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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嫡杀-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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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她步步紧逼的质问,本来已经消停了的明守靖再度发出嘶哑而惶恐的惊叫,他整个人颤抖得像一片被风卷起的落叶,抖抖索索地披到角落里,笨手笨脚地抄起脏污不堪的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整个包裹起来,仿佛这样就能避开那些无所不至的谴责与逼问。

但明华容却仍然没有放过他,依旧不紧不慢地问道:“明大人,你知道是谁杀了他们吗?”

“不知道——不是我——反正不是我!”明守靖慌乱的声音从棉被里传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闷滞感:“我是太上皇钦点的状元公,是天下人敬仰的尚书大人,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那些人统统是在胡说八道!他们是想毁了我的清白名声!”

“原来你也知道这是丧心病狂之事。”明华容微俯下身,与他躲躲闪闪,闪烁不定的眼神对视:“那你当初做的时候,为何没有想到今日?”

“我——我当真没有——”

明守靖崩溃一般大叫着,突然伸手向明华容捉去。明华容刚待退后,身旁的元宝却旋身而上,平平将她推开尺许,挡在了明守靖面前。

大概是感觉到元宝的强势,明守靖不敢造次,低声说着否认的话,重新缩回了被子里。

这边厢,明华容理了理微乱的长袖,刚待说话,元宝却先向她看了过来,神情微妙而复杂:“他真的有些疯了。”

“怎么?看不过眼?”明华容淡声问道。

“自然不是。”元宝摇了摇头。他不是迂腐陈旧的人,会觉得父亲再怎样作践女儿都是天经地义,亦能够理解明华容想为母亲报仇,讨一个公道的决心。但是……即使当初还是故太子的侍卫时,手上也曾染过鲜血,做过刑讯之事,他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种“酷刑”,不施加分毫暴力,只是日复一日地重复某些话语,就能将一个人生生逼疯。

看着神情微妙的元宝,明华容轻笑一声,说道:“不过是对症下药而已,若换了你在这里,你必定不会如此。但是他却——”说话间,她目光转回明守靖身上,眼中顿时流露出强烈的厌憎与恨意,“他本就心虚,平生又最看重面子,一旦发现所有的伪装都被打破,简直就像是未出阁的小姐只穿着亵衣在街上奔走一样,除了崩溃发疯,别无选择。”

说罢,她突然向前走了两步,柔声对明守靖说道:“原来你是被冤枉的么?”

闻言,元宝不禁一愣,旋即又平静下来,抱手站在一旁,全神贯注盯着明守靖的举动,以防他再突然暴起。

但明守靖却被这一句冤枉夺去了所有的注意力,忙不迭地点头道:“我是被冤枉的!他们嫉妒我高官厚爵,才华横溢,所以才合伙冤枉我!”

虽然他的用词和口吻都十分幼稚,但明华容依旧忍不住为这无耻的自辩感到恶心。略一闭眼,待压下心所有纷烦乱绪后,她才继续说道:“我相信你。”

听到相信二字,明守靖眼内的浑浊立即消减了两三分。他抬头热切地看着明华容,刚要说话,却听她又说道:“但是别人还是不相信,所以你要拿出证据来,让他们也相信你。”

“证据……”明守靖再度瑟缩起来,“证据……”

“你想一想,是谁下手害的他们?”

明守靖迟疑半晌,始终没有开口。从做了这件事的那天起,他就打算一辈子都把它烂在肚子里,不再告诉第三个人。但与他的意志背道而驰的是,他的头越来越重,迷药药效未去,一点点啃噬着他的清明。终于,他昏昏沉沉地,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地开了口:“是……是个老婆子。”

明华容语气更加轻柔,简直像在哄劝:“那她是听了谁的指示?”

“她……是白氏身边的人,自然只听她的话。”

“哦?”明华容眸光一闪,说道:“除此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除了我和白氏,再没有别人……动手的婆子后来被除掉了……我没有错……夫为妻纲,为了做丈夫的,妻子本来就该无条件做任何事。为了我的前程,她一条贱命……又算得了什么……”说到这里,明守靖的声音已近同呓语。

虽然早知道他是这样想的,但亲耳听到这毫无廉耻心的无耻话语,明华容依旧气得身体微颤。她撇开元宝因担忧而伸过来的手,厉声问道:“那么明守承呢?他是你哥哥,总不该为了你的前程牺牲吧?”

此时的明守靖已根本听不出她话里的讥诮之意,闻言只机械地答道:“他……我本来有些犹豫,但思兰说……说……不除不行……而且她向我保证,就算杀了他,也绝不会有人追究……”

纵然越来越接近真相,明华容仍是气愤填膺。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些后悔,没有直接让许镯配出教人神思涣散、有问必答的药来,省得因为听了明守靖的某些回答而动怒。

但她旋即就将这分不悦强压了下去,几乎是一字一句问道:“那姓白的有没有和你说明原因?”

“她说,是明守承太过耿直,得罪了别人……所以……”

这答案显然不能教明华容满意。但无论她再如何追问,除了支离破碎的呓语之外,也问不出其他有用的东西了。

当确认明守靖已无法再提供更有价值的东西时,明华容蓦然转身离开了地窖。

外面的光线有些刺目,让她瞬间眯起了眼睛,落在元宝眼中,却错认成为某种危险的征兆。于是,他不禁问道:“要处置他么?”

刚才明守靖说什么妻子为丈夫的前途去死是理所当然的话时,他切切实实看到了明华容眼中的杀机,所以才有此一问。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明华容竟然否决了这个提议:“不。”

迎着元宝征询的目光,她理了理略有紊乱的垂发,轻声说道:“他的命还有用——把人的每一分利用价值都榨干再死,这本就是他对我做过的,我自然要还报在他身上。”

相处这些日子以来,元宝已知道了她是走一步至少要看到后十步的人,而且又不喜欢多做解释,闻言便不再追问,只是问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自然是回家探亲。我那继母面上有伤,又遭逢巨变,儿女多难,我自然得回去好好安慰安慰她。”

一个时辰之后,换回婢女装束的元宝出现在了明家新置的小院门口。老夫人房内的两个婆子正在狭窄的天井里做活计,乍眼见元宝进来,不由便含酸带怨地说道:“瞧瞧是谁来了,名儿上是个丫鬟,实际却比主子还清闲些,成日大摇大摆地出去闲晃,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可不是呢,如今连我们也要做针线来补贴家用,他倒好,仗着有个好主子,万事不理。若依我说,尽早把这些吃闲饭的撵了出去才是正经,也好给家里再省些开销。”

对于这些尖刻的话语,元宝却好像没听到似的。他随意看了她们一眼,平平说道:“小姐回来了。”

小姐……如今明家的四位小姐里,明霜月出嫁,明独秀表面上被送到了乡下,明檀真则与她母亲一起不知所踪。唯一留在帝京又会回来的,那便只有——

“大小姐来了!”想到明华容在宫内深受长公主宠眷的那些传闻,两个婆子立即满面堆欢,甩下手里的活计,正了正并不歪斜的发髻,连忙迎了出去。但教她们失望的是,明华容却是只身前来,身边并无宫人相伴,所乘的马车也不是宫中制式,只是极为普通的小车罢了。全无她们期盼中的宝马香车,宫女如云的排场。

虽然失望,两个婆子也不敢失礼,一个陪笑请明华容去堂屋,另一个则马上去禀报了老夫人。彼时老夫人正歪在炕上发愁公中的钱越用越少,以后少不得要用自己的体己去贴,正想得满心愁苦之际,忽然听说明华容回来了,立即便来了精神,也不要人扶,落地草草披了件长袄便出去了。

这处院子十分窄小,自是比不得明家原本官邸的排场。明华容进了堂屋后尚未来得及喝茶,便见老夫人急急走了进来,劈头第一句话就是“你父亲可有信儿了不曾?”

明华容面色平静地摇了摇头:“并未听到消息。”

小儿子失踪后,老夫人起初一天就要哭上几场,又日日打发人到衙门去催问结果。但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新家的家用又一直让她肉痛抱怨,渐渐的她便不再有精神天天去催问儿子的下落。虽然依旧挂心担忧,但被日常的琐事折磨着,心情始终是不如一开始时那样急切焦虑了。

当下见明华容说没有,老夫人虽然深觉失望,但也没多说什么。马上,她便将注意力转到另一件最为关心的事情上了:“华容,长公主有没有赏赐你什么东西?”

明华容道:“没有。”

闻言,老夫人愈加失望了,却又还夹杂着几分不信:“怎么可能没有?长公主那么疼你,皇宫里的好东西又是山堆海垛,她岂有不随手给你一件两件的?你可别只顾着藏私啊,如今家里不比以前了,每日这家里单是吃饭就要开销出不少钱去,我又没有进项。俗话说死水不经瓢舀,再这么着下去,只怕连这破院子也住不起了。如今小辈里就你最能耐,你可得好好想想办法,为我分忧啊。”

其实明家之前虽然遭了哄抢,但到底好东西还是锁在小私库里,至少留了个三四成的家底下来,加上卖大宅子得的钱,一起算下来就是个不小的数目。而自搬出来后,人手削减得几乎只剩下十分之一,一应吃穿用度也不再似在府里时那么讲究,开支自然也是大大缩减了。再者,更遑论老夫人这些年攒的体己尚未动用,又哪里会到她说的这般田地。老夫人只不过是借着哭穷,想榨些油水罢了。但凡她有一两分为自己着想的心肠,便该想得到在皇宫那种顶红踩白的地方,日子想过得舒坦些就不能断了打赏的银钱。甚至连后宫有品级的嫔妃,有时也需得娘家补贴用度。可老夫人倒好,竟还指着自己一介白身搜罗了钱财回来给她。

想到这里,明华容语带嘲讽地说道:“大概因为长公主是居士吧,所以不太讲这些俗礼,赏赐什么的,从来没有过。不如我回去后同长公主说说,让她改以俗礼待我?”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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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55 白氏怯惧

明华容说的本是嘲讽的话,但求财心切的老夫人竟是生生没听出来,居然顺势叮嘱道:“那你可千万记得这话。对了,莫忘了装得小意勤谨些,好教长公主更喜欢你。她可是皇帝陛下唯一的姐姐,只要讨了她的欢心,日后你想要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见老夫人如此昏聩贪昧,不仅是明华容,连向来很少有表情波动的元宝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明华容懒得跟她再敷衍下去,说了声要先去歇息会儿,便径自走了。徒留老夫人一个在屋里拉着婆子絮絮地抱怨:“往日瞧她是个聪明的,谁想到其实是个糊涂人,放着那么好的机会也不知为家里多挣点东西。”

来到旁边的跨院,明华容尚未踏入,青玉等人便欢天喜地地迎了上来:“小姐!”

见到她们,明华容总算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将她们一一端详了一遍后,却不由自主微微皱起了眉头:“瞧你们这光景,竟比在家时瘦了好些。”

青玉连忙说道:“没什么,只是开了春减了衣裳,所以瞧着没有冬天穿的厚实的时候胖了。”

但旁边一个小丫头却插嘴道:“难得小姐回来了,姐姐又何苦瞒着不说。原是厨房奉了老夫人之命,每日给我们的吃食比别处削减了三成,又揽了许多打结子、纳鞋底,甚至浆洗缝补的活计来给我们做,三五不时地还要骂我们光吃不做。所以——”

青玉听了这话,急得直推那小丫头,但大概是积怨太久,那丫头丝毫不顾青玉的暗示,依旧坚持一口气把苦水倒完。

明华容听罢,却是深感不解。她将青玉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我的东西不是都交给你保管着么,你难道没有支用?”

“那是小姐的东西,小姐并没许给我们,奴婢又怎能妄取分毫。”青玉大不好意思地横了那丫头一眼,又说道:“小姐别听她胡说,其实哪里就到那地步了。”

话虽如此,但明华容看着她闪烁的眼神,哪里还不明白她的遮掩。想来,这忠心耿耿的丫鬟是怕她在宫内有所牵挂,才报喜不报忧,想把不如意的事情统统隐瞒起来吧。

想到这点,明华容心内反而有些难受。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所得到的温暖都太少太少,所以她分外珍惜每一个对她好的人。青玉虽然名义上只是奴仆,但在她心里,早就将对方当成了妹妹看待。因为少了她的照拂,妹子过得不好,这让她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沉吟片刻,明华容立即有了决断:“那天走得太匆忙,没安排好这些,却是我疏忽了。青玉,等我走后你拿些金子给元宝,让他出去买个院子。稍后我会同老夫人说,让你们迁出这里。”

听到可以自立门户,青玉顿时眼前一亮,但旋即却又犯了难:“小姐,刚才似乎老夫人还拉着你要银子呢。如果你这时再买了房子,老夫人岂不是有许多话要讲?再者,奴婢们没个主子,也是不妥,指不定会被起坏心的人借口说是逃奴,强占了地方呢?”

见她这种时候仍在为自己着想,明华容心内怜惜之意更甚。她含笑替青玉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腰封,说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得了这话,青玉顿时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大感安心,在她心里,小姐无所不能。有小姐保证,自己确实不必担忧。但是,她另外还有一个疑问:“小姐,元宝她……她……”

在青玉眼里,元宝是年前皇宫刺客事件时府内招进来的人,在府内时日尚浅,虽然为人还算不错,但终究是不能让人彻底放心。只是不知为何,小姐似乎特别信任他的样子。青玉从来不说别人的长短,所以虽然有些担心,但嗫嚅了几次,到底没能说出那句“可不可靠”来。

明华容却是会意,说道:“你放心,他是我一个故识引荐来的人,绝对不会有问题。”想了想,她忽然又笑道:“只是你们不要和他同住,也不要当着他的面儿换衣裳说私房话。”

听了她的话,青玉心内一块大石落地,如释重负地说道:“倒是奴婢枉做了小人。小姐放心,这些话当初元宝刚到疏影轩时您也同我们说过,如今虽是迁了出来,我们都不曾忘。”

说到这话上头,她却不禁悄悄泛起了嘀咕:小姐总是这么郑重地叮嘱,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元宝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伤痕?还是……

想到这些,青玉顿时好奇得无以复加,她刚要再细问原因,却见明华容神色匆匆,说还要往夫人那边去一下,不禁吓了一跳,把刚才的疑问统统忘了,本能地想要劝阻:“小姐,您难得回来一趟,又何必……”

“我这次回来,可是专程来看她的。”明华容微笑道。说罢,她向元宝使了个眼色,也不同满头雾水的青玉解释,只吩咐道:“带我过去吧。”

明华容独自进了白氏的院子后,并未急着往前走,而是先四下打量了一番。院子格局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头,连坐在正堂上的白氏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相比老夫人和青玉等人的院子,白氏的院子虽然同样不大,却是用了心思布置的。院内放满外头买来的大小盆栽,点缀得一派春意盎然。屋内四悬锦幔,遮住了清漆斑驳的墙壁,再配上小叶紫檀打造的家具,看上去十分富丽。乍眼一看,倒有几分明府的品格。

只是,一切终究是不同了。这里虽然极力布置,仍旧远远不如昔日的煊赫,而屋子的主人更是早没了往日的高贵艳丽,虽用厚重白粉勉强盖住了面上的疤痕,却依旧掩不掉眉宇间那股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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