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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具-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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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面说,一面似笑非笑地望著我 我伸手扬了一下她的头发,笑道:“我不喜欢金发少女,只喜欢黑发少女!”

白素也笑了起来:“黑发老女!”

在两人的嘻笑声中,结束了谈话。我回来之后,渐渐恢复了正常生活,只不过我对于玩具,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厌恶心理。

尤其是对于二十公分高下的那种机器人。每当我经过橱窗,看到有这一种玩具陈列著的时候,我都会莫名其妙地震动一下,自然而然转过头去。

而且,对于饲养小动物,我也厌恶。有一次,在一个朋友的家中,他的几个孩子,问我应该如何饲养一只螳螂,才能使螳螂产卵,几个孩子就给我莫名其妙地骂了一顿,吓得他们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捧著一只十分精致的透明盒,看来是专门作饲养昆虫用途的,被我狠狠瞪了一眼,甚至吓得哭了起来,这件事,令得我那位好朋友,以为我应该好好找精神病医生去治疗一下才行。

除了这一点之外,没有甚么不正常之处,也没有再发现那种小机器人,有几次晚上,在睡梦之中,白素起身有事,忽然著了灯,倒令我虚惊,以为是那种柔和的黄色光芒,又向我照射了过来。

在起初的几个月中,我很想念陶格的一家人,因为达宝也好,白素也好,就算他们毫无保留相信我的话,他们未曾身历其境,我的遭遇,只有讲给陶格夫妇听,他们才会和我一样,有切身的感受。

可是,我不论如何打听,和以色列的那个“联盟”联络,都无法再得到陶格一家人的消息。直到有一天,已经是我“回来”大半年之后的事情了,我因为另一件事,在印度的孟买,那天傍晚,我在一条街上走著。

孟买有它繁华的一面,也有极度贫穷的一面,我走著的那条街,两旁全是高大的建筑物,然而在横街上,却是成狂结队衣衫褴褛的贫童。

那些贫童,以偷窃、乞讨为生,一看到外人,会成群结队拥了上来向你乞讨,不达目的,誓不干休。

我经过了第一条横街,围在我身边的贫童,已经有三五十个,不住地乞讨,有的甚至来拉扯我的衣服。遇上这样的情形,真是难以应付,我正在考虑该如何脱身,第二条横街中的贫童又发现了我,一声呼啸,又有三二十人奔过来。

我实在有点啼笑皆非,只好加快脚步,向一家百货公司走去,公司门口有守卫,只要进了公司,贫童不敢进来。就在我快到公司门口之际,我忽然看到,在公司门口,有两个白种小孩子,瑟缩著,缩在一角。

这两个孩子污秽之极,长头发打著结,身上穿著的,也已不能再称之为衣服。可是无论如何污秽,那一头金发,一头红发,看来还是十分夺目。

当我向他们望去之际,他们也抬头向我望了过来。在那一刹间,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唐娜和伊凡!毫无疑问,那是唐娜和伊凡!

从我第一次在欧洲的国际列车上遇到他们开始,我一直未曾遇到比他们更可爱的小孩子,我绝不会认错人,而且,他们显然也认出了我,正想向我走过来又不敢。我实在想不到,何以他们两人,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陶格夫妇呢?到哪里去了?

我一面迅速地转著念,一面已大声叫了起来:“唐娜,伊凡!”

唐娜和伊凡一听到我叫他们,立时跳起,向我奔来,我蹲下身子,不管他们身上是多么脏,一边一个,将他们抱起,他们也立时紧搂住了我的脖子,这种情形,将公司门口穿著制服的守门人,看得目定口呆。

我抱著他们两人,急急向前走著,转过了街角,才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你们的父母呢?”

听得我一问,唐娜小嘴一扁,立时想哭,伊凡忙道:“别哭,女孩子就是爱哭!”

唐娜的眼中,泪花乱转,但总算忍住了,未曾流下泪来。我又道:“你们的父母……”

伊凡伸手向前一指,说道:“就在前面,过几条街,不是很远!”

我将他们两人放了下来,紧握住他们的手,唯恐他们逃走。忽然会在这里遇见他们,而且又可以和陶格夫妇见面,这是意料不到的大喜事,我决不肯因任何疏忽而错过了这个机会。

唐娜和伊凡拉著我,一直向前走著,穿过了两条街之后,我心中暗暗吃惊,因为我发觉,已经置身贫民窟!街上凹凸不平,孩童在污水潭中嬉戏,两旁的屋子,甚至不能称为屋子。挺著大肚子的女人,一面在晾晒著破衣服,一面在用极不堪入耳的话,骂著她们的子女,老年人在墙角,吸食著拾来的烟,在等死,看不到一个壮年男丁,这是最可怖和贫穷的地方!

陶格先生来自那个时代,他有著极丰富的学识,在这个“核子动力萌芽时期”中,他几乎可以担任任何工作,就像我们这时代的人,回到了石器时代,可以成为超人一样,他何以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我没有向唐娜和伊凡多问甚么,只是跟著他们向前走,又穿过了一条窄巷,来到这个贫民窟的中心部分,在一幅堆满了垃圾的空地上,用纸箱和旧木板,格出了几十间屋子,那些“屋子”,最高也不超过一公尺半,简直只是一个勉强可以遮住身子的掩蔽体,触鼻的臭气,中人欲呕,还有许多大老鼠,在污水和垃圾之间奔来奔去,肆无忌惮。

看到了这样的情形,我忍不住失色道:“天,你们住在这里?”

伊凡道:“我们住在那一间!”

他说著,伸手向前一指,指的就是那间用纸皮和木板搭成的“屋子”。

我跟著他们跨过了一个污水潭,来到了那“屋子”的前面。

屋子也根本没有门,只有一块较大的木板,挡住入口。伊凡和唐娜到了门口,一起向我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向门口指了一指,我将木板移开了一点,探头向内望去。

我甚么也看不到,只闻到一股极难闻的气味,那是垃圾的臭味,加上劣质酒的酒精味,几乎连人呼吸也为之呆滞。

接著,我看到在一堆旧报纸之上,有东西在蠕动,等我的视线可以适应黑暗,我才看清,那是两个人,而且,我也看清,那是陶格夫妇!

陶格先生的乱发和乱须纠缠在一起,在黑暗中看来,他的双眼,发出一种可怕的暗红色的光芒。陶格夫人的一头美发,简直如同抹布。他们两人躺在旧报纸上,身边有著不少空瓶,一望而知,是最劣等的劣酒瓶。

陶格夫人先发现了我,现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你……终于找到我们了?”

陶格先生木然地向我望了一眼:“酒!酒!给我酒!”

他一面说,一面发著抖,站了起来,由于“屋子”太低,他一站起来,头就“砰”地一声,撞在“屋顶”的一块木板之上,可是他却一点也不在乎,伸著发抖的手:“酒!酒!”

陶格这样,他妻子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他们全变成了无可药救的酒鬼,这是从甚么时候开始的事?在格陵兰冰原上和他们分手,只不过大半年,何以竟会变成了这样子?

我握住了陶格的手,难过得说不出话来,陶格在不断地叫道:“酒!酒,给我酒!”

陶格夫人失声道:“先生,你听到他在叫甚么!”

我苦笑了一下,一个这样的酒徒,给他酒,等于加速他的沉沦,但如果不给他酒,只怕他连一句清楚的话也讲不出来。我道:“好,我去买酒!”

伊凡道:“我去!”

我取了一些钱,交给了伊凡,伊凡一溜烟地奔了出去,我扶著陶格,令他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我坐在一团旧报纸上。我道:“酒快来了,你先镇定一下!”

陶格先生剧烈发著抖,显然他无法镇定下来。陶格夫人则仍然缩在一角,发出如同呻吟一般可怕的声音。

我无法可施,只好紧握著他们两人的手。不一会,伊凡便抓著两瓶酒,奔了进来,陶格夫妇立时扑过去,抢过酒来,甚至来不及打开瓶塞,只是用力在地上一敲,敲碎了瓶颈,就对著酒瓶,大口大口吞咽起来,喉际不住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们一口气,至少喝掉了半瓶酒,酒顺著他们的口角,流下来,他们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我趁机将酒瓶自他们的手中取下来:“甚么时候上酒瘾的?”

酒令得他们的神智清醒了些,一听得我这样问,陶格夫人双手抱住了头,身子缩成了一团,发出了哽咽的声音。

陶格先生向我望了过来:“连我们自己也不记得了!”

我想令气氛轻松一点,指著四周围:“是不是想改行做作家,所以先来体验一下生活?”

陶格双手遮住了脸,又开始发起抖来,我道:“我有一段意想不到的经历,你想听一听?”

陶格道:“我知道,你叫他们抓走了!”

我忙说道:“是的,可是我又逃了出来!全靠你,你告诉过我,可以通过逆转装置,令时间也逆转,要不然,我逃不出来!”

陶格先生放下了双手,用一种十分异样的神情望著我:“你逃出来了?”

我道:“是!我现在能在这里和你见面,就证明我是逃出来了!”

陶格先生忽然哈哈大笑,一面笑,一面用手指著我,转头望向他的妻子:“他逃出来了!哈哈,你听听,他逃出来了!”

我不知道我逃出来这件事有甚么好笑,可是陶格夫人居然也笑了起来,他们两人一起指著我,一直笑著,笑得我开始莫名其妙,最后忍不住无名火起,大喝一声:“有甚么好笑?”

陶格夫妇仍然笑著,陶格笑得连气也有点喘不过来,一伸手,抢过了酒瓶,又大口喝了两口酒,才抹著口角:“你逃出来了,嗯,你逃出来了!”

我怒视著他,他又指著我的鼻子:“除了建筑物之外,根本没有空气,我想你一定是意外地发现了一筒压缩氧气,嗯?”

我呆了一呆,陶格是那里来的,他当然知道情形,所以我点了点头。

陶格又道:“你历尽艰险,九死一生,好几次,你绝望了,可是在最危急的关头。绝处逢生,是不是?”

我没好气地道:“当然是,不然,我也逃不出来了。”

陶格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陶格夫人道:“别笑他,我们过了多久才明白?”

陶格先生一听,陡地止住了笑声:“足足十年!”

陶格夫人道:“是啊,那么,他怎么会明白?唉!玩玩具的花样越来越多了!”

陶格先生喃喃地道:“是啊,他是E型的,正适合这种‘大逃亡’玩法!”

陶格夫妇的话,听得我莫名其妙,我道:“你们在说甚么?”

他们两人却并不回答我,只是用一种悲哀的神情望著我,摇著头。

我心中十分冒火:“好,如果你们不痛痛快快说出来,我就不供给你们喝酒!”

对一个有酒瘾的酒徒,讲出这样话来,不但残忍,而且近乎卑鄙,但是我却忍不住这样讲,因为他们的态度太暧昧!

我的话才一出口,两人齐声叫起来,又取过了酒瓶,大口喝酒,像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喝酒一样。然后,陶格才道:“我们自己以为逃出来了,但是实际上,我们根本没有逃出来!”

我呆了一呆:“你的意思是,他们追踪而来?”

陶格苦笑了一下:“开始以为完全自由了,后来,偶然发现了‘他们’,以为‘他们’追踪而来,于是,我们就四下躲逃,唯恐被‘他们’发现,甚至躲进了格陵兰的冰层之下!”

我有点悚然:“躲不过去?还是叫他们找到了?”

陶格又发出了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乾笑声:“错了,根本错了!我们根本没有逃出来,一切只是一种新的玩法,旧玩具的一种新玩法!”

我不明白“旧玩具的新玩法”之说是甚么意思,所以只好呆瞪著他。

陶格又说道:“我想,以后,E型的,一定会很适合这种玩法!”

我提高了声音,说道:“你究竟在说甚么,请你说得明白一点。”

陶格看来神智清醒了许多,望著我:“那里,除了建筑物外,是没有氧气的!”

我道:“是,我知道!”

陶格又道:“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有一个经历,在离开建筑物之后,你可以不必借助任何装备,而照样呼吸?”

我呆了一呆,想著。从会见那老人的密室,到山洞,我发现了压缩氧气,我一直用“水肺”来获得呼吸,陶格所说的那种情形,似乎并没有出现过,但是  我突然想起,是的,在我放了火,而被提出建筑物之际,我落在一个大平原上,有几十个小机器人围著我,那时,我全然不在任何建筑物之中,我也不知道外面没有氧气,一样呼吸得很好,还曾和这些小机器人,展开了追逐。

这是怎么一回事?陶格特地向我提起这一点,又是甚么意思?

我吸了一口气:“这……说明了甚么?”

陶格道:“这说明他们无所不能,没有氧气,他们可以立即在体内制造,放出来,使氧环绕在你的周围,供你呼吸!不想你死去,因为你是他们的玩具!”

陶格的声音越来越尖,而陶格夫人听到这里,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我心中陡地想起了一件事,心中又惊又怕,张大了口,发不出声来。

我挣扎了许久,才道:“你的意思……是……是……我的逃亡历程……”

陶格沉声道:“你的逃亡历程,就是他们的游戏过程!”

我想到的就是这一点,怕的也是这一点!

一时之间,我只觉得全身冷汗直冒,喉间发出一种奇异的声响,过了好一会,才道:“你肯定?”

陶格先生和陶格夫人一起长叹了一声,齐声道:“肯定。”

我还抱著万分之一的希望,试探地道:“还算好,虽然我自以为历尽艰险的逃亡,只是‘他们’的游戏,但是我总算逃回来了,‘他们’的游戏也结束了!我们……”

我说到这里,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陶格夫妇,续道:“我们是人,不是玩具!”

陶格夫人没有表示甚么,陶格则又笑起来:“你以为我们为甚么会变成了酒鬼?”

我喉际“咯”地一声,没有出声。

陶格将手压在我的肩头上:“游戏一直在持续著,我们一直是他们的玩具。他们放我出来,一直将我的活动,当作玩耍!”

陶格讲到这里,声音变得尖锐:“我是他们的玩具,你也是!有甚么人,想阻止他们的游戏进行下去,他们就会扫除障碍,弄死那些阻碍游戏进行的人!那双法国夫妇,发现了唐娜和伊凡不会长大,就被他们杀了,因为这个发现会阻碍玩耍。那个玩具推销员,对我们起了疑心,也被清除,至于那两个以色列人,他们竟愚蠢地以为我是甚么博士,当然也非死不可!”

我忽然变得口吃起来:“那么我……我……”

陶格道:“本来你也一定要死,但是他们发现你是E型,比我们好玩得多,像你经历的逃亡过程,我就做不到!”

我陡地大声叫了起来:“他们在哪里?在哪里?”

我一面叫,一面四面看看,希望可以看到那种小机器人,但除了污秽的杂物之外,甚么也看不到!

陶格苦笑道:“你看不到他们,他们或许在五百公里的高空,你看不到他们,摸不到他们,但是他们继续著他们的游戏,而你,我,是他们的玩具!”

我急速地喘著气,盯著陶格,陶格又道:“我一直以为自己逃出来了,可以躲过他们,但如今我知道躲不过去了,我不再逃,只是喝酒,希望不要清醒!”

我无话可说,只是怔怔地望著陶格夫妇,同时也感到一阵莫名的冲动,抓起酒瓶来,向自己的口中,灌著那种苦涩乾烈得难以入口的劣酒。

劣酒令得我全身发热,也令我冒很多汗,我的面肉在不由自主抽搐著,陶格以一种十分同情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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