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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谁能共-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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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与谁能共
作者:三月紫兰

☆、一只小赖狗

  “个屎样!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吃艮鳖肉了一棒子撸不出个闷屁,当初你爹那坡黑精儿还不如甩墙上喂苍蝇了,滚犊子去!滚!!” 
  赖小狗如丧考妣,以丧家之犬之姿逃离自家院落,顺着尘土飞扬的土道,一路狂奔到村头李村长家的院门口,抻长了脖子眼巴巴向院内东张西望。
  村长家房角拴了头正值壮年的大黄狗,此狗十分凶猛,是把看家护院的好手,它闻声即起,扯动粗壮的狗链子向院门口狂吠不止,好不威风。
  李村长的三儿子李政咬着半个包子从屋里走出来,抬眼看到了大院门口瘦骨嶙峋的狗子。
  他走过去,眯起眼睛打量狗子额头上血迹未干的伤口,皱起浓重的眉,问道:“咋又挨揍了,这回犯的哪门子错?”
  狗子仰起小包子脸咧开嘴,抬手蹭蹭额头,闷屁也没半个,一口白牙更是衬得他皮黑人傻,真够苛人的。
  “别蹭!”李政出声制止,拿捏嘴里的半个包子塞进他嘴里,叹了口气道:“蠢了吧叽的,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了,吃饭了没?”
  狗子垂下头,左边腮帮子鼓起‘含羞带怯’的摇摇头,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砸落下来。
  “啧……”李政吧叽下嘴,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拉起狗子的黑爪,柔声哄道:“哥又没数落你,哭个什么劲啊,甭哭了,进屋吃饭去,我妈包的肉包子褶多馅大可香了!”
  狗子费力吞下包子,抬起胳膊擦擦眼睛,边抽咽边蚊子似的哼叽:“不进去了,哥,听说你放假了,俺就过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没说有别的意思啊,不就是想我了么,我也挺想你的!”李政说着往院子里扯狗子:“都到家门口了,磨磨叽叽的,跟我还见外上了。”
  “哥,别拉俺,俺真的不进去了……”狗子怯生生的极力向后仰:“大、大娘不待见俺……”
  “……”
  李政心下顿时明了,没舍得为难狗子,松开了他:“行,不进去就不进去,你别走,我回屋取些东西,听到了没!不许走啊!!”
  “嗯,俺等你。”
  。
  日正中天,酷夏晌午憋闷灸烤的如同人间蒸炉,狗子也不知道找个荫凉地儿遮一下,潮白白的,在大太阳底下杵等着,难怪她娘骂他傻狍子。
  好在李政要取的东西不多,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从屋里推出辆老式带梁自行车来到狗子跟前,大长腿一扬骑到自行车上,村领导似的向狗子一甩头:“上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狗子嗫嚅道:“去哪。”
  “河洼!”  
  “哦……”狗子骑到了车后座上。  
  李政回头道:“把稳了,我骑的快!”
  “呵呵,”狗子吸吸鼻子:“有多快?”
  李政抓起狗子的左手搭在自己的腰上:“唉,你说你咋那么多问题呢!另一只手搭上!”
  狗子另一手搭上了腰的另一侧。
  。
  别看李政人高马大,心思细腻的很,担心颠到狗子,他骑的又慢又稳,骑到沙石道时,长腿轻松着地,下来推着自行车走。
  “哥,俺还是下来走吧。”
  “坐着吧,马上就到。” 
  “俺挺重的……”
  “重的跟小鸡崽子似的!”
  “呵呵。”
  。
  李政将狗子带到村后头河对面的小树林里,这里算是他们从小到大的‘秘密基地’‘老地方’了。
  两人在一棵有些年头的大树下席地而坐,微风拂过,清凉凉的惬意。
  狗子目光粘在洁白布料上匀称的两个黑爪子印上,屁股底下坐了鸡蛋似的,特不安份。
  李政从车筐里拿出鼓囊囊的旧书包,翻出块塑料布辅地上,再拿出包子和酱油给狗子。
  狗子狼吞虎咽酱都顾不得蘸,一口吃掉大半个包子,三两下轻松解决一个包子。
  他今年十五,正值蹿个头长身体的时候,已是两三个月未见到荤腥了。
  李政拧开他爹的军用水壶递过去:“慢点吃,噎着了,我又不跟你抢。”
  狗子接过水,仰头牛饮大半壶,他津津有味儿的吧叽嘴,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娘的手艺真好,馅里全是肉蛋儿。”
  李政捏起块蘸湿的纱布,边为他处理额头上的血迹边说道:“我妈每次见到你都没好脸色,你不烦她呐?”
  狗子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李政捏住他的下巴:“别动!上药呢!”
  狗子特真诚的说道:“哥,我不烦大娘,她给我脸色看是为了你好,我都知道。”
  “别说了!我心里怪不好受的!”
  “呵呵。”
  “就知道傻笑!!”
  。
  赖小狗又瘦又麻杆,食量可不小,一小会儿的功夫,十多个包子丁点不剩,全进了他的狗肚子。
  狗东西苛痨坏了,吃东西没禁胀,打嗝又放屁的,给李政薰个够呛,本来就一无是处不着个人样,现下越发的丑态毕露了。
  “哥,我要拉屎。”
  李政这个糟心啊:“拉屎不用向我报告,远点去,你到背风的地方蹲着!不然臭味儿全吹过来了!!”
  狗子捂着肚子,屁滚尿流隐在了小树林深处。
  李政捂脸:“唉!!”
  刚吃完就拉,愁死了个人!!
  。
  十分钟过后……
  李政等的不耐烦了,扯开嗓了:“完事了没?”
  “……完……完事儿了。”
  “完事了就快点出来,下河里洗干净了,一身的嗖臭味儿,把我鼻子都薰不透气了。”
  “哥……”
  “干嘛?”
  “你带纸了没?”
  靠!!还真就没带。
  李政就地拾捡几根柳树条,一根根拧掰了,给他送过去。
  “你刮干净了,注意点儿,别蹭手上!”
  “嗯!”
  我操!!
  。
  狗子拖拖沓沓站起来,大概是蹲时间长了,晕头胀脑的,裤子还没提利落就被李政一脚踹河里头了。
  “哥,俺抓到条水蛇!”
  “放了,我不吃。”
  “俺想吃。”
  “那你递给我吧,我把它敲死收拾利落了你再带回去,别让你妈看见了,不然都得进她肚里。” 
  “娘说因为俺总是背地里偷吃东西,遭报应了所以脸才这么鼓!哥你知道为什么吗?”
  “那是因为你身上瘦的只剩骨头给比的,甭听你娘瞎白活,脸上再没点肉撑着,都赶上活骷髅了!”
  “呵呵。”
  狗子舔嘴咂舌,谗的顺嘴丫淌哈喇子,这人呐,要是一样不冲人心,那真就是样样不得人心不得劲,咋看咋烦。
  就拿狗子打比方吧,赖B怪赖B怪的,全村也就李政能不厌其烦的搭理搭理他。
  。
  小河水波光粼粼,清澈见底,李政撸袖挽裤腿儿下河给狗子搓背,就见他大腿根外侧又多出个中指粗长的伤疤。
  “怎么回事,谁打的?你爹你娘还是你哥。为啥呀?”
  他家里大大小小总共四口人,不管是爹在外面被排斥笑话了,娘养汉子贴不上钱了,还是大哥嫌他黑的跟狗鸡啵一样一样一样的,总之,他们只要气不顺,捞过来狗子一顿暴削,真真是方便解火又无后顾之忧。
  狗子鞠起捧水向后一扬:“俺哥打的,俺也不知道是为啥。”
  “轻点儿!!你泼我脸上了!!!”
  “……”
  李政稍这么一严厉,狗子立码搓B了,一屁股坐水里,砸出老大的水花,光留个肉嘟嘟的小脑袋浮在水面上,瞪着两只乌溜溜的眼睛怯生生的满是歉意,臭狗子全身上下也就这一双眼睛长出了灵气。
  李政心口不一道:“啧……没生你气,看啥,我牙疼喊一下不行么!!”
  “呵呵。”
  狗东西,窝窝囊囊的,李政都替他愁的慌。
  。
  “哥……”
  “干嘛?”
  “你啥时候回学校呀?”
  “快了,有啥事?”
  “俺……俺……”
  “有话说有屁放,再吱吱唔唔的,我也削你!”
  “俺……俺想说……俺可不可以……哥你可不可以在城里给俺找份工作……”
  “……”
  “俺娘最近打麻将老是输,俺爹……俺爹在外面搞破鞋被人抓现形把工作给辞了……还……还有俺哥……”
  “得得得……”李政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行,我给你找,我回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你给安排了。”
  小东西再在家里待着,说不定得给分尸了。

☆、一位俏少年

  回到学校,李政果然给狗子找了份打杂的工作,因为工作地点儿供吃不供住,李政在离学校大老远的郊区租了间民房,他自己也从学校的宿舍搬了进去。
  狗子大姑娘穿新衣,人生第一次进城,还特意偷了件他爹在工地上班时发下来的跨栏背心套身上,傻B豁豁跟坐船似的。
  大学是社会贫富差距最微妙的缩影,攀富又势利。但因为狗子天真无知没见过世面,你再怎么打量嗤之以鼻他也无处感慨良多。
  “哥!!”
  狗子咧开嘴愣召召向校门口的李政狂挥手,周围同学们有色的眼神也随之瞟向了李政,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要说李政一丁点的不自也没有那是说谎,可他总不至于为子虚乌有的轻视而自悲或是迁怒于狗子,嫌贫爱富社会普遍现象,谁也没错。
  李政笑呵呵走过去,一手接过狗子手中少得可怜的行李,一手捏捏他圆鼓鼓的小脸儿,问道:“等挺长时间了吧?”
  狗子挠挠头,缩脖挪脚:“也没多久。”
  “走吧,到饭点了,我带你回家吃饭。”
  “嗯!”
  回家路上,李政在路边摊花两块钱买了两截甘蔗给狗子,狗子美的冒鼻涕泡,蹲炉坑子旁边嚼得嘴丫子直冒血,腥甜腥甜的。 
  。
  李政把狗子安排自己以前打零工的小餐馆里当打杂的,以便好照应。
  小餐馆老板问狗子:“你叫啥名字?”
  狗子立正,挺胸抬头:“赖小狗。”
  “啥?”
  “赖小狗!”
  噗!老板喷了:“你家是不是还有个赖大狗啊?”
  狗子猛点头:“嗯,赖大狗是俺哥。”
  “唉呦,你爹娘起名字都绝了,”老板见狗子第一眼,就觉得他有点缺心眼,嘴损的调侃道:“那家里是不是还有个赖老狗啊。”
  “赖老狗是俺爷,早没了。”狗子自报起家门:“俺爹叫赖二狗。”
  李政一旁默不作声,心想着找根针把他嘴给缝上。
  “哈哈哈哈,”老板笑的见牙不见眼:“你多大啊?”
  “我十……”
  李政抢说道:“他十八,身份证还没来得及办,张叔,我在你家干多长时间了,还信不过我么。”
  狗子傻笑:“嗯,呵呵。”
  老板心想,我又不瞎,睁眼唬弄老子呢!!
  工作的事儿算是谈妥了,虽然工资上老板使了心眼,好歹狗子也能挣钱了!
  可是!!但可是!!人生就是这么地瞎忙活,一个月下来,扣除押金,狗子领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资,二百五十块钱,钱还没揣兜里捂热呼,他娘拽个大屁股三下五除二扫荡了个一干二净,一毛钱都没给留不说外加赏了两个脆生响亮的大耳刮子,跟鬼子进村似的。
  。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狗子擦眼抹泪哭咧咧的往家走,因为一直有请李政吃顿大餐的梦想,现在一毛钱都木有了,心里难受的紧。
  远处晕黄的灯光透出简陋的小屋,房顶烟囱冒着缕缕轻烟,想是李政已经放学归来正在做饭菜。
  狗子加快脚步,现在立刻马上就想见到李政,因为他委屈。
  房门未关,兴是里屋人吵的太厉害,狗子走进外屋的厨房,也未被发现。
  “李政!今天我非要向你要个说法!为什么突然就辞职不给我补课了!!”
  沈岩步步紧逼,白皙的额头几乎触碰到了李政的唇。
  李政侧开脸,紧拧眉头:“你心术不正,所以我必须辞掉。”
  “心术不正?咋不正了!!”沉岩严词以对,急得快哭了:“不过一个吻而已,难道喜欢你就是心术不正吗?李政,你别躲我,我对你是真心的。”
  “沈岩,你别……还哭了,你……别啊……”
  里屋传出了低低的抽泣声,以及李政手足无措的安慰,狗子捂住嘴,逃也似的冲了出去!死命的跑!飞快的跑!上气不接下气,嗓眼子冒青烟!!
  真心……喜欢……
  怎么可能,他们可都是男的……
  如果那个男的可以喜欢李政,那么自己是不是也…… 
  狗子凌乱,彻底的糊涂掉……冲激大发了……
  。
  半个小时后,李政找了过来,狗子以拉屎之姿蹲在地上,黑呼呼的隐没于黑暗中,特别百感交集,万分不自在。
  李政无声叹息,向狗子伸出手:“饭做好了,回家吃饭。”
  狗子仰起头,愣愣的看着李政,不知道为啥,那一刻,他想哭,非常的想哭!
  。
  狗子的母亲每月都会掐准日子定时掏空他的工资,狗子无耐,在店里嘀嘀咕咕四五天,老板不厌其烦,应了他每天加班一个小时,月底多开五十元的要求。
  这回狗子长了个心眼,没告诉他娘。
  三个月后,狗子拿着偷摸攒来的一百五十元,步行到十里外的商场里选购了条深色牛仔裤,打算在自己生日那天送给李政。
  微妙的情愫在心底生根发芽,拙壮成长,一丝丝甜蜜,一丝丝无措,一丝丝苦涩,一丝丝自卑,全由不得他控制,无休无止的蔓延着。
  赖小狗小肉儿脸埋牛仔裤里好顿磨蹭。哎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爱情的味道?
  怎耐,这些有的没有的东西,全然与李政无关。
  。
  李政终是耐不住沈岩软磨硬泡的攻势,妥协了。
  又是在里屋,两具年轻火热的躯体严丝合缝的拥吻在了一起,他们情难自禁。
  “沈岩,还是改天再做吧,一会狗子就回来了……”
  “可是……我不想再忍下去了……不如我们去宾馆吧,一个星期过去不疼了,李政,今晚我们做了吧,我现在就想给你……”
  “今天是狗子生日……”
  “哼!狗子狗子,这个时候了还在念叨狗子,你倒是关心的紧!”
  “他是我弟,再说我也关心你……”
  “哦……那你知道我的生日吗?”
  “当然知道,唔……”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们倒还是在里屋做了……
  狗子将牛仔裤珍而重之藏在了破烂的行李包里,这是他唯一算得上值钱的财产了。

☆、小狗玩鸡啵

  新年将近,小餐馆放了多半个月的假,狗子该回家过年了,李政大包小行李的把他送到车站。
  狗子不想一个人回家,赖汲汲的乱晃荡:“哥,你真的不和俺一起回家?”
  李政提起年货把他送上车:“年底愿意工作的人少,正好挣双倍工资,你帮哥把年货送到家就行了。”
  狗子怏怏的,寻思找个借口留下来,李政解下手织围脖系他脖子上,叮嘱道:“在车上别打瞌睡,不爱在家待着,就提前回来。”
  “可是……可是……”
  不等狗子开口,他掏出二百块钱塞进狗子的衣兜里:“留着自己花,藏好了谁都别告诉,车快开了我得下去,打起精神头。”
  “哦……”
  狗子终是没开得了口,他再傻也知道,李政是想留下来陪沈岩。
  大客车缓缓开动,站在人群中的李政笑着向狗子挥手,他不知道,在客车调头之际,狗子哭了,五光十色的水光,遮住了他全部的视线。
  咸咸涩涩,滋味儿甚是苦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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