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荒云影丽人行-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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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约城外

　　第四卷大同记
　　烽火起时八荒战，烟锁几重楼，望不尽，乱何时休？
　　秋花谢了春又红，万物枯后荣，故人道，天下大同。
　　——《天下大同》鱼小兜拙笔
　　第五十二章　北约城外
　　神农末年后第一个春天，略带冬寒的春风尚未吹遍洪荒大陆，水族大军突然加强了攻势，犹如冬眠过后正值饥渴的猛兽，昂昂然充满了澎湃的斗志。
　　这一个寒冬，有变化的不仅仅是水族大军，与其对峙的力量也在悄然崛起。尤为突出的是一位身穿白衣骑着独角兽戴着银色面具的首领所带领的队伍，这只队伍原初只有数百英勇的黄甲士兵，而后渐渐加入了一支几百的白甲士兵，而后是墨绿色盔甲的士兵，而后是红甲、黑甲士兵的加入，队伍规模越来越庞大，而且各个团结勇猛。为了在战斗中区分敌我，这只原本五颜六色的队伍统一换成了银甲，高举着五彩的大旗，如天降神兵般过村进城，一步步抵挡住水族大军的侵略步伐，将兵线慢慢压回北面。
　　这支军队纪律严明，从不影响过路老百姓的生活，而且所过之处，不论是哪一族人，均一视同仁，宣称大家都是洪荒子民。慢慢的，这个像口号一样的口头禅渐渐回响在这支银甲奇兵所过之处，然后慢慢响彻整片大陆。
　　“我们都是洪荒子民！五族互相依存，缺一不可！”
　　“洪荒是个大家族，我们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不该自行残杀！”
　　“打倒一切意图分裂这个大家族的反动份子，还我家国安宁！”
　　渐渐的，洪荒大陆上就连七岁小童所唱的歌谣里都开始传诵银甲奇兵乃是正义之师，而意图吞并他族的水族自然成了那所谓的反动份子，一时便成了众矢之的。
　　“选的位置倒是很光明很正大，这行事风格让我不得不想起那位‘故人’。且让你再风光两把，最好与那玄武那老乌龟斗个两败俱伤，到时看我怎么收拾这大好河山。民鸟，你说呢？”尾音悠然上扬，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回响着令人销魂的回声，薄薄的唇瓣轻轻开阖，讲着此时洪荒的局势与阴谋，却犹如与友人谈论风花雪月般自在平常。
　　此时那被问话的民鸟，正是几次三番意图刺杀古米等人而不得的倒霉蛋，也是火族赤帝座下最器重的神秘的黑衣灰发大人，只是多次任务没能如愿完成，让这位原本受重用的得力干将变得有些畏手畏脚，此刻听得问话的民鸟大人，正中规中矩地低伏着，不敢直视面前这位长相俊美却气势逼人的年轻帝王，尽量平稳自己的气息，简要回答道：“陛下英明！”
　　“你说，我该不该趁乱添把火，将这一窝子碍眼的人全烧干净呢？其实对这天下我倒不是特别感兴趣，我只是很想看到那些个人在我脚下慢慢死去，每每想起这一幕，仿佛血液都在燃烧，让人好生兴奋！”俊美的赤帝一面说一面激动地抖动着，如血的眸子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焰，跳跃不停。
　　民鸟只觉得脚板下的地面沁凉沁凉，寒意透过薄薄的鞋底一路往上冲，冲得他浑身僵硬，除了颔首称是别无他话。
　　民鸟该是感激面前这位年轻帝王的，但在感激之中又夹杂了些别的复杂情绪。假如没有赤帝当年的知遇，就没有他今日在火族高高在上的地位和成就；没有赤帝历来的重任，就没有他一展拳脚的舞台。然而，如同一枚硬币必有两面性般，假如没有赤帝，他也不会去追杀那个令人感到温暖的少年，从而在东海一战后修为受损，变成了如今灰发飘扬，一脸死气的鬼模样；假如没有赤帝，他不会去拆散有熊国那个看起来很幸福的家庭，他不会想办法给前赤帝姜炫下毒，逼迫那个原本有望继任赤帝的少年被逐出火族，他不会成为如今只能生存在黑暗与杀戮中的地狱幽冥。
　　真可谓，成也赤帝败也赤帝。到底是这样的幽冥生活比较适合他呢还是原本立志成为天下第一御火大师的单纯民鸟比较适合他？可惜，现在他毫无选择余地，所以他只能成为某人复仇的工具，同时也是为自己复仇。
　　民鸟压下心头淡淡的悲哀，鼓起勇气直起腰板，正如以往的坚定与意气风发，字正腔圆地回答道：“那原本就是属于陛下的东西，胆敢阻拦者，杀！”
　　姜炎顿了一下，回首望着如黑暗使者般透着死亡锐气的下属，快意地放声大笑起来。
　　
　　古米的“鸡毛信”终究还是在隐谷谷主强悍的能力和隐谷绝对的实力下发挥了重大的作用，迎合着繁云等人所集合而成的五族大军，加上百鸟国为首的东海散岛对支持黑帝的东海势力的反扑，以及却殷与杨回成功拉回的西海势力，加上倒戈的北海势力，与火族顽抗而败的南海势力，由内而外全面压向北方水族。历时一个春天，终于将水族打成一盘散沙，再也不能成气候，而黑帝，带着最后一批武装力量守在水族国都北约城内负隅顽抗。
　　“云公子，请下令攻城！”英招兴奋而又热切地望着眼前负手而立的白衣少年，想着这几个月连连大胜的反击战，崇拜又自豪。如今只要再攻下水族国都，拿下黑帝，就可以为这一场反击战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这黑帝倒是个人物，连连败北，居然丝毫不露败像。如今兵临城下，却还坚持守住最后的阵地。”繁云望着那静静立在初夏骄阳下的古老城墙，感慨而言。身旁传来一声响鼻，繁云微微笑着回头，抚摸着父亲最喜爱的宝贝坐骑，独角兽云瑞。云瑞，繁云在心中默念道，感受着那个怕老婆怕得不成样子的堂堂黄帝对儿子那份深藏的真情。
　　“云公子，这等大好机会还等什么。水族已经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抵抗我们的五彩军了，趁着他们困坐城中数日正值最疲软的时候一举拿下，那这天下就太平了！”英招见繁云不理会自己的攻城请示，反而颇有兴致地逗弄着坐骑，不由焦急万分。
　　陆吾在英招旁边轻轻扯了扯英招的衣袖，示意他莫过急进。不同与英招的急性子，这位与其形影不离的好伙伴却是沉稳许多，所以他比英招要了解繁云得多。
　　主帅都不急，你个小兵急个屁啊！
　　好吧，陆吾是文明人，自然只在心中嘀咕。自从东昆城受繁云所救时起，他和英招以及仅存的东昆武装小队便下定决心跟着这位白衣少年，跟着他的步伐将水族大军逐回北方。他知道这位实际年龄不到二十在人人年岁长久的洪荒来说只能算个雏子的少年，却有着一颗沉稳老练的心，看似悠然甚至温吞的动作下，掩藏的是极其敏锐的观察力和果断正确的判断力。
　　这，是一位杀伐果决却又心怀天下的少年，这，是一位可以成就千秋霸业的未来领袖。所以，繁云有这个北海时间逗弄坐骑，那他就绝对已经想好了往后该怎么迈步。
　　果不其然，繁云在再次无视英招的急切，悠哉哉逗弄云瑞一番后说道：“穷寇莫追，这是领兵之道，不要告诉我堂堂东昆城使不知道这个浅显的道理。”见英招被问得满脸憋红，繁云转头望着他，幽幽说道，“我们是保卫洪荒和平的反击队，如果对水族赶尽杀绝，那与先前对四族赶尽杀绝的水军又有何区别？再怎么说，水族也是洪荒五族的一员，我们要的是和平统一，而不是灭族。”
　　英招和陆吾对望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了然，以及随后涌起的淡淡羞惭。的确，一连的胜利使得他们都有些忘记这场反击战的初衷了。
　　然而，繁云接下来一句话却吓得正进行深刻自我批评的两人心肝肝全在颤抖。
　　繁云轻飘飘说道：“所以，我要进城。”
　　英招和陆吾只觉得平地一声雷，头顶的阳光很亮，二人却觉得两眼直发黑，堂堂两个高个男子汉捧着额头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万万不可啊公子！”
　　“公子不要抛下我们独自踏入龙潭虎穴哇！”
　　“要去属下代公子去！”
　　二人一人一边紧紧抱住繁云的大腿，声泪俱下地劝说着，就差以死相拦了。
　　繁云皱眉，试图抽出被紧紧箍住的大腿：“起来，说过不要动不动就跪拜，堂堂男子汉像个姑娘家一般哭鼻子，枉我平日如何教你们的。”
　　英招死命摇头，死活不肯松手，手上力道反而紧了些：“公子答应我们不以身涉险，我们才起来！”
　　繁云好笑地望着苦苦哀求自己的两个伙伴，自从东昆城一战以来，二人忠心耿耿跟着他，出谋出力，对于他所做的任何事都毫不犹豫地给予最坚定的支持和帮助。或许在他们看来，他是他们的领导者，但他，从来就把他们当成可以出生入死共患难的好兄弟。此时这两位好兄弟一人一边跪在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声泪俱下地挽留，不知情的还以为繁云要做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这两位正在极力挽救迷途少年呢。
　　“陆吾，你说现在洪荒局势如何？”繁云见二人不为所动，依旧叽叽喳喳地演着苦情戏试图劝说自己，只好向比较理智的陆吾问道。
　　陆吾收敛起满脸悲戚，沉吟半刻，正色道：“东海、南海叛军溃败，北海投诚、西海本就是自己人，如此，外患已除。至于大陆五族，金木火土四族联手，水族已不成气候。大局尽皆掌握在四族手中。而这半年来的反击战，在公子的英明带领下，四族隐隐以您为首，可以说，只要公子一声令下，四族之军尽为公子所使。”
　　本在一旁声泪俱下劝服繁云千万不能进北约城的英招闻言，连连附和道：“正是正是，公子，我看你要不干脆趁机统一了五族，也好早日天下太平。”
　　繁云闻言不动声色，只淡笑道：“趁机统一五族？这和妄图统一天下的黑帝又有何区别？不过这事终是后话，暂且不论。我只问，以你们现在的分析，北约城中那位又何惧之有？为何你们把那城池想成龙潭虎穴呢？这不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
　　英招和陆吾两人被问得哑口无言，互相对视一眼，只觉得之前嚎哭劝说全付诸东流，被公子一番巧辩反倒成了自打嘴巴。
　　英招突然身子一僵，随即眼珠子一转，鼓足气道：“非也！公子怎可将自己与那黑心肝的老匹夫并论呢？呸呸！他连公子一根头发丝丝儿都比不上，更别提什么一统天下了。我们五彩军代表的就是五族人的意愿，现如今谁人不服公子？那黑心肝的老匹夫一统五族为的是一己之私，满足自己的权力欲望，而公子却是实实在在希望能还天下一个太平安乐，我等自然全心追随公子。只是水族修养千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公子切不可轻敌以身犯险，万一出了什么事，难道公子忍心看到我等又回到以往五族面和心不合，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境地吗？”
　　陆吾偏头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英招，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深知他为人简单淳朴，想事情也是一根筋。突然听到这番有条有理的说辞从他嘴里说出来，竟隐隐觉得荒谬怀疑大过欣慰赞赏。
　　显然繁云也被吓得不轻，但是这位从小以少年老成著称的年轻人也只是微微一挑眉，便不再显示出讶然来，比之陆吾一副见到火星人的模样不知要好多少。
　　而那厢将两人怔住的当事人英招同志，却远没有发现二人的异状，只是有些心不在焉地往四下环视一圈，心里嘀咕道，这小姑奶奶怎地还不现身？
　　繁云顺着英招的环视，瞥见他身后不远处的大树上那抹刻意隐藏的身影，心下了然，同时柔柔的温暖从心底深处升起，嘴角不自觉地绽放出温柔的笑意。可是早已下定决心的他岂是任人三言两语就能打退堂鼓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举除去洪荒目前最大的隐患。
　　“别跪着了，我们先回去吧，估计该开饭了。”繁云转移了话题，英招还以为是自己终于说服了头，不由大喜，忙起身跟着繁云往北约城外五彩军驻扎的营地走去。陆吾也缓缓站直了身子，只是在临走前，狐疑地望了自己身后那棵大树一眼。

　　玄冥殿

　　繁云颇有兴致地左顾右看，对于黑帝的独特品味啧啧称奇。黑色，入目所及到处都是黑色。黑墙黑柱黑瓦房，就连地面，都是用黑色的石头铺就，如果不是头顶上依旧是蓝天白云，繁云真的以为自己进入了一个黑色的梦境。
　　这黑帝，果然名副其实，果然表里如一。
　　长长的大街上，只有风卷起几片落叶呼啸而过，一个人影也看不到，说不出的萧瑟凄凉。统治者们发动的战争下，悲剧，已不是败者才独有。不论是胜方还是败方，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繁云悠闲地踏进了那座巍峨耸立的黑色大殿中，望着远远就已打开的大门，少年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回家般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大殿主人无声的邀请。
　　入得殿来，依旧是深沉的黑色，黑曜石铺陈的光亮的地面，黑楠木做成的长桌靠椅，整齐地一丝不苟。黑色的四方玄铁柱上雕刻着如水的波纹，水面上盘踞着威武的玄武大神，目光深幽迥然，直直地盯着前方，却让每个看着他的人都觉得那目光是与自己直视，迫人的气势迎面而来。
　　繁云不住点头暗赞，这大殿深沉是深沉了点，但作为一族的权利中心，气势十足，倒是深具帝王高高在上的威严姿态。在这里，权利至上是明摆着的，见过诸国大殿，倒是这水族的玄冥殿将世俗的权利诠释地最为直白。
　　“当真敢独自前来，老夫该夸你勇敢呢还是说你无脑呢？”阴沉的声音传来，殿内空气霎时阴寒了几分。
　　繁云将四处打量的视线收回，放到那一身黑色蟒袍面容阴冷的黑帝玄武身上，微微躬身行了个晚辈之礼，随后慢条斯理起身道：“晚辈前来之事早已知会陛下，陛下亦大大方方开门相迎，所以晚辈才会站在这里。”言下之意，若说他此举无脑，那开门相迎的黑帝也半斤八两好不到哪去。
　　黑帝闻言也不怒，径自走向玄冥殿上方的帝椅，坐毕，也不着急，只是用那凌厉的眼神直直盯着面前这个丝毫无所畏惧的后生小辈。
　　繁云也不着急，反而颇有兴致地点评了一下对北约城以及玄冥殿的感觉，黑帝闻言眼神柔和了许多，毕竟这一切都是出自他的手笔，见到有人欣赏，面上不由得意了几分。只是这位北方帝王并非西方金族白帝那种得意忘形的角色，微眯的小眼睛中精光流转，坚硬的内心更是不为这些旁枝末节的题外事而有所分神。
　　“五彩奇军的首领，果然有几分见识。”黑帝接过繁云的话头，将对方漫不经心的闲话拉回了正道。
　　繁云微微一笑，对于黑帝轻易点破自己的身份毫不讶异，微微颔首道：“晚辈只是凭着一股蛮劲而已，让陛下见笑了。”
　　黑帝冷哼一声，不阴不阳地说道：“只凭着一股蛮劲就将我百万水军驱逐至此，倒是好本事啊！”
　　繁云也不反驳，只微微笑着，仿佛一个聆听前辈训示的晚辈般垂手而立。
　　“说吧，我倒想知道你这莽撞的年轻人底线在哪里。”黑帝仿佛有些累了，语气里透出没有可以掩饰的倦怠。
　　繁云一喜，本以为要多费唇舌的谈判这么快就到了提条件的地步，这比他原先预料的顺利了许多，看来这位北方帝王此次被打击地不轻，不过说话的时候仍旧不甘示弱，听着倒让人觉得他才是提要求的一方。
　　好在繁云是个尊敬长辈的好青年，所以并不在意，只慢慢地道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