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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宴(壹):步步杀机-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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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雨荷澄净的目光划过来,反问道:“他既然真的不错,为何你不嫁给他?那不一样可达到你的目的?”

云梦公主差点跳起来,叫道:“我怎么会嫁给他这种男人。我一见到他就想吐。”

叶雨荷冷淡道:“公主不想嫁,难道我就想嫁了吗?还是说,公主本来就觉得我是个卑贱的人,任由摆布就好,根本不必有什么感情?”

云梦公主愣住,就见叶雨荷走远,立住,背对着她,再不说一句话。

望着那孤单的背影,云梦公主心中终于有了分歉然之意,她这才发现,她的计谋是好,但从未想到过他人的感受。

这时日将沉江,天边有乌云卷上。

云梦公主只感觉眼前那身影俏生生地立在风中,有着说不出的楚楚可怜。虽气愤叶雨荷的口气,终于敌不过心中的歉意,云梦公主轻移脚步,走了过去,低声道:“叶姐姐,我错了,对不住。”

叶雨荷默然半晌才道:“公主,我想走了。”

云梦公主一惊,失声道:“走,去哪里?”

叶雨荷望着那乌云蔽日,神色中有着说不出的失落,“我是个捕头,在你身边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我想回沿海。”突然想到那晚秋长风说过的话,“叶捕头,很多事情,其实和你无关,你真的不必参与进来。”叶雨荷心中茫然在想——我是真的想走,还是听了他的话?

云梦公主急了,一把抓住了叶雨荷的手道:“不行。”

叶雨荷不为所动,只是道:“公主还要下令,让我不走吗?”

云梦公主看到叶雨荷的脸上,似有悲伤流转,一时慌了,忙道:“不是,叶姐姐,我真的喜欢你留在我这里。我很孤单,一直想有一个你这样的姐姐在我身边,我求求你,留下来,好不好?”

她这次说的都是真心话,她虽在宫中,钟鸣鼎食,但心中实在有着说不出寂寞之意。那种寂寞,是无论如何奢华的生活都无法弥补的。

她自出生后,就得到朱棣的宠爱,她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不能如愿的时候,可她益发的寂寞,再多的索求也满足不了心中的寂寞。叶雨荷虽冷漠、刚硬,但处处帮她,在她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在云梦公主看来,叶雨荷几乎就是她的一个姐姐,溺爱着这个撒娇的妹妹。

见叶雨荷不语,云梦公主几欲流泪道:“叶姐姐,刚才是我错了,难道你真的不肯原谅我吗?”

叶雨荷望着那让人怜惜、娇弱如花的面容,陡然一阵心悸……

就在这时,金山寺不知哪里传来了钟响,“嗡”的一声,宣告白日的结束。

已落日。

云梦公主醒觉到这点的时候,立即扭头向殿内望去,见叶欢还是呆立在那里,众侍卫就要上前,忙道:“叶姐姐,你还得帮我抓坏人,不能走的。”说罢急急入了大殿。

有灯燃起,乌云蔽日,天色几乎是瞬间黯淡,叶欢呆呆地望着墙上的万里江山图,脸上已见寒,就听姚广孝道:“日落了,杀了他。”

话一出口,众侍卫拔刀,一时间“锵啷啷”声响,寒灯更冷,刀光更寒。

秋长风上前……

叶欢陡然大叫道:“等等。”

姚广孝一摆手,众侍卫止步。叶欢抹了把冷汗,强笑道:“上师,我好像发现点问题。”他终于发现,无论他如何机智,在冰冷如山的姚广孝面前,半分作用都不起。

姚广孝根本不语,无法主持动容道:“你小子发现了什么?”

叶欢目光落在了秋长风的身上,说道:“秋兄如斯智慧,想必对书画也有绝佳的鉴赏能力,不知道从这幅画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秋长风淡淡道:“现在是上师要你来看,你不要觉得扯上我,就可以逃过一死。”

生死关头,叶欢本是孤傲的表情很是尴尬,强笑道:“怎么会呢?在下认出这画是用黄派技法所绘……”

秋长风斜睨姚广孝一眼,见他并不言语,一时间琢磨不透姚广孝的用意,随声道:“不错,那又如何?”

叶欢立即道:“黄笙画派作画,可说是独具一格,富贵堂皇……”

秋长风叹口气道:“若说黄笙画派的技法,只怕说到明天天明也说不完。你若想借此争取活命的时间,可算打错了算盘。”

叶欢脸色变得难看,勉强道:“在下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感觉到这幅画虽然说是工笔细描,可算是上上的画师所绘,但工笔中似有拘谨之意。”

无法主持忍不住喝道:“他画的好坏、拘谨有什么关系,你小子看不出来,就径直说好了。”他虽在呼喝,可神色间,显然有失落之意。

叶欢缓缓道:“谁说画的好坏、拘谨没有关系呢?恰恰相反,大有关系。”

无法主持一怔,错愕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和尚昔日的确是个纵横天下的将军,但就因为如此,所以对画法一窍不通,这画儿他成天在看,看了十年,终究不得其法,从未想到过,这幅画的工笔、好坏会有什么问题。

秋长风目光闪动,又落在那幅万里江山上,问道:“叶兄若有高见,不妨直说,这般遮遮掩掩,只怕我等得,我的刀可等不得。”他手按刀柄,竟有出手之意。

叶欢见秋长风要出手,脸色微变,走到那墙前,伸手指道:“这幅画乍一看,的确气魄非凡,但若看久了,就会发现此画只为传真,不见神韵,画中缺乏一种风骨,可见画师虽不差,但并非那种大家。”

秋长风凝望叶欢手指,终于点头道:“不错,你指的那笔就可见画师下笔的时候,颇为拘束,难展灵动。”他手指划动,似乎模拟着画中的笔致,突然道:“这一笔乍一看很是别扭,从上向下运笔只感觉那画师手如负重……”

他话未说完,脸色也变了。

叶欢闻言,神色狂震,突然双手撑地,竟倒翻而立。

众人见他举止古怪,均是心生警觉,只怕他对上师不利。不想叶欢倒翻去看那幅画,看了片刻,突然脸露狂喜之意,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等到他再正常站立的时候,容颜焕发,一改沮丧之意。

就算是姚广孝都有些颤声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那无法主持还是不解,但脸上也露出激动之意,感觉生死关头,这个叶欢好像顿悟了什么,竟要破解这二十多年,没人能解开的玄秘。

叶欢立直,长叹一声,说道:“我明白这幅画的问题了。这幅画居然是画师倒着画的,你们若是倒着来看,就会发现这幅画绝非万里江山图。不过要看这幅画究竟是什么图案,还要离远来看才好。”

众人耸容,从未想到过叶欢竟从工笔中看出此种玄机。

卫铁衣心中微动,突然道:“可你若是引我们倒立,趁机逃走又如何?”他不懂画,但懂人的心理,戒备之下,有此一问。

众人又是一呆,才想到这个可能也是有的。

就听到一声霹雳断喝传出,那无法主持突然长身爆起,身形如箭地窜到大殿门前。

不待众人有所举动,那主持脚尖一点,上了高墙,再一翻身,竟借力到了那大殿的横梁之上,身子倒悬下来。

卫铁衣凛然,不想此人虽老,竟仍有这般身手。若让他这般悬挂,他是万万不能。

此人看起来近百岁的年纪,居然还有如此灵动霹雳的本事,若是年轻时,那还了得?

见无法主持倒悬梁上,向那幅画望去,卫铁衣这才想到,这殿中,的确没有任何一个位置,比那梁上观看万里江山的倒画还方便。

方才叶欢管中窥豹,只见一斑,这会儿那主持在梁上倒望去,当然可鸟瞰全貌。

所有人都想倒转来看墙上的那幅万里江山图,但身肩卫护姚广孝之责,又如何能失礼倒立?

不少人都是斜睨无法主持,只想从他的脸色中看出分端倪。

不知许久,突然一道霹雳划过夜空,那无法主持倏然落下,从数丈高的梁上掉了下来。

云梦公主差点叫了出来,就见那主持空中腾身,虽在数丈高处落下,仍稳稳落地。若不亲眼所见,谁都难信如此老迈的身躯竟有如此高强的身手。

众人都看那主持,秋长风还有余暇看了眼殿外,皱了下眉头。

原来众人都被那和尚的古怪举止吸引,全然不知早有乌云漫天,秋雨漫下。那如铅的云层压在整个金山上,却好像也被殿中的奇诡之意逼迫,并不落雨。

一道闪电终于不甘沉默,划破了墨染的天空。

可电闪虽厉,终于还是被黑暗吞噬,半晌后,才有沉雷郁郁传来,如天边战鼓。

不过众人心神都被无法主持和金龙诀之谜吸引,天地之威虽然凌厉,究竟吸引不了众人的注意。

所有人都在想着一个念头,那和尚从万里江山图中看到了什么。

难道这图中真的藏着金龙诀下落之谜?

金龙诀重出,是否真如传说中的神秘,可改天换日。难道说堂堂大明江山,就会因金龙诀出现,而就此翻天覆地?

就见无法主持落地,放声长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神色欢娱,竟喜不自胜。很显然,这个秘密压在他心头多年,一朝破解,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

姚广孝目光如电,射在无法主持的身上。这般情景,他居然还能安稳坐立,不动声色,他只是缓缓道:“你明白了什么?”

那无法主持大笑道:“姚广孝,你我争锋了多年,若论心智,我不如你。但今日我敢肯定,就算你也倒着看这幅画,终究还是我先你一步看出这万里江山的秘密,你服不服我?”

姚广孝笑了,笑容不再诡异离奇、森然惊怖,他笑容中带着无尽的沧桑落寞,也有几分讥诮嘲讽,他只是道:“其实我早就服了你。张定边,你能到现在还活着,怎能让我不服呢?”

一道霹雳再次划破长空。

沉雷郁郁。

可就算那电闪雷鸣造成的震撼,也不及姚广孝方才所言造成的震撼为剧。

张定边?哪个张定边?这天底下,还有哪个张定边?

天下英雄归湖广,湖广豪杰看普郎。

普郎虽勇亦要拜,拜我定边独嚣张!

那是天下英雄,无不侧目的张定边。

那是乱世豪情中,就算大明第一猛将常遇春都不敢正撄其锋的张定边。

那是骁勇无敌,身经百战不曾败,虽最终一战落败,但几乎击杀朱元璋,改写天下命运的张定边。

谁都以为张定边早就死了,可张定边原来还活着。

原来眼前这疮疤满面、风月浸染的金山寺主持就是张定边!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朱颜辞镜,落花别树。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些本是人世间最难挽留的憾事,但众人见到那须眉皆张、霹雳电闪中仍豪情依旧的张定边,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一个念头。

张定边还是那个张定边,嚣张依旧,天下第一英雄!

第二十三章 天意

霹雳一道接着一道地划下,似乎不甘冷夜的寂寞,就如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般,因为英雄虽老,豪气尚存。

众人知道眼前这和尚就是当年元末第一名将张定边时,那霹雳雷声就如在脑海中轰鸣炸破般,心胆俱惊。

张定边怎么会没死,还当了金山寺的主持?

张定边本是陈友谅手下第一高手,当年是朱元璋的死对头,几乎击杀了朱元璋,姚广孝既然早知道这人是张定边,为何还留他在金山寺?

可无论如何,张定边都算是前朝余孽,恐怕会对大明不利。卫铁衣一想到这里,不由护在姚广孝身边,只怕张定边对姚广孝抢先下手。

姚广孝竟还平淡自若,这个亦僧亦道的黑衣宰相,似乎很难被什么意外所惊动。

张定边笑后,凝望姚广孝道:“不错,又过十年,我还没死,因为我真的不甘心。”

姚广孝叹息一口气,“因此你当年做赌时,故意赌输给我,留在金山寺?”

张定边森然道:“我没有故意输给你,我赢不了你。”

秋长风只是一转念间,就想出姚广孝和张定边多年前就认识,而且有个赌注。张定边输了,恐怕就要留在金山寺做和尚,而张定边正对金龙诀有意,因此就留在金山多年。可秋长风感觉一点很奇怪,张定边依旧如此霸气,终究是大明的隐患,以姚广孝之狠,为何当年不直接除去张定边呢?

姚广孝皱了下眉头,“但我当年看你,真的感觉你本心死,这才不想杀你。我若杀你,当年是有机会的。”

众人讶然,不想姚广孝居然比张定边还狂妄,他有将张定边置于死地的机会?

张定边昂然道:“不错,你我当时做赌,输者任凭对方处置。我输了,你让我死都无妨,但你没让我死,只让我留在金山寺,一留多年。如今我虽老了,可还没死。”

姚广孝叹道:“你没死,雄心还在,我现在才知道你一切都在做戏,在我面前做戏。你能留在金山寺多年,因为你也信金龙诀的秘密。”

张定边缓缓道:“难道你不信?”

姚广孝默然,可神色已冷了下来。

现在谁都看出来,那幅万里江山图中,的确藏着金龙诀的秘密,就因为这个秘密,才让张定边留在金山寺多年。

张定边冷笑道:“其实你也信的。你留我在这里,只是不信我能先你一步看出这江山图的秘密罢了,你也以为叶欢难以猜透这秘密,才要借口杀他,掩饰金龙诀的秘密。只可惜,天意弄人,他偏偏看破玄机……”

叶欢脸色阴晴不定,见众人望过来,忍不住强笑。

事态转折的出乎叶欢的意料,见姚广孝、张定边剑拔弩张,燕勒骑、秋长风手已握刀,他似乎也有些畏惧,再不敢多言。

姚广孝双目一张,目光森冷地落在张定边身上,缓缓道:“我知道你还不死心,你当年输给太祖并不死心。但你知凭一己之力,绝难再撼动大明江山,因此这才隐忍。但金龙诀若出,你就觉得有对抗大明的力量,还想蠢蠢欲动,重扶陈家后人?”

张定边哈哈一笑道:“你说的一点不错。”

姚广孝目光如冰,嘴角带分阴冷的笑,“可你还没有得到金龙诀。”

张定边长吸一口气,一字字道:“那又如何?”

姚广孝咧嘴一笑,露出枯黄的牙齿,“我只想告诉你,你就算天下第一英雄又能如何?我当年可以杀你,今日也不例外。你若不乖乖的留在金山,只怕不能活着出了大殿。”

张定边笑笑,“是吗?”他话一出口,身形陡动,一闪之前,就到了姚广孝的身前。

姚广孝神色不变,只是低沉地说道:“杀了张定边!”

“杀”字出口,话音未落,卫铁衣已出手。卫铁衣一直守在姚广孝身边,一看张定边前来,立即拔刀。

刀声嘹亮,可刀光早在刀声之前,就如漫天飞雪般地吹向张定边。

卫铁衣一口气劈出了七刀。

张定边只回了一拳。

殿外有电闪而过。那一拳就如电闪般重重地击在卫铁衣的胸膛!

卫铁衣狂叫声中,倒飞而出,撞在墙上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那一拳直如巨斧开山,晴天霹雳,打得卫铁衣五脏移位,口鼻溢血。

一拳之威,竟致如斯。

张定边一拳得手,眼中寒光一闪,遽然凌空而起,只听到“哧哧”声响,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少铁针从他脚下飞过。

卫铁衣虽被张定边一拳打飞,终究还是放出了夺命的铁针。若非为了躲避铁针,张定边那一拳,就能打得卫铁衣胸骨尽碎,背脊折断。可饶是如此,卫铁衣跌在地上时,一时间也难以起身。

张定边和姚广孝撕破了脸皮,居然没有逃命。他虽老了,但功夫从未放下,在众侍卫环绕下,蓄意一击,竟要取了姚广孝的性命。

这是怎样的豪情和自信?

这是何等的嚣张和猖狂?

铁针落空,张定边腾空,目光闪动,还是要扑向姚广孝。陡然间,两道黑影左右扑来,刀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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