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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第5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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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话听在南十八,孙文通两人耳朵里,就多少有些别扭了,隐隐都觉着如此不留余地,辣手施为,有失王道,于大义有亏。

瞅着将军们的样子,南十八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劝道:“大帅……兵戈之事,上干天和,朝廷不得已而用之,军中亦有杀俘不详之条程……但若此例一开,军中将校跌经战阵,杀性一开,漫无节制,怕是不好收拾,再者,又如何上禀于朝廷?朝廷诸公于千里之外,听闻此事,不知就里之下,风波定起,于大帅而言,疏无半点益处,还请大帅三思。”

赵石微微点头,南十八说的虽说有些迂腐,却也不是没有道理,隧微微一笑道:“事急从权,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都是老生常谈,不须多言,而常言道,杀一人而三军震者,杀之,再者,与女真争锋,当与后周征伐于河洛不同,非我族类,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跟他们讲什么仁义?无异于对牛弹琴……

至于如何奏禀于朝廷,嘿嘿,却还要南先生费心……我等武人,在这说辞上,怕是不及先生一丁半点,先生费心相劝,还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雕琢一番好文章,让朝廷安心才好……”

南十八听了,唯有苦笑,好嘛,原来这善后的麻烦事早就准备丢过来了。

赵石这里却还没有说完,接着便环视众人肃容道:“南先生所言多数皆是金玉良言,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所以,谁若纵兵滥杀,效那草寇之行,过后定不轻饶,切记。”

“再有,凡汉人于女真辖下为官者,降者不论,但有冥顽不灵者,皆女真之走狗,汉家之奸贼,如此数典忘祖之辈,当灭其满门宗族,以为来者戒……”

“再者……一个便是粮草,折汇为大军留后,兼转运使,掌大军命脉,但此人与我不睦,所以,大军生死,不能付于其手,还须两位费心,河中新降之地,逢十抽五,为大军征粮,但两位应该知道其中计较,不要弄的天怒人怨,民心沸腾才好,且要防备新降之官吏上下其手,或是地方宗族囤积居奇等等,丑话说在前面,我给二位先生全权处置此事,但若激起民变,我唯二位是问。”

“一个便是征兵,张大将军许我兵额五万,本来想着不过权宜之计,能省下也就省下了,还少了许多麻烦,但现在看来,却成了当务之急,所以,二位留在解州,却还要为我征兵,凡十八到三十之间,身无残缺者,皆可征之。

但这个不能强来,可以名利诱之,或者……凡家中有人应征入我军伍者,便可逢十抽二……些许手段,无伤大雅,两位先生大才之人,算计起来,应是轻而易举才对……”

“当然,征兵之后,便是练兵,江游……”

“卑职在。”

“你带六百学军,我允你全权,依猛虎武胜军练兵之法操练兵员,时日紧迫,当速成军,我有大用,若觉力不能及,我便换个人来做,一旦接下,之后却把事情给我办砸了,我唯你是问。”

江游先是楞仲,接着便是满心的感激涌上来,他本商人子,自小多受人白眼,有心振作家声,然读书数载,文章却只平平,加之大秦民风尚武,像他这般,虽科考无望,却许能取个小吏的,但江游气盛,眼见过了童声试,再要上进一步,却难比登天,不由动了弃问从武的心思。

也是巧了,正赶上国武监录士,取士宽松,不论年纪,还是诸般条件,江游都是符合的很,于是一咬牙,江游便入了国武监。

不想,真真是柳暗花明,于国武监数载,锋芒初露之余,不但开阔了他的眼界,且还受李存义看重,非但收为弟子,言传身教,最终还举荐给了大将军,一跃而成猛虎武胜军中军虞候。

而今日,大将军竟然还要赋兵权于他,可想而知,这一步迈出去,前程远大不说,之后也定然为国武监翘楚之一,以他眼光看来,将来也定有着说不尽的好处,这等简拔之恩,由不得江游不感激涕零。

心思翻涌之际,眼眶已是微红,一个军中大礼行下去,“请大帅放心,卑职定竭力而为……”

还好的是,他心性想来沉静,虽说现在心中激越,却还没有忘乎所以,接着便问道:“只是不知大帅予卑职多少时日?”

听这一句问出来,赵石心里才满意,“最多给你四个月,两月征兵,两月成军,许勉强堪用,到时听我号令便是……胡离,王览,赵幽燕,你三人选军中健儿二百,一起留下,助江游整军。”

胡离,王览两个听了,心里多少有些不愿,但却不敢违令,齐声应是,只赵幽燕满脸错愕在立在房间远处,显然没纳过闷来,还是张锋聚笑骂了一句,“给你小子领兵的机会,还想抗命不成?胆子到是不小……”

赵幽燕也是世家出身,聪明劲儿哪里会少了,可谓是一点就透,当了这些年牙兵,却是骤然熬到头了,脸上乍然露出惊喜之色俯身应命不提。

赵石摆手,这才转脸跟南十八两人继续说话,“这几件,件件都乃重中之重,赵石就都托付给两位先生了,两位大才,到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还想要说什么,但却止住,那边孙文通其实也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正如赵石所言,几件事,件件都不轻松,如果真要都落到实处,想想都要头疼,别说办起来了,正经是有许多事情要问,许多事情要拿出来商量的,孙文通心里便也有些埋怨,这些事,事先没露一点兆头,件件都好似临时起意,这怎么能成?

俗话说的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连个准备都没有,突然便要这般那般,也太轻率了些,显然,赵石的一番解释并不能尽释其疑的。

不过他这里方要开口,却为南十八目光所止,知道今日听的太多,心神好像有些乱了,这些事,皆为军国重务,定然是要商量个仔细的,但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想弄出个子午卯酉来,那怎么可能?要不怎么说呢,成大事者,不谋于众,明着看是怕众人泄密,其实想想就知道,许多人凑到一起,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的,自己人先就闹起来了,还干什么大事?于是,一肚子的话,最终却是暂时憋在了心里。

……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之后说话的就是领兵的将军们了,其实一听大帅说明日大军开拔,多数人心里就已经有了谱,之前散出去的都是骑卒,别看弄的河中沸沸扬扬,大军主力其实还在解州,没有一点动弹的意思。

本来多数人都觉着,这次河中之行恐怕就到这里为止了,毕竟这只是一路偏师,护住大军侧后为要,瞧这个情势,估摸着大帅也不会跟金人硬碰,也许等金人大兵来到的时候,河洛之战已然结束了的,到时候定然是退后潼关,或是到河洛与大军主力汇合,和金人大战的可能性已然微乎其微。

不过今晚大帅一番布置,又言明日起兵,那谁还不清楚,大帅是想干什么?八成是欲尽据河中而有之了。

大军东向,为取河洛,此乃朝廷方略,而今……这么一来,却成了齐头并进,两面树敌,兵家之大忌,众将心中振奋之余,却也难免有些忐忑,这不光是违了朝廷初衷的问题,而且一旦金人举兵而来,许就是一场空前惨烈的大战。

这无疑是在行险,成则流芳百世,败了,则丧师辱国,死无葬身之地,大帅果然还是大帅,这些年过去,却从未变过,还是那般气魄恢弘,让人敬佩莫名……在场众将,皆跟随赵石多年,听了这许多言语,心中渐渐皆已热血沸腾,振奋难言,恨不能立马控马提刀,将女真胡虏杀个干净,至于心底那点隐忧,去他娘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有大帅在,还怕他个鸟……

第九卷 旌旗漫卷不须夸 第735章 决断(三)

及至深夜,将军们纷纷散去,南十八,孙文通两人却留了下来,两人心中有事,虽说已是深夜,两人却无一丝倦意,满脑子都是事情,满肚子都是话语。

赵石就更不用说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压在肩头,千头万绪,一下子好像多出了无数事情,哪里还顾得上休息,耐下心思与这两位细细商谈。

直到天色微明,南十八两人才满脸凝重的出了房门。

秋风萧瑟,寒意渐深,出了房门的两人被风一吹,都下意识的紧了紧衣袍,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微微苦笑,此番之后,也不知是怎样一番局面?

两人皆是城府深沉之辈,一笑之间,便也默不作声,相伴出了府邸……

直到两人并行,离得那知州府远了,孙文通终是忍不住,闷声道:“南兄大才,我等不及,然,大帅……欲行那大险之事,为何南兄只听之任之,却不加一言,还请南兄为文通解惑……”

这话略显生硬,其中的埋怨和责备之意也是昭然若揭。

南十八并没看孙文通,眼睛直视前方,半晌过后,才笑道:“孙兄如此埋怨于我,可是有些冤枉人了,孙兄才干不下于我,于军务之上犹有过之……若早随大帅几年,也许南某等人便要视孙兄马首是瞻了的……”

捧了一句,接着话锋一转道:“孙兄也算是头一次随大帅出征吧?可瞧出大帅与之前有何异处?”

孙文通抿着嘴,不为所动,只拿眼直愣愣的瞧着南十八,他性子偏于耿介,多数时候认准了便不会轻易更改,于品性上来说,这样的人有些固执己见,南十八的话云山雾罩的,自然无法解其疑虑。

南十八是什么人,自然不会不明白他的性子,所以顿了片刻,接着便又自顾自的道:“不管旁人如何,十八为人参赞,知前后,晓事理,识进退的道理却时刻谨记于心,不敢稍忘……”

“大帅虽方年少,但从军十余载,可谓身经百战,功勋赫赫,时至今日,已有一代名将之姿,声威日彰,实非幸至……”

“这些年,大帅于长安开办国武监,少了战阵杀伐,多了些……呵呵,多了些文气,但十八却从不曾忘了,大帅领兵于蜀中,杀伐决断,才使大军上下服膺,军兵上下,悍不畏死,一心向前……”

“孙兄耿直敢言,十八是打心底里佩服的,但为人幕者,首重识人明理,而今大军在外,军中上下,皆为大帅旧部亲信,建功立业之心急切,骄兵悍将,如轻绳系于猛虎,薄水困于蛟龙……”

“张培贤领兵战于河洛,虽有小挫,之后定是捷报频传……而大帅领兵于河中,眼见沃土千里,却为大军侧后,不敢稍动,孙兄以为……日久之下,即便众将不敢稍违大帅军令,但军中可有怨言?可会有损于大帅声名?”

“再者说了,折汇为大军留后,又与大帅有隙,心思难测,而今大军孤悬在外,河上渡船皆在折汇操持之下,一旦事急,谁又能保折汇……”

“大帅向来果敢,怎会让大军生死操于人手?孙兄只晓得此番凶险难测,可又曾想过,何尝不是以进为退之策?”

孙文通听的认真,南十八虽然说了许多,但其中含着的意思却很简单,赵大将军行事,有些时候劝得,有些时候却劝不得,什么叫大军征战在外,什么又叫杀伐决断?换句话说,一个不好,便会扰乱军心,当心军法处置的,孙文通也是久于军旅之人,这个道理却是一点就明。

紧紧抿住嘴唇,在嘴角划出一抹固执的弧线,“这怕不是什么以进为退吧?以大帅之布置,再有数载,这河中之地哪里还有旁人立足之处?”

“呵呵,孙兄说的不错。”南十八不禁笑了,“以我观之,大帅也正有此意……”

“那……”

“孙兄既然明白这个,又何必计较那些细枝末节?进退攻守之间,想来大帅已经有了主意,天下纷争,哪从一定之规?今我大军东出,分合之间,已露端倪,此正英雄用命之时,大帅又怎能甘于人后?”

孙文通心中一惊,一统天下,定鼎九州这样的字眼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好像打开一扇大门,眼光立时便开阔了不少,也不能说他眼光不够长远,没有想到这些,只是他向来务实,也就少了几分锐气,所以才纠缠于细节罢了,而听了南十八一番话,心潮涌动之间,也终于将心思放了开来。

想到大秦这些年励精图治,与世仇西夏结盟,先下蜀中,如今又大军东出,欲取河洛,若能再取晋地经营数载……

想到这里,再固执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确是心胸有些小了……

真心诚意的在马上一拱手,道:“南兄所言甚是,文通受教了。”

南十八摇头失笑,“孙兄不必如此,南某痴长几岁,想的也就多些,不当什么,再则说了,大帅既然将众人托付于你我,你我总归要有个交代,若不能齐心协力,这差事啊,恐怕要糟……”

“南兄放心便是,文通虽觉着……急了些,但定当竭力相助,不敢稍存怠慢之心。”

“这个不用提,孙兄之为人,南某又有什么信不过的?只是诸事繁复,还需你我再仔细合计一番才成。”

这时孙文通虽还心存疑虑,却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纠结了,不过说到正事,却还是叹了一口气,来了一句,“于你我而言,万事皆易……却恐难留善果啊……”

不过随即便大嘴一张,自嘲的笑了,“文通瞻前顾后,让南兄见笑了,这个恶人,南兄不用和我争,文通一身当之便是。”

虽然说的有些没头没尾,但南十八却清楚他说的是哪般,不管怎么说,这事确实急了些,用一句不好听的话,此番行事,有再多的理由摆着,也难逃轻率之说,若想办好,也就不可能和风细雨,润物无声,之后也许……就得杀的人头滚滚,满眼血色。

再兼……照那位的主意,俨然就是要挑动民乱,再于乱中取利,别瞧嘴上说的光明正大,慷慨激昂,不过一旦照那位的意思做了,不论胜败,这北地之百姓却是首当其冲,再没有安宁度日的时候了。

也许这千里江山,又是一个蜀中啊,南十八心中一叹,争城以战,杀人盈城,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什么礼仪道德,大义微言,在这两国征战之间,都显得那般的微不足道,也不知……那位年纪轻轻,为何就有了如许狠辣的心思城府……

但不管怎么说,之后的诸般手段,也确要有个恶人来担着,“孙兄说笑了,南某乃周人,孙兄是蜀人,若有恶名,都是一般,还争个什么?到是大帅这次所图非小,事情别坏在你我手里才好。”

两人并辔而行,相视苦笑,之后便转开了话题,你一言我一语之间,身影渐渐消失在晨光之中……

……

书房中终于暂时安静了下来,赵石俯身于案上,握着笔,皱着眉,有些难以下笔,他现在要写下的,不光是给大将军张培贤的战报,且还是要呈送于朝廷的奏报,要将这许多事说的清楚明白,有理有据,对于他来说,实在难为的很,所幸的是,他只用打个底稿,其他的只需南十八润色便是,不过还是够他头疼的。

正冥思苦想间,房门轻响,种七娘端着个大大的食盘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赵大赵二两个,手中拎着食桶,热气腾腾的,酒菜香气很快便充斥于房间之中,很是诱人食欲。

将食盘轻轻放在桌子上,回身便将没个眼色的赵大赵二撵了出去,自己则垫着脚,探头往赵石这儿瞧了瞧,见了夫君那标志性的大字,嘴角抿了抿,眉儿弯弯,却忍着没笑出声儿来。

这些年下来,赵石虽长进不少,但于这书法一道上,却真的是一窍不通,写出的大字还是那般惨不忍睹,尤其是种七娘乃世家大族出身,瞧在她眼中,赵石这一笔字啊,真真是不堪入目的紧了,也不知这位从小是怎么练的,硬是有越练越难看的架势。

赵石斜眼瞅了瞅她,鼻端嗅了嗅,一夜没睡,确实有些饿了,许是被人笑的多了,也许是根本不在乎自暴其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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