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非凡(加凡)-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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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放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有一大块浓香的烤鱼。叶翔到底还是钓到鱼了。

　　酒樽是空的，叶翔拿过桌子上的茶壶，将酒樽倒满。

　　笔直地盯着他，吴凡突然道：“这几天我一直在喝酒。”

　　叶翔的动作停了停，淡淡地道：“我以为你不喜欢。”

　　吴凡承认：“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喜欢。”

　　叶翔勉强笑了笑：“你想过没有，也许我也不喜欢？”

　　有时候喝酒未必是因为喜欢喝酒，不过是因为无事可做罢了。

　　有时候你以为你爱上的一个人，也许并不是因为爱，只不过是因为你的心无事可做，所以要找个人把它填满罢了。

　　叶翔没有说，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够了，吴凡虽然看似不通情，但很多有深意的话他还是能理解出来。

　　吴凡有些落寞地笑了笑：“如果我继续告诉你，我以前的那些事，你还想不想听？”

　　紧紧地盯着叶翔，好像怕他下一秒就会拂袖而去。

　　叶翔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谨慎地道：“你能把心中的压抑倾诉出来，总会好一些。”

　　吴凡沉吟片刻，道：“就是说，你仅仅是听，是吗？”

　　是，确实如此。

　　叶翔没有说话，只是坐下来，慢慢地将杯中的酒喝下去。

　　确认如此，吴凡慢慢地道：“虽然那个人确实够坏，够狠毒，为了让我学会躲避可以出其不意地攻击我，为了让我学会警惕可以唆使我身边的搭档背叛我，也可以随意就将痛苦压在我身上……但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恨他，这么说，你信吗？”

　　叶翔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这种感情他心中也很清楚，尽管高老大利用他们杀人，给了他们很多精神上的打击，但他们同样没有恨过她。

　　吴凡继续道：“其实我现在的相貌还没有鹰一半的漂亮，虽然说一个男人漂亮真的很怪。那时候，他的确有能吸引旁人目光的魅力。”

　　叶翔道：“可以想象。”

　　听出叶翔的话中没有厌恶和不满，吴凡的语气也没有那么沉重：“其实我的记忆里有我父亲，虽然很少，但是我能记得起他曾经和我相处的时光，我看见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样子就和

　　我父亲的样子重合了，虽然当时他满身都是杀意和恶意，我却觉得他能够信任。”

　　叶翔点点头，吴凡对“家”有多执着，他早已经很明白，可以想象当时还在年幼的吴凡，独自面对整个冷漠的世界，突然遇见这么一个以为可以信任的人，是什么感情。就算对方全身都是毒，

　　也忍不住想靠上去。

　　吴凡不辩解，也没有愤怒，只有叙述和一切淡淡的……困惑，好像对自己当时的想法也感到很好奇，很不解：“有一次我身上受了五处重伤，以为自己一定会被放弃，一定会死，但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他在一旁守着，那时候，我觉得他应该跟父亲一样……我想，若是我的家人，把命送给他也无所谓……从那以后，我一心一意地训练，希望能帮上他的忙。”

　　人在受伤的时候总是脆弱些，也许从生死线上挣扎出来的那一瞬间，吴凡不是被鹰感动了，而是被自己的坚持感动了。于是决定继续坚持下去。

　　尽管那条路是错误的。

　　吴凡道：“其实我记忆中的父亲也不是什么好人，大概我身体天生就有罪恶的成分吧，我对鹰让我做的事情没有多少害怕，反而有些期待……就算是让我杀人，但他的确给了我一个家，能容纳我的地方，比起憎恶，我当时更多的是开心。明明那个地方根本没什么温暖，我却离不开，因为

　　跟我有着极深羁绊的人都在那里，而其他地方的生活我早已融不进去。”

　　叶翔身躯一震，终于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吴凡。

　　吴凡笑了笑，毫不回避他的目光，继续道：“杀人，原本对我来说是无所谓的事情，真的。是。我知道杀人会让我反胃，这么多年我的胃就是被这些事彻底搞坏了，但是一看见他满意的表情，我就觉得就算得了胃癌死掉都没什么，虽然我知道他是个把我拖进泥坑的人，这样下去我们没有一个会得到好下场。可是，既然是‘家人’，那么，要堕落就一起吧。”

　　吴凡并不是小时候就在冷血杀手身边长大，他已经有了算是完整的是非观，分得清好坏，分得清善良和罪恶，但是为了得到一个家，为了感受到温暖，为了摆脱自己的孤独，他竟然能心甘情愿地去犯罪。

　　不是第一天发现吴凡对家和温暖有多期盼。

　　但不知道为什么，吴凡这份疯狂的执着，竟让叶翔感到毛骨悚然。

　　叶翔的眼神动摇一下，想问什么，却仍归于沉默。

　　既然如此，吴凡为什么还要杀了鹰？

　　吴凡像是能够看透他的想法，轻轻叹口气：“因为我的能力越来越强了。他害怕了，想杀了我，而我一直一直希望能得到他的认可，平等的认可，就好像儿子总会想得到父亲的认可一样，但他从来没有赞许过我，唯一说过的话就是，除非杀了他，否则他就会杀了我。”

　　叶翔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你不是说他很了解你吗？他没有提防过你？……”

　　吴凡笑起来：“有，怎么没有？不过他跟最初的你一样，了解的只是那个孤独的我，他忽略，甚至没有发现另一个疯狂的我，所以他要杀我时，我……突然觉得，他不是父亲，父亲不会杀掉儿子……一念之间，所以我还手了，他一直都不知道，其实我已经比他强很多……他到死也不相信我会杀了他。”

　　叶翔忍不住道：“我现在也没有了解，你，是你在把另一个你告诉我……”

　　吴凡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攥紧叶翔的手，肌肤相贴之间温度互相传染着。

　　他的回答没有停顿一秒，更不假思索：“因为我不想错两次，我不想亲手毁掉两次。”

　　杀掉鹰后，组织不再是家，而变成了吴凡的束缚，束缚着他，要他不断杀人。

　　但吴凡本就不喜欢杀人，只是为了得到‘家人’的认可才会去做，既然连‘家人’都死在他的手里，再受人束缚没有任何意义。

　　那样一无所有的世界，一分钟也留不下去。

　　选择死，没想到竟然会遇见穿越这种莫名其妙的戏码。

　　但是没有区别，一切都没有区别，这个世界跟他不熟，这具身体不是他的，所谓的家人他没有任何记忆，而自由也不代表没有目标的生活。

　　还好，还好遇见了叶翔。

　　叶翔叹息着：“你也把我当父亲？”

　　吴凡的眼神依旧宁静，没有波动，但语言却坚定：“不是，也许一开始有，第一次见面时我觉得，你很像……但是你比他们有良心，你比他们温和，比他们……对我好。”

　　叶翔垂首，这个答案，他差不多也猜到了。

　　吴凡急忙道：“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因为那天晚上，那天我对你……我觉得……我从来没有对

　　鹰产生过……那种感情，他死了，对我来说是亲人没有了的痛苦，但是我以为孙玉伯要杀了你的时候，对我来说是……我觉得……不一样。”

　　吴凡又坚定地道：“其实我早就不想再提那些事情，那些事情已经成为了过去，我本来以为不会再提起，我对鹰，从来都觉得他就是我父亲，虽然他很狡猾很恶毒，但那时候我就是这么觉得，现在我已经没有这种感觉了……可我现在觉得我不应该再犯过去的错误……没有交流所以产生误

　　会，我……不想再变成那样。”

　　一杯酒无法止住身体的颤抖，叶翔咳嗽起来，没想到吴凡所谓的直白居然能够坦诚到这种程度，这种露骨的程度。

　　叶翔不能不苦笑。不能不感到恐惧正从他的心底慢慢爬出来。

　　逃不掉了，直到有一方毁灭，否则谁都逃不掉了。

　　吴凡心疼的搂着他的肩膀，鼓足勇气道：“我知道你，你不喜欢我那样，但是我确实对你……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闭上嘴，眼神渐渐变得忐忑不安，似乎生怕叶翔会再一次因此推开他，转身离开。

　　尽管这种从来没有遇见过的陌生的感情，让他感到很痛苦，但本能地抱住了握住了，就不想松手。一得到就想要抓紧，但抓紧却又害怕失去。

　　他无法把自己当成是主宰者，只能当自己是个祈望者。

　　叶翔越是沉默，吴凡越是不安。

　　隐秘的心事已经完全被说破，他禁不起什么都没有得到的打击。

　　再也无法忍耐，紧紧地抱住叶翔，这么近，却感觉还是不够，哪怕是彻底得罪他后边的陌路，这样的拥抱和索取，也许就会变成最后一次吧？

　　这种想法让吴凡心中绞痛，体温已经燃烧起来，眼底的神情却更加痛苦，这种失魂落魄的离别，当然不想要两次，如果叶翔不会主动出手，不会主动说明自己的心情和想法，只有吴凡来主动，只有吴凡来试着抱住他，只要能让他留下来。

　　至于这种感情是不是有悖于道德，对为了一份虚假的温情可以去杀人的吴凡来说，根本就不在思考范围内。

　　强行扭过叶翔俊朗的脸庞，四目相对，仅仅几秒，吴凡便狂热地吻住他。

　　自身的欲｜望从来就没有消停过，而且随着分离和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烈，越来越旺盛，很快就会

　　一发不能收拾，吴凡从来没有叶翔那样细致厮磨的耐心，而是一接触就开始用力，舌尖缠卷，双臂更是越收越紧。

　　实在太在意怀中抱着的事谁，所以渴望强烈到心胸发痛，已经想念了太久，久到这种身体亲密的举动都觉得不真实。

　　在最激烈的时候，眼前却突然一黑，吴凡的手臂松下来，呼吸平静，竟已经进入睡眠中。

　　叶翔慢慢松开放在吴凡脑后的手指，将吴凡放在床上，他想的没错，吴凡果然对点穴一窍不通，所以才会被点中睡穴毫无知觉。

　　沉思着看着吴凡安宁的面庞，叶翔的眼中一时火热一时冷静，双拳已经握得很紧，紧得能看见手背上的青筋。

　　吴凡的话每个字都像是会燃烧的火苗，叶翔好像看见了自己——这几年被欲｜望追杀到走投无路的自己，只为了相信所谓的情，逼自己苦苦煎熬，退让——高老大给过的充满恩情的地狱，无法忘记。

　　但他还无法帮助吴凡解脱，因为他自己就没有解脱掉那些曾经。

　　原谅我的逃避……不原谅也没关系。

　　叶翔突然定下精神，大步走出了屋子。他不能回头。

　　27　兄弟

　　群星满天，叶翔抬起头，能看见北方那永恒不变的最亮的星星。

　　屋子外的那一池池水静静地，映出一片墨蓝色天空。

　　叶翔在池边慢慢坐下，突然笑了，轻快地道：“你什么时候来的？难道不来跟我打声招呼？”

　　从树林里慢慢地走出个颀长的年轻人，一身雪白的衣服。

　　萧却是漆黑的，黑得发光。

　　叶翔扭过头凝视着他，目光中带着几分温和，带着几分难过。

　　那种同患难共饥寒，在严冬卷伏在一堆稻草里，互相取暖的感情，本就是任何人都难以忘怀的。

　　而许多年艰苦的生活，许多次危险的磨练，虽己使石群的外表变得和他同样坚强冷酷，但他的本质却还是没有变。

　　石群也抬起头，看着叶翔。

　　不过几月不见，叶翔又变了许多，变得太多了。

　　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么多的改变，使他的心情非但没有开朗，忧郁反而更深。

　　叶翔笑了笑：“你很久没来看我了。”

　　他的话中没有责难，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石群点点头。

　　叶翔对他却已经不像对孟星魂那样随意，而是委婉地道：“方便告诉我你现在怎么样吗？”

　　石群道：“还好。”

　　叶翔道：“现在的任务很辛苦？”

　　石群的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慢慢地道：“是，很辛苦……不知道该相信谁，还有些伤

　　口。”

　　叶翔道：“你受伤了？过来，我看看。”不知不觉，叶翔又用了往日焦急时有些严肃的语气。

　　石群沉默了一下，还是慢慢地走过来，慢慢地坐在叶翔旁边，半解开衣襟。

　　他的肩膀上有一块很明显的淤青，叶翔皱起眉毛，一眼就分辨出来：“拳头？”

　　石群只是点点头。

　　叶翔思索了一下，道：“万鹏王那里牵连到你了？”

　　石群摇摇头：“暂时没有。”

　　叶翔有些无奈地笑：“你似乎还是和以前一样，受再重的伤都一句话也不说。”

　　石群道：“你又变了。”

　　叶翔沉默了很久，才长长叹息了声，道：“人总是多变的。”

　　石群道：“你从曾经的颓废又振作起来，我似乎应该恭喜你。”

　　叶翔点点头，慢慢地道：“也许，不管怎么样，能重新振作总是好的。”

　　石群凝视着他，瞳孔似在收缩，突然说道：“可是重新振作也要看是为了谁，为了什么。”

　　叶翔沉默，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似乎已经听别人说了很多话。”

　　石群道：“小何，小孟，和高老大的话我都已听过，现在我想来听听你的话。”

　　叶翔望着不见底的阴暗池水，痴痴地看了很久，才黯然道：“我并没有什么话可说。”

　　石群没有开口，面颊上的肌肉却已因牙齿紧咬而痉挛收缩。

　　叶翔惨然道：“也许我已不想继续发疯下去，也许我已经厌倦了生不如死的生活，也许我想知道我现在活得还像不像是个人。”

　　石群咬牙道：“我以为你曾经是因为懂得一个人并不是完全为自己活着，一个人若受了别人的恩情，无论如何都应该报答。”

　　叶翔淡淡地道：“高老大的情，我自然要报答。但我更想知道当我勉强自己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时，也要看看这件事是不是值得我去做。”

　　他知道石群也许不太能了解这些话的意义，因为在石群的头脑中，根本就没有这种思想。

　　他们受的教育，并没有告诉他，什么事是正确的，什么事是不正确的。

　　他只知道什么是恩，什么是仇，只知道思仇都是欠不得的。

　　这就是高老大的教育。

　　石群沉默着，仿佛也在思索着这些话的意义。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有你的看法，我也有我的看法，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叶翔道：“你问。”

　　石群紧握着他的萧，手背上已有青筋凸起，沉声道：“我们还是不是兄弟？”

　　叶翔笑了笑：“真正的兄弟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石群道：“那么，我们还是？”

　　叶翔郑重地点点头：“当然。”

　　石群道：“好，你跟我走，去见高老大。”

　　叶翔目中露出痛苦之色，高老大岂非还想再见到他？但他不愿意在石群面前表现出他对高老大的间隙，就像他从来不在孟星魂面前评论高老大的是非一样。

　　他只是换了一个说法，将错误引给自己：“我若是不去，你是不是会死死地逼着我？”

　　石群愤然道：“你没有不去的理由。去了后向她赔罪，告诉她你错了，你愿意回来，让她收回她的命令。”

　　叶翔心中一沉：“什么命令？”

　　石群握紧了箫，像握紧最后一样可靠的东西：“让我跟你决斗的命令。我输，你走，我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