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镖客-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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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马道：“没有，从我们这里去江淮，马场坝和太兴县都是必经之地。”

李天雄大叫道：“听你们如此说，刘紧和杨环的仇，是不用报了？我告诉诸位，你们害怕倭寇的骑兵洋枪，你们可以不去，我李天雄却怕个鸟，有种的且跟随我来。”暴跳如雷的李天雄在自己的马臀上重重拍了一掌，直打得骏马跳了起来，扬起四蹄，飞驰而去。

狄为摇头道：“马爷、张爷休怪，我大哥他就这臭脾气，他绝无恶意冲撞二位。眉州三杰与他多年交情，如同兄弟，大哥也时常教导我们，做人要像眉州三杰那样厚道。他一生敬佩的人不多，但对这三杰却时常赞不绝口，今日遇到这种事，如果不让他为刘爷杨爷报得血仇，我看他是不会安心的，二位担待一点。”马横空颔首道：“不，没有谁会责怪李爷，他倒是一条极重情重义的好汉子，我等自愧不如。走，快快跟上去看看吧！”

狄为指挥着大队，风驰电掣般朝马场坝方向横卷而去。

是时夕阳西斜，天色将晚，天空中几缕灰白的浮云无声飘动，落日的余晖透过云层倾洒在马场坝上空。一只大雁无声地从远处飞来，孤独的身影让人伤感。倭寇的一千骑兵排成阵势，枪内上足弹药，腰间挂着东洋刀，已经做好了应战准备，只等他们的敌人前来送死。

李天雄一路狂打骏马，快马如飞赶到马场坝时，遥见前方平旷处黑压压的好几层人马，铺开了七八里，就像一片黑色的海洋。不用再猜了，那一定就是杀害刘紧杨环的倭寇马阵。

倭寇的马队静静地立在当地，等着他的到来，哪里有要逃跑的意思？

在倭寇马队前方的草场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摆满一地，到处是成滩的鲜血。那是刘紧、杨环和他们带领的两百江淮降兵留下的。李天雄怒火中烧，竟然不顾一切地飞马迎了上去。

排在最前头的一百名倭寇端起了枪。

李天雄视而不见，打着骏马在飞驰。

一百名倭寇一齐按动板机，枪响了。

枪声大作，枪弹从李天雄耳畔呼啸而过。李天雄伸手抓紧马鬃，头下脚上倒贴在马腹之上，那匹骏马又往前全速冲出一箭之地，突然头部中弹，倒地毙命。

此刻李天雄离倭寇骑兵的前头部队已经不到百米。

倭寇的枪声没有停，他们不确定来犯的敌人有没有死。

李天雄单手撑地，在骏马倒下的那一瞬，如箭一般从地面上滑过，身体贴地射出，速度快捷无比，犹如大海中疾行的恶鲨。倭寇的枪子儿打在他身边的草坪上，草屑纷飞。

近了、近了、更近了。李天雄终于到了倭寇的马阵前。

已经发疯了的李天雄冲天而起，像捕食的兀鹰发现了目标似的临空扑出。

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不管面对的是人还是魔鬼。

断肠剑出鞘了，扭曲的剑身在残阳下闪耀着金黄色的光芒。

天涯镖局总镖头的脑海之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血债必须血偿。

倭寇的罪孽太深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以血洗血。就算是天王老子，照杀不误。

李天雄身在空中，手里断肠宝剑划道弧影，有几粒枪弹打在剑身上，发着叮叮当当的响声，此时此刻这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悦耳。李天雄扑进倭寇的马队中去了。

江湖人称断肠剑的李天雄一上来，便施展出地狱剑法中最厉害的一招杀手：‘夜半三更闻鬼哭’，这一招在他一生之中最多只用过三次。剑气过后，七名倭寇就马背上被削了头，李天雄接着又是一招‘天黑风啸啸’，记得当时他杀死四海镖局胡四海用的也是这一招。

火花闪烁，青烟滚滚，李天雄冒着枪弹，使了招‘风起云涌抽鬼筋’，接着又使了一招‘十八层地狱捉活鬼’每一招使出，空中毫不例外地漂起一场血雨。

可那不怕死的倭寇前排马队迅速兜了一个圆圈，将他围困了。

奇怪的是，倭寇后排的马队却是漠然而视，丝纹不动。

这些倭寇训练有素，加之久经战阵，基本上已经做到了‘临敌不乱，处变不惊’。

他们非常明白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不该他们干的事他们一般不会插手。

对付一个人，他们知道，有第一排出动就可以了。实际上不要说李天雄只是一人一骑，就算来的是万马千军，他们也会以这种平常心去对待，这样的敌人确实是可怕的。

李天雄看出来了，但李天雄并不在乎，因为李天雄同样也是可怕的。

天边浮云散去，残阳如血，马蹄如雷。激战，一个人对一千个人的激战。

激战中的李天雄只要稍微腾挪纵跃得高一些，头顶上立即便会有枪声，这一次他真正见识到这种能百步杀人于无形的洋玩艺儿的威力了，他当然不愿意去冒那个险，他的生命同样很重要，枪弹压迫得他透不过气来，李天雄几次被迫翻身滚落地面，只能在草坪上奔驰着挥剑杀人。前排的骑兵分成几圈将他紧紧裹住，策马在他身边往来飞驰，寇兵们挥舞着洋刀，呐喊着吆喝着嘲笑着，洋枪不停地往地上扫射。李天雄在马队的包围圈中左闪右避，他心内明白，只要稍有疏神，便会送命。没有人可以否认，天涯镖局总镖头绝对是武林中一流高手。但就算他功夫不错，闪躲再快，终究不敢过于大意。为了保全性命，无奈之下，李天雄只好钻到敌人马肚皮下面躲避。虽然他一上来伸手便杀了十几个敌人，但此时被困，枪子儿不长眼睛，毕竟是寡不敌众，他的处境已经是相当狼狈的了。在这种情况之下，想要脱身已不可能。

第192章

又有马嘶声，狄为领着两百余骑斜冲过来。

他们的战马只有这么多，很多兄弟没有马，只能跟着马队飞跑，被远远地抛在后头。

大队才踏上马场坝，‘嗒嗒嗒’的洋枪声响起，三百名倭寇当先迎了出去。

这些狡猾的贼人事先早有分工，以逸待劳，狄为带来的队伍瞬间倒下一片。

无情刀狄为手持钢刀，刀是他年前花十两银子在岭南一家兵器铺买的，虽然远不如当初七星石塘杜家后人所赠那把锋利的长刀称手，但还算锋利，尚可将就着使用。

天涯镖局二爷无情刀客高喊一声“冲啦！”他的队伍宛如潮水般卷了上去。有的兄弟从腰间拔出洋枪来，也向倭寇开了火。这些洋枪多是袭海城和战松石那时夺来的，有人随身携带着四五把，可惜都不怎么会使用，枪弹大多打得不知去向。可也有人天生枪法奇准，一粒枪子射出去，准能放倒一个倭寇。这却是神箭部落的兄弟。狄为一面往敌阵里撞，一边喊道：“有枪的放枪，有箭的放箭，莫闲着。”其实不需要他吩咐，他的部下已经在这样去做了。

倭寇那边是枪火猛烈，狄为这边却是稀稀拉拉的几声枪响，间或还夹杂着嗖嗖的弓箭声。敌众我寡，力量悬殊太大，兄弟们大多不会用枪。手中的洋枪反倒成了累赘。

倒是神箭部落的连珠箭管用些。

队伍中的云中林很快发现了这个情况，急令部下丢弃洋枪，持箭迎乱。

弓箭对洋枪。两边对射一阵之后，已经厮混到了一起，成胶着状态。

近身肉博了，双方各自擎起了冷兵器。这伙倭寇不比往常的，个个都能拼刀，腰间抽出洋刀来，一样使得哗哗响。拔刀杀人半点不含糊，这伙人绝对是倭寇当中的精锐了。

亏得狄为的大队里有像余从贵手中的大铁棒；高振邦夺命的残刀；云中林从涿州带来的那把削铁如泥的龙泉宝剑；马横空那杆赤焰银枪；张云冲却是不用刀剑的，混战中他一手提着一名倭寇当兵器，就马背上用倭寇的身躯去挡他们同伙手里的洋枪洋刀，一有机会有发拳毙敌；莫言败一手一柄板斧，杀人如砍瓜切菜。这几个人都是当世武林中少见高手，比深山的猛虎，大海的狂龙还要可怕。但倭寇人数实在太多，又全都是些不怕死的，杀了一个，七八个缠将上来，一时间人喊马嘶声乱成一团，不知有多少人在这场混战中丢掉了性命。

李天雄得到狄为率队及时援助，压力减去不少，趁机腾出手脚来，将那把扭曲的断肠宝剑使得车轮般疾转，只见他身影如同旋风似滚动，急杀数十人，抽空还随手甩出一把把的梅花飞镖。李天雄的飞镖在天涯镖局的几个镖头当中，算是最准的，端的是镖镖穿喉。

断肠剑李天雄已经杀红了眼，全然不顾死活地去拼命。

狄为拍打着骏马黑狮子，挥舞着钢刀，劈开了一条血路，来到李天雄身边，大声问道：“大哥，你没事吧！”李天雄须发皆张，怒目圆睁，一边挥剑杀敌，一边回答：“没事。怎么就来这几个人？”狄为挺刀架开两名倭寇的洋刀夹攻，使了招‘凄风扑面’，紧接着又是一招‘江河日下’，就马背上将两名倭寇给斩了，这才说道：“大部分兄弟没有马匹，步行跟在后面，一会儿就到了。”李天雄道：“好得很，天黑之前消灭这伙狗杂种。”

一句话还未说完，呐喊声响起，狄为回头看去，见是步行的大队兄弟，在天涯镖局镖师朱有芳的率领下，呼喝着冲上来了。兄弟们正成扇状包抄倭寇，看得出是朱有芳的意思。

腾地，左边空旷处窜出一彪倭寇骑兵，约有两百来人的队伍，向步行的兄弟迎去。

右边又有一支三百余骑的骑兵队伍，兜着圈子迂回到朱有芳率领的大队后方。

这伙敌人用兵如神，每一个会碰到的细节他们都考虑到了，并且早已经做好了临敌准备，有条不紊地按照自己的战略意图发动进攻，不难看出内中必有高人指挥。

狄为远远看到，很快猜出倭寇的用意，心惊道：“情况不妙。”

见步行上来的兄弟被那两队骑兵来回几次冲杀，队伍瞬间被切割成五六截，首尾不能兼顾，倭寇的洋枪不分青红皂白地朝着他们扫射。朱有芳的大队里有人开跑，队伍不战自乱了，倭寇还在不停地持枪狂扫，狄为看见逃跑的人越来越多，整个队伍更加的混乱不堪。

无情刀狄为心中明白，那些开溜的多半是俘虏过来的倭寇和江淮叛军。因为他同时也看到了他的好兄弟朱有芳朱大个子正指挥队伍截杀那些逃跑的人。

眼看这场血战两边死伤都极是惨重，和自己一块骑马冲杀上来的兄弟，这时已经倒下大半，只剩得功夫了得的还在拼了性命厮杀，而朱有芳的大队，在倭寇骑兵猛烈的枪火攻击下，已经支撑不住了，只有挨打的份，没有还手的力。看看李天雄，又杀到一边去了。

狄为双腿猛夹黑狮子肚皮，良驹一声嘶鸣，朝李天雄那边冲了过去。

狄为在马背上喊道：“大哥，血拼不是办法，得另谋良策，撤吧！”

混战中的李天雄眼见自己的部下死伤累累，心中是又悲又痛又急又怒，他比谁都要清楚，照这个打法，到最后只能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这个结果他不能接受。

但他不甘心啊！若不能将这支倭寇骑兵全部消灭，实难消除他心头的恨意。要不是狄为及时的提醒，李天雄几乎忘了自己此行江淮的目的，原不光为消灭这几个骑兵。

李天雄把一套地狱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逢人杀人，见马斩马，好不容易将周围的三二十名倭寇连人带马解决了。这才抬起头来，见狄为已杀到了自己身旁。李天雄道：“二弟，你带着大伙先撤，我来断后。”狄为道：“大哥你先走吧！我的马快，我来殿后。”

又有敌人围上来，并且一来就是十几个，这些人舞刀弄枪，鬼喊狼嚎。李天雄大叫道：“不要再多话了，你快带大伙走吧！等会儿天完全的黑了，吃他们缠住就不易撤出。别管我，我自有脱身的办法。”狄为知道总镖头脾气，心想争也无益，说了声‘大哥多保重。’调转马头，提刀杀开一条血路，朝着朱有芳大队伍的方向冲去。

天色逐渐的暗下来了，地上到处摆满了人和马的尸体。狄为骑着千里神驹，一路挥刀砍杀，口中大喊道：“各队注意，李爷号命，大伙原路往罗家集那边的小寒山方向撤退，动作要快，不要恋战。”现在的战场上，只有偶尔的几声枪响，因为弹药毕竟是有限的。

但刀剑撞击声却是不绝于耳，喊杀声犹在惊天动地。

血战中的这些江湖汉子，大多生性豪放，为人粗野，但他们绝对不是脓包。

大家心中都明白，单打独斗他们是可以，像这种沙场混战并不是他们的专长。再照这样打下去，讨不了太多的好处不说，恐怕到最后再没有人能够走到江淮了。接到李天雄及时传来的号命，大家伙儿合到了一块，双双并肩作战。一边厮杀，一边往小寒山方向撤走。

最后一点残阳退下了。天，完全的黑了。

夜风中，狄为领着大队边打边撤，终于来到了小寒山脚下。

眼看敌人就要过来，狄为吩咐神箭部落的兄弟，持弓守住通山路口。不让倭贼靠近。

倭寇的骑兵穷追不舍，紧紧地也跟到了小寒山。遵照狄为的指示，神箭部落的兄弟在黑暗中一排排的连珠箭过去，中箭战马的悲嘶异常刺耳，敌人倒也不敢轻易逼得太近。

上了小寒山，狄为把大伙安顿了，原地休息，等候尚未脱困的兄弟。

李天雄、余从贵、莫言败三人很晚了才赶回来，三人都是浑身血污。特别是李天雄，身上的衣服已被鲜血湿透，腿上手上到处在滴血，看他脚步甚健，情知他滴的那血可能并不是他自己的血。狄为迎了上来，李天雄问道：“二弟，兄弟们情况如何？”

狄为痛苦地道：“死伤极为惨重，如果再多战一个时辰，我们可能会与倭寇骑兵同归于尽。”李天雄道：“具体说说，还剩多少人？”狄为道：“江淮降过来的叛军不是战死，就是趁乱逃脱，当初抓来的那些倭寇，在混战中全部反了，已被朱有芳下令就地诛灭，现在剩下的，大多是屠万鳌所给的士兵和江湖上参加过来的义士，另外还有咱们镖队的兄弟，刚才我清点了一下，总人数尚有一千八百余人，可是受伤的倒有一半以上。”李天雄心痛道：“怎么会输得这么惨，我带来的可是二千九百余人的队伍啊！”莫言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骂道：“老子一生不服输，今日一战，门下弟子十死八九，这些洋狗还真他妈的够厉害。”

李天雄把身上的血衣脱下来，就用血衣擦去断肠剑上的血痕。做完这些之后，他将宝剑重重扔在地上，悲恸地说道：“今日发生之事，都怪我李天雄太过意气用事，连累了大家，害得这许多兄弟枉送性命，此行我身为大家首领，难逃其咎。我明白，我不配带队去攻打倭寇，诸位英雄在此，请你们另选高明吧！我对不住大家，甘愿接受任何的处罚。”

大家都听到了李天雄说的话，但是没有谁回应他，只有夜风在呼啸地响。

第193章

深邃的夜空中，只有稀疏的几颗星，没有月光，四野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寒蝉在夜风中不住地凄鸣。李天雄、狄为、云中林、余从贵、高振邦、惊马、张云冲、莫言败等，围坐在小寒山山腰间一片草坪上，草坪稍微落窝，四边山体组成一道天然屏障，敌人暂时攻不上来。

这场血战，所幸众家英雄都保全了性命，只有个别人受了点轻伤。

先撤出的兄弟们拾得些柴草来，在地上生起了火，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们一张张憔悴而脏污的脸，他们的脚下是永远孤独的小寒山。当初岳王爷曾经也被金兵困在这座山上。

小寒山只是一座不甚高的山丘，孤怜怜地矗立在马场坝平原的尽头，山中的乱石堆里生长着一些低矮的杂树，地上盛开着白色的小花，时常有些长蛇野兔在山上窜走。血战了一个黄昏的兄弟们够累的了，他们许多人自己动手包扎了流血的创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