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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歧者三部曲-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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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皮特问。“我讨厌这地方。”我说。他把垂在眼前被雪花打湿的头发撩起:“那你打算怎么进去?打碎一块玻璃还是找个后门?”“我就这样进去,我是她儿子。”“可你也背叛了她,违逆她的命令离开了城市;她还派人去阻止你,那些人是带着枪的。”“你要不愿去就待在这儿。”我道。“血清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他说,“不过你要是挨了枪子儿,我可不管你,就只管夺过瓶子逃走。”“我对你这样的人不奢望些什么。”他这人还真是奇怪。我走进大厅,不知什么人把珍宁·马修斯的肖像重新拼好了,只是她的两只眼睛上分别用油漆画了红色的叉号,叉号下面还写了四个字:“派别人渣”。

一些戴着无派别袖章的人走在我们前面,手中的枪举得高高的。有些人我那天在无派别聚居地的营火旁见过,有些是我作为无畏派领导在伊芙琳身边时见过的,还有一些完全没见过的面庞,这事实提醒着我,无派别的人数比我们任何人想象中都要多得多。

我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要见伊芙琳。”“是吗?”其中一人道,“说得好像我们会让任何想见她的人进去似的。”“我带来城市围栏之外世界的消息,她肯定有兴趣知道。”“托比亚斯吗?”一个无派别女子喊出了我的名字,我记得她,却不是在无派别聚居地认识的,而是早在无私派区域就认识了她。她曾经是我们的邻居,名字叫格蕾丝。“格蕾丝,你好,我只是想和我母亲谈谈。”她咬了咬腮帮子,思量了一会儿,握着手枪的手有些放松了:“那个,我们还是不该让任何人进去见她的。”“看在上帝的分上,”皮特插话道,“快去跟她通报,说我们来了,看她要不要见我们。我们可以在这里等。”格蕾丝往后退了几步,退到渐渐聚集起来围观我们的人群中,放下手枪,沿着附近的走廊小跑起来。

我们立在原地等了许久,双手一直举着,举得肩头有些发酸。格蕾丝终于回来召唤我们过去。周围的人看我垂下两只手,也都放下了手中的枪。我走进大厅,拨开中间的人群,仿若丝线穿过针眼。我们跟着她走进一部电梯。

“格蕾丝,你拿枪做什么?”我这一辈子还从未见过无私者拿枪。“现在没派别风俗了,”她道,“我得保护好自己,要有自我保护的意识。”“那太好了。”我发自内心地说。无私派其实和其他派别一样腐败糟糕,只是它的罪恶相对而言没那么明显,或许这些罪恶都被“忘我”二字包裹得太严实了。只不过让一个人隐匿自我、“消失”在人群中比鼓动人们争斗好不了多少。

我们来到珍宁曾经的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格蕾丝却没有把我们领到那间办公室,而是带我们来到一间大会议室,室内的桌子、沙发和椅子都按正方形整齐摆放,月光从后墙上的几扇大窗子洒进来。伊芙琳坐在屋子右侧的桌子旁,看着窗外的沉沉夜色。

“格蕾丝,你可以离开了。”伊芙琳道,“托比亚斯,听说你有个信儿要捎给我?”

她依旧没看我。浓密的头发挽成了发髻,她身穿一件灰色的衣服,上面套了个无派别的袖章。人看起来很疲惫。

“能不能去走廊等等?”我对皮特说,出乎我的意料他没有反驳,只静静地走出屋子,掩上身后的门。

屋子里就只剩下我们母子两人。

“外面的人其实没让我们捎信,”我凑向她道,“他们想重置城市中所有人的记忆。在他们眼中,跟我们没法谈判,也不指望唤醒我们的善良本性,抹掉我们的记忆比协商要来得容易。”

“他们也许没有错。”伊芙琳说着,终于转过身子面向我,将颧骨靠在交合在一起的手上,一只手指上刺了镂空的黑圆圈文身,像戴在手指上的戒指,“那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一时有些犹豫,一只手握住口袋里的血清瓶子。我看着她,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痕迹,就如一块有些年头的旧抹布,丝线暴露,边缘有些破损。可我还看到了自己儿时眼中的母亲,那绽开微笑的嘴巴,那闪烁着欢愉的双眸。我一直盯着她,看的时间久了,心头就越来越觉得她从未快乐过,那曾经看似开心的母亲从未存在过,那个女人不过是我母亲的一个淡淡的幻影,是当年我透过那以自我为中心的孩童眼光看到的一个幻象。

我坐到她对面,掏出记忆血清的瓶子放在我们中间的桌子上。

“我来是让你把它喝下。”我说。

她看了一眼瓶子,我想我看到她眼里闪烁着泪花,又或许那只是灯光罢了。

“我觉得这是避开彻底毁灭的唯一途径。”我道,“我知道马库斯、约翰娜还有他们的人会发起进攻,你肯定会不遗余力地阻止他们,拿出你拥有的那些死亡血清,将它的优势充分发挥出来。”我侧头问,“对不对?”

“对。派别的存在本身就是邪恶的,我绝不能让他们恢复派别制度,否则我们迟早都会被毁掉。”

她用手抓着桌子的边沿,抓得指关节有些发白。

“派别的存在为什么邪恶,还不是因为它限制了人们的选择。”我道,“他们给了我们自由选择的假象,事实上,却没有给我们任何选择。你废弃派别,其实是同一个道理。你口口声声说让人们去自由选择,但他们选择的不能是派别,否则就会死得很惨!”

“你既然这么想,怎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要背叛我?”她抬高了嗓音,却一直避着我的目光。

“因为我怕你!”话音刚落,我便后悔说出这些话,心里却依旧有些欣喜,我高兴的是,在让她放弃自己的身份前,我至少可以对她坦诚,“你……你总让我想起他。”

“你怎么敢?”她双手攥成拳头,几乎要往我脸上吐唾沫了,“你怎么可以这么看我!”

“我不在乎你愿不愿意听。”我站起身子道,“他是我们家里的暴君,而你现在是整个城市的暴君,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这两者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你就拿出这个东西,”她说着便拿起桌子上的瓶子,举在眼前看了一眼,“因为你觉得这是补救的唯一办法。”

“我……”我本想说这是最简便的办法,是最好的办法,也许还是让我信任她的唯一办法。若能抹掉她的记忆,我就会有一个新的母亲,可是……可她不仅仅是我的母亲,她是活生生的人,她有自己的权利,她不仅仅属于我。我不能仅仅因为自己无法接受她这个人,就替她做出选择。“不是,”我道,“不是,我来这儿是给你一个选择。”我突然间有些惊慌失措,双手变得麻木,心也跳得飞快——“我曾经想过去马库斯那儿,可我没有去。”我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我来你这儿是因为……我总觉得我们俩有商量的余地,可能不是现在,也不是近期,但我相信这一天总会来临。可实际上,我和他根本没有一丁点妥协的可能。”

她凝视着我,眼神凌厉,但泪水盈眶。

“我给你这个选择,对你来说有些不公,”我说,“可我必须这么做。你可以继续领导你的无派别军队,可以和忠诚者组织打一仗,可那也意味着你永远失去了我。你也可以放弃战争……那你就可以重新拥有你的儿子了。”

这个“价码”太单薄,我心里明白得很,也害怕得很——我怕她拒绝选择,怕她选择权力而放弃我,怕她责骂我只是个可笑的孩子。孩子,我的确是个孩子,我不足一米高,并追问她到底有多爱我。

伊芙琳如潮湿大地般幽暗的双眸打量了我好久好久。她隔着桌子把我使劲儿揽入怀中,两只胳膊紧紧地抱着我,仿佛在我周围围了一个铁丝笼。“这个城市和里面的一切都让给他们吧。”她在我耳边轻声道。我一时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她选择了我,她选择了我!

第四十九章 翠丝 直面死亡血清

死亡血清闻起来像烟雾混杂着香料的味道,吸进第一口这样的空气便遭到肺的抵制,我咳嗽着,被一片黑暗吞噬。

我跌倒在地上,双膝跪地,感觉血液就像被偷换成了糖浆,骨骼被偷换成了铅。一根隐形的线将我朝睡眠扯去,可我想保持清醒,我想醒着,这很重要。我想象着这种欲望、这种渴望在我胸口如火焰般熊熊燃烧。

那根隐形的线越扯越有力,我用这些名字来让我的火焰燃烧得更旺:托比亚斯、迦勒、克里斯蒂娜、马修、卡拉、齐克、尤莱亚。可我已经没法在血清带来的沉重下打起精神。我的身子沉沉地倒向一边,受伤的手臂被压在冰冷的地面上,我在漂……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响起,漂走该多好啊,漂走就能看清我最终会到哪里去……可我心中还有火焰,那燃烧的火焰。我还有想活下去的渴望。我不能死,我还不能死。我觉得自己像是在脑中翻着、挖着,记不起怎么会来到这里,记不起为什么要费力从这美好的重量下逃脱。接着,我挖掘的双手找到了它——母亲的脸,还有她的身体瘫倒在地上时奇怪的角度,还有父亲身上汩汩流出的热血。可他们死了,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可以和他们团聚。可他们为我而死,我答道,我必须为他们做这件事。我不能让所有人失去一切,我必须挽救那座城市,挽救父亲母亲爱过的那些人。我不想无缘无故地和父母团聚,即便死也要死得其所,而不是失去知觉、倒在门槛上。

我还有那团火焰。那团火焰,它在我心中越烧越旺,从一堆篝火变成了炼狱里的烈火,我的身子就是它的燃料。火焰蔓延到我的全身,吞噬掉那压着我的重量。此时此刻,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杀得了我,我强大,我无敌,我不朽。

死亡血清如油渍一般粘着我的肌肤,黑暗却已退去。我一只手撑在地上,费力地站起身。

我弯着腰,用肩膀顶开双开门。门上的封条撕裂,门刮擦着地面,打开了。一阵新鲜的空气沁入心肺,我站直了身子。我进来了,我成功了。

可屋子里并非只有我一个人。

“不许动。”大卫冲我举起枪,“翠丝,你好啊。”

第五十章 翠丝 殒命

“你是怎么接种死亡血清疫苗的?”他问我。他依旧坐在轮椅上,反正举枪开火也不需要走动。我冲他眨巴着眼睛,仍然有些晕。“我没有接种。”我道。“别说笑了,”大卫道,“没有接种的人绝不可能逃过死亡血清,我是这基地里唯一拥有疫苗的人。”我只是盯着他,不知该说什么。我没有接种,我还站在这儿是不可思议的,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想这已经不重要了,我们都到这地步了。”他道。“那你来这里又是干吗?”我小声嘟囔着,感觉自己的嘴唇太厚太重,用它们说话艰难得很。我还能感觉到那油油的沉重粘在我的皮肤上,好像死亡虽被我击败,却仍抓着我不放。恍惚中,我记起自己的手枪留在了身后的走廊中,我以为既然已走到这一步,就肯定用不上它了。

“我就知道有情况。”大卫道,“翠丝,你整个一周都和基因受损者在一起,难道我就觉察不到吗?”他摇摇头道,“而你那个叫卡拉的朋友试图拉掉电闸时又被我们逮住了。她这人还挺聪明,为了不告诉我们任何信息,把自己搞晕了。以防万一,我就过来看看,真不好意思,我看到你一点也不惊讶。”

“你一个人来的吗?”我问,“这可不是很聪明。”

他明亮的双眸微眯着:“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对死亡血清免疫,我还有枪,你没有任何办法来反抗我。我用枪指着你,你肯定偷不走我们的四个血清病毒设备。真是不幸,你费了那么大劲,却是一场空,还得用自己的命做代价。死亡血清杀不了你没关系,我会杀了你。相信你也知道——我们不允许判死刑,可是我不会让你活着出去的。”

他以为我来偷窃重置实验的设备,而不是在基因局释放血清,也难怪他会这么想。

我努力不让面部表情暴露我的想法,可脸上还是呈现了放松之色。我迅速扫视整个屋子,寻找释放记忆血清病毒的设备。马修给迦勒极尽详细地讲那东西的样子时,我也在场,记得他说设备是一个黑色的盒子,上面有个银色键盘区,还被一条蓝带子缠着,蓝带子上标有型号。他说它是左墙边的柜子上仅有的几样东西之一,距我只有几米的距离。可我不能动,我一动他就会开枪杀了我。

我必须寻找最佳时间并以最快速度下手。

“我知道你做了什么。”我一面说着,一面向后退,希望这谴责能分散他的注意力,“我知道是你设计了攻击模拟情境,是你害死我父母——你害死了我的母亲,我知道是你干的。”

“我没有害死她!”大卫说。这话像是从他嘴里迸发出来的,太响亮,太突然,“攻击还未开始前,我就告诉了她,给她时间让她带着家人撤到安全的地方,要是她不逞能,她就能活下来。可她真是个蠢得要命的女人,根本不懂为了大局做出牺牲的道理,她就是为此丧命的!”

我冲着他蹙了蹙眉,心中一惊。提到她时他的反应——那似乎泪水盈盈的眼睛——外加妮塔在他身上注射恐惧血清后,他还一口一个“她”。

“你爱过她吗?”我问,“她一直给你写信……你还不想让她待在那儿……在她嫁给我父亲后,你不想再接收她的报告……是因为爱吗?”

大卫僵直地坐着,像是一尊雕塑,一个石人。

“我曾爱过她,可那是过去的事了。”

正是因为爱着她,他才那样轻易地把我纳入他的信任小圈圈,才给了我这么多机会,因为我是她的一部分,我有她的头发,我有她的声音。他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想抓住她,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警卫追了过来。来得正好,我需要他们,我需要他们把通过空气传播的记忆血清带到整个基地,但愿他们等到死亡血清散去后再进来。

“我妈妈不是个蠢女人,”我说,“她只不过是理解了你所不解的,那就是:如果你正在放弃的是别人的生命,那可不是牺牲,而是罪恶。”

我又往后退了一步,继续道:“她曾告诉我牺牲的真谛,牺牲应该出于爱,而不是对别人基因的嫌弃;牺牲出于必要,而不是懒得去做其他选择。牺牲是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自身无能为力却需要帮助的人。正因如此,我才必须阻止你‘牺牲’掉那些人和他们的记忆,而让你们在这个世上永永远远彻彻底底地消失。”

我摇着头。

“大卫,我来这儿不是窃取什么东西。”

我转过身,扑向设备。大卫手中的枪开了火,疼痛传遍我的全身,可我甚至不知道子弹打中了哪里。

我依旧能听到迦勒给马修重复密码的声音,我用抖动的手在键盘上按下那一串数字。

枪声又响了。

剧烈的疼痛,视线中出现了一圈黑边,但我又听到了迦勒的声音,“绿色按钮”。好疼。可是,为什么我的身体会如此麻木?我跌倒了,跌倒时将手掌用力拍在了键盘区上,“绿色按钮”后闪出一道光。我听到一声“滴滴”声,随后传来搅拌的声响。我跌倒在地板上,脖子上有什么暖暖的东西,脸颊下面也有。红色。血的红色,是一种奇怪的颜色。是暗的。我从眼角看到了大卫,他瘫软在轮椅上。我的母亲从他身后走出。她还穿着我最后一次见她时的那身衣服——无私派灰色衣衫。衣服上浸染了她的血,赤着的胳膊上露出文身。衣服上还有那些被子弹穿破的洞,洞口下露出她受伤的肌肤,伤口依旧是红色,却不再流血,仿佛她被固定在了某一个瞬间。她暗淡的金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发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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