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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人机密-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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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石榴放下蚊帐,轰轰蚊子,直到掖好还站着看了一会儿。石娥小声说:“哥,你也早些休息吧。”谢石榴朝门口挥挥手,示意出去说话。

    月光,椰林。一切都显得那么宜人。

    谢石榴坐在石凳上,掏出烟袋。石娥坐在一边,给谢点上。谢石榴端详着石娥。

    石娥:“哥,你看什么呢?”

    谢石榴伸手拈起石娥的一根头发:“……是月亮照的?还是一根白头发?”石娥把头靠在谢石榴的怀里:“是白头发吗?”谢石榴仔细看看:“是白头发。”石娥:“拔了吧。”

    谢石榴“哎”了一声,拔去那根白发。谢又找了找,同时说:“石娥,你该早些来信,盼盼的病落下根,就不好了。”石娥点点头,趴在谢石榴的腿上。

    谢石榴感慨道:“多好的孩子啊!当兵的人,心上都有块打仗磨出来的茧子,如果个个生养这样的一个小女娃子,茧子保证马上就软了,就掉了……”谢石榴抚着石娥的头发,又道,“妹子,苦了你了。”石娥感动,眼里水汪汪的。谢家兄妹一言不发地坐着、伏着。

    良久,石娥轻声问道:“哥……”

    “嗯?”

    石娥:“小碾子好吗?”

    “……还好。”

    石娥:“……他呢?”

    “……他也好。”

    无语。

    月光如水。谢家兄妹就那样久久地坐着、伏着……

    天渐入深秋。贺子达拿着一件毛衣走出陆军大门,直奔海军。

    过马路时,根儿与鹿儿迎面走来。在马路中间,贺子达与鹿儿擦肩而过,谁也没有任何反应。

    码头的施工现场。贺子达看着大碾子光着膀子扛水泥,略略有些感动。大碾子看见父亲,扔下水泥跑过来:“爸爸……你总算,来了……”贺子达把毛衣递过去:“早晚天凉,穿上。看见那个司马童,先给人家鞠一躬,然后让人家打你两耳刮子。听清了吗?”

    大碾子:“听清了。打三下都行,但是……”

    “没有但是!其他是我和他老子的事。干活去吧,你挺卖力,不错!”贺子达说完转身便走。大碾子见贺子达走远,转身来到卡车前,把毛衣丢在一边的小柏树上,叫道:“来两袋!”

    贺子达在码头上走着。他突然皱了一下眉。贺子达正好与姜佑生走了个对面。姜佑生手里也拿着一件毛衣。

    两人走近,不约而同站住脚,互相看了一眼。贺子达冷冷地先开口:“我替我儿子,向你儿子赔个不是。”姜佑生听见“我儿子”的说法,显然不舒服,也板着脸说道:“小碾子其实是……其实是吓唬吓唬我儿子。”

    贺子达道:“听着,姜佑生,我们俩的事还没完。特别是杨仪的事,我对小碾子都没讲过,你却对你的儿女胡说八道!”姜佑生语塞了一下,想解释,又放弃了。顿了一会儿,他说:“懒得解释。”

    贺子达“哼”了一声。两人同时举步,昂然擦肩而过。长长的海岸码头上,两人的距离越来越大。

    农场的椰林路上,石娥与盼盼送着谢石榴。

    “别送了,盼盼的病刚好。”

    “再走几步吧。”

    盼盼问:“舅舅,您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谢石榴疼爱有加地:“你什么时候叫我来,我就什么时候来。”

    盼盼又问:“我能去看您吗?”谢石榴愣了一下,看看石娥。石娥也看着他。谢石榴收回目光,对盼盼说道:“当然能。不过你不能一个人乱跑,要来,和你妈妈一起来。来之前,先给舅舅写封信。”

    盼盼:“太好了,走的时候,我一定给您写信。”

    石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前面路边,站着那个一直等待石娥的男人。谢石榴等看见他,放慢了脚步。谢石榴问石娥:“就是那个人?”石娥低声道:“是。”盼盼敏感地看着他们俩。

    “你们站一站。”谢石榴说完就往前走。石娥急道:“哎,哥——”但已来不及了。谢石榴走到男人面前,上下简单看了一眼。男人十分局促。

    谢石榴:“我叫谢石榴,是石娥的哥。”

    男人:“听说你来了,想去看看,可……”

    谢石榴:“这两天,我打听过你的情况,你这人很不错。”

    男人欣喜,又有些紧张。

    谢石榴:“如果你不嫌弃盼盼,我希望你和石娥能成。”

    男人马上说:“我非常非常喜欢盼盼。”

    谢石榴点点头。

    石娥在远处急着叫:“哥——?”谢石榴回头看了一眼,又对男人道:“但我不包办。”

    男人:“那当然,那当然。”

    谢石榴再看看那男人,离开了。他走回石娥身边。石娥急得脸色通红,拉着谢石榴避开盼盼,埋怨道:“哥,瞧你,你去说了些什么?”

    谢石榴:“我说,你们的事我不包办。”石娥跺了一下脚:“我和他什么都没有,你这样去说,不就等于包办吗?瞧你……”谢石榴有些沉沉地说:“石娥,哥不忍心让你再等,再盼啊……”

    石娥:“哥,我过去说过的,我没有等什么,盼什么,有了盼盼,我已经满足了。”

    谢石榴:“不用瞒我,盼盼为什么叫这个名?你还在想着他啊!”

    石娥大胆地说道:“想想……就想想,也不行吗?”谢石榴一时无语,点点头,又摇摇头:“妹子,你孤身一人,叫我这当哥的……”石娥也动情地说:“哥……你自己多保重,照顾好小碾子……还有他。我和盼盼,会好好的……”

    远处,盼盼看看那个男人,又看看回避她的石娥和谢石榴,有些不高兴地叫道:“妈——舅舅——你们说什么呢?!”

    谢石榴和石娥相互深深地看看,朝盼盼走过去。

    海轮远远地鸣笛。

    峭壁上的树,在突如其来的风中摇晃着……

    晚,贺家。

    贺子达的桌子上摊着一张《人民日报》,上面有一篇“再评海瑞罢官”的文章。贺子达气哼哼地在屋里踱着。

    谢石榴走过去,看看:“不就是说一出戏吗?你爱看人家不爱看,生什么气。”

    贺子达:“老号长,不那么简单。这是又要整彭老总呢!”

    谢石榴一惊:“彭老总不是五九年就罢官了吗?现在还往哪儿罢?再说要批评、要批判,直说不得了,干吗从一出戏又打穿插,又搞迂回的?”

    贺子达:“这你就说对了,不会打仗,手又痒痒,打仗那一套就用到这上面来了。这一个个铅字就是那些烂秀才的兵呢!”

    谢石榴:“不行,我得问问崽子,是不是这么回事!”

    姜家,茶几上也是那张报纸。

    姜佑生倒在沙发里,双目紧闭,双眉紧皱。楚风屏坐在另一张沙发里,拿过报纸再看:“这个姚文元是什么人?口气这么大?党报怎么能登这种东西,说是谈戏,尽是政治帽子。说是学术争鸣,又尽是小媳妇尖酸刻薄的骂街。老姜,你说说,咱们这个党有点儿什么事,干吗总从电影啊,小说啊,戏剧啊什么的下手?”姜佑生仍闭目不语。

    楚风屏:“这一回的大风警报,怕有七八级。”

    “可能十二级。”姜佑生闭着眼睛说道。

    电话响起来。楚风屏欲接。姜佑生睁开眼睛:“可能是老号长打来的,就说我不在。你告诉他,把嘴管严点儿。”

    楚风屏:“你为什么不直接跟老号长说?”

    姜佑生:“这话实际是提醒贺子达的!”

    楚风屏笑笑,接电话:“真的是你……没什么没什么……我们都在琢磨呢,老姜说请你告诉贺伢子,这种事别随便说话……再见老号长。”

    姜佑生:“我没让你说是我叫他转告的。”

    楚风屏笑:“差不多嘛。”

    清晨,朝阳出海,万顷碎金。军港,战舰如阵,桅杆如林。

    老号长爬上一座小山,吹号。接着,陆军号兵吹响了号,海军号兵也开始吹。大碾子和班里的战士一同跃起,迅速整理内务,被子拍得十分地道,也如豆腐块一般。不过别人的是灰色的,他的是红色的。大碾子穿的是贺子达的黄军装,出操,跑步,排在末尾,动作十分规范,但颜色极其扎眼。姜佑生在码头远远地看着。

    报完数,班长讲解要领:“立正的要领是,两眼平视,下颌收拢,上体正直,挺胸吸腹,膝关节要绷紧,双手贴于裤缝,脚跟靠拢,脚尖成六十度。听懂了吗?”

    大碾子突然在队列里高喊:“报告!”

    班长:“九号,哪没听懂?”

    大碾子大声道:“刚才你说错了,不是双手贴于裤缝,而是双手中指贴于裤缝!”班长十分难堪:“这是一样的!”

    大碾子:“不一样,整个手都可以贴于裤缝的话,那裤缝最少得有十公分以上!”兵们“哧哧”直笑。

    “笑什么?!”班长吼道,“九号向前五步一走!”“向右转!”“向前三步——走!”“向右转!”

    接着,班长又下达了一串口令,故意收拾大碾子:“卧倒!”“起立!”“卧倒!”“起立!”“向左——转!”“跑步——走!”“立定!”“向后——转!”“齐步——走!”“立定!”

    大碾子做得无可挑剔。班长有些恼火,又下达了两个口令:“向后——转!正步——走!”大碾子在码头上向前走着……前面是大海。但班长一直没下达“立定”的口令。

    兵们瞪大了双眼。大碾子毫不犹豫地走着……“扑通!”“站住!”在大碾子临掉下去的一瞬,班长急喊一声,接着赶紧跑过去,跳下海。但这位班长不会游泳,被海水呛了两口,倒是大碾子拖着他游到有台阶的地方,给架了上来。

    班长垂头丧气:“……贺解放,我这班长让给你干得了。”大碾子鄙夷地一笑:“我何止是想当个小班长!”

    远处,姜佑生笑笑,走开。

    一战士问道:“贺解放,你早就刑满释放了,还泡在这里干什么?”

    大碾子:“学校把我开除了,在家待着还不如在这儿待着。”

    战士:“那你正式入伍算了。”

    大碾子:“不是还有两个月才招兵吗?”

    宿舍,大碾子擦着身上的水。姜佑生走进来。他先看了看床铺,指着大碾子的被子:“这酱豆腐是你的?”大碾子不友好地应道:“我这是酱豆腐,那其他的就是臭豆腐了。”

    姜佑生:“你见了我,应当立正、敬礼,喊报告词。”

    大碾子:“你是让我光着膀子敬礼?”

    “好厉害的嘴。”姜佑生把一套自己的,没有帽徽、领章的军装递给大碾子,“拿着。”

    大碾子:“不要。”

    姜佑生:“为什么?”

    大碾子:“要穿穿我爸爸的!”

    姜佑生被呛了一下,有些不快:“你现在在我的手下当兵,得穿海军军服!”

    大碾子:“穿你的衣服,我爸爸得抽掉我一层皮。”

    姜佑生无语,欲走。

    大碾子:“不过,你要同意让我上军舰或潜水艇当兵,我宁可脱层皮。”

    姜佑生有些故意:“小碾子,如果陆军和海军同时招兵,你干哪一个?”

    大碾子毫不犹豫:“海军!”

    姜佑生一喜:“为什么?”

    大碾子:“将近一年,你所有舰船的所有战位,差不多我都摸熟了。”

    “好大口气!”姜佑生把军服丢给大碾子,“两个月后让你出海!”

    贺子达写完了一封信,装进信封。然后在信封上写着“中央军委收”。他揣着信走出家。

    贺在邮局亲自寄走了这封信,还问了人家一句“保险吗?”被女工作人员狠狠翻了一眼。

    贺子达又去一家土杂商店,买了草帽、铁锹、锄头等农具。他扛着这一大堆走进警备区大院门口。哨兵冲他敬礼,他腾不出手,说道:“欠你一个还礼。”

    姜家、卧室里,姜佑生坐在桌前。他也刚写完一封信,似乎斟酌着什么,手指在信封上敲着。听见楼梯上有脚步声,他拉开公文包,把信放了进去。

    楚风屏走进门,边擦汗边说:“佑生,下个星期我要出趟差,路过田大年家,想去看看。”

    姜佑生:“好啊。”

    楚风屏:“你让一让,我给他们写封信。”

    姜佑生站起身:“依我看,最好不要写。”

    楚风屏:“为什么?”

    姜佑生开玩笑:“田嫂如果提前知道,弄不好把大碾子也藏起来,不让你见。”两人笑起来。

    贺子达在院子里挖着地,显得十分笨拙。谢石榴看着奇怪。贺子达:“你说我还种得了地吗?”

    谢石榴:“怎么,你把那封信发走了?”

    “发了,挂号。”

    谢石榴:“让我来试。”谢更显笨拙。门口警卫员笑了。

    贺子达:“过来过来,教一教。”

    警卫过来,干得十分在行。贺子达取出十几个小包:“你说这个节气种什么合适?”

    警卫:“那得看在哪种,种什么了。”

    贺子达想想,看着谢石榴:“是啊,咱们是去湖南,还是江西?”

    谢石榴:“反正咱俩都没窝,哪都行啊。”

    “来来来,现在就定一下。”贺子达从兜里摸出一枚硬币,“正面是湖南,背面是江西。你资格老,你扔。”

    谢石榴:“你官大,你扔。”

    贺子达:“现在还讲什么官不官的,你扔。”

    谢石榴接过硬币使劲一扔,居然落到树上鸟窝里去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叫道:“去鸟窝!”哈哈大笑。

    谢石榴笑毕,正色道:“舍不得这蹲了大半辈子的营盘啊!不过真到那一步,也认了。伢子,送小碾子当兵吧,你有个接班的,我的大刀、军号也有个继承人。”

    贺子达:“早想好了。到时候看咱们的老部队在哪个地区招兵,把他送去就行了。”

    谢石榴:“抓紧训练吧!”

    两人各抄了一件农具干起来。

    田野。

    小碾子在挥锄开荒。他已经成了个真正的庄稼汉。大块大块的土翻着,大块大块的石头被刨出来,丢下山坡。

    黑枣儿姑娘提着一罐水走到地头:“碾子哥,喝口水吧。”小碾子喝着水,黑枣儿帮补小褂。

    枣儿:“大碾子,自己开地,弄不好要挨斗的。”

    小碾子:“爹病了两年了,再不开点儿小片荒,口粮更不够吃。”

    枣儿:“难道你打算一辈了在土坷垃里刨食吃?”

    小碾子:“咱们庄稼人还能怎么办?”

    枣儿:“你爹你娘不是认识一个当大官的吗?你家还拿你的命救了那家儿的命,去找他们呀,让他们在城里给找个活干。要不留在他们手下当兵也行。”

    小碾子:“我不去,咱手掌的茧子厚,脸皮可不厚。”

    枣儿仰着脸看着天边,感叹:“现在他们的儿在干什么呢?恐怕上大学了。唉——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

    小碾子:“你要是嫌我,你就去找那个小碾子,嫁他好了。”

    枣儿捶打小碾子:“你坏你坏……”

    “碾子——”田妻远远地叫着,提着饭罐走来。田大年拄着拐,咳着在后面跟着。

    地头,田妻道:“黑枣儿姑娘,你也吃吧。刚才你们闹什么呢?”

    枣儿:“他说怪话,说,说叫我嫁给那个小碾子……”

    田妻看看大年,意味深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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