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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第5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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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济一次冲锋,杀了不过三人,可给他的感觉,实在和杀三十人一样的吃力,只因为这河北二百勇士都是战火鲜血堆砌而出,远比寻常的兵士要彪悍。可他却终于不负萧布衣的厚望,他击杀了河北勇士的领军之人!

等到张济勒马转过身后,却是悲哀的发现,四百勇士到如今,剩下不到半数人马。

河北军死伤过半,可西梁精英,亦是伤亡惨重。

双方看起来,实力竟不分上下。

每个人都已红了眼睛,只想着就算死,也要杀一个完成最低的目标。双方人手相若,能多杀一人,就能给同伴留一分活命的希望,也能为胜出争取一丝的希望。

冲锋过后,每个人身上均是血迹斑斑,双眸红赤,紧咬钢牙。只要不死,这场战就要继续。

河北军沉默一片,西梁军也不欢呼。

汜水的上空,窒息着死一样气息。

这一次冲杀的惨烈,远远超乎所有人的预料。似乎河北军的锐气、西梁军的怒气均是充斥在这一次冲杀之中,鼓声没有再响,因为这时候的催促简直是种不可饶恕的残忍。河北大军已跃跃欲试,河北将领心急如焚,只想换回一脚踏入地狱的兄弟。

西梁军没有稍动,动的只有随风猎猎的大旗。

萧布衣没有稍动,只是双眼凝寒,更显冷意。

可所有的西梁军,均是屏住了呼吸,凝望着作战的同伴,只希望为他们平添一分气力。

河北军心中骇然,没想到西梁军冲锋的时候也很热血,没想到西梁军拼杀的时候不但铁血,还有冷血!

河北军出动的二百人中,最少有五十个随窦建德突袭过薛世雄的军营,对于这一战,他们本势在必得,可没想到,他们竟连西梁王的二百长槊手都是不能解决。

窦建德痛苦的握紧了拳头,这时候,他很想高声呼喝,让河北军冲过河去,和西梁王拼死一战。

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的看着兄弟去死也无能为力要痛苦?

可他不能下令,他此刻冲出去,就算救出了剩下的百人,可已承认技不如人。河北军差了装备、差了纪律、差了铁血,差了地盘和厚度,如果连最后的自信都失去,他拿什么和萧布衣对决?

其余将领一般的想法,都是握住手中的兵刃,并不上前。

西梁军很公正,公正的让他们无法上前!这场决战很公正,只要是汉子,就要坚持下去。若是出兵,不但被西梁军看不起,就算那些厮杀的汉子都看不起。

张济人在马上,手按肋下,鲜血还是不停的涌出。西梁勇士沉默无语,却和对手般,握紧了手上的兵刃。

毫无征兆的,双方催马前行,义无反顾。

河中众人已知晓,这次对决,不死不休,要活下去,只能杀死对方的所有人手!

马蹄翻飞,浪花朵朵,又不知要湮没多少英雄豪杰!

※※※

萧布衣远远望去,叹了口气,他知道,再一轮下来,剩下的不会再有几人。

河北军比他想像中的要勇猛。

他本以为,凭借西梁勇士,可轻松的击溃对手,给窦建德以致命的打击,摧毁对手的信心。

可河北军毕竟不是豆腐,他还是低估了河北军。低估的代价,就是以西梁精英的损失惨重来换得。

这时候的他,也不能出兵。河北军骁勇、重义、善战、倨傲,他若出兵相击,无疑破坏了默认的规则。

破坏规则的代价极大,不但让河北军鄙夷,甚至也辜负了西梁军的一腔热血。他只能按住刀柄,头一次期冀张济再下一城。

双方第二次冲杀,没有了第一次的速度,可惨烈只有过之。

因为双方枪折槊失,更多人只能依靠短兵相接。他们抓住了能有的兵刃冲过去,眼中早认准了挑选好的对手。

众人都知道,彼此实力相若,只要能搏杀个对手,就已不负此行。

有的手中握的不过是把断矛,有的拿的是一把单刀,张济拿着的,不过是一张铁弓,而且还是弓弦已断的铁弓。

烈马狂奔,他身上的鲜血临空飞洒,带出了一道若隐若无的血线,他这次盯的却是,一个手握长枪,杀气正酣之人。

张济不知道对手是谁,可却知道,这人看起来完好无损,当有过人之能。他既然身为此行统领,当以扼杀最难缠的对手为己任。

他不是不知道会死,但是有时候,就算死,也要再杀一人。

那人也正望着张济,方才战马若潮,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济搏杀阮君明于马下,而无能为力,这次他要为河北军夺回士气,他要杀了张济为兄弟报仇!

河北军不约而同的望着那人,所有的希望也都落在那人身上。他们都知道,张济是此行西梁军的战魂,只要杀了张济,河北军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获胜。

那人叫做曹子琦,武艺和阮君明不相上下。

谁都看出张济已身受重伤,马上摇摇欲坠,曹子琦方才连杀西梁军三人,毫发无伤,已占优势。

张济手持长弓,额头冒汗,曹子琦手握长枪,目光森然。

第二轮的功夫,二人已经选定了彼此作为对手,不死不休。

水花四溅,虽无马蹄隆隆,可所有的人,一颗心都已提到了胸口。见到二人飞速的接近,目眦欲裂。

双方转瞬冲到面面相对,曹子琦毫不犹豫的出枪。

对手只有一张长弓,无论如何,都是要不了他的性命。曹子琦出枪之际,已打算对手无论如何发招,他都不会闪避。

他一定要在这轮杀死张济,然后剿灭所有的西梁军!

曹子琦想了太多应对的策略,却没想到,张济根本没有出招!

张济已长吸一口气,瞥见同伴和河北军的惨烈厮杀。他看见一个同伴一槊将个河北军的胸口刺个血洞,他也看到,敌手一枪刺穿了同伴的心脏,他还看到,一个西梁军手持长箭,临空扑去,在对手扼杀自己之前,同时将羽箭送到对手的咽喉……

他看到太多太多,他知道这一轮下来,场上剩下的人,不会超过十个。

但他想不了太多。

见到长枪刺来,他精力集中,思维前所未有的敏锐,生死关头,他甚至见到枪尖带水,水滴成环,一点寒光破环而出,有如紫电,速度之快,骇人听闻。

那一枪刺出,四周空气都是为之急旋呼啸,河北军、西梁军,均是望着那……夺命的一枪。

张济只来得及闪闪,长枪破空,刺入了他的右胸。

鲜血崩飞,宛若茶花烂漫,牡丹盛开,又带着秋末红叶凄艳的凋零。

河北军几乎就要欢呼起来,就在那时,张济出招,他只是双手一握,铁弓一弯即展,在两马交错之际,弓梢化作一道暗影,准确无误的打在曹子琦的喉结之上。

两马错开,张济胸口带着一杆长枪,岿然不动,曹子琦马上晃了两下,翻身栽落。

‘噗通’声响后,水花四溅,曹子琦死!

※※※

河北军的欢呼压制,转瞬变成了胸口一声沉郁的深叹,汜水上,不但兵士血快流尽,就算战马都是流淌了最后的热血。

河水上的兵士,已屈指可数。

西梁军加个张济,还有六人,河北军已去阮君明,曹子琦两员大将,剩下的不过还有四人。

窦建德心如刀绞,死难之人,有数十人一直跟随着他出生入死多年,可一朝死于非命,他受到的打击简直难以想像。

西梁军没有欢呼,也被惨烈所震撼,只祈求最后的剩下的六人能平安归来。

张济胸口长枪不拔,已摇摇欲坠,剩下的五个西梁兵知道胜负关键,当求扼杀最后四人为主。

张济并不停歇,竟然催马向前,向对手逼去。

两军被他的勇猛、剽悍所撼,简直难以置信,他们实在不能相信,这世上还有如此死士,还有这般铁打之人,他还能一战?

张济就算不战,可给予同伴的鼓舞也是难以想象,五人和张济并肩策马,缓缓压去,剩下的四个河北军,终于露出了惊惧之色。

可他们不能退,退了后,生不如死。

双方对面,五人才要策马,只听到河中‘赫拉啦’的一声响,水花飞溅,一杆长枪破水而出,毒龙般的刺向张济。

长枪另一头,却是握在阮君明之手。

阮君明竟然没有死!

他躲在河面漂浮的马鞍下,只等着这最后的一击,杀了张济,扭转败局。

这一幕,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幕,让河北军振奋,西梁军揪心,就算萧布衣都是双眸爆寒,脸上失色。

阮君明和张济一样,身负重托,怎肯轻易就死,那一刀虽中他的心脏,却没有切断他的生机。他知道无力再战,只剩最后的机会,所以隐而不出。

长枪刺出,张济看起来已不能再躲,身侧一西梁军,合身扑上,挡在张济身前,血花四溅,已被一枪毙命!

张济一声怒吼,落下马来,双膝一夹,已卡住阮君明脖颈,然后发出了惊天般一声吼,用尽最后的力气,只是一转。

‘喀嚓’声响,虽是轻微,传到众人耳边,却如沉雷惯耳。张济一转,硬生生的扭断阮君明的脖颈,阮君明死,张济软软倒下,随同他沉入水底。

河北军一颗心沉下去,西梁军一颗心提起来。

张济,是生是死?

第五一零节 时机

张济不是萧布衣手下最厉害的高手,实际上,萧布衣手下大将,很多都是武技超群。可张济无疑是萧布衣手下最擅杀人的一个。

会武技和会杀人无疑是两码事。

有人终身习武,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杀过一人,可有人不练什么招式,杀人手段却是极为毒辣。

张济身为二百勇士之魂,这一战不过也只杀了四个人,还有一个人,被他杀了两次,可见这种对决的惨烈。

张济虽只杀了四个人,可他以凶狠诡异的手段,杀了两个决定胜负的人。

阮君明和曹子琦哪个说出去,在河北军都是独挡一方的人物。可他们临死之前,可算死不瞑目,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听过张济这个人。

他们均在河北军中叱咤风云,就算死,也以为会死于英雄手上,哪里会想到死在无名小卒之手。

窦建德见阮君明水中杀出,重归于水的那一刻,在马上摇摇欲坠。

这一仗并不气势磅礴,可惨烈血腥,实在让历经征战的双军少见。

可这一仗还没有结束!

在张济和阮君明落入汜水之际,剩余的四名西梁军胸口充斥悲愤之气,已向对手扑去。河北军不服,他们却是忿然。

若非河北军挑衅,他们何必兄弟分别?汜水溅血?

河北军该死,而他们的兄弟,却是枉死!

那一刻的四人,出手没有任何招式,只是眼中的凶恶,就足以让对手胆寒。他们一扑而上,已搂着对手翻身下马,滚入汜水之中。

河中的河北军四人几乎呆住,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的打法,这些人简直比他们还不要命!

汜水静静流淌依旧,却迟迟不能洗刷浓重的血腥。战马无主,河水中彷徨不安。

众人均是一声低呼,没想到竟是这种结果。河水激荡,翻腾不休,只见到一道道血泉从河底涌出,涟漪般的散开,那无疑是入水最后八人的鲜血!

众人心急如焚,却根本不知道,水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到河水稍静,再无波澜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是盯着河面,不知道到底还有谁剩下,抑或是,所有的人,死的一干二净?

无论萧布衣、还是窦建德,都暂时没有出兵的打算。结局已定,就算西梁王、长乐王都是无法决定。

这场血战,最后只能用鲜血来画上结局。

本来看起来,西梁军已胜的再无悬念,可阮君明临死前一枪刺杀个西梁勇士,张济为杀他,用尽了最后一分气力,生死不明。西梁对河北军,从伊始的公平,到最后依旧还是公平对决。

可胜负谁属?

‘呼喇’一声响,水下窜出三人,鲜血混着水滴从乱发上四溅飞出,他们头盔早无,一时间看不出到底是哪里的军士。

可等他们在没腰的河水中站起来的时候,西梁军那面,发出了撕裂天地的一声喊。那声喊,全没有任何意义,却在宣泄着胸中压抑已久的怒意。那声喊,代表着太多的意义,就算青山碧水白云翠树都明白过来,发出激动的颤抖。

河北军死一般的沉寂,这一仗,他们输了,可见到有人活着冒出来的时候,无论是谁,他们心中都是有些释然。这种公平的对决,他们输的心服。

窦建德输的心痛,萧布衣不过少了二百不知名的勇士,可他这一战,却又少了数十个当年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还有多少兄弟可以去死?

那三人出了水面后,长吸了一口气,又钻入了水底。过了片刻,拖出一人出来。那人胸口长枪还未拔下,可伤口血已流尽,脸色和白云一样的颜色。

那人正是张济!

三人奋起力气,将张济拖着上岸。别的兄弟死了,他们可以暂时不理,因为西梁王绝不会负他们。可张济他们不能不理,因为张济还有一口气。

三人等到了岸边,几乎已近虚脱,这一场战,耗尽了他们全身的气力。

河北军没有出兵,他们毕竟都是血性的汉子,见到这种场景,见到这种硬汉,如何会出兵?

萧布衣早就飞骑赶来,身后跟随数十亲卫,还有随行医官。

萧布衣不顾身份,飞身下马,伸手接过张济,摸了下他的脉搏,发现张济虽双眸已闭,可脉搏极为轻微,张济受此重创,而且憋在水下,一时间竟还未死!

这人简直不是人!

霍然回头,萧布衣大喝道:“医官!”

早有三人上前,萧布衣吩咐道:“全力救活他,他活了,你们连升三级,他若死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萧布衣从未如此蛮不讲理,可医官并无埋怨,其实早在激战之前,就有随行医官被召至前军,等候救援。见到张济拼死厮杀,医官也有热血,自然全力相救。

等众人抬张济退后,萧布衣这才催马上前,昂声道:“长乐王,你逆天行事,无人能容。今日鏖战,只告诉你,西梁军人人奋勇,死生不顾。你若妄想自取灭亡,尽管来攻。”

他说的义正词严,满面激愤,河北军沉默无言,窦建德望着河中的血,良久才道:“好,明日……你我决一死战!”

萧布衣冷哼一声,不再多言,却已策马离去。

任何敌人,大义很少有能吓倒,要想退敌,还是要生死搏杀。

河北军输了一场,虽是士气低落,可下一场,不见得会输。可所有河北军心中都有了疑问,官兵横征暴敛,在他们眼中,素来都是蛮横无理,黑暗无比,但今日一战,却让他们重新感受官兵的另一面。

原来官兵作战,亦有血性,亦有不屈不挠,亦有舍生忘死,就算单兵作战,也是不逊,这本是他们河北军一直自负的地方。

可在河北军慢慢迷失方向的时候,却在西梁军身上,重新看到昔日的那种坚持和执着,他们心中是什么滋味?

※※※

日落西山,昏鸦回巢。

西梁大军回退二十里下寨,汜水西侧,除了马蹄零落,什么都没有剩下。

如果不看到那些马蹄,甚至没有人觉得,这里曾经有人待过,更不要说,曾经有数万大军在此和河北军对峙。

西梁军退却,齐整利落,井然有序,让人心惊。

这种无形的压力,纪律的严明,更让河北军心悸。

张济重伤,萧布衣见天色渐晚,无意再战,暂离汜水下寨。可西梁军退却,并无空挡,就算罗士信见到,都是不敢轻易追击。

窦建德虽见萧布衣退却,却并没有渡过汜水。

天明时,他要背水一战,可日落后,他绝不能背依汜水下寨。如果那样,岂不是,自绝了退路?

他不想再回牛口,只想着明日和萧布衣一战。

既然要战,来来回回好不麻烦。可这不意味着,他没有在牛口留下伏兵。此行纠集的河北大军,有十万之多,他来到汜水之畔并非全部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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