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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剑情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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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又有了声响,他心中冷笑道:“老兄,我倒要看你有些什么法宝。” 

窗闩移开了,窗门徐开。 

不久,猫似的钻入一个黑影。房中伸手不见五指,他闭上眼睛装睡,发出平静匀称的轻微呼吸声。 

火招子亮了,他眼睛留了一条细缝,在火招子一亮一熄的瞬间,看到了一个朦胧的蒙面人身影。 

“有薰衣香,是女人。”他想。他听到来人在房中轻灵地走动,接近了床,又行离开,住处处走了数次,一无动静、他沉着地以耳力捉摸对方的举动。 

空中流动着淡淡的幽香,来人确是女的。但房中太黑,看不见形影,因此确定来人是女的,未免过份武断。薰衣香有多种,并不是女人的专用品,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们,谁不薰衣神气一番? 

怪!不速之客竟然穿窗走了。 

“这人的身手十分高明,官府之中有这种好人才,委实难能可贵。”他想。 

来人进出逗留,比一头猫还要轻灵,如果他不事先有所警惕,睡在床中根本不知有人来去。 

他猜想可能是武昌府大名鼎鼎、名震江湖的名捕头鬼见愁曾隆亲自来了,轻功如此出色,决非无名之辈。但再一想,却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想,死了一个人,一无苦主,二无证人,三不见尸体,小事一件而已,不配劳动鬼见愁亲自出马替他查房问。 

他不再多想,渐渐地睡意渐浓。 

又来了人,朦胧中,他一惊而醒。这次来的人差劲多了,笨手笨脚只配列于三流人物之林,共来了两个,居然用上了笨贼探道的手法,先掀窗投入一颗小石问路。 

两个人都进来了,有千里火的亮光明灭闪动。他不加理睬,暗自留神。 

两个笨家伙用千里火在他脸上晃了晃,接着,取下他床头的包裹。 

“好象伙,不死心又来检查啦!”他心中好笑地自语。 

只要过得去,一些无谓的纷扰他可以容忍,真正高明的老江湖,能屈能伸昼避免与官府打交道,非必要决不与公人冲突,如果不幸弄至案存官府,那就讨厌了。 

各地官府彼此行文,有案的人很难容身,至少在心里上有所顾忌,限制了行动上的自由,因此必须避免落案,避免落案的有效途径,便是不要与公门中的人公然作对。江湖人与公门中人之间,彼此是相生相克互相倚存的,彼此维持正常关系便相生,过分了便相克,各有顾忌,直等到非克不可时,便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了。 

一般说来,官府中人实力妄雄厚得多,对忖散沙似的江湖人,应该毫无困难。话又得说回来,一旦江湖人完全被清除,三教九流的异端份子一扫而净,那就各安生理,天下太平,公门人要来何用?所有公门人的饭碗岂不全被砸破了?为了避免双方的饭碗被砸破,必须双方皆留一条路好走,江湖人得承认公门人的优势,公门人也得承认江湖人存在的价值,物极必反,双方如果不尊重对方的相对地位,那就只好各走极端强存弱亡了。 

这两个家伙不尊重林华的地位,做得过份了,打开包裹并不检查,却将那九锭银子揣人怀中。然后将各物放回原位,溜之大吉。 

店后便是政和坊最南端,那儿有一条分隔两坊的小巷,巷南是西阳坊,那一带也是水客们投宿的地段,旅店林立,近城根一带,便是新划不久的教坊巷。 

两个家伙在空间无人的街巷间急走,在门灯的映照下,可看出是两个青衣中年人,带了匕首他们避过一组更夫,进入了教访巷。 

这一带的教坊,名义上是官营的,是由出身官媒的韩官媒夫妇操纵设立,先后大大小小共设立了廿户之多。官媒设立教坊,天知道里面究竟造了多少孽?反正那些犯人的妻女,如判决经由官媒发卖的可怜虫,决不会漏掉半个人,全都到教坊里来了。至于其他迫良为捐买卖妇女奴婢的缺德事,在此更是司空见惯。 

青楼教坊所在地,本来就是不夜街,更是是非之地,进得巷来,灯火便比街上光亮得多,乐声隐隐,半掩的院门内不时传来阵阵燕语莺声。已经是午夜时分,嫖客已不再在街上走动,人行走其中,孤零零地前后不见人。 

一名大汉轻叩一家乐声的院门,里面有人问:“谁呀?” 

“是我。”大汉气汹汹地叫。 

一个黑影从瓦面上一闪而过,隐没在后院中。这是一间简陋的内厅,却流动着廉价脂粉的香味。中间摆了一席酒,一旁的案四周,五名乐妓正在奏出一阕“水龙吟”,丝竹和鸡、檀板轻敲但显得节皆拍散乱,有气无力无精打采。五名乐妓脸上太多的脂粉,掩不住她们那营养不良疲劳过度的神情。 

客人共有六个,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每人身后坐着一个粉头,打情骂俏掩盖住音乐声,粉头们在小伙子们毛手毛脚的播弄下,不时发出阵阵反常的吃吃浪笑。 

看桌面,已经是杯盘狼藉即将曲终人散境地了。 

厅门倏然而开,一个龟奴领着那两位仁兄当门而立。 

上首席的一名大汉醉眼朦胧,将揽在怀中的粉头向旁一推,站起叫:“散也散也,你们都给我回房安顿,太爷们还有事,等会儿谁都不许进厅来。走!走!” 

粉头们与乐妓一个个狼狈而走,片刻间走了个干干净净。“砰”声响,两位来客重重地关上门,把龟奴关在门外。 

“怎样了?”上首位的大汉问。 

两位客人到了桌旁,先抓起酒壶咕噜噜先准了半壶酒。那位生了一双斗鸡眼的大汉摘下匕首丢在桌上,一把抓起吃剩下来的残鸡壳,顾不得汤水淋漓,先呛了几口,吐出残骨说:“狗屁,那小子如果是练武的,练武的早该不值钱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上首位的大汉追问。 

“那家伙睡熟得像条死猪。” 

“你没问他的来路?” 

“见鬼!他根本就不是江湖人,问他则甚?” 

“你们……” 

“有两个鹰爪孙住在邻房监视,兄弟怎敢唤醒他盘问?咱们在房中翻箱倒柜,他睡熟得像条猪,这种人要来何用?大哥竟然想招他入伙,岂不可笑?” 

“但翻江蛟黎兄却说他会点穴。” 

“你别听老黎胡说八道,他是个惊弓之鸟,别理他就对了。反正咱们目下人手已够、不必再招人手。” 

“可是,狼枭那家伙难缠,找不到对付他的人,咱们风险太大。” 

“咱们找三个人伺候他,何所惧哉?” 

大哥略一沉吟,似乎已下定决心,说:“好,找不到人,咱们就动手好了。诸位,大哥我话讲在前面,这次咱们所干的活极为犯忌,谁透了口风谁得完全负责。再就是把那女人弄到手,千万不可毛手毛脚乱来,她可是咱们投靠的本钱,她有了三长两短,咱们羊肉没吃到。反惹了一身骚,说不定反而把老命送掉。要玩女人,粉头多的是,那可是一块天鹅肉,咱们这群癞蛤蟆最好别妄想。明天朱三哥可以赶到,他在万金堤廉家与咱们会合,咱们到廉家商量如何分配人手。狼枭那小子奸似鬼,他在武胜门渡口将人弄到手,由于亮了底,他带着人溜到鹦鹉洲避风头,准备风声一过,过江带入南下,在后天之前,他不会将人冒险带走,咱们还有两天工夫准备。” 

“大哥,如果狼枭那小子不过江,咱们能不能到鹦鹉洲去找他?”一名大汉问。 

“到鹦鹉洲去找?哼!你可说得轻松,我可不愿为了此事把老命送在鹦鹉洲。他会过江的,那小子爱财如命,为了钱他可以把他老子出卖给任何人,他决不会少拿一文钱,必去领重赏的。” 

“如果他派人传口信,说明在洲上交人……” 

“他无法办到,你放心,他的交游比咱们还狭小。两位贤弟白跑了一趟,咱们明天通知水鬼郝二算了。” 

斗鸡眼贤弟在怀中一阵掏,笑道:“小弟没白跑,瞧,咱们几个人可以包下这一边的院于,痛痛快快玩三天。” 

“见鬼!你从何处弄来的?天老爷,你怎么在鬼见愁的地段内作案?”大哥变色地叫,盯着桌上的九锭银子发呆。 

“小弟不是作案,而是顺手牵羊弄来的。” 

“顺手牵羊? 

“就是平安客栈那小子的嘛!” 

“你真糊涂,那小子的银子怎能动,他已是被鹰爪孙盯上了的人,他如果报案,咱们……” 

“大哥放心,就由于他是被鹰爪孙钉上的人,咱们拿了反而没风险。鬼见愁的人,必定以为那小子存心谎报,故意刁难,不去听也不去受理,恐怕还得让那小子吃吃苦头呢。” 

“这……好吧,反正已经做了,咱们怕也没用,该安歇了,晚上少在粉头耳旁胡说人道透露了一丝口风,咱们便人财两空了。银子愚兄暂时保管,你们去找你们的相好。我到后面方便去。” 

厅中一空,九锭银子仍在桌上。但等大哥方便后回厅。银子已不翼而飞。 

“咦!银子谁拿走了?”大哥怪叫。 

平安客栈林华的房中亮起了灯光,他将失而复回的银子包好,将皮护腰卸下,一同包人包裹中,往床上一塞,上床就寝,自语道:“这些小毛贼如果打上房那位小姑娘的主意,不枉送老命才怪。” 

一宿无话,次日一早,他将包裹交柜保管,早膳罢,回城南走了。 

城四周都建有堤防,城南的南湖堤叫郭公堤,白龙床矶及石嘴以下一段只有一条小土堤,直至本朝末期,兵部尚书熊廷粥方筑了一条路堤挡水。长堤在城西南,沿汀修筑,称为万金堤。后来满清入关,在万金堤后加了一条真正的长堤,起目赤山,下迄嘉鱼县下田寺镇,长一百廿里。 

面对鹦鹉洲的一段堤,雄伟的压江亭面对滚滚汇流。亭以南直至新开港,这一带民宅凌落。新开港旧名南浦,也就是离骚上“送美人兮南浦”的南浦、往昔是往来船舶的停泊处,目前已被黄鹤楼以南的船官浦所取代、已非昔年的盛况了、正日渐凋零中。亭以北至城西南角,以及以东至南湖,甚至延至明月湖一带,却是城外的繁华区,比城内更热闹。 

堤与湖之间,是一条长街,长有一里左右。到达城外、沿濠外缘再伸出一条横街,西抵江畔,东至望山门。这两条形成丁字的长街,是廿里方圆的武昌城,最复杂最令当局头痛的地方。 

万金堤外汇流滚滚,秋泛未退,浑浊的江水浊浪滔滔,沿岸水际船桅如林。堤上则人群穿梭往来,旅客与游客如过江之鲫叫卖,声不绝于耳。堤内的长街行人似蚁,万商云集,行人来去匆匆,货物一车车一担担来来去去。 

对面鹦鹉洲泊满了木排,从洲南直延至洲尾,恐怕有上万木排,每长排约有十余节小排,每小排约有合抱粗三四丈长的巨木一二十根。每长排有一木商,在排中的小排上搭屋居住,所以只消数排上的简陋木屋,便知有多少木商了。每本商拥有他自己的排夫,皆是洞庭湖上游各县的人,他们的团结力十分坚强,形成了实力坚厚的所谓“排帮”,据说其中有些排头会法术,会禁制术,十分利害,各地的水贼劫匪谁也不敢打排帮的生意。 

姑不论排帮的人是否会画符念咒驱神役鬼,只消一看他们的人,便知他们为何能闯出如此不凡的局面了。这些湖湘山区的伐木土著,上山代木下山放河,水陆能耐从千锤百炼中得来,一个个粗壮如山,风霜雨露把他们洗炼得坚强、粗旷、标悍、豪迈。他们登岸时,很少落单,随身必定带了他们的两种利器,一是短铁钩,一是砍刀。这两种利器,是他们的应用工具、动用时得手应心。与人冲突,把这两种利器用上,其可怕的程度,可想而知。如用来为非作歹,更是如虎添翼。在武冒附近,排排的人可说占尽了上风,其中少不了有些败类,惹是生非无法无天,自然引起当地人的反感,经常发生人命、冲突事件层出不穷。 

已牌左右,林华到达长街,从一条小巷拆入,向万金堤下走去。他这一身打扮毫无特殊之处而这一带活动的水夫。几乎全是些高大健壮的人。因此他这身材高大的人并不显眼。 

街道窄小,往来的人却多,一股臭味向鼻中钻。他到了一座巷边的小食店前,略一打量四周然后信步跨入。 

第三章 访莫三爷 

酒气与汗臭四溢,人声嘈杂,这个贩夫走卒三教九流江湖人的就食所,有身份的人最好走远些。做苦力的人食无定时,巳牌时分店中已有了七成座,店伙只穿一条汗褂,套一件脏兮兮的围裙,搭一条污腰帕作为汗巾,里里外外忙。 

他挤近角落上一副座头,向跟来的伙计笑道:“先来三斤老酒;来四碟下酒小菜,切一盆烧卤,饭听招呼再上。” 

“好,就来,今天河鲜丰盛,下饭时来两味可鲜,怎样?”店伙说。 

“好,手脚放快些,伙计。” 

酒菜刚上,门外大踏步进来了两位虎背熊腰的排帮大汉,赤着上身,衣衫吊在手上,露出一身虬结如丘的古铜色肌肤,油光闪亮。腰带上悬插着代表他们身份的家伙:砍刀与短钩。两种家伙都是短的,动起手非死即伤。 

两人两面看看,挤近林华这一桌,拖出两侧的长凳,蹲在凳上放下手上的衣衫,其中一人亮着大嗓门、向店伙叫酒菜能吃,一盆肉有两斤以上,四碟小菜加上三壶酒,老母猪也吃不了这么多。 

“能吃才能干活,老兄。”他不在意地说,将一碗酒一口送入腹中。 

“你干什么的?”大汉追问。 

“你看我是干什么的?”他反问。 

“像是抬棺材的。” 

他知道这位仁兄并非憨呆,而是有意挑衅,却不知原因何在。好在他今天本来就是挑衅来的在此地闹事,便无法会见长街的地头蛇丈八腿莫伯雄莫三爷。 

但时后未到,暂且等一等。他笑笑,说:“你说对了、老兄。”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大汉拍拍短钩狞笑着问。 

“当然知道。” 

“那么,你为何不知趣搬到另一桌上去吃顿平安食? 

“你老兄……” 

“大爷们有几位弟兄后到,角落上便于商量。” 

他不在意地笑笑,放下碗筷说:“好,让给你就是。” 

“这才橡话。” 

他不等店伙前来招呼、将酒菜搬到另一桌上放好。这一桌原有两名食客,倒也相当和气,将自己的食物尽量往后挪、让出桌面给他摆放食盆。 

他坐下向双方友好地一笑、连声道谢。 

不久,进来了三个挑夫打扮的人,都很魁梧,目光不住搜寻座头,这时食客渐多,空座头根本没有,见两位排帮大汉这一桌只有两个人,便向桌这边走来,奇*。*书^网一名挑夫含笑向两大汉点头含笑招呼,说:“食客太多,两位大哥包涵些儿,大家挤一挤。” 

先前撵走林华的大汉怪眼一翻,挪下一条腿脚踏实地,挥着大手叫:“滚你的!这一桌有人岂有此理。” 

“咦!有人好好说,你怎么出口伤人?”挑夫不甘示弱地质问。 

店中立即骚动,两名伙计来打圆场。林华对面的一名食客低声道:“那三个挑夫是码头帮的人,这一下可能闹大了。老兄最好赶快吃,免得遭了池鱼之灾。”说完放下碗筷匆匆至柜台会账走了。 

林华不在乎,他正在等机会。码头帮与长街的地棍都是本地人,他要找的人是长街地棍的老大丈八腿莫三爷。 

闹事的小店属于长街,莫三爷怎能不出面? 

正调解间,门外抢入三名排帮的大汉,不问青红皂白,一面冲人一面叫:“吵什么?打死这婊于养的。” 

原先启衅的两名排帮一见来了帮手.更是嚣张,大手一伸,便抓住了挑夫的腰带向上提,左手一抄急扳跳夫的大腿,要将挑夫摔倒。 

另一名大汉则一拳疾飞,“蓬”一声击中另一名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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