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镖客-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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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杨大感诧异。当她顺着狄为目光方向看去时，那一惊端的是非同小可。来自蒙古的富家千金恐骇无比地失声尖叫：“鬼啊！”恰在同时空中一声雷鸣，绿杨小姐被吓得花容失色，慌忙钻到狄为身后，死死地抱紧了天涯镖局的二当家，一个柔弱的身子抖个不住。

天色暗得可怕，狄为缓缓从背上抽出刀来，紧紧握在手中。

此时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已经从坟里完全爬出来了，当他渐渐站直身子，畏首畏尾，东张西望时，狄为确信：那不是鬼，而是人。

狄为反手拍了拍绿杨的肩，笑道：“好妹妹，不要怕，你大哥去抓只鬼过来给你瞧瞧，怎么样？”绿杨睁大一双惊恐的眼睛，只是摇头。狄为笑了笑，轻轻扶她倚墙站得稳了，陡然间身影晃动，人也如离弦之箭一般穿出驿站小屋的破门，三两步上了坟场。

那个才从坟堆里钻出来的家伙看到有人手持兵器奔向自己，大吃一惊，忙要找地方躲藏时，为时晚也，狄为早已捉住了他的一条胳膊，喝一声‘过来，’一个瘦骨伶仃的身子竟被他硬生生提了起来。狄为冷笑一声，原路返回驿站。

雨终于停了，绿杨犹在发呆，可能是给骇傻了。

狄为把一个蓬头垢面、脏污不堪、花花绿绿的衣服上有一半多是泥土、看不出有多少年龄的汉子扔到绿杨山庄大小姐脚下，厉声喝道：“对这位漂亮的天使说，你这厮到底是人还是鬼。”那汉子扒在地上，双目中流露出来的惊恐比刚才绿杨眼中的还要多得多，他瞅瞅狄为，又瞟瞟绿杨，目光最后落在狄为手中的刀尖上，顿时面如死灰，好似看到了自己的末日，只听他口中发出饿狼一样的嗥叫。狄为喝道：“快说，你究竟是人是鬼，如敢胡言乱语，老子就一刀宰了你。”那汉子病歪歪的颤声道：“我、我、我自然是人。”

第127章

直到此时，绿杨惊恐的眼中方始有些喜色，不再那么害怕了。

狄为问那汉：“你是人何故躲在坟里？我看你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说呀！你这厮是不是在盗墓？”那汉子毫无生气的目光扫着狄为手中长刀，干脆说道：“你杀了我吧！”

看他说得那么可怜认真，狄为心里反倒有些不安，不再像方才那样粗声恶气对他讲话了，微带些笑意道：“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杀你？适才不过与你开了个小玩笑。如果你真不想说也行，起来吧！你可以走了。不过我认为这坟里可不怎么好玩，怪吓人的。”

来自天涯镖局的狄为帮助这古怪的人站起来，想送他回去。

那汉子诧异地道：“你、你们不是夕月教的？”

狄为道：“当然不是，你怎么能把我们跟夕月教那些无恶不作的畜生扯在一起。”

心中却想开了：这人看起来不像似坏人，再说了这样的墓里面肯定不会有值钱的东西，他之所以会从坟里冒出来，一定和夕月教大有关系，好歹要弄个水落石出。

于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却不慌走，好奇地打量着狄为，说道：“我叫张乐山。”

狄为道：“原来是乐山兄，在下狄为，干保镖的，今日碰巧路过贵地。乐山兄若有什么难处，需要狄为帮忙，无妨说一声，如果是在下力所能及的，我一定为你去办。”

绿杨也说道：“是啊！这位大哥，看得出是有人想加害于你，你若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我们会帮你的，若是真有人欺负了你，我的狄大哥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你不用老躲在那种恐怖的地方，好可怕，别去坟里了。我告诉你，我这位狄大哥，外号无情刀客，打架可厉害了，他一伸手，三五十个人保管倒地，无论你遇到什么难事，他一定可以帮到你。”

从坟里钻出来的叫张乐山的汉子狐疑地看着狄为，似乎不相信他真会帮自己，对他的来历也是极不放心。狄为猜出了他的心思，心想今日之事一定要弄个明白，于是用刀指着天穹，说道：“我狄为今日来黔中办事，偶遇张乐山，我对他绝无伤害之心，他若真有冤屈，我狄为答应替他伸冤，现在对苍天立此毒誓，如若食言，日后死于刀剑之下，天公作证。”

狄为知道，这些人信鬼神，如果要让他们相信自己，立誓是最简单直截的方法。

张乐山这回果然相信了，但见他跪倒在狄为面前，双手牢牢抱定狄为两腿，大哭道：“老爷啊！你为何不早些来。”狄为把他扶起，回头却对绿杨说道：“绿杨妹子，你去看看马鞍下包裹中，是否尚有多余的干粮？”绿杨忙道：“我就去取来。”

张乐山流泪不止，绿杨把几只风翩翩亲手炸制的鸡腿送到他眼前，这可怜人看了狄为一眼，狄为含笑点点头，鼓励他取食，不幸的汉子一把抢过鸡腿，张嘴就狼吞虎咽啃起来。

那样子似三百年不曾进过饮食。狄为和绿杨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两人不知是何缘故，鼻子都酸酸的，有种想哭的冲动，心头极是不好受。

张乐山不多时吃掉了几只鸡腿，伸出肮脏的衣袖擦了擦嘴。狄为道：“乐山兄，吃饱了吗？这回你可以说了吧，为何会从坟里出来。”

吃得饱了的张乐山一听这话，揉眼抹泪又哭了起来。

狄为有些不高兴了，道：“哭什么？把泪擦干，抬起头来，做出个男人的样子。像眼泪这种世间最无用的东西，莫要动不动就拿它出来卖弄，没有谁会同情一个毫无用处的人。”

张乐山哭道：“我有苦啊！老爷，我们一村人在活人坟里已经躲了好几个月了，我们生不如死啊！老爷。”狄为吃惊道：“什么？你说坟里还有人？”张乐山道：“是啊！还有很多。”

狄为急道：“你去给我把他们全叫出来，快去。”

张乐山摇摇晃晃地走到驿站破门外，断断续续地吹了五长二短七遍胡哨。

不大一会儿，附近坟场里陆续钻出不少人来。

其时正值午后，雨已经停了，虽然没甚阳光，却也是天清气爽。

想不到在这灵秀的山谷中，却遇到这种令人魂飞魄散毛骨倒竖的怪事。

绿杨到底是女孩子，胆小，尽管她已经知道那些从坟里钻出来的全是活着的人，不是鬼，却仍然不敢拿正眼去看。漂亮的小姑娘死死抓住狄为的衣角，把脸深深埋在这个她认为可以保护她的男人的背上，狄为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狄为牵着绿杨娇柔的小手，从驿站的破屋里走了出来。

这时已有十几个刚从坟墓里钻出来的七长八短男男女女，大多穿着脏乱破烂的麻布衣裳，透过泥污还能找到绣在衣上的一些花纹图案，不像是汉家装束。这些人个个病骨嶙峋，脏污垢秽，在张乐山的带领下，都来到驿站门外的空地上低头站了，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到了门外，眼前的景象使狄为触目惊心。

他已经知道南方地区有很多的少数民族，眼见这些应该是他们当中的一部了。狄为心想，这些人一定是受到邪恶势力的欺凌，生存遭到了威胁，才想出这种方法保全自己。

狄为对绿杨说道：“妹子，你看他们，想必饿坏了，你去把剩余的干粮全拿出来。”

绿杨回到破驿站内，连同干粮袋子一并提了出来。

这群像鬼一样的人忽然嗅到食物的香味，顿时扑上去哄抢干粮袋中的煎饼和炸鸡。

绿杨大惊，慌忙把袋子扔在地上，急道：“不要抢，不要抢，大家不要抢，都有份。”

可是那些可怜的人们都饿坏了，哪个听她的。

他们把装干粮的袋子撕得稀烂，掉在地上沾了泥浆的煎饼也被抢食光了。

绿杨眼望狄为，不知如何是好。

狄为眼角湿润了，眼中居然落下一滴老大的泪来，他是不肯轻易流泪的，天涯镖局的二当家自己也曾说过，泪水是世间最无用的东西。他从懂事起便没流过一滴泪，可是面对这样凄惨的一幕，这个铁打的七尺汉子竟然哭了，他的心毕竟不是铁石的。

绿杨错愕之际，旋即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自己不觉也哭了起来。

张乐山来到狄为面前，叫了声‘老爷’。

狄为收了泪，点点头。

张乐山道：“很不好意思，我苦难的乡亲们、本不想这样做的，但是没有办法，他们已经六天六夜没吃过一点东西了，饥饿使他们好多的人送了命。你看，老爷，他们在感激你呢！”

有一颗慈悲的心的狄为看到了一双双无神而善良的眼睛，他们的眼中闪烁的泪花，还有人在给自己作揖，不觉悲从中来，胸口像似被人捅了一刀，阵阵抽搐，好生难受。

狄为悲哀道：“乐山哥，去对大伙说，我没做过什么，你叫他们不必谢我。”张乐山道：“老爷，我现在要对你讲，我们躲在活人坟里的原因。”狄为道：“我正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乐山绝望的眼中燃着烧红的怒火，哽咽说道：“都是叫万恶的夕月教给逼的。”

狄为怒道：“又是夕月教。他们如何逼你了？”

张乐山开始讲述他们的经历：“我们这些人全都是这附近山中的农民，过着男耕女织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半年前，夕月教的邪恶势力扩张到了我们这一带，他们一过来就杀人放火，牵猪拉羊，妇女被他们抢去糟蹋了，家里的粮食全被他们搬得精光，有胆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的，必被那些该千刀万剐的魔鬼毫不留情地用沸水活活煮死。我们的房屋被他们烧光了，一户户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们无家可归，为了生存，只好四处藏匿，他们还不肯放过我们，他们到处追捕我们，抓我们老弱病残的乡亲去，杀了卖人肉，年青力壮的被他们抓去做苦力。”

狄为悲愤填膺，仰天长啸，他能够想象得到那是一副多么惨绝人寰的场境，怒火烧得他快疯狂了，他的感情像奔腾的海洋，久久不能平息。最后狄为说道：“我其实也猜出了八九分。于是你们只好躲到坟墓里去了。”他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做了。

张乐山接着说：“是的，我们本来打算逃走，逃得远远的，逃出夕月教的魔掌，逃到那些该死的贼奈何不得我们的地方去。可是外面兵荒马乱，走到哪里都是死。不得己，我们选择留在了自己的土地上，希望有一天那些万恶的魔鬼遭了瘟，那时我们再出来。”

狄为道：“你们为何不联起手来，把他们赶走？我看你们人手不少，我一路过来，途中看到了不少坟场，想必里面还躲得有人。”张乐山道：“这都怪我们自家不团结，可是话又说回来，又有谁不怕那些杀人不眨眼睛的魔鬼。他们杀人如同砍瓜切菜一样平常。曾经有人尝试过跟他们去拼命的，到头来，哎！死的——还不都是我们自己的人。”狄为道：“这也不能完全怪你们，据我了解，夕月教中多有习武之人，你们这些山野农夫原不是他们对手，如果硬拼，也只是送死。有一事我闹不明白？你们怎会想到躲在坟墓里？这种地方倒是安全，一般人想不到。”

张乐山道：“这都是老祖宗留传下来的活命法宝。在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曾经是皇帝，当时在与另一个部落首领的战争中，我们失利了，我们的祖先带着一支人马，被逼跨过三条大江，转移到了黔中的深山老林里来，但是胜利者并没有宽恕我们的意思，他们一路追杀，我们的祖先无处逃遁，死伤无数，最后仅存的少部分人只好选择躲进了坟墓里，我们才得以保存下来。这就是‘活人坟’，每逢兵荒马乱的年月，我们都会为自己准备好坟墓，也备不时之需。”

狄为听后说道：“原来你们是一支苦难深重的民族，活得不容易呀！乐山兄这回请宽心吧！这一次将你们遇到的魔鬼交给我，我好歹要替老天爷把它给送回森罗殿去。你去叫乡亲们耐心等等，给我半个月时间，到时候我如果没有死，一定会让你们重新看到头顶上的日月。”

第128章

当狄为和绿杨怀着沉重的心情重又上马离去时，他们身后的泥泞路上，跪满了那些从所谓活人坟里钻出来的多灾多难的山里人。

经过了‘活人坟’这个事，狄为心里气苦，在崇山峻岭中放马疾驰。申牌时分，太阳幽灵一般在云雾蒸腾的山中露了一下脸，沿途四处山峦叠出，古树森茂，怪石林起，风送鹤声，一路上随处可见秀美如画的山光水色，狄为无心观赏山景，绿杨也没有那心情。

马行甚疾，两人各怀心事，一路谁也不说一句话，快马在山路上奔出了五六十里，见前方一派高山矗出，满山遍野长满了黄果树，冬天已经到了，树上的枯枝败叶在风中瑟瑟飘零。

狄为跃马翻移一道山隘，耳边突然响起一片轰隆隆的声音，他身后的绿杨吃惊道：“大哥，看来又要下雨。”狄为勒住马头，凝神听了听，道：“那不是雷声。”

绿杨道：“莫不是前方有人打仗，好像有千军万马往来奔走。”

狄为笑道：“傻瓜，打仗怎会选择这种地方，你也不看看，这哪有战场排兵布阵。”

绿杨道：“说得也是，可是那到底是什么声音呢！”

狄为道：“听那声响，好似有江河从高处落下，如果我猜得不错，我想咱们要找的瀑布就快到了。”绿杨喜道：“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吗！”狄为道：“傻丫头，你见大哥几时骗过人。”

此时前边的山路逐渐狭窄崎岖，岩石横生到了道路中央，马行不便。

狄为扶着绿杨下了马，把黑狮子放到山野间去吃那尚未完全枯萎的野草。两人寻路往前走去，绿杨紧跟在狄为背后，林荫深处走了一段山间小路，迤逦行得一两里，越是前行那雷鸣般声响越大，再步出几步，终于看到山脚下一条泛着白光的河水了，绿杨欢喜道：“快看，大哥，瀑布。”

狄为发笑道：“那只是一条白水河，哪有瀑布是这等样子。”

为了一把所谓绝世宝刀，辗转万里来到这儿的天涯镖局二当家无情刀狄为和绿杨山庄的绿杨小姐二人，沿着一条弯曲难行的狭窄小路拐过山嘴，这时只听那声响震耳欲聋，空气中飘浮着无数乳白色细碎水珠儿，如浓雾挡在眼前，使人睁眼看不清前方物事，狄为大声道：“这一定就是天山那个无所不知的云松客所说的云雾山了。”绿杨也大声道：“大哥，你说得不对，这里满山遍野全是黄果树，应该叫黄果树山，前边肯定就是大家说的黄果树大瀑布了。”狄为赞同道：“对，对。应该叫黄果树山，我想天山云松客未必来过此地，否则他也不该叫这里做云雾山的。”

狄为牵着绿杨，在那白雾弥漫的山路上穿行得百来步，突地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大瀑布出现在面前，汹涌澎湃的大水流白花花地从两山之间贯撞下来，直达崖底，银河落九天显然已经不足以形容它的气势了。看这瀑布，无论纵宽，当属世上少有。原来那雷鸣般声响却来源于这里。

绿杨‘阿呀’一声，顿时被这无边壮景惊得呆了。狄为高声赞道：“好呀！果然好个瀑布。狄某一生走南逛北，瀑布见得多了，但却从未见过如此大，如此美，如此壮观雄伟的，真乃天地杰作，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神奇艺术啊。”绿杨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情不自禁搂住狄为，由衷道：“太美了，实在太美了。大哥哥，我的心情好激动，但愿我能永远留在这里才好。”

狄为笑道：“到了这里，连我也舍不得走了。可是你忘了咱们是来做什么的吗？”绿杨叹道：“能看上这大瀑布一眼，此行不虚了，就算为此受过多少的罪，吃过多少的苦，也值了。”

狄为点头道：“是啊！真是不枉此行。”

绿杨找了块山石坐下来，双手托着腮，要多看眼前这瀑布一眼。

狄为注意到红日已经到了西边，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