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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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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留给了闵安食用。闵安本想斯文些进食,吃到七分饱就成,李培南却持着布案的筷子敲她的额头:“再吃一些,有了力气,才能打跑杀手。”
  闵安为难道:“若真是有杀手,我的武功也不济事,世子不如自己打发掉。”
  李培南取过一碟糕点放在闵安面前:“我晚上睡觉常常睡得不省人事,你想我打发他们,先要唤醒我。”
  “哦。”
  “所以你必须睡在我身边,方便叫唤。”
  闵安咬着的糕点突然窸窸窣窣从她嘴角掉下来,她愣了片刻,回道:“我守在床边可好,若有突发情况,伸手也能推醒你。”
  李培南先沉吟:“你熬得住一晚不睡觉?”
  闵安忙点头。他又接着说道:“那就试试吧。”
  闵安三下两下喝完汤吃完糕,擦净嘴催促道:“世子可先巡查一遍,叮嘱侍卫大哥们多来院里走动。”
  “我睡觉图清净。”李培南一口回绝。
  闵安觉察到保护世子爷的差事不好做,她都不知道他还有哪些怪毛病。她跟在他后面朝寝居走去,他突然又顿了脚步,让她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背。
  闵安揉着鼻子:“怎么了?”
  “你唤我‘世子’是为了显生分,我不乐意听到。”
  哦,原来是毛病又来了。闵安顺着李培南的意思说:“那我唤你公子吧。”
  “公子也不好。”
  “尊卑需有别,公子就别为难小人了吧。”
  “你不是小人,是姑娘家。”
  “哦。”
  “姑娘家唤同宗同源时,可唤他的表字。”
  闵安疑虑道:“我什么时候跟公子同宗同源过?”
  “我是非衣兄长,非衣是你师弟,由此我的一半身子已经入了你的师门。六十年前华朝外纳三州,闵州百姓就在其中,两三代人与华朝女子通婚,后代血脉逐渐融合,由此我与你同根源,都是正统华朝人。”
  闵安想了想,不得不服李培南牵强附会的本领。“公子说得极是,那要我唤您什么‘同宗’名呢?”
  “叶循。叶是我祖姓,循是太皇太后赠与的字。不顺口,还可唤我阿循。”
  闵安在心底试着念了一遍叶循这个名字,深觉不妥,回道:“还是认您做公子吧。”
  李培南转身离去:“你总有喊我阿循的那一天。”
  他已经在等着。
 

  ☆、第108章 诱婚

  世子寝居华灯高燃;光彩雪亮如昼,暖香融融。
  沐浴过后,李培南穿着睡袍走进来,闵安也已清洗完毕,只等着承起值夜的职责。院里果然没有值守的侍从;石塘花木静悄悄的;夜风经过;才能发出一点细碎的响声。
  太静了。
  闵安内心不安。与李培南共处一室;终究有男女之别;她小心伺候着他;指望着他一高兴;就能答应她的要求,早些放过玄序。
  闵安的心里有些小盘算,李培南的心里自然也藏了不少事。不过对着面色已是羞赧的闵安,李培南还是讲足了礼节。
  他问她:“夜里还需备用什么物品?”
  她环顾外间的锦桌、百宝架、橱柜、卧榻,陈设足够华丽,无需再添加什么。他不放心,又叮嘱道:“饿了就取宵夜吃,石炉里还给你温着。怕不过就唤醒我,我陪你守夜。”
  主家公子都这样细致考虑了,闵安哪能厚颜再提要求。她催他去睡,他果然走进槅门躺在床里睡下了,呼吸清浅,吐纳自如,半晌都没传出一点动静。
  里外两间更寂静了。
  闵安在外围着桌子转了几圈,太过无聊,取来书籍观看。一本《百草引》很快看完了,书架上陈列的,多是兵法、典籍,她完全不感兴趣。若不是心里装着惦记,依照她那性子,势必要将橱柜、格架全部摸一遍,找出新奇的玩意来。里面的李培南睡得毫无声响,她侧耳听了一阵,干脆坐着发呆。
  不知坐了多久,眼睛皮变重了,她只想好好趴着睡一觉。
  院外突然跑过嗵嗵靴声,闵安清醒过来,扒在窗边一听,依稀辨得是侍卫的声音,他们在议论,世子府园林走兽震惶,似乎起了异动。
  闵安回头看见槅门内光影沉沉,淡香飘渺,自行揣度这类异动不算大的变故,不应去惊扰李培南的好梦。她撑住头坐了一刻,外面动静由近及远,依稀传来呼喝声,她暗想着,那些从西疆捕来的珍奇走兽们不知怎样了。
  这样漫不经心一想,她又记起一件有牵连的事:走兽出自西疆,不正是苗蜡族常居的地盘么?
  闵安推开门想一探究竟,侍卫跑过来说道:“两只虎、一只鹿已被毒翻,刺客还潜在府里,闵小姐护好自己,千万不可出门张望。”
  闵安想想也是,退回寝居,好好守着李培南。她坐在拔步床脚踏边,用手撑着下巴,对着静卧的李培南思索:他还要睡到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外面的动静听着不像假的。
  世子府园林里灯火通明。走兽受到惊扰,纷纷纵出石屋,原本修葺得高广的院墙,在人力下已破开一角,苗蜡族大弟子带着死士夜闯世子府,纵火驱兽,用口令指挥着走兽们逃出墙外,他趁机扒在豹肚下,融进夜色四处奔蹿。
  侍卫们显然想到了要看管好重犯,正在调派兵力时,恰巧就给大弟子指明了方向。大弟子指挥猛兽扑咬,将围守兵力撕开一个缺口,自己偷到机会钻了进去。他在地下水牢里摸索一阵,却没找到人,立刻明白了他是中了圈套。
  大弟子是苗蜡族掌门亲传之人,所习的本领不是其他同门能匹敌的。世子府人马今天出动,抓光了他的同门,唯独漏走了他,一半的缘由就是他技高人胆大,借助走兽飞禽外逃时,令人防不胜防。
  园林里的白鹤、灰鹳鸟,无论能否振翅飞起,都被大弟子连数唤来,结成围阵送他逃脱。他逃脱后,世子府才逐渐安稳下来,但是,刺客夜行安然离去,所造成恶劣的影响却让世子府丢了一回颜面。
  侍卫将消息递到闵安手里,却不进门禀告,给闵安留下了艰难差事。闵安瞅着李培南睡得如此安稳,侧影恬淡,实在是失去了耐心,终于斗胆推了推他的肩膀。
  他没动,自然也就没醒。
  她纳闷得很。平常习武之人,警觉多半练得十分敏捷,她都发力推了,他怎会还不醒?
  闵安凑近一点,低声说道:“实为无奈,得罪了。”她拍他的手臂,连声唤着“公子”“公子”,甚至还摇晃过他的双肩,都未能叫醒他。
  闵安彻底泄了气,瘫坐在脚踏上,背抵着床面愣神。
  她也是第一次发现,看似雷厉风行不可一世的李培南,竟然还有这样的怪毛病。任你喊破了嗓子,他自岿然不动。
  既然叫不醒人,她只能好好守着。
  可是府里还有夜游的走兽们。一只豹子摸到院落里来,吼吼叫着,惊吓得闵安全然没了主意。她跑出去加固门窗,一步步退回床阁旁,地心吊胆地听着门户被推拉得噗嗤作响。
  院外再无侍卫走动的声音,闵安前后不能照应,心里暗暗叫苦。她本是很招动物眼缘的,也喜欢驯服小兽,可是对于庞大的豹子,她一向敬而远之。早在清泉县行馆里,无论她使出什么样的解数,都不能与李培南的金钱豹友好相处。
  豹子因此也成了她的天敌。
  天敌在外,武功高强的人睡得浑然不动,她苦苦熬了半宿,终于撑不住睡意,一头倒在了床铺边。安神香气重重掩落下来,堵塞了她的神智——试想以武力强盛的李培南险些都抵抗不住这种香气,她一个文弱身骨的姑娘,又怎能时刻保持清醒。
  天亮时,闵安被喧哗声吵醒。她揉揉眼睛,触到脸面柔净,才知道有人已经给她擦拭了口水等脏物。她正要说声“谢谢莲叶姐姐”之类的感激话,突然又觉察到事情不对劲。
  她穿着一袭雪袍躺在李培南的怀里,李培南坐在床上,任由她两手揪住他散开的衣襟。她拽了拽衣衫,认得不是昨晚他穿的那一套。不出多久,她就在自己身上找到了他曾穿过的睡袍。
  闵安羞愧难当,滚落下床,光脚朝槅门外跑去。外面桌旁,还好好蹲着一只豹子,面相凶恶,凭空亮出一声吼叫。
  她退回床阁旁,想都没想,伸手去抓李培南的衣襟寻求保护。直到半裸的胸膛出现在她面前,传过来一阵鼓鼓有力的心跳声时,她才像被点醒了穴位一样,内中血脉经络通通滚过一股火热,让她噌的一下红透了脸。
  她恼怒,又羞愧,责骂自己怎能一遇危险就失了礼度?她本想质问李培南,为什么趁她熟睡就占她便宜,可是以眼前现状来看,原因出在她身上才对。
  说不准,还是她占了他的便宜。
  想到这里,闵安背过身去,用手捂住了脸。
  李培南系好衣襟带子,不慌不忙说道:“昨晚豹子刨门,你跳进我怀里不愿意下来,我只好让你抓持了半宿。后来不知你听到了什么,又掀开我的睡袍朝里面钻,我只好将睡袍脱下来送与你。”
  闵安听到这里跺了跺脚,连耳朵也捂住了。“公子应该撇开我啊!”
  李培南起身走过闵安身旁抿了口热茶,扬扬手,将豹子支走。“你抓我那样紧,我若用力,就会掰断你的手腕,我自然只能坐着不动。”
  闵安看到豹子一跃而起的影子,神智彻底归位:“公子说动不了,那这只豹子又是怎样进门的?”
  李培南看了闵安一眼:“没想到你睡得这样沉,还爱忘事。”
  闵安掐着自己的手臂,使劲回想她忘了哪些事。
  李培南解疑:“早上父王来了一趟。”
  事情缘由需从昨天算起。张放领会到李培南的旨意,特地捱到深夜,才将李培南的口信传到,李景卓听得火起,连夜就要赶到世子府教训李培南一顿,被张放死命劝住。天刚亮,忍了一宿的李景卓径直闯到寝居外,不出意外又被侍卫们跪地阻挡。他当即按捺不住,依着脾气踢开门,李培南已稳稳候着了,从帘帷后送出声音:“父王再向前走一步,就是唐突了我的妻子,我与父王势不两立。”
  李景卓自然能猜得到,帘帷后“侍寝”的人是谁,此刻的光景又会成什么样子。他甩了袖子先行离去,依然发落一句下来,要李培南随后去请罪。
  李培南当然不会去请罪,闵安还睡在了他怀里。他向闵安解释了一些缘由,真话假话参半,却闭口不提他知会父王要娶她的密事。
  闵安一听到楚南王来过,就不自觉地握着一手心汗。
  李培南继续说道:“他要见我,向来不讲规矩。我不去应门,他就将门栓踢断走了进来。那只豹子顺势也钻了进来,向我讨要肉食。”
  闵安听得快哭了:“那王爷……不就看见了……我和公子衣衫不整的样子……”她多次折损在楚南王手里,十分后怕,这会儿已经急得心里打鼓。
  李培南将闵安的急切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说道:“你不用担心,该担心的人是我。”
  闵安烦闷:“公子又何出此言?”
  “两人共处一室本无事,你却闯进床里来,势必会毁了清誉,而姑娘家向来又把清誉看得比命还重。”
  闵安由衷点头,埋怨道:“你也晓得坏我清誉使不得啊,当时又不推开我——”
  李培南突然放下手里的茶杯,极清楚地说道:“说错了。”
  “怎会错!”
  “我被你闯了床帏,抓住了身子,是我的清誉被毁。”
  闵安看着李培南修长有力的身材,也注意到了他那双强韧的手臂,脸上不由得显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
  李培南淡然道:“我已说过,一旦睡下,就会不省人事。你如此便利地闯进来,对我上下用手,还有什么不信的。假如你摸也摸了,睡也睡了,不泄露一点风声,我们的名誉尚能保住。难就难在你来得直接,让父王抓到了现行,父王知道我们共宿一事,必然会训斥我,不出多久,半个昌平府就会传遍府里的动静。动静传出去会导致不好的结果,日后昌平人见了我,想起我睡下醒不来的毛病,会以为堂堂世子在床上原来是个软弱角色,误会又这样传散了开去,还有哪家姑娘愿意嫁到府里来给我做妃子?”
  闵安听着密不透风的连番理由,不得不呆立当地。
  “所以说,是我的清誉被毁。”
  寝居里极静,李培南一动不动地看着闵安,等着她的反应。
  闵安艰难地开口:“公子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不如公子缓缓劲头,让我留心下,看哪家的小姐愿意嫁到府里来,我给你们说个媒。”
  “你要负责。”
  “错在我,我一定负责办好公子的婚事。”
  “怎能祸害其他小姐,只能是你嫁进来。”
  闵安急忙摆手推脱。
  李培南掷地有声:“由不得你推脱责任。我已派人向吴先生提亲。”
  

  ☆、第109章 催婚

  闵安“误闯”李培南床帏,又被他催婚,心里直发憷。她逃出世子寝居,一路小跑进唯吾院,去找师父商议对策。院门外,师父正举手作揖向一身官袍的太傅告别。
  闵安看见宫中之人突然出现在世子府,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吴仁回头看见她,叹口气,将她唤进厅里,细细说了刚才太傅专程来一趟的原因。
  “太傅代世子向我提亲,我已经答应了。”
  闵安难以置信地看着师父。师父一向不待见李家人,最是不喜行事跋扈的李培南,怎会轻易答应李培南的提亲,将她许配给他?
  吴仁再叹口气,持重说道:“你莫怪我这个决定,你心里想什么,想跟着谁,我都知道。玄序现在犯了事,后果难保,我绝对不能再将你托付给他。我答应世子的提亲,也不是一时发头昏,随口应下的,你先坐下来,听我跟你说说原因。”
  闵安木然坐下。
  吴仁说道:“现在整个世子府都知道你是姑娘家,还夜宿在世子寝居里,不管事情中间有没有曲折,风声传出来就对你不利。世子这个时候诚心来提亲,我为了堵塞其他人的风言风语,自然在口头上也要答应他的。”
  闵安一听到“口头”两字,眼底稍稍一亮,以为师父是采取权宜之计,用来搪塞李培南催得紧的提亲要求。
  吴仁怎会不懂闵安的想法?他拍拍她的头,继续说道:“我本想缓缓世子的催请,等玄序的事判定下来后,再带着你和花翠离开。世子大概猜得透我的想法,托太傅过来提亲,还给我捎来一封密信。信上说了三句话,就是看到这三句话,我才下定决心将你许配给他。”
  闵安并未问信上说了什么,只是苦涩地念叨了一句:“这样说来,我还是要嫁给他了?”在她的心里依然惦记着玄序的时候。
  吴仁摸着闵安的头,叹道:“世子写明,可为你削爵为民,远离李家是非,终生庇护你不受王爷等一干人的倾轧。”
  李家权力争斗是非、楚南王欺压闵安、世子身份干系,正是吴仁最为顾虑的三点,他本想利用这三点理由推挡李培南的提亲,没想到被李培南先行一步预料到,并给出了明确答复。眼见事已至此,李培南又表露了如此大的决心,吴仁还有什么理由再去拒绝李培南?
  因此闵安的婚事,就这样被定了下来。
  吴仁唤花翠给闵安梳洗,闵安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心思还没转过弯来。她听见了师父说的话,也明白李培南为了她,能做到什么地步。说不震动那自然是假话,她根本就没想到李培南会如此看重她,甚至会放弃他的尊荣身份。记得她以前为了遏制他强留住她的心思,还曾向他逼问,是否真的不顾及名声,娶一介寒女为妻?当时他的答复很明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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