眼就被对方吞没,许平身边稀稀落落地伸出了一两根长枪,他叉X开腿稳稳地站直,不让自己握着旗杆的手颤抖,再次命令道:“长枪兵放平长枪。”

  此时从许平的左手位置,明军的骑兵斜刺里冲过来,那个直卫将领一马当先,从许平左手一直冲过他的正前,把许平还有他的旗帜遮在自己的身后。刘哲闻一枪向那个直卫将领左肋下戳去。那个直卫将领一扭腰侧身闪过这一击,接着猛地把腰往回一扭,雪亮的马刀画出一个扇面,从反手位置一直砍回到马头的正前。这片雪光毫厘不差地从刘哲闻的头盔和颈甲的结合处掠过,刘哲闻的头颅怒睁着双眼在空中旋转着,他的战马驮着还紧握着手中马朔的无头尸体,从直卫将领的马后错过,跑到许平身前打了一个响鼻,然后迈着小步绕过他的身侧。

  红色长羽的洪流从许平面前冲过,一瞬间叛军的这小股骑兵就像是被急流漩涡所吞没的小舟,从许平眼前消失不见了。此时许平眼睛里只有密如森林的红色长羽,急如骤雨的刀剑相击,还有无数的人声马嘶从这密林深处传来。不过这嘈杂声很快停歇下来,正如不能持久的骤雨一样。最后,只有隆隆的战马踏地之声,红羽骑士们目不斜视,紧紧跟着前面的同伴掠过友军步兵的阵前。

  刘哲闻的骑兵队已经和他本人一起不复存在,倒是有两千多叛军趁此难得的喘息机会,远远地结成了方阵。直卫将领此时在许平侧翼停下,直卫骑兵的洪水不断向将领所在的位置流去,沿着他的身体两侧铺开,最后从一条长龙般的纵队变成一字排开的横队。远方的叛军调整着方阵的角度,用正面朝着新军直卫,许平看见无数的长矛放下,在方阵前形成密林似的屏障。

  此时许平的身旁又探出新的长枪,许平把刚才插在地上的旗帜拔起,回头招呼起来:“火铳手,火铳手。”

  “火铳手在前,用连续的火力将叛贼的方阵打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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