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碟形世界-魔法的色彩-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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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响起一阵此起彼落的脚步声,越来越响。门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开了。实际上是炸开的。粗大的木门栓飞到房间另一头,门框也散了架。

门板和门框掉落在桌子上,成了木片。随后,不知所措的打手们注意到,木片堆里还有点别的东西。是一个箱子,正使劲抖动身子,从烂木头堆中脱身出来。

灵思风在已经炸毁的门口出现了,又扔进一袋他的“金币弹”。袋子撞到墙上,金币四散。

地窖里的布罗德曼抬头看看,嘟哝了几句,随后继续干他自己的事。他储备的整个纺锤冬要用的蜡烛全都撒在地上,和引火木材混在一起。他打开一桶灯油。

“‘保先’!”他喃喃她说。油流了出来,汪在他脚下。

威瑟大踏步冲过去,一脸狂怒。灵思风仔细瞄准,甩出又一袋金子,正中大盗胸口。

但伊默尔已经行动起来。他喝了一声,冲巫师伸出一只谴责的手指头。一只乌鸦从房梁上扑下来,向灵思风猛冲过去,张开的爪子闪闪发光。

乌鸦没有得手。关键时刻,行李箱子从木片堆里一跃而起,箱子盖在半空中猛然打开,随即“啪”地关上了。

箱子轻巧地落了地。灵思风看见它的盖子又张开了,只开了一道缝,刚够伸出一条舌头。这条舌头大如棕榈叶,红如桃花木,舔掉几根剩下的鸟毛。

就在这时,吊在天花板上的大蜡灯掉了卞来,屋里顿时变得黑乎乎、阴沉沉的。灵思风像个弹簧般蜷起身体,然后一跃而起,抓住一根房梁一悠,荡到相对安全的屋顶。这力气令他自己都吃惊不小。

“真带劲,是不是?”他耳畔有人说话。

下面,盗贼、杀手、巨怪、做买卖的,似乎同时意识到这间屋子已经十分不安全:金币到处都是,而且屋里还有个东西,在黑暗中潜伏着,恐怖极了。他们仿佛一个人似的全往屋门冲去,可似乎都不大记得门到底在哪里了,往哪儿走的都有。

在一片混乱的上方,灵思风瞪着双花。

“是不是你把吊灯弄下去的?”他小声问。

“是的。”

“你怎么跑到这上面来了?”

“我想我最好别碍大伙儿的事儿。”

灵思风想了想,似乎没什么可说的了。双花又说:“真是打群架!想不到会这么棒!你觉得我是不是该下去谢谢他们?这是你安排的吗?”

灵思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想我们现在得下去了。”他的声音空落落地,“所有人都走了。”

他拉着双花走过乱七八糟的大厅,上了台阶。

外边将近黎明,天上还有几颗星星,但月亮已经落下去了,边缘向的远处还闪着灰色的微光。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灵思风嗅了嗅。

“你闻到一股油味了么?”他问。

威瑟从暗处走了出来,一脚把他绊倒。

地窖楼梯最上面的一阶,布罗德曼翻找着他的打火盒。找着了,一摸是潮的。

“我杀了那只破猫!”他嘟哝着,手伸向门边的架子,那儿平时还放着一盒。没有。布罗德曼骂了一句。

一支点燃的细蜡烛从空中飘了过来,正好出现在他身边。

给你。甩这个吧。

“多谢。”布罗德曼说。

不客气。

布罗德曼拿起蜡烛,想往楼梯底下扔。他的手停在半路。他看着这支蜡烛,皱起眉头。他又转过身,举起蜡烛想看个究竟。蜡烛不算亮,但多少也能在黑暗里照出一个身影……

“哦,不……”他喘了起来。

哦,是的。死神说。

灵思风在地上翻滚。

他刚才担心的还只是威瑟没准儿会啐他一口。

事实竟比他的想像更可怕。威瑟等着他自己爬起来,道:“我看见你有把剑,巫师。”他平静地说,“劝你赶紧站起来,让咱见识见识你的剑耍得怎么样。”

灵思风慢慢爬起来,动作能拖多慢就拖多慢,然后从腰带里抽出一把短剑。这是从那个警卫身上偷来的,不过几小时前的事,但好像已经过了一百年。比起威瑟其薄如纸的利刃,这东西简直钝得算不上是把剑。

“可我不会使剑。”他抗议。

“正好。”

“难道你不知道吗?带刃的武器杀不死巫师。”灵思风绝望地说。

威瑟冷笑一声。“是听说过,”他说,“所以我特别想试试看。”他一剑刺了过来。

完全出于巧合,灵思风居然挡住了这一剑。他大吃一惊,吓得手朝上一抬,误打误撞挡开了第二剑。但第三剑刺穿他的长袍,正刺在心脏部位。

“当啷”一声响。

威瑟胜利的吆喝哽在嗓子眼里。他抽回剑,重新刺在巫师身上,后者又惊又怕,已经全身僵直。

又是“当啷”一声响,接着,金币开始顺着巫师的袍子边儿往下掉。

“别人流血,你流金子,是吗?”威瑟嘴里咝咝作响,“我倒要看看你这把癞胡子后面藏没藏着金子,兔崽子……”

他抬手撤剑,准备发出致命的一击。就在这时,一直在破鼓酒家门口徘徊的那缕幽幽的微光忽地一闪,先暗了下去,突然绽成一个熊熊火球。火球将围墙炸得向外飞出,屋顶更是飞到百尺上空,这才炸开,烧红的瓦片喷射而出。

威瑟看着翻腾的火海,吓呆了。灵思风则跳了起来,一弯腰,从大盗拿剑的胳膊底下钻过去,同时回剑—挥。剑刃划出一道弧形,可惜他实在太过无能,这一剑砍下,落在对手身上的竟然是剑背,剑一下子从他手里弹了出去。火星和着火的油点子雨点般落下,威瑟伸出一双戴着铁手套的手,一把掐住灵思风的脖子,把他摁倒在地。

“你干的!”他大吼,“是你跟你那个鬼箱子干的!”

他的拇指抵住灵思风的气管。完了,巫师想,早知道这样,真该听死神的话去瑟福波罗利。随便什么地方,总比这儿强啊……

“打扰一下……”双花说。

灵思风感觉威瑟的手松了。只见威瑟慢慢站起来,一脸悲愤。

一团火烫的燃屑掉在巫师的身上。他赶紧把它扑落,用脚踩灭。

双花站在威瑟后面,手执威瑟那把针尖般锐利的剑,剑尖顶在他的腰眼上。灵思风的眼睛收缩成一道窄缝。他把手伸进袍子,伸出来的时候两只手攥在一起,攥成一个大拳头。

“别动!”他说。

“我的动作对头吗?”双花焦急地问。

“他说你要是乱动,他就把你的肝挖出来!”

灵思风自由发挥了一下,翻译给威瑟听。

“我怀疑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想打个赌吗?”

“不想。”

威瑟全身绷紧,准备转身对付身后的观光客。

灵思风抓住机会发动了攻击,双臂抡出,正中大盗的下巴。威瑟震惊地瞪了他几秒钟,随后安静地栽倒在泥地上。

巫师松开生疼的拳头,一把金币从疼得直抽搐的指头间滑落出来。他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大盗。

“好家伙。”他喘着粗气。

他抬起头,“嗷”地一声惨叫。又一片燃屑落在他脖子上了。火焰沿着街道两边的房檐一路烧过来。周围到处是人,从窗户往外扔东西,从冒烟的马棚往外牵马。破鼓酒家成了一座白热的火山。又一次爆炸,把里面的大理石壁炉送上了天。

“逆时城门离这儿最近!”灵思风大喊,声音盖过房梁坍塌的巨响,“快走!”

双花似乎还在犹豫,他一把抓住双花的胳膊,拽着他就往街上跑。

“我的行李……”

“让你那箱子见鬼去吧!要是还不走,你就得去那个不需要行李的地方了!快点!”灵思风吼着。

他们推推搡搡,挤过四处奔逃的惊慌的人群。

巫师张大嘴巴,狠狠吸进几口新鲜空气。有件事他弄不明白。

“我敢肯定当时所有的蜡烛都灭了。”他说,“破鼓怎么着的火?”

“我也不知道。”双花哀伤地说,“太可怕了,灵思风。我和他们那么谈得来……”

灵思风惊讶得站住了脚。一个逃难的一下子撞在他身上,一个趔趄,身体一转逃开了,留下一句咒骂。

“谈得来?”

“是啊。那么大的一群人,我觉得……语言上是有点障碍,可是他们都对我特别热情,想让我加入他们的聚会,我不答应都不行了——多好的人呐,我觉得……”

灵思风想纠正他的错误观念,却不知应该从何说起。

“老布罗德曼这回可遭殃了。”双花接着说,“不过,还好他很明智。我手里还拿着他付给我的一利努呢——第一笔保费。”

灵思风不知道“保费”这个词儿是什么意思,但他的脑子转得很快。

“你保了破鼓的‘先’?”

他问,“你跟布罗德曼打赌说酒家不会着火?”

“哦,是的。标准估价。两百利努。你为什么问这个?”

灵思风转过身,盯着向他们汹涌而来的烈火。他想,不知这两百利努能买下安科-莫波克城多少地方。肯定是好大好大一块地。但现在,布罗德曼的如意算盘落空了,瞧这火势……

他低头看着这个观光客。

“你这个……”他说,在脑海里寻找特洛博语里最难听的词,可惜幸福的特洛博人不懂得如何恰如其分地咒骂他人。

“你这个……”他又说了一遍。又有个匆匆而来的人撞到他身上,背上的利器险些剐着他。

灵思风心里一直憋着的火腾地爆发了。

“你这个(就像有一种人,戴着铜鼻环,在暴风雨的时候,站在拉鲁阿鲁阿哈山顶上一只洗脚盆儿里,大喊闪电女神阿洛乎拉长得像病变的厄洛鲁阿哈树根)!”

这是我的工作。那个撞上来的人说道,随即大步走远了。

每个字都像大理石板一般落下,沉甸甸地。但灵思风敢肯定,自己是惟一听见这句话的人。

他一把抓住双花。

“咱们赶紧离开这里。”他说。

安科-莫波克大火还有个有趣的副作用。那张惹出这场大祸、让城市从破鼓酒家开始化为一片瓦砾的“保先单”随着热气流,高高地飞进了碟形世界上空的大气层。几天之后,它又回到陆地上,落到几千里以外特洛博群岛上的一片厄洛鲁阿哈树林里。天真、爱笑的岛民顺理成章地把它尊为神仙膜拜,让比他们先进的邻国居民乐不可支。奇怪的是,这位神仙似乎挺管用。接下来几年,降水量丰富,庄稼收成出奇地好。幽冥大学的少数民族宗教研究学院派出一支调查小组,光临该岛。然而,他们无非是去转悠了一圈,什么结论都没得出来。

火借风势,从破鼓酒家烧出来,速度比人走得还快。当灵思风一脸燎泡、满脸通红地赶到逆时城门时,门上的木头已经着了火。他和双花这会儿都骑上了马。搞到马匹并不困难。一个狡猾的马贩子要的价是平时的五十倍,然而,当原价一千倍的金币塞到他手里时,他只有张着大嘴喘气的份儿了。

他们穿过城门之后,城门梁柱开始向下坠落,炸起阵阵火星。莫波克已是一座大火炉。

他们在火光照红的大路上颠簸。灵思风侧眼一望,他的这位旅伴正努力学习如何骑马呢。

“好哇。”他心想,“他还活着!我也没死!谁想得到?没准儿那个什么带刺儿的植物真有点儿能耐?”那个词儿真拗口。

灵思风把舌头捋直,念出双花母语里这个词的音节。

“刺儿梅?”他努力回忆,“刺儿槐?荆棘!”

这就对了,这听起来才像双花说的那个词儿。

城市最外围的一片郊区还在闷燃。河水下游几百码处,一个奇形怪状、明显进过水的长方形物体够着了逆时河堤的泥地。长方块立刻伸出许多条小腿来,晃来动去,寻找稳当的立足点。

行李箱子浑身沾满烟灰,水迹斑斑,怒不可遏。它把自己拖上岸,抖落身上的积水,开始目溅方位。随后,它迈开轻快的步子上路了。箱子盖上坐着那个奇丑无比的小鬼儿,正饶有兴致地欣赏沿路景致呢。

布拉伍德看着鼬子,扬了扬眉毛。

“这就是事情经过。”灵思风说,“行李箱子追上了我们,别问我怎么追上的。能再来点儿酒吗?”

鼬子捡起空空的酒囊。

“我想你今晚已经喝够了。”

布拉伍德的额上挤出几道皱纹。

“金子就是金子,”他发了话,“一个人有一大堆金子,怎能还说自己穷?要么有金子,要么穷光蛋,明摆着的道理!”

灵思风打了个嗝。他现在越来越觉得,“道理”这种东西相当靠不住。“这个嘛,”他说,“照我看,关键是……呃……你们知道第八元素吧?”

这两位冒险家点点头。在环海,这种散发着彩虹光泽的奇异金属几乎和智慧梨花木一样价值连城。假如能拥有一根第八元素制成的针,就永远不会迷失方向,因为它对碟形世界的魔力场非常敏感,总会指向碟形世界的中轴;另外,用这种针缝出来的袜子也特别结实齐整。

“嗯,我的意思是说,你们想,金子也得有自己的魔力场,这就是荆棘,是一种金钱方面的巫术。”灵思风咯咯笑了起来。

鼬子站起来,伸伸筋骨。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山下的城市被雾气笼罩着,蒸腾着恶臭的水蒸气。

城里还有金子。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就连莫波克的居民也会放下财宝,立刻逃跑。好了,该行动了。

那个叫双花的小矮子似乎睡熟了。鼬子低头看看他,摇了摇头。

“这座城等着我们呐。”他说,“谢谢你给我们讲了个好听的故事,巫师先生。你现在准备怎么办?”他看着那只行李箱子,箱子马上退后几步,冲他扑腾盖子。

“这会儿还没有船离城。”灵思风说,“我想我们可能会沿着海岸线走到车尔姆。你们看,我得照看他,不是我自己愿意……”

“当然,当然。”鼬子安慰他说。布拉伍德牵过马来,他转过身,翻身跨上马鞍。不一会儿,两位勇士就成了远处灰云下的两个小点,向那座变成焦炭的城市前进。

灵思风迷迷糊糊地盯着那位躺着的观光客。在他目前这种毫无抵抗力的状态下,一个飘游的念头,在空间里徘徊,急于停靠在某人心灵的港湾。

终于,这个念头溜进了他的脑子。

“你看,你又给我找了个大麻烦。”他哀叹一声,瘫倒在地,睡熟了。

“疯了。”鼬子说。边上的布拉伍德点点头。

“巫师都这个样儿。”他说,“都是叫水银雾给熏的,脑子不好使了。还有,蘑菇也吃得太多。”

“不过……”鼬子把手伸进上衣,掏出一个带链子的金碟子。布拉伍德眉毛一抬。

“巫师讲的,说那个小矮子有个能报时的金碟子。”鼬子说。

“于是就招起了你的贪欲,伙计?你是专家级的贼啊,鼬子。”

“嘿嘿。”鼬子谦虚道。他碰了碰碟子边上的小钮子,碟子打开了。

封在里面的小妖怪从它的小算盘上抬起头来,皱起眉头。“差十分钟到八点!”小妖怪吼道。随后盖子猛地合上,差点夹着鼬子的手指头。

鼬子骂了一句,把这个报时器远远地扔进一片石楠丛里,好像砸到一块石头上了。不管怎样,盒子被砸裂了:闪出一道鲜明的第八色光芒,冒出一股硫磺,管时间的小东西消失了,回了不知在哪个神秘空间里的家。

“你干吗这么做?”布拉伍德刚才离得太远,没听清那小妖怪的话。

“我做什么了?”鼬子说,“我什么都没做。

什么事儿都没有。走吧——咱们在让宝贵的机会从手里溜走!”

布拉伍德点点头。两人一起掉转马头,奔向古老的安科城,奔向真正的魔法。

第三章八的“传”说之序曲

碟形世界的景观,远非宇宙中其他世界所能及。与碟形世界的创造者相比,那些世界的造物主想像力差了许多,但在机械制造方面却造诣更深。

碟形世界的太阳只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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