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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凶猛-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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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没有回来,报官的人已然去了,却也没有音讯。

秦念令殷殷带着小郎君那一行人安置,自己却坐在堂中,身上慢慢沁出虚汗来。

若是朝露昨夜被金吾卫抓了,现下应该正在官府中等着府上去领人;若是没被抓,此时应当已然回来了。可目下来看,这两种可能皆无。

那么,是出了意外了?

她正想着,一名婢子上了堂,道:“娘子,驾车的马……跑回来了。”

秦念愕然:“车呢?人呢?”

“车和人都没有见到——倒是驭马身上连车的皮带被割断了。”

秦念的眉心猛地一跳,她站起身,道:“走,带我去看看!”

她所看到的,正与那婢子所言一模一样——拉车的两匹黑马此刻已然皆站在了马厩边,而皮带的断口有茬,看着仿佛是崩断的。

这样的情形,一定是出了意外了。

秦念微微咬住口唇,她几乎能想到让这坚实的生牛皮带崩断的情形——那必是在驭马飞驰,而皮带完全绷紧的时候,以利器大力斩击,方才能有这样的情形……十余根皮带的断口长短不一,显然是叫人一根根截断的。

马不会说话,不会叫她知晓昨夜都发生了什么。只是手上捏着这皮带,秦念便觉得心口发凉。

能做出这样案子的,一定不是什么蟊贼飞盗。她的马车在这京中是独一无二的,又是从翼国公府里驶出来,谁会想到里头只是个婢女?

如若她猜的不错,昨日该遇袭的,是她。

这该算是福气吗?秦念几乎有些感谢崔窈那做坏了的糟蟹。

她出着神,马厩周围,除了马匹喷响鼻的声音一时安静。

于是,那先前去官府报官的小厮匆匆赶回的脚步声也格外明显。他见得秦念,忙跪下道:“娘子!官府的人找到车夫的尸首了!”

秦念的面色霎时便白了:“尸首?”

“身上中了十余刀……是,是被人丢在明仪大街旁边的深沟中的……”

“朝露呢?”

“她……”那小厮面上有些为难,终于道:“她还活着,只是衣衫破碎,身子……现下无论金吾卫如何相询都不开口,怕是……痴了。”

秦念一时气血上涌,唇青舌颤。

朝露这算是替她受罪么?对方到底是什么人!若是杀了朝露还好说些,可这般侮辱了这可怜的婢子又偏不杀她……

这是何其恶毒!

若昨夜在车中的是她呢?也要受这样的侮辱吗?

秦念用指甲使劲儿掐着手心,护住心里头还剩的一股子清明,道:“那么马车呢?车总不能也给我拆了……”

“今儿个第一通钟鼓响,便有人驾着与您的车极似的一辆马车出了城了……守卫只当是您的,便没有询问,便……”小厮的头快要埋进了地里头。

秦念只觉胸口堵住了。

对方是谁,是谁有这样的手段,敢在不断有金吾卫巡视的京城中夺车杀人侮辱女子?若不是此人手段通天,足以买通所有经过那条大街的金吾卫卫士,便一定是有着什么手段,能打听出金吾卫巡街经过的准确时间。

她的手指摩挲着皮带的断口,想法越发清晰——这案子定然不可能发生在明仪大街上头,有过这一番争夺的话,怎么也得有半盏茶的时间,足以等到下一拨巡街的卫士来。而侮辱妇人这样的事情,便更不可能在大街上做,那可不是寸时片刻能做完的。

所以,对方一定是做完这件事之后方去了明仪大街,将车夫的尸体丢进排雨水的深沟,又将朝露扔在那里,好叫人看到。

对方下手,实在是太毒了些。而连她的马车都不放过……且慢,若是连守城的卫士都认出了那是她的车舆,难道对方用来拉车的,也是一样的北地黑马不成?

秦念伸手,轻轻抚摸了几下她驭马的头颈,心中一时思绪纷纷。

这种骏马,只有达官贵人才用得起。而用来拉车,还要和这两匹马一般神骏……除非那下手的人也在突厥又或者北地几处都护府有极熟识的旧交。

“准备车马,我要进宫。此事……重大。”她说出这几个字,只觉得身子有一半儿都软了:“府上不许任何外人进入,也不许你们向谁吐露只字片语!”

☆、第95章9 证词

仆役们得了命;正要去办;秦念却兀地想到一事;道:“朝露可接回来了没有?”

先前那报官的小厮忙道:“尚不曾;官府那边儿还不曾问完……”

“方才你不是说,她已然痴了么?留在官府里头也说不出什么来了。”秦念道:“去接她回来吧;取郎君的印信;官府里总会容咱们带她走——我先见了她,再问几句;才好入宫。”

那小厮自然是飞跑去办,不过多半个时辰;他便驾了牛车将朝露带了回来。秦念到底还是挺喜欢这婢子的,怜她无故遭此折辱,便叫人给她换了齐整衣衫;方带到自己房里去。

然而,便是秦念早对朝露的遭际有了准备,见得她时,却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婢子面上颈上,全是红痕抓伤,口唇肿胀,步态跌撞蹒跚。秦念自己是经过人事的,如何不知这幅模样何来?单是看看,便能猜出昨夜朝露是挨了怎样的苦楚。

那是能经得住的么?换了谁,不都得痴了傻了?

她深吸一口气,立起身来,道:“朝露,你可还认得我?”

朝露的目光虚茫,但终于讷讷道:“娘子……”

“你当真是痴了?”

“奴……宁愿是痴了……若不是这般模样,只怕没性命再见得娘子了。”朝露那早已红肿的双目中,复又落下泪来。

秦念只觉心疼。若不是她昨日叫他们回去,或许不至有这样的事——可若是下手的人早就潜藏在一边儿了,如何都能寻得机会来害人的吧?

“你可还记得,昨夜,是什么情形?”她字斟句酌地问,生怕戳了朝露的心。

朝露沉默一忽儿,道:“昨日出了翼国公府,已然有些晚了,我们怕坊门早关,便捡着近路走。可……奴婢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突然便有箭射进车厢,将奴吓得了不得。接着便听到后头的马蹄声,车夫呵斥他们,说这是翼国公千金的车驾,可他们追的更狠了……奴不敢露头,只觉车跑得飞快,可没多远,马便挣脱了,又听得外头连声惨叫……再之后,歹人将奴头上敲了一棍,蒙进布袋,扛走了。奴虽然未曾昏去,可脑袋里头懵懵的。”

她的叙述带着战栗,秦念听得心口仿佛烧了一把火:“你可还记得他们是什么人?口音呢?”

“是四五个男人,说的……正是洛下音。”

秦念眉心微微一蹙。洛下音乃是正音,京城之中,人人皆会说,可若不是在场面上,人人也皆不说。在这样的场合下讲洛下音,便十足是掩盖行踪的用意了。

“可还有旁的线索?”

朝露沉默片刻,道:“那几个人或许是把我当作了娘子,口中污言秽语,十分……”

“他们说了什么?”

“说……说这个乃是皇后的胞妹,据说生得极美,便是……不能……皇后,能弄一回……另一个还讥嘲他,道是成了大事,连皇后殿下与妃嫔们,也未必不能……”

“好了!”秦念忙叫她停下,可朝露住了口,她又忍不住问道:“难道他们最后也不曾认出你不是我?”

“是认出了……”朝露的声音哑哑的,听着十分难受。

秦念点了点头,胸口仿佛塞了厚厚的云雾,穿不过,透不过。没有谁愿意听别人言语污秽自己,而那些人的言语,除了她,对她阿姊亦甚是不恭。

能说出这样的话,秦念只能想到广平王。只有他的部下,才会认为成了大事便能污亵皇后妃嫔吧?

可是,她断然不相信广平王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此人污秽无耻是不假,可公然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对不住他的姓氏。古来政变夺宫的,多有强占先帝后妃的,可有谁敢将先帝的后妃分发给这般拿来行刺的小角色?

她稳了稳心神,向朝露道:“你可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没告诉我?我立时便进宫通禀此事,定不会叫那些个凶徒逍遥法外的。”

朝露摇摇头,道:“奴婢哪里敢隐瞒,然而便是有旁的,一时也记不起了。”

秦念微叹一口气,道:“你清洗干净,歇着吧。这样的事儿,怕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你也莫要太过勉强了自己。有什么难受的,不堪的,同殷殷说便是,有什么想要的,也来同我说。”

朝露点点头,复又啜泣道:“奴婢是没脸活了……”

“怎的这么想?”秦念道:“这不是你的错。若要怪,也是我不曾想到贼人会这样放肆!”

朝露不言语,见秦念起身欲出,忽然又道:“娘子!”

秦念立住脚步,道:“怎么?”

“奴想了起来,其中一个见奴婢是侍女打扮,还说了一句——难不成他们有了察觉,特意掉包?”

“之后呢?”秦念忽然便觉得心在胸膛里跳得易发激烈。

“有个人答,若是察觉了便不会舍去这小婢子,这可是那人身边上跟着的。”朝露垂首,道。

秦念向后退了一步,扶住高案,定了定神。

那些人能认出朝露是她身边的人?那么,他们为什么不杀了朝露,难道是等她回来向自己报讯么!又或者,朝露装作吓傻了的模样实在太真,不仅瞒过了官府,连昨夜的凶徒也瞒了过去?

可无论如何,那一句话已然点明了一桩,对方对她,知晓得绝不在少。

“你想活命吗?”秦念突然道。

“……想。”朝露回答。

“那么,从今日起你就真的疯了。被我锁在偏僻的下房之中,只有人给你送一日三餐,而旁的你都不知晓。”秦念道:“我不知晓身边的谁和凶徒暗通款曲,然而他们若是知晓你还清醒着,一定会想法子杀你灭口。”

朝露打了个寒颤,垂首应了。

而秦念动身前往宫中的时候,心里也并不安生。她并不知晓这一桩事该如何同阿姊说,以秦愿的性子,她能告诉她那些污秽肮脏的话语么?怕是连皇帝都要将她打出去了。

于是,见得阿姊,她便只能含混道那些人言辞之中有辱天眷。而秦皇后一怔,脸色却还是涨红了,极是愤怒的模样:“这些个猪狗!怎得这样无耻!必得上报圣人,将他们处置了!”

“这些个小人物的命,贱得不值一提,却是那言辞中……颇有要谋反的意思啊。”秦念道:“阿姊比我还知晓,同谋反的罪过相比,说出什么污脏话,都是小事儿。”

“……”秦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你这般说却也没错——只是,他们怎敢用那脏污言语……”

“阿姊!”秦念失笑道:“我还不曾与你说他们都讲了些什么呢,若是说了,你岂不是得气得疯了去?罢了罢了,时间紧得很,如今离他们驾着我的车出城也有了两三个时辰,若不再通禀圣上,严令追查,谁知晓他们会去什么地方招摇撞骗?再惹出什么漏子来,可如何是好。”

秦皇后蹙着眉,向一边儿的宫女使了个眼神。这正是先前要“借”给徐才人的楚歌,如今徐才人变了徐采女,自然不用再提借宫女这一回事儿,便是先前挨了秦念一鞭子的那个,也失了伺候她的份儿。

楚歌便乖觉地快步出去报讯了,之后,秦皇后方道:“阿念,你看,这事儿像是谁做的?”

“还能是谁?谁的大业是造反?”

秦皇后垂眸,叹了一口气:“若是他,那自然最好。咱们左右也要将他追捕出来杀了的,正好了了此事——可是阿念,若是你,你会让手下的人说这样的话么?便是那几个人相信你的侍婢已然被打昏了,可说这样的话,也十足愚蠢。”

“这便说不好了——有时候,最可能犯事儿的人,就是犯事儿的人,可有时候,最可能犯事儿的人,偏生会被真真的凶犯借了名头做了假证。”秦念道:“可无论如何,不管那几个凶徒背后的是不是那逆贼,咱们要查的都得查下去,要防的也终须防起来,是也不是?”

秦皇后沉默些许,点了点头:“如你这般不做深想,却也不坏。”

“其实啊,我只怕……”秦念却道:“只怕朝露是他们一伙儿的。”

秦皇后眉心微微一挑,但终究是见多识广,心思灵光,道:“你怀疑……朝露是同那些凶犯沆瀣一气,乘机做了什么事儿,然后杀了车夫灭口,又变出一通谎言来骗你?”

“这一份怀疑,我今儿个晚上便查得出来。可那逃走的人,我却是没有办法的。”秦念道:“也是为了防着万一……”

秦皇后点了头,道:“定是要查出个究竟的。”

大抵是因为有皇帝的催促,这一桩案子,颇得了主事官员的关照。天色尚不至黄昏,消息便传了回来——秦念的那辆车,便停在路边。而拉车的骏马,早已无影无踪。

办事的官吏自然也不蠢——秦念的车是两匹马拖拽的,而若按着朝露的话,那劫人的却是四五个人,总不好合乘逃逸。于是,能逃得远的,最多也不过两个人。

而若想跑得更远些,他们须得有通关的文书,这却不是好弄到的。这些人,多半是得潜藏到什么地方,伺机再逃。

一天时日不到,京城方圆三百里内地方,所有的关驿都加强了盘查。连偏乡僻壤,也早早挂出了寻查陌生男子的告示。

秦念听得这般处置,心下稍许稳妥了点儿。

而殷殷亦在此刻上堂,道:“娘子,您要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秦念点了点头,道:“待得午夜再说——可把朝露锁好了。”

☆、栽第96章 栽赃

府邸里头的柴房厨房等处;主母通常都不会亲自前来的;秦念亦不例外——将军府的柴房;她从嫁进来便不曾踏足进去过。

而深更半夜到这种地方来;更是从不曾有过的经历。夜风微凉,一坛鸡血还微微冒着热气,月亮起了毛边儿;这实在是太适合吓人了。

柴房外头的锁,便这么无声无息地滑落下去。一股子风卷挟着血腥味;冲入柴房之中。

而一名身形与那死去的车夫牛四极相似的仆役已然穿了血衣,直着腿;蹒跚着往柴房里走了过去。

秦念遥遥看着;也觉得心下发毛——不知道那朝露看着,会是怎样的感受?

果然,那仆役踏进柴房没多久,一声尖锐的惨叫便划破了夜色,女子的尖叫如以断铁刮擦琉璃器,声音极可怖。

是单纯的害怕?还是……心虚?

秦念委实不愿相信是后者,然而,若真是后者,倒也省了不少麻烦。她便这么不安地等着,直到那仆役同样蹒跚着从柴房里出来。

原本便有人在柴房的门闩上绑了线绳,从外头一拽,柴房的门便原样关上了。这样的情形,从里头看,大概便和闹鬼没什么差异,然而那做“鬼”的仆役却手脚轻快地走到秦念面前,道:“娘子,小的是按您嘱咐说的……”

秦念分明能嗅到他身上血衣的阵阵腥味,不由微微蹙眉,方道:“她说了什么?”

“小的说,我是为了护你才丢了性命,而她只是哭,道‘你若觉得冤枉,拿我的命去吧。只是,我也是为了活命才下手捅你啊。’”

“哦?”秦念打了个寒颤,道:“之后呢?”

“她说,若不杀她,她今后出去了,便常常为牛四烧纸。还说,她已然将凶犯形貌都告诉了娘子,一定能追查到凶犯的,这一桩却是为了牛四冤死报仇。”仆役道:“小的便问,你难道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她答,却说她也是被害了的,被毁了一辈子的,此时若能看着凶手死,自己便也愿意死。求我宽她两天,等着凶手被缉拿归案了再来索命……”

秦念点了点头,咬着了唇。一半儿是真的,一半儿是假的,这样的谎言,偏生最难查证……车夫牛四死的时候,朝露并不如她自己所说是躲在车里畏惧至极的。而且,她也捅了牛四几刀……

之后呢?难道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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