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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土商-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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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等了一会儿,龙邵文听到隔壁一点动静也没有了,拉起叶生秋蹑手蹑脚地跑出了青莲阁……叶生秋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刚才可吓死我了。”

“还好吧!我从前在外面混的时候,像这样打架的场景见多了,也没怎么害怕。”龙邵文定了定神,故作镇静。又见叶生秋正偏着头,像是在倾听什么,他说:生秋阿哥!怎么还不走!

叶生秋皱着眉,探着头,“好像有声音啊!”

“小兄弟,小兄弟……”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呼喊着。叶生秋和龙邵文循声一看,青莲阁门旁半蹲半靠着一个人,借着灯笼的光,可见到他身上血糊糊的。“妈呀!!”叶生秋撒腿就跑,龙邵文下意识地也跟着跑,跑出十几步,他先停了下来,喊着叶生秋商量,“刚才那个人好像就是任江峰,咱们回去帮帮他……”叶生秋担心着,“帮他?万一碰上德爷的人怎么办?”

“这么晚了,没人看见,走吧!”龙邵文拽着叶生秋。叶生秋摇着头,“阿文你心好……”两人壮着胆子来到任江峰身边。任江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左一右扶着任江峰回到了鸿源茂,带进了自己的屋中。刚一进门,任江峰就昏迷了过去……叶生秋两眼的瞳孔一下就变大了,嘶声说:他后背上有个血窟窿!血流不止啊……龙邵文搓着手,“这样下去他就死了,不行,必须喊醒他,现在不能睡……”他扑上去摇着任江峰……叶生秋冷静下来了,拧了下眉,拽起龙邵文说:阿文,快,趁天黑,把他抬出去扔了,死在咱们屋里可是要摊官司的。

龙邵文似乎没听见,上去掐任江峰的人中,低声惊呼:生秋阿哥!他好像醒了啊……任江峰虚弱地睁开眼睛,伸手入怀,摸出一个纸包递给龙邵文,又指了指自己的伤口。龙邵文打开纸包,见是一些黑色粉末。任江峰颤巍巍说:倒上,点火……龙邵文把粉末倒在任江峰肩背处的伤口上,叶生秋递来洋火,龙邵文手抖着说:这些黑粉末像是火药,点着了不会烫坏他把……任江峰憋足劲说:用火……点……龙邵文划着火柴,看了眼任江峰,任江峰笑了,用力点点头。龙邵文背过脸,却怎么也下不去手。“快烧完了!”叶生秋抢过洋火,扔在任江峰那倒满火药的伤口上。“哧啦”一声后,满屋充斥着硫磺的味道,再看任江峰时,他满脸渗出黄豆大的汗珠,又昏迷了过去……龙邵文瞅瞅叶生秋,发现叶生秋也正在看他,二人无不骇然。叶生秋竖起大拇指,“好样的!连哼都不哼一声,骨头硬啊!”

天微亮的时候,任江峰醒了,挣扎着给龙邵文写了个方子,要龙邵文去帮他抓药。天亮后,龙邵文照方抓回,煎好了给他喂下去。几幅药过后,他就大见好转。又过几天,任江峰说他已经不妨碍行动了,他说,“小兄弟,我就要走了,大恩不言谢,这黄浦滩总有一天我会再回来的,到时候相见吧!”

龙邵文挠挠头,“从前我生病的时候,也多亏了几个好朋友的照顾、接济,才留下了一条命,朋友嘛!理该互相帮助着,也算不得是什么大恩吧!”

任江峰笑了,“朋友?对啊!我们是朋友,小兄弟你心地可是善良的很。如果你愿意,就叫我声大哥吧!”龙邵文“嗯!”地答应一声,说,“我愿意,大哥。”任江峰点点头,压低声音,“我教你四句话,你一定记住了,到了性命危急关头,你把它念出来,再喊我的名字,或许能救你一命。但你要答应我,一定不能轻易使用。”龙邵文听他说的严肃,当下郑重地点了点头。任江峰脸上带着微笑,声音一沉,念出几句话来:峨眉秀气衬朝阳,九寨堂前莫张狂,剑阁浓烟冲天起,嘉陵江边我为王……念完后,他长叹了一口气,又说:你一定记熟、记牢,用的时候一定要通顺、流畅!听懂了么?

龙邵文点头,“可以告诉生秋阿哥么?”

任江峰笑一下,也不直接回答,只说:叶生秋聪明的很,也比你会保护自己,我想……我想他一定用不到吧!

龙邵文知道任江峰这是委婉地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就点头说,“那我就烂在肚子里吧!”他想,“生秋阿哥的脑子灵光么?我怎么没觉得,呵呵!大哥识人不准啊!”

天阴霾的厉害,不一会就渗下了雨丝,江面上鸣咽着船笛声……龙邵文一直朝着船头的任江峰挥手,船渐渐地变成了一个黑点,再渐渐地什么也看不到了。望着江天一色般的阴沉,龙邵文突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与任江峰相处的几日,彼此并没说上几句话,可刚才任江峰离开时,龙邵文却有一种想跟他一起走的冲动……

第十一章 乌鸦

见龙邵文仍在雨中发痴,叶生秋拽拽他的衣角,“什么也看不到了!回去吧!”

回到鸿源茂时,天光已经黯淡了。两个人一进门,正好碰到莲姑,叶生秋见到莲姑,脸红着跑回屋去了。龙邵文也想跑,却被莲姑一把拽住,她一脸的似笑非笑,“小猴子,最近这几天跑哪儿野去了?也不见你人影?”

“顾先生差我在外面跑腿,每天早出晚归的,累啊!”龙邵文盯着莲姑的胸部,眼睛一眨一眨的,似是已将她的衣服看穿……莲姑拽着他就走,“来,跟姐来,姐找你有事儿。”龙邵文心里笑着,却打了个哈乞,“莲姐,我今天可有点累啊……”他又故作无意的问,“张老板又不在么?”

“那个老东西,不知道在哪儿风流快活呢!”莲姑啐了一口,“走不走!你这个小色鬼还怕姐吃了你?”她伸出另只手去拽龙邵文的耳朵。

“姐让我走,刀山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龙邵文笑着随莲姑去了她房间。进了屋,莲姑掩上门,打开柜子,取了一件薄衣衫,“姐今天买了新衣裳,你说好看不?”她拿了衣衫在胸前比划着,两个奶子鼓鼓地……“好看。”龙邵文上前一步,不客气地摸在了莲姑的奶子上,眯着眼睛,斜咬着嘴唇,笑着夸奖,“好看的了不得……”

“那你给姐换上!”莲姑火辣辣地眼睛盯着龙邵文……龙邵文得到鼓励,上去就把莲姑的衣服扒下来……莲姑“哎呦呦”地叫着,笑着,“你个小色鬼,猴急猴急的,轻点!没见过女人!”

龙邵文暗想:你敢说老子没见过女人,妈的,老子今天轻饶了你才怪……

第二天一大早,龙邵文借口有活要揽,匆匆向顾同霏打个招呼,就直扑小东门赌棚。他来的早,占了个闲的位置。谁料开局不顺,十几块洋钿没押几下,就输的只剩下三块……“妈的,玩儿就玩得光棍落槛。”龙邵文发了狠,把剩下的三块洋钿全部押上去。牌发下来,龙邵文哆嗦着搓开一条缝,“奶奶的,天牌。”他知道赢面不小,不动声色地把牌扣着,等庄家开牌。果真庄家开出杂九。龙邵文伸手收了钱……如此押了几个来回,倒也收回不少。他数了数,除了本钱外,又多出十多块,“奶奶的,见好就收,别再输的鸡鸡盖瓦。”他打了个哈乞,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糟糕!今天店里还有重要的生意谈,可不能再耽搁了……”他找着借口站起身,退出赌棚。

刚退出来,发现旁边有一双通红的眼睛在盯着自己,龙邵文用余光瞥他,见他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当下得意的笑笑。他自己就经常羡慕那些赢了钱的赌徒,如今这被人羡慕的荣耀落在自己头上,他当然有得意的理由。他用胜利者的口吻垂询着,“又输光了?”

“嗯!最近运道不好呢!”

“我注意你好几次了,好像你的手气是比我差!最近总是输的当裤子吧……”龙邵文对输的当裤子的赌徒有一种同命相怜的好感,毕竟同是天涯沦落人嘛!他犹豫了一下,问,“还想玩儿么?”

“当然想,不过没本钱了。”

龙邵文摸出两块鹰洋,琢磨了一下,又加了一块,想:赌神菩萨看着老子的心肠这么好,明天一定还让老子赢……他说:给你三块,翻本去!

“哦!我叫洛东普,是‘大恒估衣铺’的学徒。你叫什么?”洛东普双眼盯着白花花的光洋,眼睛泛出一丝难以抑制的光彩。伸手欲接还休,颇有些不好意思。

“我叫龙邵文,鸿源茂的。”龙邵文抓过他的手,把鹰洋塞给他,“谁都有个三急两难,不用客气,拿去用。”

“谢谢!翻了本一定加倍还你。”

龙邵文看着洛东普一脸的晦气,摇摇头想:你想翻本?难……他“哎!”了一声说:不用,不用,这钱我就是不给你,说不定哪天也输光了,你拿着用吧!不用还我。我走了,你慢慢玩儿吧!

龙邵文离开洛东普一个人走了。洛东普用感激的目送龙邵文远去。对他来说,这三块光洋够他干半年了,他一个月的洗漱费才不过是小洋五角……

这之后的一个月,洛东普来鸿源茂找过龙邵文几次,最后一次送给龙邵文几对乌鸦,他说:公共租界的洋人疯了!拿钱收购乌鸦头。这几对乌鸦你养着,等生了小乌鸦,你就把老乌鸦的头剁下来换银子吧……

龙邵文大为不解,奇怪着问:洋人拿乌鸦头煲汤喝?

洛东普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们拿银子收乌鸦头,咱们给他们供货就是了,洋人憨粗傻愣的,他们的银子,有时候挺好赚的。”

龙邵文将信将疑地养了几天乌鸦,由于没场地也没耐心,更是嫌乌鸦一天到晚地聒噪不停,还没等乌鸦生蛋孵化出小乌鸦,他就把那几对乌鸦放生了。事后一打听,还真有这么回事,洋人真的在收乌鸦头……租界里的所有公园,一概不许中国人入内。但这些旅沪外国人在独享公园安静惬意的时候,却不能阻止中国人以外的其他中国生命入内,比如成群结队的中国蚊子,嗡嗡乱叫的中国苍蝇,当然,还有那一向以茂密树木为栖息地的中国乌鸦!租界是洋人用枪炮逼迫着清政府认可的一块化外之地,“清政府无能……”乌鸦聒噪着不满,它们可不像清朝官吏那样对那些高贵的洋人充满敬意。它们在公园聒噪着怒骂,然后朝那些衣饰华丽的淑女或穿雪白衬衫的绅士拉屎,用一片片小小的污痕来表达它们的爱国及对洋人的痛斥……租界的洋人怒了,“这些可恶的黑鬼,它们这是在排外……”他们一致要求工部局想办法将之驱赶,“中国的乌鸦在领头闹事,此风气若开,动物界反对我们洋人的呼声,会像前些年的义和团一样,成星火燎原之势。”

乌鸦天性聪敏!本着敌进我退,敌疲我扰的游击战策略,同那些驱赶者周旋着。工部局被扰的疲了,搜肠刮肚地想出一个对策:提供奖金,让人捕杀乌鸦,以交纳乌鸦头为据……他们为自己比乌鸦聪明而得意了,他们狂笑着,“可恨的中国黑鬼,你们的末日到了!”

第十二章 烟馆铩羽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洋人欣喜着,“中国孩童已经在大量地捕捉乌鸦了,他们砍下它们的头,成批地给我们送来了,用不了多久,这些可恨的黑鬼就将从租界的公园消失了!”

可没过多久,工部局的苦恼就来了,他们在一次会议上指出:乌鸦杀不胜杀!这要多大的财力支撑,才能将这些黑鬼根除?真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无底洞……他们很快就感到不妙了,经过如此大批量的捕杀,租界公园的乌鸦应该减少才对,可最近它们竟然已成燎原之势了。他们的调查结果很快回来了,竟然有人在家里偷偷饲养乌鸦,一批一批地宰杀后领取奖金……工部局赶紧将奖金叫停,可这下惨了,那些饲养着的乌鸦就此得脱樊笼,也都加入了爱国大军,从天上向地下抛洒着一片片污痕。

不用说,洛东普也是砍杀乌鸦头大军中的一员。他发现生财之道后,第一个就想到了龙邵文,并送他几对乌鸦作为生财本钱。只可惜龙邵文没有把养殖进行到底,也就没能从中获利。工部局紧急取销奖金后,洛东普用赚来的钱,拜了青帮“大”字辈老赌徒“六指骰王”为老头子,终于练就了一身好赌技,后投到“万顺堂”,成了“万顺堂”旗下四大赌台的台柱子……

手边有了几个钱,龙邵文就琢磨着去哪里潇洒。他琢磨着,“姑娘也玩儿过了,早听说香口鸦片赛神仙,妈的,干脆去烟馆开开眼,尝尝这神仙的感觉……”他整日在街上乱跑,因此哪里有烟馆是最清楚不过,像小东门、郑家木桥、东新桥、打狗桥、法租界的磨坊街,这些地方都是烟馆聚集之处。

此时由于清政府开展了较为严厉的禁烟运动,公开的烟馆逐渐消失了,但其变种低级烟馆“燕子窠”却乘机而兴。燕子窠其名的由来,是取燕子喜欢衔泥土筑巢穴之意,鸦片瘾君子们也整天的烟土不离口,奔波于寓所与烟馆之间,如燕子一般,故称其吸烟场所为燕子窠。

龙邵文嘴里哼哼着从别人嘴里听到的流行小曲:抽口大烟玩玩票,花烟馆里去买俏!我爱时髦骚大姐,进门就把手儿牵!,装烟递话最多情、捶背揉腿样样行!话说有个李老三,他的全家卖大烟。无儿生个女婵娟,婵娟年长一十八!唇红齿白像荷花!荷花荷花我来了,你就美美地绽开吧!咦!看见一只大肥虫!正往荷花芯里钻啊!荷花荷花你别闹,小心肥虫在里面蹦蹦跳,荷花荷花你别闹,小心动作太大闪了腰……来到小东门外僻静处的一条小弄,选了一间门面不大的,名叫“安神雅舍”的烟馆进去了。进去后才发现“安神雅舍”既不能安神,更与“雅”字无缘,简直就是粗俗不堪。龙邵文从前听人说烟馆里如何如何好,怎么样怎么样阔气。进来后才发现梦想与现实差距之大,大到让他难以接受……“安神雅舍”不但房屋狭小,设备简陋,一个房间设有数张烟榻,大多是一副床板,两条木凳,床上草席一张,黑枕头两个,此外别无长物。板条桌上,放一缸粗茶,任客自喝。烟馆设施之所以如此简陋,还是因清政府打击之故,既然不定开到哪天就被强制勒令关门,故而也不购置什么太像样的家具,以免关门时损失太大,更何况对那些没钱的瘾君子来说,只要能便宜的吸上一口,从不考虑环境的好坏。

龙邵文进来时,板床烟榻已满,只地上或蹲或坐着四、五个苦力,可能是烟馆提供的烟枪较少,又或是为了省几个铜子儿,几个苦力却是共用一套烟具、一杆烟枪,抽吸时你吸一口,我吸一口,他再吸一口,来回传递,也不擦烟嘴,由一方从嘴里拿出,再放入另一方嘴里……龙邵文看得傻了,“奶奶的,传说中的舒服烟榻和烧烟泡的骚大姐在哪里!”

龙邵文来此的目的是以漂亮时髦的骚大姐为主,吸烟为辅,既然这里没有漂亮时髦的骚大姐装烟递话,他对这里恶感顿生,只一刻也不想再停留。可是既已来了,烟馆老板哪能轻易放他出去,装好“黑老”的烟枪递来,欺负他瘦小,不吸也得吸。龙邵文没办法,勉强吸了几口,劣质的烟膏熏的他眼泪鼻涕直流。他嘟囔质疑着,“熏死了,这还怎么安神啊!”烟馆其余几位吸烟的瘾君子见状,都哈哈大笑起来。一名苦力笑着说:红肉就这档次,有不熏人的土呢,像什么“马蹄土”,“人头土”,可价钱贵,只一两就让你破产了啊……

“什么红肉?什么马蹄土,人头土?”龙邵文咳嗽着问。

那名苦力见他一筒烟没吸几口就横放烟枪,贪婪地向他讨要,龙邵文笑着递过烟枪,“什么是红肉?”苦力支吾着说,“红肉就是红纸包裹的土,比较熏人,马蹄土,人头土就是最好的大土,不熏人吧!”苦力们其实并不了解真正的红肉,红肉是日本人从伊朗输入的烟土,质量低劣,毒性大,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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